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同行了五日,馬車終于在徽州與徐州的交界處停下。宮殘月與天音的目標是臨近不遠的馬鞍山,宮殘月待救的老人,便是被拘在山頂上的看山小屋里。
“你們真的不能跟我們一道去徐州么?”白初蕊拉著天音的手,再三挽留。
宮殘月與常隸在外頭駕著馬車,天音與白初蕊就窩在馬車里談天說地。一回說起過往,白初蕊發現天音竟跟她一樣,都是父母雙亡的無依孤女,當天晚上白初蕊便在宮殘月與常隸的見證下,與天音結拜為姊妹。
而宮殘月也因為天音的關系,自此多了兩個名義上的家人。
“別哭嘛,好姊姊。”天音拍撫著白初蕊的背脊。因為懷孕,白初蕊情緒變得特別敏感,稍微一被感動眼淚便開始掉個不停!拔掖饝,一待我跟殘月辦完事,我們一定找機會到徐州找你們玩!
兩個相認的好姊妹在馬車那頭依依不舍,兩個因而成為親戚的男子也站在不遠處說話。常隸當然不可能會叫宮殘月有空來玩,他說的是旁的事。
“你那把劍,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當是從天山雪洞里取下來的吧?”
宮殘月眉頭一皺。沒想到天音已經將劍鞘用黑布裹住,仍被常隸認了出來。
“我也有一把!背k`突然說。
這么巧!宮殘月一聽,雙眼驀地瞠大。
“我的叫‘集醒’,你的呢?”
“集情!
“集情……”常隸望著宮殘月一笑!包S葉無風自落,秋云不雨長陰。天若有晴天亦老——我可以明白老天讓你拿這把‘集情’的原因!
宮殘月不懂常隸為何要跟他說這些。他所以去天山取劍,緣是因為老人托付,再加上他本來就不太喜歡跟人親近,所以他對四劍的傳說,可說是全然無知。
常隸聰穎過人,雖然宮殘月一直不愿多提與他有關的事,但從他極具野性的動作與眼神,常隸大約可以猜出他的出身來歷。
“此身已為情有,又何忍死耶——你只要把這兩句話記住就好。”
為什么要跟他說這?宮殘月正想開口詢問常隸在故弄什么玄虛,常隸卻已轉身離去。
“時間不早了,天音姑娘他們還得徒步走上好一陣,我們別耽擱他們出發的時間!
白初蕊點點頭,回頭又多看了天音一眼,這才依依不舍地將她手松開!耙獊硇熘菘次遥欢ㄠ!”
“絕不食言!碧煲襞e手發誓。
四人就此兩兩分散。
“從這兒到馬鞍山有多遠?”一邊往前走著,天音邊轉頭問著身旁的宮殘月。
他蹙眉想了一下!皫资锫,依我們腳程,至少還得花上五天時問。”
天音在心里推算了下,自她與宮殘月相遇,早已過了大半個月——“我有些擔心呢,不知道那名老者,現在是否安然無恙?”
宮殘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我動身之前他曾經說過,我很有可能會一去不回——既然他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那么多等上幾日時間,對他應該不是件難事。”
“他是在懷疑你不會把劍給他?”
宮殘月搖頭一笑。“不,是環境險惡。”這事宮殘月先前沒跟天音提過,因覺得沒有必要。不過這會兒提起了老人,宮殘月覺得應當提上一提!疤焐侥堑胤椒浅@,冰天雪地,放眼望全是一片白雪,曾有一度我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兒!
天音一聽,一張臉霎地變白!疤靺取疫以為……他跟你是師徒關系?”
宮殘月拍拍她發頂。“我也不知道我跟他算什么關系,我從沒叫過他師父,至于他喊我,素來只有三個字——臭小子!
“可惡!”天音一臉氣憤地嚷嚷:“早知道這樣,我們就先到姊姊家玩個幾天再過來救他!他怎么可以罵你,又欺負你,真是太過分了!”
“但我若不聽他的話去取劍,現在也遇不上你了。”
天音悶著頭朝前走了幾步,之后回頭看著殘月說:“雖說我們倆認識是拜他所賜,但我還是覺得很生氣。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你在天山上出了什么差錯,那這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宮殘月這個人了!
宮殘月驀地停下腳步。“你寧可不跟我認識,也不希望我上天山?”
