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蒔顫顫地抬起頭。
看見了一臉病容的梅崗,正對著自己笑。
她不解地注視他,注視他那濕潤的紅眼,還有滿滿是淚痕的面頰。
「慶蒔。」梅崗的聲音有些抖,但他還是裝著開心的語調說:「早!
慶蒔轉頭,看到門外的天色還是暗的,但云邊已微微透亮了起來,她又回頭,說:「我作了惡夢嗎?」
「對,是惡夢!姑穽彄嶂陌l,像珍寶一樣的撫著。
「結束了?」
「對,結束了、結東了!顾拇笫职c蒔的小頭,往自己的胸口壓,用敏感的胸口感覺她真實的呼吸。確定,一再的確定,自己真的救活她了。
「梅崗回來的時候……」慶蒔的聲音悶悶地傳出!赣锌吹轿以谧鲪簤魡幔俊
「看到了,慶蒔,看到了,所以,我才要這樣緊緊抱著你。」他的擁抱越來越緊,越漸蒼白的臉上,淚痕越來越多!改阒绬幔恐灰换ㄑе,就不會作惡夢!
即使是最后一口氣,他都要替她把惡夢的源頭根除。
「騙人!箲c蒔虛弱地哼笑,開始扭動。「我好熱。」
「好,好,我放開慶蒔!姑穽彶粮裳蹨I,要放開她。
然而慶蒔又矛盾地叫了!覆灰!箵Q她牢牢地箍住梅崗的粗腰!覆灰灰x開我……」
梅崗扭動了一下,不讓她摸到他腰上的傷口。
他不要她擔心。
他就這樣,靜靜地讓慶蒔抱著。
「對不起,害你……」
慶蒔心里很感激上蒼,讓她還有機會,告訴梅崗那些她一直想對他說的話。
她說:「也……謝謝,謝謝你,梅崗,謝謝你愛我。」她抬起頭,怯怯地將自己的唇,湊上梅崗,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地吻他,她忍住疲累,努力地把話說完。
「我也,很愛,很愛,你。」
梅崗吁嘆了一聲,窩起身子,把虛弱的慶蒔整個包進自己的軀體與四肢里。
他也感謝上天,在他真氣所剩不多、即將消失的此刻,聽到了這話——他一直想聽到的這話。
因為他瘋狂的給予,而被弄得精疲力盡的慶蒔,在他的包覆下,深深地、安心地,入睡了。
「我把全部,都給你了,慶蒔!姑穽忀p輕地在她耳邊說:「所以,我永遠在你身邊,記住喔,慶蒔你不是寂寞的一個人!
他知道,自己快消失了。
不過,在消失之前……
他還必須,做完一件事。
將廂房的門關實,梅崗忍著全身的虛疼,來到了那焦枯的梅樹旁。
「你出來!顾h視四周,說:「桃歡。」
一陣疾風刺過,梅崗身旁的枯木忽然碎成細末,梅崗一驚,脖頸又是一痛,再回神,整個人就被掐著,壓進了那濁黃的池里。
他瞪大眼,看著猙獰著臉、一臉急著要殺死他的桃歡,他那么恨他?恨到眼睛血紅,嘴裂開,像厲鬼一樣地笑著?
接著,梅崗疼到連眼睛都張不開,因為桃歡的手指竟生出爪子,直接刺穿他的喉頭。
氣昨夜很精采,大哥,看得我津津有味!嗯?」桃歡哼笑道:「可你把她救活又怎樣?我還能吃她第二次!」
「不……不!」梅崗反抗,桃歡的手抓得更緊、刺得更深。
「你得到那么多東西,憑什么可以一直守著!」桃歡尖叫:「無是護國侯的封號,再是牡丹,然后又是那兩千年的真氣,尊貴的梅花妖呵……」他激動地加重力道:「你有什么,我就毀了什么!」
他,桃歡,是這華境偉大的護國侯梅崗的弟弟,比哥哥小了一千歲的他,本來是很崇敬這大哥的,希望,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像大哥一樣偉大,在華境中受到重用,可是在這漫長的歲月里,他卻永遠只能追著大哥的背影跑,最后甚至被甩得遠遠的,還得不斷地忍受外人的比較。
對,梅花,堅貞、剛毅、圣潔……都是好的、高貴的形容詞。
即使被流放,華境上下仍舊流傳他的豐功偉業。
來到這沒有一點品味、勢利透頂的人間,還是有人作詞作曲在歌頌、贊美他!
