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蕾?”
原以為僅是幻覺,但這聲熟悉的嬌嗲輕喚遠比一巴掌還要震撼,當場震醒了恍惚失神的羅蕾萊。
她瞇起雙眼,偏首橫撇拜倫一眼,再轉(zhuǎn)回來瞪著佇立于門外的少女,總覺得眼前這一幕越來越像是某種惡作劇的真人實境秀。
“是你跟這個瘋子一起串通好來耍我嗎?”羅蕾萊瞪著傳說中失蹤近一夜的小公主,懼意驟失,取而代之的是熾烈的憤怒。
Dolly 一臉無辜,對于羅蕾萊的出現(xiàn)同感詫異!皶岳,你是來找我的嗎?”
“傻子才會來找你!”她會祈求上帝:永遠都別讓她與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公主碰面,至死方休!
“那你怎么會……”
“是你爸爸打算用我來交換你的安全……”
羅蕾萊話還未說完,又是一陣錯愣,因為小公主猝不及防地從她身側(cè)掠過,一溜煙挨近拜倫身畔,以她從未見過、急于討好的甜笑仰視著他。
驚愕過后,羅蕾萊終于恍然大悟,知道眼前究竟是何等夸張的情況。敢情這位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公主因為綁匪模樣太過俊美,于是全然忘了反抗,居然還以為萬般崇拜的嬌羞神態(tài)仰望綁匪?
訝異之余,羅蕾萊又赫然聽見Dolly教人脊背發(fā)麻的嬌嗲聲音。
“拜倫,小蕾是無辜的,你就讓她回去嘛!
出乎預(yù)料,拜倫并未躲開Dolly的纏挽的手臂,寒漠倏撤,俊臉輕緩的揚起笑容,迥異于方才與人對峙的冷竣嚴酷,羅蕾萊幾乎看傻了眼。
“Dolly,這和無辜沒有關(guān)系,你別忘了之前答應(yīng)我的事!
Dolly輕噘嘴唇,“我記得呀,可是我以為計劃是只有我們兩人進行而已!
“不,我需要兩個羅蕾萊!
拜倫此話一出不知是錯覺抑或是光線折射,羅蕾萊總覺得Dolly瞟來的視線帶著幾簇如焰的妒意。
就因為這個家伙說他需要兩個羅蕾萊?
羅蕾萊火大的奔向蹭粘在拜倫手臂上的白癡小公主,刻意閃避某雙幽邃深眸的鎖視,拽過Dolly的衣角劈頭臭罵,“你是哪根筋錯亂了?你到現(xiàn)在還高不清楚狀況嗎?你知道羅爸爸有多擔心你嗎?有機會逃還不逃!”
“小蕾,你誤會了,拜倫他真的不是什么壞人,他只是想請我?guī)蛡忙,但是這個忙是很機密的事,絕對不能隨便向外人透露,所以我才沒有跟爹地聯(lián)絡(luò)!
Shit! 這個愚蠢到自以為是發(fā)表環(huán)球小姐和平宣言的白癡小公主,已經(jīng)讓這個匪類徹底洗腦成功!莫怪乎這個男人一副握有籌碼、無所忌憚的囂張模樣。
羅蕾萊火大的瞟瞪不知是懂得下降頭或是深諳咒語的拜倫,果然在那張傲睨的俊臉上捕捉到細微的得意微笑。
雖然他隱藏得極好,唇畔的笑不曾流泄出沉戾之色,常人或許難以察覺,尤其是以為這個丑陋的世界猶如仙境一般美好的“蠢真”小公主,但她可不同這男人的略知劣質(zhì)與陰狠,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Dolly,你先出去,讓我和小蕾溝通!卑輦愰_口道。
“可是人家也想聽嘛--”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希望讓小蕾和拜倫兩人獨處。
“Dolly!卑輦惿ひ袈猿亮诵,笑容微斂,眼神漸顯不耐煩。
羅蕾萊愣看著嬌貴小公主竟然在他一個眼神示意之下,乖乖閉上愛嬌嗔的嘴,一臉認分地離開……天,這真是詭異極了!