天音點頭!叭绻荒芏邠褚,那我情愿你好好活著!
“傻瓜!睂m殘月突然伸手將天音往懷里一帶。“沒了你,我空有這條命要做什么?”
“當然是等我。 敝灰娞煲籼ь^望著他甜甜一笑!白騼簜晚上姊姊告訴我一個很美的故事,每個人吶,在出生的時候,月老便在我們的手指頭上綁了一條紅線——這也就是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我相信我等的那個人就是你,所以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什么事,我們一定會找到彼此!
“你相信這種事?”
天音點頭!拔蚁嘈拧K晕乙惨愦饝遥瑥慕褚院,不可以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不會了!睂m殘月一口允諾!爸拔也豢粗匦悦,是因為人世問沒有什么可讓我留戀的,但現在可不一樣!
“沒錯!”天音一臉笑地點點頭。“你現在有我,我可不準你把我拋著,這句話你可要牢牢記著!
“此身已為情有,叉何忍死耶……”
聽著天音的叮嚀,宮殘月腦中突然浮現常隸說的這兩句話。
原來常隸是這個意思。
進徽州的第一夜,兩人就近找了一家小客棧歇息,隔天中午過后,便開始進入了馬鞍山區。馬鞍山周圍一共九座峰,中間剛好銜了一碧大湖,人稱“雨山”——雨山湖畔也正是馬鞍山最為繁盛之地,宮殘月與天音兩人在湖畔宿了一宿,天音還跟客棧小二購了些預備的干糧。
第三天一早,兩人一前一后走進悄無人煙的山區。天音驚訝地望著眼前的原始森林,這兒的感覺,多像當初阿狼帶他們去的那個山洞。
這里就是孕育殘月的森林——走沒多久時間,天音突然出聲喊道:“等一下!”
“怎么了?”
“我想先跟這座山打個招呼!
只見她雙手合十,仰頭望著山林喃喃說話:“我姓唐,名叫天音,是殘月妻子。非常謝謝你們自他十五歲開始,便一路陪伴、保護他——”
宮殘月凝眸注視虔誠祈禱的天音。山是具有靈性的,與山相處超過十年歲月的宮殘月,對這點再了解不過。此刻山正被風吹得窸窣輕響,仿佛也正在對天音表達它的歡迎之意。
“她很棒,對吧。”宮殘月望著參天大樹喃喃低問。山不說話,但以一記清脆的鳥鳴作為回應。
是的、是的。宮殘月可以“聽見”山這么說著。
“好好聽的鳥叫聲。”
“你往上看,樹梢上有只全身青綠的鳥兒!睂m殘月指出聲音來處。
“它長得好漂亮……”在天音的贊美聲中,青綠色的鳥兒倏地雙翅一拍,眨個眼便不見蹤影。
宮殘月往前一跨!拔覀冏甙。”
“嗯!碧煲襞e步追上。
當天晚上,兩人尋到一處干凈的山洞,宮殘月用拾來的干柴燃了個火堆,天音則是打開包袱,和宮殘月各挑了一個饅頭和幾片肉干填肚。
一邊吃著,宮殘月邊跟天音說明他心里的盤算!按蟾旁僖惶彀刖涂梢缘娇瓷叫∥,不過那兒有人,我擔心會起沖突,所以我打算把你留在我先前住的地方。”
“沒問題,我會乖乖等你!
“先別答應得這么早,我還沒說完。我住的地方離小屋有些遠,再加上救那老頭,入夜行動會比較方便,所以沒辦法當天來回,你得一個人在那過上一夜。”
“?!”天音表情頓時一變。雖說兩人認識之前,她的確一直過一個人的生活,但她的“一個人”,跟他的“一個人”,還是有著很大的不同。
“你住的地方,旁邊一定沒有其他人家對不對?”天音試探地問。
宮殘月點頭。
“一定很幽靜對不對?”
宮殘月又點頭。
她就知道。天音重吐了口氣。“一個晚上……好啦!我會想辦法撐過去的!
瞧她可憐的!宮殘月伸長手將她往懷里一帶,天音愛嬌地抬起頭來,遞給他她手里的肉干。
“咬一口!彼愿赖馈
宮殘月依言吃下。
“答應我,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地回來噢!”
“我會的。”宮殘月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