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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公子以身相許 第9章(1)
作者:唐絹
  回華境的路,必須經過蝕洞,這是當十五日的圓月,來到了天壇園丘的正中央時,經由天地之力所辟成的一條路徑,天壇是帝王的祭天之處,因此那通天的力量更為巨大,使路徑更為穩定。

  十五日,圓月當頭,牡丹與梅崗就站在這漢白玉石臺上頭,等待圓月的軌道來到圓丘的正中。

  天壇的戒備雖然森嚴,不過對花妖而言,要不著痕跡的通過,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尤其春天已到,他們也能乘著春風,去到任何她撫過的地方。

  因此,牡丹便笑著對梅崗說:「還好慶蒔沒有來,不然我們得費很多力氣,才能將她給弄進來!

  梅崗沒有搭理她,只是看了看四周,在這里,天與地的交集,是一條隱約的直線,只有幽暗沉寂的祈年蹤突兀地佇立其上,布滿星辰的天穹很大很圓,他看到整條銀河這樣環繞流過,然后圓月,慢慢的、慢慢的,準備移往圓丘的正中央。

  梅崗就待在這樣的氛圍里,等待著蝕洞的打開。

  很安靜,很幽暗,很寂寞的空間。

  就跟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他想,抱著這樣的心情回鄉,算什么呢?

  「牡丹。」他背對著牡丹,問:「桃歡呢?」

  「桃歡說,他想隨著春風到南方看看,等下旬的圓月再回華境!鼓档さ穆曇粲幸环N輕快。

  「是嗎?」梅崗低沉地答。

  「梅大哥,要回鄉了,你高興嗎?」牡丹問。

  梅崗一愣,沒馬上回答。

  「梅大哥,你高興嗎?」牡丹提高聲音,再問。

  梅崗抬起頭,看著圓月,已經來到圓丘的邊上了。

  「梅大哥,你不回答,沒關系!鼓档さ穆曇粲蟹N異常的緊繃,但是聽起來還是開心的,「我只想告訴你,你決定回去,我很高興!

  沒錯,他答不出來,盼著回鄉,盼了十年,等這一刻真的到來,他反而感覺不到回鄉的快樂,心里沉甸甸的,因為,總覺得有個東西還沒放下、還不敢放下……

  那個總是對他發脾氣的小家伙,那個總是糟蹋他的愛的小家伙。

  這時,牡丹說:「梅大哥,你在想什么?」

  梅崗搖搖頭。「沒什么!

  「你在擔心家鄉的模樣嗎?」牡丹說:「你別擔心,大家都還記得你,湖池還是一樣藍,山坡上的樹還是色彩繽紛的……」

  牡丹滔滔不絕,梅崗只是無力地應了一聲。

  「你回到了那里,被消耗掉的真氣一定會馬上補足,你就不會感覺這么累。」

  牡丹又說:「回去后,我都會幫你!

  梅崗點點頭,仍舊沒多說,他的視線也移開了那圓月,而看向西邊,他記得,米市胡同應該落在那個方向。

  那個小家伙,是不是在哭?哭得眼睛紅腫?什么都不吃?衣服還是穿著他們吵架當天的那件?

  牡丹的問話又響起了。「梅大哥,你想不想慶蒔?」

  這話很敏感,梅崗全身僵硬。

  「梅大哥,你回答我!鼓档び仓,逼問,梅崗知道她不高興了。

  「很想,牡丹!姑穽彌]多想,很直率地說:「朝夕相處十年了,我怎么能夠這么輕易放開她!

  經過這幾天的沉淀,他的腦子冷靜多了,慶蒔愛說反話,沒有安全感,很容易自卑、對自己沒信心,進而質疑起他人的用心……這些缺點,他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那些日子,他卻被回鄉的急切給弄亂了心,華境與慶蒔,他不知道該如何取舍。

  當他急慌地尋求答案,更是聽不得她那樣糟蹋自己心意的狠話——他尋答案尋得那么辛苦,那小家伙卻用一句「你的愛是報恩,我不要你的報恩!」,就把他所有的付出與掙扎都給打翻了?他真的聽不得,那真的很傷他!

