受祈庭月所托,顏展眉不得不替她跑一趟。
“庭月姊不想嫁人自有她的理由,你能不能暫時別趕庭月姊回去?給她一段時日,讓她好好想清楚再說!鳖佌姑紒頃恳娖沓卫,委婉的替祈庭月求情。
“庭月明年就十九歲了,咱們這兒的習俗十九不能辦喜事,又得再拖一年,所以我大哥才急著非讓她在今年出閣不可!逼沓卫诮忉尩。
他沒想到庭月為了留下來,竟搬出顏展眉來替她求情,不過這事關系到妹妹的終身大事,即使是顏展眉來替她說話,他也沒辦法順著她。
聞言,顏展眉不得不告訴他,“她心里有屬意之人了!
“你可知道那人是誰?”先前庭月不肯說出那人的身分,即使他激她,她也不肯透露,祈澄磊心忖她們兩人都是姑娘,興許妹妹會愿意告訴顏展眉。
顏展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不肯說!
“先前她也不肯告訴我,依我看,那人必不是個好對象,她自個兒心里只怕也明白,所以才不敢說,否則依她的性子早就說了,哪還能忍得到現在。”
顏展眉覺得祈澄磊這番話頗有道理,倘若那人的身分沒問題,祈庭月何必遮掩著不肯明說,怕是真有問題……
忽地,祈澄磊話鋒一轉,“這嫁人可要挑對人,嫁錯了會誤一生,像我這般文武全才的人,可是難得一見的乘龍快婿,是成親最好的人選。”
顏展眉有些錯愕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怎么說著說著,突然自夸了起來。
祈澄磊斜瞥她一眼,意有所指的接著說:“你今年也十七歲了,該議婚了吧。”
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將話題轉到她身上來,顏展眉木愣愣的回了句,“我爹至今下落不明,一切等找到他再說吧!
“罷了,看在顏山長的面子上,我就委屈點,省得你遇人不淑、誤了終生,想來顏山長也樂見你能有個好歸宿。”祈澄磊語氣里似是有些勉強,仿佛她占了他多大便宜。
顏展眉驚呆的望著他。他這是要娶她的意思嗎?可她有說想嫁給他嗎?他怎么自說自話,沒半點要詢問她意愿的意思?
她試探性的問道:“你……是不是誤服了什么藥?”以致意識不清,才會說出這番奇怪的話來。
見顏展眉沒如他預期那般露出又羞又喜的表情,覷向他的眼神反透著驚奇,像是瞧見了什么奇怪的人,祈澄磊被她氣得咬緊牙根。
“你這笨丫頭,回去告訴庭月,明天我就派人送她回南風。”他懊惱的遷怒到妹妹身上。
“什么,明天?”顏展眉驚訝道。
“沒錯,讓她趕緊收拾收拾,明天就給我回去!泵钍降恼f完,祈澄磊抬手讓她出去,郁悶的不想再見她。
顏展眉只好帶著壞消息回到了祈庭月的寢屋里。
祈庭月正蹲在地上收拾花盆碎片,瞥見她的身影,心急的追問道:“展眉,怎么樣,四哥可答應讓我留下來了?”
顏展眉剛要答腔,瞥見不久前才送來的藍雪花竟被摔爛了,臉色一變,語氣微慍的質問她,“這盆花怎么會打翻?”
想起顏展眉愛花木成癡的事,祈庭月連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方才我在房里等得著急,一時不小心才會打翻這盆花,我待會兒就命人把它重新種起來!
得知她不是存心的,顏展眉這才神色稍緩的走過去幫忙收拾殘局。她隨手拿了容器,又取了些四散的泥土要重新將花種回時,忽地一怔,少頃,她訝異的抬目望向祈庭月。
祈庭月被她那眼神一看,心慌的趕緊再說:“我真不是故意打翻這盆花的,你別生我氣。”
“原來你……”顏展眉說了幾個字便打住了。
適才這株藍雪花告訴了顏展眉一件事,一件關于祈庭月的心事。
原來在她離開后,祈庭月就對著藍雪花喃喃自語——
“不管四哥答不答應,明天我無論如何都要再去見智性法師一面,這次不見到他,我絕不回來,就在那甘露寺前絕食,不信他還能硬起心腸不見我……只要他肯還俗,我們就能做一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夫妻……”
藍雪花將祈庭月方才所說的那些話,藉由意念傳進顏展眉的腦海里,也因為那份情感上的焦躁難安,才令祈庭月一時走神的打翻了花盆。
祈庭月見她欲言又止,覺得奇怪,“你怎么話說一半就不說了?”
顏展眉斂了斂思緒,沉默的將藍雪花的根部仔細包覆了層泥土后,才睹向她,柔聲問道:“你心儀之人是不是個和尚?”
