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回轉回來,只見少夫人站在衣架子旁,幫少爺把一件擋風的大衣給掛了上去,她將衣掛好拉平,好讓它透風透氣。
朱朱方才幫忙整理,知道少夫人沒帶到替換的大衣,便沒將它收到包袱里。
可掛好了,她卻沒離開,反而站在那大衣前,輕輕的撫著那衣襟,像是極為愛戀那般。
然后,因為不知有人在瞧,她閉上了眼,偷偷將小臉貼上了那衣襟,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悄悄的嘆了口氣。
她秀麗小臉上那思念少爺的神情,十分動人,教朱朱心頭都亂跳了好幾下,忙又退出了門,臉紅心跳的站在廊上壓著心口。
哎喲喂呀,我的娘呀,人都傳說少夫人飛上枝頭做鳳凰,全是為了少爺的錢,現在看來,壓根不是這回事嘛。
前些天,她本來還有些為少爺不值,想說他不知怎被這女人迷了心竅,誰知少夫人病得比少爺更重,竟然偷聞少爺的衣裳呢,還是有穿過的。
這么溫柔、賢淑又可愛深情的少夫人,連她都心動,難怪少爺會喜歡她,就算違抗婦人也要把少夫人娶回家。
那日,當冬冬與朱朱回到大宅時,天已黑了。
易家人多,除了逢年過節,每屋每房都各吃各的,沒一起用餐的習慣。
冬冬讓朱朱先把臟衣拿去洗衣房擱著,知忙了一天這丫頭也累了,便要她先去歇息,她自個兒到了廚房熱些吃食便算打發一餐。
朱朱不肯,硬是推著她回屋。
「少夫人,我去洗衣間放這些臟衣,順道就能到廚房為你拿飯菜,你先回去,可別為難我,若讓人瞧見我又讓你自個兒去弄吃的,傳到李總管那兒,我就慘啦。」相處一整天,朱朱終于摸透了這少夫人的性子,知她心軟,見不得她被為難,忙半威逼利誘的哄著她回房。
「好了好了,我回去就是了!苟f不過她,一下午也聽她說了半天李總管和夫人對下人管得有多嚴,這方同意自行先回屋去。
見少夫人終于首肯回屋,朱朱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那你先回屋,我一會兒就來,你可啥也別再弄了,好好歇會兒吧。」
說著,她就抱著那包袱往洗衣間跑去了。
冬冬好笑的瞧著那丫頭活潑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這方轉身往易遠和她的屋院里走去。
冬日,夜總黑得早。
回廊上,仆人早早將燈火給點上了。
她平日白天雖會出來走走,可天還沒黑,她總迫不及待的便會先回屋等易遠回來,所以這還是第一次,見著夜里的易家大院。
點上了燈火的大宅子里,呈現和白天完全不同的風景,白日的大宅已經很美,園子里,似火的楓紅襯著精致的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回廊繞著一處又一處的屋院,每座屋院都有其特別的景致。
可一入夜,當華燈讓人點上,燈火懸在廊上,映在水中,掛在小樓、院墻,那又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她能瞧見有一處屋院敞開的門里,他大姑拿著扇子輕搖,和幾位婦人一塊兒談著天、說著笑。另一處屋院中,他的二舅老爺全家一塊兒聚在一起用餐。還有兩處相鄰的屋院,他三堂弟與表哥在門口吵了起來。
見狀,她快步經過,裝啥也沒看到,誰知卻在拐彎后,一個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她還沒站穩腳步,抬首見是他大堂哥,忙出聲道歉。
「對不起,我沒注意——」
可她話沒說完,那人已經開始叫囂。
「搞什么,你是長眼了沒?!」
眼前的男人,雙眼赤紅,滿身都是酒臭味,熏得她聞之欲嘔,忙匆匆再道:「對不起,我真沒看見你,下回我會注意些的!
