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焰的目光從她那纖細的身子掃過去,滿意地看到她打扮妥當。她站在床邊的模樣是那樣纖弱,白色的衣裳更給人脫俗超凡之感,配上那靈秀的瞳眸,教人看了忍不住想保護她。但是她眼神里透露出來的堅毅神色,則訴說著不同的意思,他知道這女子比她的外表要來得強硬許多。
“你知道地獄之火?那么……”他緩緩走到她面前,一把勾起她的下巴。她甩頭想擺脫他的碰觸,卻引來他一陣興味的笑!澳愕故歉嬖V我,一個女人在軍營里面做什么?”
塵無垢瞪著他,他那頭黑發此刻隨意在身后束著,幾綹發絲狂妄地垂放在胸前,半點也不懂得收斂。這人竟就是傳說中的紅獅子閻羅焰嗎?
在這寒冷的冬季,他竟就這樣敞著胸膛,絲毫不受天氣影響的模樣。加上他高大的身形,就連她都震懾于他所散發出來的氣勢,更別說戰場上的士兵了。這男人會有那恐怖的名聲,可見得并不完全是虛傳。
“原來你當真無計可施到這種地步了,居然滲進南國的軍營。如果打不過就投降,何必用這種手段,壞了你的名聲呢?”她諷刺地說,但是心里卻是一驚,畢竟他這么容易就混進南國軍營中,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萬一他燒了他們糧草,或是在飲水中下毒,隨后再發動攻勢,這仗不用打南國就敗了。
“投降?哈哈哈!你這小妮子口氣不小。”他逼近她,整張臉幾乎湊到她面前,讓她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床鋪阻斷了她的去路,她摔跌在床上,隨即趕緊挺直腰桿爬起來,像是怕他會有什么不軌的舉動。
看到這一幕,他僅是挑了挑眉!澳憔烤故钦l?看起來不像是軍妓,又住在將軍的營帳,還有這赭紅的發絲,白塵是你什么人?”
塵無垢悚然一驚,往后退了幾步,直到床板抵住她,無路可逃了。
萬一被他發現自己就是南軍的軍師白塵,那她就完了。不僅這場仗打不下去,她的兄長一旦知道她落入閻羅焰手中,勢必會處處受制于他。她不能讓身分曝光,更承擔不起這后果!
“我是白塵的妹妹,但你若以為抓住我能有什么作用,那你就錯了。就算俘虜了我,南軍也不可能受影響的。塵將軍不會把你這種小人手段放在眼里!”她說著揚起下巴,那倨傲的神態還真像是個公主。
閻羅焰在聽到她提起塵無痕時瞇起了眼,這女人的話語中對塵無痕那家伙如此崇拜,難不成她喜歡塵無痕?而這種想法莫名地讓他極為不爽。
他曾遠遠看過塵無痕,對于這位敵國將領那磊落的大氣模樣甚至可說有好感,但是當這女人把塵無痕說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時,他便不由得氣憤了起來。即便她原本就是南國人,心偏向南國將軍誠屬自然,但他還是無法舒坦。
“瞧你說起塵無痕的口氣,好像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過是個莽夫,一個只會打仗,對愚蠢君王效愚忠的武夫,這么喜歡他嗎?我聽說他與那白塵同居一帳,形影不離,難道他除了有斷袖之癖外,對你這種青澀果子也有興趣?”他口氣冷淡,但出口的話語可真是難聽到不行。
塵無垢聞言從床上跳起來,一把撞開他。“不準你這樣說他!”
她的三哥確實是個武將,也對朝廷盡忠,盡管新帝實在不值得塵家再賠上一條人命,但是她可以說,旁人可不準罵。就算她老早清楚南國營中流傳著她與三哥的斷袖傳言,但被這人一說頓時齷齪無比,簡直令人無法忍受!