說什么……他無意苦爭春,他一任群芳妒,即使零落成泥、碾作塵,香氣卻依然如故!
好個清高的梅花!那他呢?他呢?
他桃花,只能落得徒有其表、華而不實的名號嗎?
他本來很喜歡這大哥,因為他偉大,卻不擺架子,親近他、愛護他,但他也恨這大哥,恨他不讓他超越,恨他得到好多好多他想要的東西,那珍貴的千年真氣、那尊偉的封號,還有、還有,連他心儀的女子,竟然都這么死心塌地的追隨大哥。
可是大哥……大哥,卻從不看她一眼,他一直處心積慮想得到的東西,他卻連看都不肯看一眼?
嫉妒心像吃食葉子、花瓣的惡蟲子一樣,年復一年地啃蝕他的心,啃得他的心就像被雜黃鬼吃過的腐葉一樣,殘破不堪、惡臭不堪。
最后,那股足以吞噬自己的恨,他決定全部釋放出來,全部加渚在這個讓他痛苦、讓他難受的大哥身上!
所以,那年,他聯合被大哥傷透心的牡丹,一起設宴為大哥餞別,在他的食物中喂了石榴,讓他情欲大發,又讓他得不到滿足,只能虛軟無力地撐著身體,面對那恐怖的雜黃鬼壓境,給他承擔所有的罪名,使他再也神圣不起來!
重傷流放,仍殺不死他,還在人間活得高高興興的?沒關系,他們再來,把他重視的、摯愛的東西,全部扼殺、全部毀掉——
他最終的目的,就是要讓梅崗痛不欲生,最好永遠永遠消失……
否則他的嫉妒心得不到平息,他遲早會被這恐怖的黑洞給吞噬。
他不要被吞噬,要消失的——應該是他又愛又恨的大哥!
桃歡殺紅了眼,仰天尖叫,手指整個沒入梅崗的喉頭里。
梅崗痛得叫不出聲,可當他看到桃歡那紅得像厲鬼的眼,他想到慶蒔——
慶蒔會被這雙遭腥血污染的眼殺死……
不可以!不可以——
梅崗沙啞地吼,使出全力抗衡。
他雙手重重地拍向地面,將僅存的真氣全貫穿入地底深處,引著地底的生命蓬發冒出,這生命之力之大,甚至能讓那枯如焦木的梅樹蛻去焦皮,再生出新興而繁盛的枝——
天地震蕩,一陣疾風急奔而來——
桃歡忽覺不對勁,可是他還來不及回頭,雙肩就被突襲的梅枝給刺穿!他松開了手,抱著雙肩慘叫。
「該死!該死!」桃歡猙獰著臉,瘋狂地對梅崗哭吼:「你沒了真氣,我為什么還打不過你?為什么還殺不了你?好哇!現在,殺了我。⒘宋野!你這個好大哥啊——」
梅崗摸著傷口,掙扎地從水池里坐起,他哀傷地、深深地看著桃歡,這眼神里沒有怪罪、沒有憤怒,只有一種穿透歲月、深入彼此記憶的思念。
對那曾經善良過的親弟弟的思念。
雖然桃歡對他做了很多不可原諒的歹事,但是他依然記得,兩人做了一千年的兄弟,那份情,讓他殺不了他。
「即使如此……」梅崗虛弱地笑了:「你還是,我弟弟!