這話令祈庭月驚愕得瞪大眼,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隨便猜的!
隨便猜竟能猜得這么準?祈庭月滿臉懷疑的望著她。
顏展眉連忙帶開了話題,“你怎么會對一個和尚動了情?”
祈庭月立刻反駁道:“和尚怎么了,和尚就不是人嗎?”
“可他是出家人,不可能娶你!
“誰說不能,只要他還俗就可以。”
“那他若不肯還俗呢?”
“那我就出家當尼姑!逼硗ピ仑摎獾。
“你這性子能安分的當尼姑嗎,我看沒有哪個寺廟肯收你!边@話說出口后,顏展眉覺得很耳熟,仿佛不久前才說過,下一瞬,她想起正是她得知祈庭月是女兒身那日,祈庭月在她房門外胡亂說著話,當時她就是回了這句。
原來那正是祈庭月的心里話,她就是想嫁給一個和尚。
“他都不肯理我也不肯見我,你還這么氣我!”祈庭月說著,竟委屈的掩面哭了起來。
顏展眉被她這一哭給嚇了一跳,急忙安慰她道:“你別哭,是我不好、說錯了話,寺廟普渡眾生,不會有寺院不肯收你的!闭f完,她忽然覺得這話似乎不太對勁,仿佛是在叫她去當尼姑似的,又連忙再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是個善心的好姑娘,日后定會有好報,能嫁得如意郎君!
至于這如意郎君會不會是那人,就不得而知了。
祈庭月懷抱著一絲希望的抬起淚眼問她,“你說他會愿意娶我嗎?”
“這……我也不知道。”她不敢隨口亂說。
既已被顏展眉知曉這事,祈庭月索性將當初她是怎么結識智性法師的事一并說了出來,這個秘密她藏在心里太久,早就想找人一吐為快。
“兩年多前,我來樂云城探望四哥,那時正逢甘露寺在說法,我就去湊熱鬧……”
提起情意萌動時的經過,祈庭月眼底流露出情思,悠悠回憶著往事——
那時樂云城不少百姓都去了甘露寺聽法師們說法,她去得晚,彼時大殿上坐了滿坑滿谷的人,放眼望去,黑鴉鴉一片都是人頭。
但前方殿上卻宛如有個發光的物體,強烈地吸引著她,她一眼便瞧見坐在殿前的一個俊秀莊嚴的法師,他宣說佛法的嗓音醇厚低沉,猶如暮鼓晨鐘,就那么直直地敲進她的心坎里,震蕩著她的心扉。
眨眼之間,她對智性法師一見鐘情,思之難忘。
而后為了見他一面,她常常跑去甘露寺聽法,哪怕他一句話也不曾與她說過,只要瞧上他一眼,她就心滿意足。
她傾心一個和尚之事絲毫不敢讓兄長們知道,她很清楚若是讓大哥知道這事,以大哥的性子,非打智性法師一頓不可,因為大哥肯定舍不得打她,只好拿智性法師出氣。
所以她獨自一人緊守著這秘密,誰也不敢說。直到一年前,她委實抑不住心底那翻涌如潮的情意,向智性法師吐露了心意,卻被他殘忍的拒絕了。
從此之后,他處處避著她,甚至為此離開甘露寺,云游四方,直到最近才重返甘露寺。
這次她來樂云城,是想再見他一面,可他依然避不相見。
那思念宛如烈火,日日夜夜煎熬著她的心,不見他一面,她實在難以甘心!
半晌,聽完祈庭月所說,顏展眉這才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你才不肯離開樂云城,不愿回去嫁人,全是為了想再見他一面?”
“沒錯,我要親口問他,愿不愿意還俗娶我。”
這還用問嗎?他避不見面,就已表明了他的心跡,他不會娶她,也不會為她還俗。
但這個事實卻難以對祈庭月直說,她相信祈庭月也不是不明白。
祈庭月啟口幽幽再道:“我要親耳聽見他的回答才能死心,可是他卻怎么都不肯見我,你說他是不是很狠心?不是說出家人慈悲為懷嗎,他對我一點也不慈悲,明知我對他的心意,卻還是殘忍的避不見面,讓我對他思之如狂!闭f著說著,她不禁淚流滿面。
見她如此傷心,顏展眉輕擁著她,勸慰道:“你哭吧,哭一哭心情會好些,哭完后,我幫你想辦法見智性法師一面!彪m然祈庭月錯付芳心,可是自己為她這份癡戀的心意感動了,想幫她達成心愿。
聞言,祈庭月神色激切地抓著她的手,“你有辦法能讓我見到他?”