閻羅焰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到,猝不及防地踉蹌了一步,隨即穩住身子。他往前一把抓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從床上提起來。
“啊,放開我,閻羅焰!你才是莽夫,你才是殘忍無道的人,放開我!”她死命地掙扎,想就算被一掌劈死,也算是不錯的結局,起碼可以保全大局。
“殘忍無道?你懂什么殘忍無道?”他一只手就足以擒住她兩只手腕,她的手被反扣在身后,衣服的前襟因此撐開來,他的目光留連在她細致的肌膚上,隨即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澳阕詈美蠈嵔淮宄阍谲姞I里面做什么,否則我就讓你親自領會所謂的殘忍無道。”
他那狂妄的目光讓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她的臉色整個泛白,但是目光卻不肯因此移開。
“你就只會這種下流招數嗎?擄走我一個瘦弱女子,就想輕松打贏這場仗嗎?原來你紅獅戰神,還有那什么地獄之火的名號都是自己謠傳來的,不然怎么會落到只能要這等招數的地步?”她的手被抓得極痛,但卻不肯為此皺一下眉頭,盡管她忍得牙關都快咬斷了。
“招數?”他扣住她的手半點也沒放松,但神情卻已經從那憤怒中回到平淡,他的臉色變化之快,讓她覺得難以捉摸!拔視恼袛岛芏,但只想……招呼你!
他的呼息吐在她耳畔,那話語極輕,猶似搔癢的羽毛般教人麻癢。她撇開頭想避開他,卻掙扎不開他那寬厚胸膛的壓制。他的身形比她壯碩太多,別說她沒武功,就算會武也不是他對手。
“惡心!彼蚱鹱,倔強地望著他。
“我教你一件事,對于沒有嘗過的東西,千萬別輕易否決它!彼脑捖曃唇Y,薄唇已經攫住了她的嘴。
塵無垢渾身僵硬,感覺到那柔軟的嘴唇擦過她,然后輕輕地吸吮著她的下唇。
一時間她竟忘了掙扎,而他也松開了對她的鉗制,改而捧住她的后腦勺。
正當他想加深這個吻時,她喘息著退開,發出像是某種小動物般的嗚咽聲響。就在他急著想看清她的表情時,一個巴掌朝他甩來,讓措手不及的他被個沒什么武功的小女子打了。
啪!
那巴掌聲響亮得可怕。
在一陣可怕的沉默之后,她慘白著一張臉,顫抖著身子,雙手緊握,以免自己會向后逃跑。因為她知道她逃不出這屋子,逃跑的動作只會讓自己更可笑而已。
閻羅焰眼底的火焰跳動著,他微瞇起眼盯著她瞧。那冷厲的神情,害得她腿直發軟,心底不禁開始后悔。
“我不管你是白塵的妹妹,還是塵無痕的女人,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人,等你想通了讓人告訴我。”他嘴角揚起一抹帶著狂妄的笑,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在看見她身上那些刻著紅獅的飾品時,再度露出微笑。
然后他昂首闊步地走了,房門在他離開后隨即關上。她聽到落鎖的聲音,知道自己的牢房就是這房間了。
“啊……”她輕喘一聲,跌坐在地上。
這男人好可怕!即便不用武力,也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她所有的勇氣都在甩他巴掌的剎那用盡,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自己要被他一掌劈死了。
雖然怕死的念頭很沒用,但那一個瞬間,她真的有點后悔。不過他若能一掌劈了她,或許也算是件好事,起碼她就不會連累三哥了。
看著窗外被寒風吹過搖擺不休的樹梢,她不禁開始擔憂,一旦北國開始下雪,這場仗南國就沒了勝算。畢竟北國的冬季干冷,北國人耐寒,但南國軍隊可耐不起大雪連下。
她得趕緊想辦法逃出去,讓這場戰事速戰速決。就算不能攻下祈霧山,起碼也得守住赤雪山,否則這后果不堪設想。想必她的兄長已經知道她失蹤了,這會兒肯定憂心如焚吧?