桃歡傻愣。
「你不用擔心,再被比較!姑穽徴f:「因為大哥,快消失了。」
桃歡全身顫抖。「該死!快死了還想裝模作樣?」
「答應,大哥一件事!购眍^的傷,讓梅崗說下了完整的話!富厝A境,你,放過慶蒔,你恨的,只有大哥,跟她沒關系!
桃歡刻意忽略心里那悲傷的痛楚,依然不馴地叫囂。「哼!你自身難保,還想護她?」
「大哥,會消失。」梅崗的聲音好沙。骸改悴灰,再痛苦了,好好待在華境,好嗎?」
桃歡面色蒼白,他那顆污濁的心,第一次意識到,他真的殺了他大哥。
「桃歡,大哥求你,好嗎?」
梅崗說完,剌穿桃歡的梅枝萎縮了,退出桃歡的身體。
桃歡無力地跪在梅崗面前,起先不語,最后冷冷地笑了起來。
「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待在華境。」他邪惡地看向梅崗!肝視娲,坐上護國侯的位置!
但梅崗笑了!负谩!
「沒有你,我的確不會痛苦!固覛g惡狠狠的抓住梅崗的頭發,逼近他,在他臉上挑釁地噴氣!岗s快,你趕快消失吧!」
梅崗喘了口氣,還是笑!负茫灰,不傷害,慶蒔!
桃歡的眼里有著不可置信,可他沒猶豫太久,惡咒一聲,把梅崗又推回池里。
桃歡看了廂房一眼,又瞪著虛軟喘息的梅崗,皺了眉頭。
為什么?即使要消失了,大哥的身影還是硬要深深地刻入他的心中?
這身影太過深刻了,深刻到讓他發抖,深刻到他不得不用逃跑的速度,離開人間,否則,他可能會被自己的愧疚心給折騰至死!
桃歡離開了,院里安靜無聲。
躺在水池里的梅崗,靜靜地仰天看著那微微的曙光,穿破了藍灰色的積云,灑在這院子的四處。
「今天,也是,晴天。」他撫著脖頸,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往廂房走去。
「好天氣!顾呑撸呧卣f:「慶蒔,我帶你,回家。」
「梅崗,梅崗……」
慶蒔沿著曲折蜿蜒的胡同窄巷,大聲叫喚著。
「梅崗,梅崗,你在哪里?在哪里?你出聲啊。」
慶蒔繼續往前走,周邊的景物,她越來越熟悉,她想,這可不是王記油鋪附近的胡同嗎?再向左拐個彎,就會到喜雀胡同了。
她往左拐個彎,到了喜雀胡同。
然后,她就聽到了梅崗的聲音。
「慶蒔,慶蒔!姑穽徴f:「我在這里!
「梅崗?梅崗!」她再喚,趕緊往前跑了幾步。「你在哪兒?我沒見到你!」
「在這里。」梅崗的聲音又傳來。
又一個拐彎,慶蒔看到梅崗坐在一座簡陋的如意門臺階上,正微笑地望著她。
她也笑了,跑向他。
「你在這兒干嘛?」慶蒔站著打量他,發現他身邊有個用來裝豆汁兒的陶壺,里面有熱騰騰的豆汁兒,旁邊還有寬口碗。
梅崗笑嘻嘻地回答她:「等你來,我們一塊喝豆汁兒啊!顾牧伺纳砼缘目瘴,要慶蒔偎在他身邊坐下!竵恚瑧c蒔,過來!