房間里很快的恢復(fù)靜謐,唯有泥土摻雜這薄荷的氣味始終未曾消散,撩動著每一次呼吸,沉重的氛圍微帶些對峙的緊繃,兩人的目光隔空較勁,互不退讓。
羅蕾萊不甘示弱,抿唇仰瞪著他,但那張足以榮登全球十大性感美男子榜首的俊臉,卻百無聊賴似的跳動眉峰,以無聲的眼波反過來挑釁她的忍耐度。
“你夠了!”她邊喊邊重重的跺腳,太過輕盈的身子幾乎是呈現(xiàn)原地跳躍的狀態(tài)!拔也还苣闶菑哪睦餄撎映鰜淼闹匦谭,如果不想坐牢……”
“聽過羅蘭嗎?”
“有事沒事干嘛提婚紗店!”果真是遇上了不正常的怪胎,是不是她流年不利?他媽的,最可悲的是,她連安太歲的閑錢恐怕都那不出來!
拜倫嗤笑,“我說的不是那個羅蘭!
“你說話能不能別兜圈子?要就一次把話說清楚,不要一直用奇怪的話題反問回堵!”
嗅出黑亮大眼中壓抑的惶懼不安,拜倫益發(fā)惡劣地一再傾近,刻意縮短兩人的距離。
羅蕾萊不動聲色的瞇細秀眸,因為她心里清楚這個男人很愛逗著她玩,簡直是把她當成小老鼠逗弄。
但他不是貓,此種形容太抬舉、太過美化這個男人。
他是狐狼,擅長偽裝,百般耍詐的試圖藏起自己的狐貍尾巴,表面的笑容和背后的深意往往相差懸殊。
極為吊詭的是,交手這短短的瞬間,她竟然能精準地掌握他的特質(zhì)。
拜倫任隨她端詳,當然,這絕不會是毫無代價。
同樣的,他水晶般的純粹的眼正以散漫而蓄勢待發(fā)的神情睞著她,將這個狀態(tài)狼狽,面色蒼白的少女重新看個仔細。
慘白的膚色恐怕不符合構(gòu)成美麗的第一條件,營養(yǎng)不良的慘白是最可怕的,那讓人看來像待發(fā)的面糊,可憐的是,眼前的少女偏巧擁有如此特質(zhì)。
再者,勉強引人注目的一雙大眼,卻因為太過早熟而失去青澀年紀該有的神采,充盈著像是能透析一切美麗偽裝的倔傲,不夠柔美,過于世故,光是這兩點就能把少女剔除在美的邊框外。
可是,所謂的美麗不過是片斷的虛假,人格特質(zhì)的吸引才是最無偽的真實。
他看透了她的本質(zhì),一如她也看透了他。
終于,有人開口撤下無邊無際的沉默密網(wǎng)。
“羅蘭是個體系龐雜的家族,也許超出了你的想像,也許你會覺得倒楣,想抵抗,且充滿懷疑,但相信我,所謂的命運都是如此荒謬可笑!
“你到底想表達什么?”他當現(xiàn)在是在傳教布道嗎?去他的!
拜倫垂眸兀自噙著笑,自動省略她毫不客氣的嘲諷眼神,那出折疊成四等份的泛黃紙張,先是在指間把玩了一陣,才夾在食指和中指間遞給她。
羅蕾萊以萬般戒慎的眼神看著他,遲疑的接過,順著折痕攤開紙張。
拜倫徑自說下去,“你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更沒有那種能力,所以我勸你最好趁早放棄掙扎,乖乖與我合作,對你對我都能省下不必要的浪費!