說著,她便試圖繞過他離開,誰知那家伙卻一把抓住了她。
「等等,你想去哪里?!」
沒料到他會出手抓她,冬冬嚇了一跳,有些驚慌的回頭瞧著他。
「你這賤女人,不過也就是個買豆腐的,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以為你嫁給了易遠,就麻雀變鳳凰了?我告訴你,他娶你這賣豆腐的,只是為了同他娘斗氣,哪天他要是不爽,隨時就會把你給休了,再娶一個!」
見他一副竭斯底里的樣子,冬冬知他喝醉了酒,這男人她從小就認得,雖然同樣都姓易,可易宗堂和易遠性格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小時候就是他帶頭拿石頭丟她、嘲笑她的。
冬冬既驚且懼,壓著慌,極力鎮定的道:「你、你放開我。」
聞言,易宗堂將她抓到身前,露出yinhui的笑,道:「我問你,他當初是強上了你,還是你求著他上?是不是他手一勾,你就乖乖張開了腿?他既然會挑了你這傻子來娶,想必你在床上一定很有一套吧?」
這話,教她又羞又氣,忙道:「你、你快放開我,否則、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對我不客氣?歡迎歡迎,既然那無恥的家伙今晚不在,我就給你個機會,你要是弄得老子爽了,說不得等他拋棄了你,我會考慮收你做小妾——」
說著,他竟無恥的將她摟進了懷中,將那張臭嘴朝她嘴上壓了下來。
「不要!你放手!」
她驚呼出聲,可那男人卻死也不肯放手,反將她摟得更緊,她都能感覺到他胯下那惡心的硬物直壓著她了。
眼見那張嘴就要印了上來,冬冬再受不了,顧不得其他后果,反射性的一掌朝他下巴推去,同時旋轉被他抓住的手腕,反手抓著他的手臂,一扭一拉,立時將這色狼的手關節給卸了。
幾乎在同時,他雙眼瞪得如銅鈴那般大,跟著就痛得大叫出聲。
「啊——我的手、我的手——」
冬冬慌忙松手退開,那家伙已經倒在地上。
沒一會兒,附近所有的門都打開了,每屋每院的人都跑來看是怎么回事,一時間人來人往,有的人扶著易宗堂對著她叫罵,有的人卻對著易宗堂那伙人吼叫,很快的,所有的人都互相吵成一團。
太多人同時開口說話,冬冬完全不知道現場發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們在吵些什么。
就在這時,突然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她身后。
冬冬一怔,回過身,只見應該還在岳州城的易遠,竟已經回來了。
瞧見他,她立刻松了口氣。
「這里是怎么回事?」他來到她身邊,看著眾人問。
冬冬才要張嘴,可還沒出聲呢,就見那倒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家伙,竟然惡人先告狀的說:「易遠,這白癡把我的手折斷了——」
易遠眉一挑,只問:「她為什么要折斷你的手?」
易宗堂哭哭啼啼,眼也不眨的說謊:「你不在,這小浪蹄子耐不住寂寞,便來誘惑我,我不肯,她就惱羞成怒的傷了我。」
冬冬傻眼,還以為自己看錯。
眾人聞言,皆倒抽口氣,全都看戲似的朝她看來。
易遠轉過頭來,瞧著她開口問:「冬冬,宗堂說得可是真的?」
「當然不是。」她搖著頭。
「那是如何?」他又問。
「大堂哥喝醉了,然后就不小心滑了一跤。」她言簡意賅,眼也不眨的說。
「滑了一跤?」易遠挑眉。
冬冬仰望著他,交握著雙手,點點頭,微笑道:「嗯,滑了一跤。」
易宗堂聽了,爬站起身,惱羞成怒的上前道:「她胡說!明明是這白癡把我約來,又說她很寂寞,差點就當場在這兒寬衣——」
易遠垂眼瞧著冬冬,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手一伸,就閃電般抓住了他的脖子,教這王八蛋再發不出丁點聲音來。
「他非禮你?」
所有人聞言,又抽口氣,全提起了心。
冬冬看著眼前看似平靜,可下顎緊繃,黑眸森冷,實則快氣瘋的男人,極力的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堅持原來的說法,道:「沒有,他只是滑了一跤,不小心滑了一跤。」
易遠看著冬冬,雖然她嘴角有著笑,可眼里卻仍殘留藏不住的驚悸,兩只小手更是緊緊交握在身前。
她發上的簪落了一只,讓些許的發垂落,她的衣袖也有遭人拉扯過的痕跡。
他知道,這王八蛋定是試圖非禮她,她才會拆了他的手。
一瞬間,火氣更甚,不禁將握著那廢物的手,更加收緊。
旁邊有人發出驚恐的喘息,卻沒人敢上前阻止他。
易遠平常脾氣雖不好,卻沒真的對家里人動過手,更沒發過這么大的脾氣,何況所有人都知,易宗堂本就嗜酒又好色,時不時便會調戲姑娘或丫鬟,誰知這回竟把主意打到易遠違抗他娘也要迎進門的新娘頭上,還不要命的胡亂污蔑她,眼見易遠全身都散發著森冷的殺氣,這會兒誰人還敢為他說話。
冬冬瞄見一旁他手中的動靜,看見那男人已經漲紅了臉,快翻白眼,幾乎就要被他掐得口吐白沫。
不想他鬧出人命,冬冬抬起小手,撫上了他的心口,小小聲的說:「易遠,他就只是滑了一跤,不小心撞到了頭,摔壞了腦子,才會胡言亂語。」
聽到這話,大堂嫂終于忍不住上前,哭著替沒用的丈夫求情道:「對對對,易遠,宗堂只是滑了一跤,摔倒了腦子才會胡言亂語,真的真的,我拜托你……拜托你……咱們的兒子練達才三歲、才三歲而已……他需要他爹的……你饒了他……我保證他以后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敢了……」
聞言,他仍是沒有松手。
冬冬更加靠近他,悄聲開口要求:「別這樣,別是……因為我……」
她黑眸收縮,見她堅持,這才因為她的要求,猛地松開了手。
易宗堂像攤爛泥般軟倒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猛咳著,大堂嫂立時含淚撲了上去,趕緊替他拍背順氣。
易遠垂眼冷睨著他,以平靜得異常恐怖的聲音,開口警告。
「以后你要是再敢碰冬冬一下,即便是她的一根頭發,不用她動手,我定會親手打斷你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
說完,他在沒看那廢物一眼,攬著冬冬就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