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主仆倆走進奴仆們居住的院落,就見到屋外擺了張桌子,而區(qū)明海則在光線充足的情況下,正在做切除的動作。
小菊掩口叫道:“這是在做什么?”
“這是……”冬葵看著被剖開來的豬只,再看向兩手拿著不同器械,低頭工作的區(qū)明海。“這些器械不是爹的嗎?怎么會在他手上?”
“這個好像不是用在這里……再用這個看看……”區(qū)明海又拿了另一種器械,在豬只身上比劃著。“沒有說明書果然很麻煩!
冬葵又湊近一點,看著他像是熟練,但又有些猶豫的動作,之前的懷疑又回來了!八窃谪i只身上動手術……”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不過她馬上想到曾經(jīng)在一本醫(yī)書中看過“外科手術”四個字,原來很久以前的大夫不只會把脈、開藥,還會用刀子劃開人的身體,進行更深入體內的治療,只可惜里頭沒有更詳盡的記載,就連爹也是一無所知,令冬葵感到相當?shù)倪z憾。
“在豬只身上動手術?”小菊瞠目結舌地叫道。
此時的區(qū)明海對周遭的聲音聽而不聞,總覺得自己像是回到當見習醫(yī)師時,心情既緊張又興奮。
他不停地跟自己對話!艾F(xiàn)在手上沒有電刀,無法減少病人失血的狀況,還有縮短手術時間,所以動作必須更快……”
瞅著區(qū)明海此刻臉上嚴肅認真的表情,冬葵終于明白為何會喜歡上他了,他有著與別人不同的思考方式,給予她所需要的自信,也不會拘泥于禮教的束縛,有著更加開闊的眼光和心態(tài),所以不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
另外,這幾天她在醫(yī)館里也暗中觀察過,只要面對前來求診的病人,這個男人不只會噓寒問暖,態(tài)度更是肅穆和正經(jīng),不是平日見慣的嬉鬧和玩笑,讓冬葵也忍不住欽佩不已。
盡管被拒絕了,已經(jīng)被撼動的心是怎么也收不回。
“這個是牽開器嗎?應該是沒錯……”區(qū)明海又嘗試使用另一樣器械,把組織拉開,好方便探查和操作!翱傆X得不太順手……這樣病人會失血過多,又無法進行輸血……”
區(qū)明海停下手邊的動作,瞪著牽開的組織。
“我……可以幫什么忙嗎?”冬葵有股莫名的沖動,希望自己也能加入。
他不假思索地伸出左手,掌心朝上!爸寡Q!”
“止、止血鉗?”她慌亂地看著各種器械,拿起其中一樣!笆沁@個嗎?”
只見區(qū)明海很快地瞟了一眼,用食指比了另外一樣!皯撌沁@個才對……還有傳遞方式也錯了,要這樣拿給我……”他以為身邊的人是護士,很自然地跟對方做了示范。
冬葵頷了下首!拔矣涀×恕!
“還是不行……”他丟下止血鉗喃道。
她小聲地問:“為何不行?”
“咦?”區(qū)明海冷不防地才抬起頭,瞪著眼前的女人,霎時清醒過來!按蠊媚锸裁磿r候來的?”
“已經(jīng)來了好一會兒。”冬葵小心翼翼地回道!叭绻袔偷蒙系牡胤剑M管說無妨!
區(qū)明海看著她半晌,心想應該保持距離的,可是又需要助手在旁邊,否則光靠自己一個人是無法完成手術的。
“大姑娘怕見血嗎?”他嘆了口氣問道。
見他沒有趕人,冬葵吁了口氣!拔也慌!
“好,那就先幫我穿線……”區(qū)明海指著手術縫針和魚腸線。
冬葵二話不說,便拿起針線。
“大姑娘,還是讓奴婢來……”小菊忙道。
“小菊,你去幫我燒一壺滾水,水一定要滾,然后把這些器械消毒一遍……就是把它們丟進滾水里頭!彼脺\顯易懂的方式說。
小菊看了專心做事的主子一眼,只好去張羅了。
“線穿好了。”冬葵額頭沁著薄汗。
區(qū)明海拿起類似手術鑷的器械,夾住穿好魚腸線的手術縫針,把切開的組織重新縫合,原本有些生疏的動作,才不過幾針就抓到“手感”,直到打結為止。
而從這些動作也可以看出一位醫(yī)師的技術好壞,因為它足以影響患者傷口的愈合程度,那不是靠死讀書而來,除了經(jīng)驗之外,還包括天賦,只不過區(qū)明海的表情并不太滿意。
在一旁的冬葵卻看得目不暇給。
“元芳,你怎么看?”這是近來醫(yī)師和護士之間都很喜歡用的網(wǎng)絡術語,他很自然地脫口而出。
元芳?她怔愕地看著區(qū)明海,有些不確定。
“縫得還可以嗎?”
冬葵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還是回答了!翱p得很漂亮,也很仔細!