“能不能先讓我看完再廢話?”她瞟他一眼,不高興的咕噥,然后低首瀏覽紙張上的內(nèi)容。
這么一看,無可遏止的驚愕像翻到的墨汁,在她心里暈開染開來。
泛黃的紙上,詳實地繪著一把提琴的構(gòu)圖,從面板的紋路直到音箱的高度與漆色,無一遍漏,甚至是弓與弦彼此間的配合與材質(zhì)構(gòu)成,樣樣巨細靡遺。
“覺得很熟悉?”
“你怎么會有……這張圖?”捏住紙角的纖指頻頻顫動,泄漏了羅蕾萊內(nèi)心的激動,盡管她是如此努力地想保持鎮(zhèn)定,無動于衷。
“這是屬于羅蘭家的東西,我當然應(yīng)該會有!彼貏e強調(diào)那句“應(yīng)該”。
羅蘭家的東西?她立即抬起頭,“這把琴是屬于我的!這是我那不負責任的父母留給我唯一值錢的東西!”
過于激動的情緒幾乎使得她嬌瘦的身子步履顛簸,搖晃欲墜。
對她而言,僅有的幸運只有兩樣,一是名字,二是琴,眼前的陌生男人卻妄想用一張泛黃的紙以及偏面之詞便宣告她的幸運全是屬于他的所有物?
去死吧!門都沒有!套句篤信基督的院長最愛說的話再稍稍改編--祝他早點下地獄!
背脊悚然竄上寒意,羅蕾萊恍若從夢中驚醒,倉惶的拋開那張紙,退了一大步,總是倔強不肯示弱的蒼白面容泄漏了急欲隱藏的彷徨無措。
“羅蘭……那到底是什么東西?”貧乏的記憶里,她不曾聽過關(guān)于自己的身世或者雙親的任何事,因為那并不存在。
透過院長之口,她只知道自己是輾轉(zhuǎn)來到育幼院,僅有一把落著鎖的琴盒陪伴身畔,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而在線索徹底斷絕的情況下,她對尋根一事早已心死。
她相信,空白的背景能使她活得更沒有包袱,更加無所畏懼……是的,她如是深信著。
剎那,龐然的巨影霍然迎面覆來,幾秒間,挺直的鼻尖已經(jīng)抵她的鼻端,陰柔的臉龐俯睨著佯裝鎮(zhèn)定的蒼白少女,瞥見她驀瞠的瞳眸,他不禁玩味的揚起唇角。
“假如我跟你說,羅蘭是個殺人集團,你會怎么做?”拜倫這聲問句含著悶笑,逗弄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由于退無可退,羅蕾萊只能僵縮著皓頸,盡可能忽略他深邃采查的尖銳視線,咬牙切齒的回道:“你最好別耍我,我可沒白癡到那種程度!”
“你以為我在說笑?”隨著鶩悍的身軀一再逼近,沁脾的香味裊裊散逸,像是薄荷香氣揉雜著煙味……
恍惚地回神,羅蕾萊撐起意志阻擋迷魅氣味的侵襲,冷冷地回道:“不,聽起來比較像是在發(fā)神經(jīng)!
拜倫低笑,“你盡管當我是發(fā)神經(jīng),我無所謂!
羅蕾萊被他隨性而散漫的態(tài)度弄得焦慮難安,“你能不能認真一點?”噢,她還寧愿自己遇上在歹徒是泯滅人性,喪盡天良,起碼還正常一點,總好過一會兒認真,一會兒開著莫名其妙玩笑的終極大怪咖!
“我是很認真啊,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認真了?”他莞爾一笑,寬闊的肩輕輕舒展成慵懶的線條。
羅蕾萊瞪得雙眼熱燙暈眩,弄不清楚究竟是因為怒氣所致,或是被他的笑意牽引了心緒的緣故,向來保持著無神論的她,差點破口大喊“天主阿拉菩薩幫幫忙吧!”