慶蒔喔了一聲,依言靠近梅崗,梅崗倒了一碗豆汁兒給慶蒔,看著慶蒔咕嚕嚕地喝下。
慶蒔喟嘆一聲,心滿意足地看向梅崗!负镁脹]喝了,真好喝!顾吹矫穽徱恢蔽⑿Φ乜粗,好像看不夠她的笑容似的,她歪著頭問:「你喝不喝?」
「好哇!顾舆^碗,「和慶蒔一起喝豆汁兒,最好喝了。」他也喝了一碗豆汁兒。
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聽著春天的鳥鳴聲,還有春天拂來的微風。
偶爾有一些春花的花瓣飛落下來,像彩色的、溫暖的雪。
這風吹得慶蒔覺得好舒服,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躺倒在梅崗的大腿上,窩了個舒適的位置,就想睡了。
閉著眼的慶蒔,可以感覺到梅崗正輕輕地摸著她的小臉蛋,聲音溫溫柔柔地晌著,像母親唱著讓嬰兒安心入睡的催眠曲。
「慶蒔,我把全部,都給你了。」她聽到他說:「所以,我永遠在你身邊,記住喔,慶蒔,你不是寂寞的一個人。」
「嗯……」她傭懶地回道:「有梅崗在,我不寂寞啊!
梅崗的笑聲!肝液軔勰汔浮!
慶蒔牽著嘴角,好幸福地笑了,把小臉更往梅崗暖熱的肚腹里窩去。
「我也愛你,梅崗……」她邊打哈欠,邊說。
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
「嗚啊啊啊啊——這、這是怎么搞的?」
慶蒔皺起眉頭,好吵,一大清早的,趙嬤嬤在吵什么。
她翻過身,耳邊傳來沙沙的聲音,接著一股濃得散不去的梅花清香撲鼻而來。
呵,梅崗好香喔!慶蒔微笑地想,她伸手去抱,可是卻抱到了一團一團松軟的花。
她又想起了,梅崗總會在她睡覺的四周灑上那些香花,說是這樣可以睡得更舒服。
她沒多想,小頭調了個位置,又要睡。
「慶蒔!王慶蒔!」趙嬤嬤再喊,慶蒔不搭理,一股力量就來拽她的臂膀。
慶蒔驚醒,這才覺得不對勁,這里怎會有趙嬤嬤?
但更嚇人的是,趙嬤嬤竟突然哭了起來。
她聽到哭聲,趕緊坐起來,查看怎么回事,然而一細看,她自己也傻愣住了。
她看到自己正待在王記油鋪的后罩房里,睡在她再熟悉不過的炕床上,而這張炕床上,竟然——
鋪得滿滿的,都是梅花的花瓣。
有完整的花瓣,也有碎謝的花瓣,但全都是白色溫潤的梅花花瓣,它們覆蓋著她,像是一床質地極細白的絲被,擁得她好溫暖、好舒服。
可是,慶蒔卻有不祥的預感。
梅崗呢?梅崗呢?
她呆呆地看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趙嬤嬤,手上握了一把梅花瓣,本來潔白的梅花瓣在她手上,漸漸地變黃、變枯了。
慶蒔看得好心疼。
她有種預感,這些梅花,就是梅崗……
趙嬤嬤的哭喊喚回了慶蒔的神智,「慶蒔回來了!慶蒔終于回來了。」
慶蒔皺眉,聽這趙嬤嬤的語調,好像很感動,感動她終于回來了?
呵?怎么可能?這家人不是巴不得她消失在他們眼前嗎?
趙嬤嬤哭著哭著,沖出了后罩房,又到外頭嚷嚷。
過不久,后娘、慶珠,還有王大班,通通都跑進了她的房里。
「老爺,太大,慶蒔小姐回來啦!回來啦!」趙嬤嬤還是哭。
后娘看到趙嬤嬤這異常的模樣,劈頭就是罵:「回來又怎樣?哭得好像你死了娘。」然后她瞪向慶蒔,也被滿床的梅花花瓣給嚇歪了嘴,她一個跨步沖去,要去捏慶蒔的耳,邊罵:「你這死丫頭!給我跑去妟兒,還有臉跑回來——」
慶蒔出于本能的保護自己,她抬起手要擋后娘,結果掀翻了手上的花瓣,花瓣隨風一飄,也碰觸到了后娘的手與臉。
一碰觸到,花瓣又都黃了。
后娘起先一傻,接著,慶蒔眼睜睜的看到她紅了眼眶,撲通一跪,跪在她的面前,也開始對她哭得死去活來。
后娘哭得很激動,甚至捂著嘴臉喊:「慶蒔,娘對不起你,娘不應該那樣欺負你……你不要再離開了,好嗎?娘不會再欺負你了……」
慶蒔倒抽一口氣,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聽到后娘說這種軟話。
連慶珠和王大班都看不過去了,慶珠上前去扶她娘,嫌惡地道:「娘,你好難看,那是王慶蒔耶!你對她哭成這樣干嘛?」
后娘竟然推開慶珠。「你不懂!娘負你姐姐太多、太多了,你講點禮數,不準再直呼你姐姐的名字!」說完,又哭。
王大班則欺向前,怒瞪慶蒔。「王慶蒔,你知道你讓我蒙受多大的羞辱嗎?今天你還敢出現在這個家,還讓你娘這樣對你掏心掏肺地哭!你這惡女,老子今天一定要教訓你!