她低頭望著自己身上那些刻著獅子的飾品,氣憤地將其摘下。但是如此一來,她身上的衣物全散了,根本兜不攏。她懊惱地將飾品又扣了回去,不管怎樣,落入閻羅焰的手中,她已經為自己招來必然的羞辱了。想起他那侵略意味濃厚的眼神,與那唐突的吻,她摸了摸唇,隨即用力地抹了抹,像是試圖抹去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記似的。
只是有些印記恐怕已經寫進心底,抹都抹不掉了。
。
塵無垢被軟禁了。
關著她的屋子布置得挺精致,看起來絕對不是軍營。從窗外看出去,她知道這是個不小的宅子,出入的人除了仆人也有一些士兵,如果她猜得沒錯,這應該是最靠近祈霧山的北國行宮。
好消息是既然不是軍隊,那要逃跑的難度就低一點。壞消息是如果真是行宮,距離她南軍的軍營起碼有數十里路,步行恐怕不容易回去,她逃跑時得弄匹馬才行。
不過閻羅焰顯然是要用食物壓制她的傲氣,從他離開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了,她一頓飯也沒吃。
一開始她還會拍打著門板,狂吼著:“放我出去!”
結果仆人來了,隔著門縫問她:“白姑娘可是愿意吐實了?那我去請示殿下!
她氣得猛敲門板!敖心愕闹髯佑心懽R一點,別只想用這種招數!”
于是仆人走了,且顯然通報過閻羅焰,因為接下來她連水都沒得喝了。
打開窗戶,她把手探出去,感覺到那冷冽的空氣凍著她的手。因為饑餓的關系,她頻頻發抖,趕緊將冰冷的手收回,兜在懷中呵氣。
顯然跟那家伙硬碰硬是得不到便宜的,她必須得想個法子。塵無垢在屋子里踱著方步,思索間她聽到仆人的腳步聲,可能又是定時來問她是否投降的人。她的腦子閃過一個主意,于是她躺到床上去,將自己蜷縮成一團,開始輕聲呻吟。
門板果然響起了遲疑的敲門聲!鞍坠媚,主子要我來問你……”
“唔……喔……”她刻意地面向門口,讓那呻吟聲一陣陣傳出去。
“白姑娘,你沒事吧?”仆人緊張地問,殿下對這姑娘顯然很在乎,她既不能餓死她,也不能對她太好,這差事真是難搞定。
“我……嗚……”這下子連細碎的哭泣聲都出來了。
仆人趕緊開了鎖走進來!鞍坠媚,你不舒服嗎?都餓了這么久了,你就投降吧,我跟主子說去!
“我好冷……肚子好痛……”塵無垢還適時奉上一陣顫抖,但這顫抖其實也不假,因為她真的冷,又餓又冷。
“我先去給你拿件棉襖!逼腿舜掖译x開,卻還不忘把鎖給鎖回去。
塵無垢起身,扼腕。四處張望一下,找了個燭臺擺在棉被里,然后繼續趴回去。才剛趴好,那腳步聲又起,開鎖的聲音傳來,那傭仆拿了件寬厚的棉襖過來——
“白姑娘,你先穿上,我去請示主子——”
就在對方的手拿著棉襖搭到她肩膀上時,塵無垢抓起燭臺從對方的腦袋敲了下去,那人應聲而倒。
“對不起,你好心有好報,以后有機會我會報答你的!彼龑⒋矄嗡毫私壸∧莻蚱偷氖帜_,然后再塞了團布進她嘴里,最后還把對方的毛帽拿起來戴上!氨,我的發色太明顯,借你帽子一用!
起身套上厚棉襖,她站在門邊觀察了一下,確定沒有巡邏的衛士,這才轉身將房門關好落鎖,然后沿著回廊,往她估計是馬房的側院走去。
偷偷摸摸牽了匹馬兒,她還不敢偷那最高大的,只牽了一匹溫馴的馬,一離開行宮側門,她就手腳并用翻身上馬,朝著南方策馬狂奔。
風從她的臉頰掃過,刺痛了她粉嫩的肌膚?諝夂芨稍,但是隨著冷風掃過身子,那刺人的寒氣還是張開了爪子鉗住她。她只能趴在馬背上,盡量壓低身子,殊不知這種奇怪的騎馬姿勢反倒引人注意。
出了城里,人煙稀少了,她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兩腿還是夾緊馬腹,努力往前奔。遠遠望去可以看到祈霧山的雪峰綿延,她只要過了隘口,就可以走小徑迅速回到南國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