拜倫蓄著濃濃笑意的深邃眼眸端詳著她快徹底崩潰的慍容。
“等著吧,往后我會慢慢的一件件說給你聽!彼[眼看著她的秀顏,跋扈的撂話,“從現(xiàn)在開始,你,歸我管轄。”
他的眼神和口吻,讓羅蕾萊乍然覺得自己是個毫無生命的貨物,由憤怒堆疊成的火藥頓時在她心口炸開了一個大窟窿。
“你……”她抗議的話被霍然俯罩而來的俊臉截斷。
“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更有趣的事!
“什么?”她惡狠狠的回瞪著他,微喘的氣息使得胸口不斷起伏,不夠豐滿的盈軟襯著青澀的骨感秀氣,仍足以構(gòu)成吸引男人目光暫留的淡淡誘惑。
拜倫刻意以放肆不羈的眼神撇過那微聳的圓弧線條,唇角勾勒出邪魅的性感,湊近她幾分道:“打從我們視線相交的第一眼起,彼此就十分契合!
羅蕾萊暴睜雙眼,“去你的!誰跟你契合了!”
“不信?”拜倫高聳的眉一挑,眸光似火,燎亮了她倒映在他眼中的影像。
咽喉一窒,宛若魔咒般,她愕然的晶眸讓他牢密的釘住,無從挪移,愣愣望著他微笑將臉一偏,輕輕壓下,側(cè)著俊顏,只耳覆向她胸前柔美的弧度,僅距離一寸,未曾碰觸到,但她的蒼白的臉已然倏紅。
“你、你做什么?”原來他不只是神志處于瘋狂狀態(tài),還是個超級大變態(tài)!
“聽你的心跳聲,它比你還要誠實!
“我……”嬌吼驟斷,羅蕾萊惶然地被迫靠近他堅硬的胸膛。灼熱的溫度透過衣衫煨暖了她冰涼的肌膚,規(guī)律的心跳聲傳入她耳中,直震心弦。
每一次跳動都是強烈而不容抗拒的,她不禁懷疑起這男人的心是不是以鋼鐵熔鑄的,竟然如此……
“聽見了嗎?”拜倫低聲問。
“什、什么?”
“你和我的心跳頻率竟然如此一致!彼冒l(fā)的指尖滑過她皓白的后頸,刻意制造一波波悚然的戰(zhàn)栗,惹得她被迫貼上堅硬的胸膛,仔細聆聽。
“胡……”說!
怦怦的心跳聲,鼓噪的躍動在沉靜的耳膜回蕩。曖昧是顆甜膩的蜜糖,一口一口讓人舍不得吞咽得太快,糖果漸融時,粘稠的甜液以把人纏得緊緊的,無法脫逃。
她的心跳竟然為他而深深悸動,縱使由于心慌意亂而稍失節(jié)奏,但沒有多久,如同追逐般,漸顯若勢的心跳聲,自然而然跟緊另一道強壯的劇烈跳動。
到最后,已分不清心跳聲究竟是他的抑或是她的,那種心跳相融的震撼就像是把槍口抵在心窩處,不能閃躲也無處可逃。
半晌后,拜倫微笑道:“去找出我們相像的原因吧,然后再來向我索討,我保證,一定會給你絕對滿意的獎賞。”
逐漸摸索出方向感之后,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由然而生。
羅蕾萊約莫知道,此處靠海,屬于私人的小港灣,每當敞開小窗子時,拂面吹來的風帶有咸咸的氣味,細細的沙粒有時會陷在窗欞的凹槽,形成一小塊有著咸味的礫石。
她隱約能感覺到拜倫并非慢無目的地擄人,而是按照縝密周詳?shù)挠媱澭蛲七M,他在等待時機,但她揣測不出是什么樣的時機。
也許是在等她松懈戒備,也或許是在等待誰的支援,她的直覺清楚的透露,這個男人不是不敢有所動作,而是等候他要的時間點出現(xiàn)才會進行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