眼看王大班操起拳頭,就要往她臉上招呼過來,慶蒔哼笑了一聲,是嘛!這才是她家人該有的樣子,不是嗎?
忽然,王大班的身子動不了,一個趙嬤嬤箍住他的肥腰,一個后娘擋下他的手臂和拳頭,兩個女人竟一同制止他這一家之主,為了保護她王慶蒔?
三個人掙扎、再掙扎,一個重心不穩,三個人竟一塊跌向炕床,把滿床的梅花瓣都給掀飛了起來。
這下,連王大班整個身體也碰到了梅花瓣,花瓣又枯黃了一大片。
慶蒔傻愣愣地看著滿室翻飛的梅花瓣。
看著被壓在王大班碩大身軀下的梅花瓣。
都,變黃、變枯了……
慶蒔感受到,心痛如刀割。
然后,果不出她所料,王大班也開始哭爹喊娘了。
「婉青!婉青……你說我這爹是怎么當的?」王大班仰天嚎啕大哭!肝、我、我剛剛竟然想打自己的女兒?她都病弱成這副模樣了,我竟然還想打她?我、我、我……」他開始打自己巴掌。「我該打、我該打!我先打死我自己算了!打死自己算了!」
「真對不住啊,慶蒔小姐、慶蒔小姐……」趙嬤嬤哭。
「慶蒔、慶蒔,原諒娘、原諒咱們曾對你使過的歹事……」后娘也哭。
慶蒔再看看慶珠,她是唯一沒有碰過這些梅花瓣的,而只有她,沒有變,還是那樣尖酸刻薄。
慶珠害怕地喊:「哇啦啦啦……你、你們這群瘋子!瘋子!我不理你們了!哭死好啦——」她手腳并用地爬出去了。
這下,慶蒔的心里已有了譜。
梅崗,消失了。
梅崗,不見了。
他的真氣,全給了她,幫她制住了那「惡夢」。
他無法陪伴她,但他一直都知道,她渴望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家,所以,他把她給引了回來。
她想起了剛剛的夢,她穿越彎曲的胡同巷道,來到的那扇如意門,就是她這個家的后門。
而他自己,則化為這一簇又一簇的花瓣,擁著她、包著她,將這存留于人間的最后一刻,全留給她,堅持著,保護她。
這些花瓣就像他的真氣一樣,擁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他付出了這最后一份力量,讓她的家人能夠接納她。
慶蒔將剩余的梅花瓣細細地收集起來,捧在懷里,并將臉整個埋在里頭,她想像,努力地想像,自己正在梅崗的懷抱里……
她開始啜泣。
趙嬤嬤、后娘與王大班都聽到她說:「謝謝、謝謝……」
王大班一聽,跪下趴著,又大哭。「我們不值得謝。c蒔、慶蒔,我們不值得、不值得……」其他兩個女人也嗚嗚地哭。
當然,他們當然不值得謝,慶蒔謝的不是他們。
她謝的,是梅崗。
那個用盡自己每一分力氣在愛她的,好花妖。
慶蒔,我把全部,都給你了。
所以,我永遠在你身邊。
記住喔,慶蒔,你不是寂寞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