“不過光是這樣,手術還是失敗了!眳^(qū)明海真是頭大了。
“為什么?”她滿臉疑惑。
“因為有好幾種器械的用途弄不清楚,這樣會拖慢手術的速度,病人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他一臉正色!按蠊媚锟煞裨賻臀艺裔t(yī)書里有無記載,雖然紀大夫也說已經(jīng)失傳,但我還是想再試試看!
“好,我這就去找。”冬葵馬上應允了。“京城里有好幾間書鋪,也會請老板再幫我找找看。”
雖然有好多事想問,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需要的書籍。
事不宜遲,冬葵轉身就走了。
就從那一天開始,連著五、六日下來,冬葵都在區(qū)明海身邊擔任助手,學著傳遞手術器械,也明白什么叫做“消毒”。
“好,開始吧……”他臉上戴著布口罩,伸出手心。“手術刀!”可惜沒有拋棄式乳膠手套,只能盡量把雙手清洗干凈。
冬葵也同樣戴著布口罩,將手術刀傳遞給他。
“血管鉗!”區(qū)明海放下手術刀,又將掌心朝上。
她馬上正確地傳遞過去。
“幫我拿著!”
“……好。”冬葵用力吞咽了下唾沫,想到萬一是真的病人躺在上面,只要稍有差池就會有生命危險,接替的那只小手不禁微微地發(fā)抖。
區(qū)明海抬眼覷了下她!稗k得到嗎?”
“我……辦得到!蓖M他毫不動搖的雙眼,冬葵心情也跟著平靜下來,眸中的畏怯之色跟著淡去了。
他微微一笑,可惜被布口罩遮住了!澳蔷屠^續(xù)!
原以為她會因為畏懼而半途而廢,或壓力太大逃走了,想不到能撐過來,讓區(qū)明海對這位大姑娘也多了一分敬意,看得出她真的很努力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區(qū)明海才開口說要休息。
“大姑娘喝水!”小菊遞上茶杯說。
冬葵全身虛脫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兩口開水,一口氣總算喘上來了。
“書鋪老板說正在幫我找相關的醫(yī)書,過幾天就會有消息,你……”她把目前的進度告訴區(qū)明海,卻沒聽到他的回答。
只見區(qū)明海站在一旁,閉著眼皮,正在腦中模擬闌尾炎手術的畫面,雙手也跟著有了動作。
之所以會以闌尾炎手術作為想象練習,只因為聽說管事右下腹疼痛的癥狀時好時壞,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先做好準備。
“大姑娘,他在比劃什么?”小菊很小聲地問。
她看了半晌!拔乙膊惶宄墒强此@么努力、這么拼命,就忍不住想要幫忙,希望能為他做些什么!
小菊看著自家主子,似乎也漸漸明白她對區(qū)明海的感情有多深,心想之前那么多人上門提親,大姑娘都不為所動,結果真的喜歡上的對象,偏偏又拒絕了她,真是教人情何以堪。
“呼!”區(qū)明海垂下雙手,吐出了一口長氣!拔液灭I……”
看在主子的面子上,小菊端了糕餅給他!跋瘸赃@個墊一墊肚子!
“多謝。”見她不再給臉色看,區(qū)明海馬上拿了就吃。
冬葵覷著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他,在心里斟酌著該如何起頭。“你真的幫人動過手術?”要將人剖開,得需要很大的勇氣。
“可以這么說,不過在場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其他資深的醫(yī)師,以及各司其職的助手幫忙,才有辦法完成手術!彼荒苓@么解釋了。“之前之所以不說,只是怕惹麻煩。”
“醫(yī)師?”
區(qū)明海被含在口中的水給嗆到。“咳、咳……醫(yī)師就跟大夫一樣,都是在救人,只是名稱不同。”
“原來你們那兒都叫醫(yī)師。”她說。
他僵笑一下。“沒錯。”
拜托!千萬不要問我住的地方位在哪里?區(qū)明海不禁在心中哀嚎。
“那么都如何稱呼你?”冬葵興致勃勃地問。
“都叫我區(qū)醫(yī)師。”他說。
冬葵還想多了解他。“那么府上還有些什么人?”
“其實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親人,至于族里的人也很少,加上年輕一輩的都跑到其他地方生活,年紀大的長輩則都過世了,早就沒有人住在那里!边@么一來,應該沒必要再問下去,否則真的掰不出來。
她有些惋惜,也有些欣喜,因為并沒有提起娶妻的事。
“那么往后請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別跟咱們客氣!敝灰芰糇∷,跟在他身邊學習就好,感情則不敢奢求。
“大姑娘……”區(qū)明海深深地瞅了她一眼。
“我、我有點累了,想先回房歇息了!币娝樕徽,冬葵害怕又聽到拒絕的話,連忙找個借口離開。
看著主仆倆走遠,區(qū)明海不由得嘆了口氣,不是感受不到冬葵對自己的心意,問題是無法響應,更怕會傷害了她。
只能說一聲對不起了。
他又重新把心神放在手術器械上,希望能夠盡快靈活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