“我想,不如老實的告訴你四哥吧?”她覺得依祈澄磊城主的身分,應能安排她見智性法師一面。
“不成,四哥若是知道這事,只怕會去為難智性法師!逼硗ピ履I,接著想到一個辦法,“不如你說你想見智性法師,讓四哥替你安排,然后我再趁機熘進去見他一面!
“這么做妥當嗎?”顏展眉有些顧慮。
“妥當,你照我說的話告訴四哥就是了!
“你想見甘露寺的智性法師?”對于顏展眉的要求,祈澄磊感到有些意外。
他知道這位智性法師,年紀頗輕,約莫二十三、四歲,但佛法精深,是甘露寺年輕一代的法師里最受住持所器重的,兩年前還讓他登堂說法,前往甘露寺聞法的信眾據說絡繹不絕。
“我爹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我想去拜佛,祈求佛祖庇佑我能早日找到我爹。”
為了幫助祈庭月能得見心上人,顏展眉不得不撒謊騙他,這令她有些緊張的絞著手絹。
先前她來求他讓祈庭月留下時,他似乎不太高興,這么快又來求他,她有些卞心忑不安,擔心他不肯答應。
祈澄磊瞥了眼她絞著絹帕的手,“你打算什么時候去甘露寺?我派人送你過去!
見他答應,她欣喜的問道:“明日一早可以嗎?”庭月怕是已等不及想見那位智性法師了,但此時已近黃昏,最快也要等到明日了。
祈澄磊頷首,“正好我也許久沒去甘露寺,就陪你走一趟吧!
聞言,顏展眉有些錯愕,“你也要去?”他若同去,萬一讓他知道真正想見智性法師的是庭月,那可就麻煩了。
他覷了她一眼,“怎么,我去不得?”
“不、不是……”
“那就這么決定了。明早,咱們一塊兒去甘露寺祈求佛祖的庇佑!逼沓卫谝庥兴傅牡馈
昨日他接到大哥的飛鴿傳書,提及探子查到顏不忘已被其他人給帶走,但尚不能確定帶走他的是安東還是北辰那邊的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顏不忘定不是自愿走的,否則這消息早就傳開,不會至今還遮掩著。
可這事尚未明朗前,他還不打算告訴顏展眉,省得她擔心。
“多謝!鳖佌姑既崧曄蛩乐x。她并沒有說謊,去甘露寺雖然有很大的原因是為了祈庭月,但她也是真心實意的想去拜佛,為父親祈福。
說完這事,顏展眉轉身要走,手臂卻忽然被拽住,她訝異的回頭,不明所以的望著祈澄磊。
“我有一件東西要給你!
“什么東西?”
“這個。”祈澄磊將擱在他桌案上,不久前才送來的一只木匣子遞到她面前。她接過,發現那木匣子有些沉,不解的問道:“這是什么?”
“你打開瞧瞧!
她將木匣子擱在桌上,掀開上蓋,覷見木匣子里擺著的幾件物品時,登時喜逐顏開。
“這些全是要給我的嗎?”里頭擺放的是種花用的幾件工具。
見她面露驚喜之色,祈澄磊唇畔也漾開一抹笑意,“喜歡嗎?”
“喜歡,太喜歡了!你幾年前送我的那支小鏟子極合用,大小剛好,使起來很順手,上回發大水沒能帶出來,還覺得有些可惜呢!鳖佌姑既崦赖哪樕弦驗樘^欣喜,臉頰染上兩抹紅霞,看來極美。
她興匆匆地拿起木匣子里的尖頭小鏟子,愛不釋手的看完后,再拿起另一把松土用的小耙子和一把修剪花木的剪子仔細地看了看。
在她一一欣賞、把玩之后,發現木匣子里的最邊角還有一支木頭做的,形長如扁筷,一端尖,另一端則像耳挖子呈圓勺狀。
她納悶的拿起來問他,“這是什么?”
“讓你替樹根清蟲子用的!
“你連這也想到了,”她拿在手上仔細瞧了瞧,“看起來似乎很合用!彼涯悄酒呕厝ィ瑢⑸w子小心闔上,抱著木匣子,感激的向他道謝!岸嘀x你費心的為我準備這些!彼退@些工具,比送她金銀首飾更讓人高興。
注視著她那嬌羞的笑顏,祈澄磊眼神柔了幾分,嘴上卻說道:“這可不是白送你的,等老花匠走后,我府里的花木還要勞煩你多費點心,幫著照顧!
顏展眉頷首,“住在府里的這段時間,我定會盡力照顧這些花木!
見她說完就捧著那木匣子,仿佛得了什么寶貝般興高采烈的離去,沒再多看他一眼,祈澄磊磨著牙低聲罵了句,“這笨丫頭!本雇耆幻靼姿男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