  但盡管如此,他也不該打她。

  梅崗看著自己的手,想起那聲巴掌聲,他痛苦地震了下,閉上眼睛。

  她好不容易對他打開心房,他卻出手打她,又把她打回了那陰暗的角落……

  說到底,他真的放不下她,他不能這樣一走了之。

  「所以呢?梅大哥!鼓档さ穆曇糸_始變冷!该反蟾绲臎Q定如何?」

  梅崗沒有回答她。

  「十年?」牡丹又說:「十年而已嗎?梅大哥,那我們呢?我們那五十年又算什么呢?」

  「因為,我從沒有愛過你,牡丹!姑穽徎卮鹆恕!刚娴暮鼙福覠o法接受你的任何幫助,我……」他堅硬地拒絕!肝也换厝チ!

  說完,他調頭就要離開園丘,他越過牡丹的速度很快,因為他不敢看清牡丹難過失落的神情,而且他也很心急,急著想跟那小家伙說對不起,說自己不該出手打她,如果她想報仇,他讓她打十巴掌都甘愿……

  「梅大哥!」牡丹哭喊著尖叫!盖竽愕纫幌!」

  梅崗為難地停下腳步,他畢竟不是狠心的人。

  「求你回頭,再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就好!鼓档た拗f:「求你回頭。」

  梅崗嘆了口氣,猶豫了很久,最后,他轉過身去——

  慶蒔聽到了敲門聲,她的心情好激動,穿越湖畔,出了垂花門,繞過影壁,看著眼前這扇被月影篩得斑駁的蠻子門。

  門上又剝啄了幾聲。

  是梅崗嗎?是梅崗回來了嗎?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她一定要好好的抱抱他,跟他說對不起,她不該耍任性,她不該發脾氣,她不該糟蹋他的愛……

  她還要親口告訴他,謝謝他的愛,她也好愛好愛他……

  慶蒔伸出顫抖的雙手,慢慢地拉開了門。

  她嗚咽了一聲,然后笑了,笑得好開心。

  「梅崗!」她歡叫。「梅崗!」她沖上前,抱住了門外的黑影。

  站在門外的人,的確是梅崗,他沒有任何常人的裝扮,就穿著他家鄉的衣飾,大刺刺地站在外頭。

  他低頭看著擁抱他的慶蒔,微微牽起嘴角。

  「是啊,慶蒔。」他說:「是我!顾麪科饝c蒔的長辮子,繞在指間玩弄著。

  「梅崗、梅崗……」叫著叫著,慶蒔哭了出來!笇Σ黄,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會再說那種話,不會再糟蹋你……你不要生氣、你不要生氣……」

  不要生氣,然后,再留下來,陪她一輩子……可是,她還能這么自私貪婪地說出這種話嗎?她好掙扎,好恐懼,好怕自己的要求會害死梅崗。

  有好長一段時間,只有慶蒔的啜泣聲,這種靜,讓慶蒔更不安。

  梅崗還沒原諒她?他依然會一個調頭,就決絕地離開她?

  「我沒有生氣,慶蒔!棺詈,梅崗輕輕地說:「來,抬起頭,看著我!

  慶蒔松了一口氣,這個聲音還是柔柔的,對她充滿寵愛,她抬起臉,堆起笑,淚眼汪汪地看著笑得很美的梅崗,等著他說……

  吃我,好好的吃我,慶蒔……他一定會這么說的!老天,她竟然這么想念這句話!

  梅崗的臉逼近慶蒔,鼻息拂在她的頰上。

  慶蒔一愣,這香味?好香,卻不是梅崗的清香。

  然后,梅崗開口了。

  「慶蒔,我要,把你——」他說:「吃掉!

  慶蒔瞠大眼,還來不及反應,梅崗就緊緊地壓住她。

  她的驚呼聲,全被這霸道放肆的吻給吃掉了——

  梅崗瞪著正低著頭的牡丹,臉色發白。

  他深吸口氣,不可置信地喚道:「牡……牡丹,你……」

  牡丹聽到他在喚她,手上又施了力,將這夾竹桃削成的利刺,更用力地刺進梅崗的腰,梅崗再也忍不住,慘叫出聲,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牡丹松開了手,那根毒刺留在梅崗身上,看到它吸盡梅崗的真氣,折磨他、最后殺死他,她露出了很詭異的邪笑,讓她本來甜美的小臉皺得像長滿瘤的老樹皮。

  梅崗掙扎著想拔開那刺,但全身無力,四肢癱軟,牡丹甚至把他踢趴在地上,惡狠狠地跺住他的手。

  「我一直在給梅大哥機會!我一直在給梅大哥機會!」牡丹一邊笑,一邊吼:「可是你一再的辜負我!辜負我!憑什么?那個女人憑什么得到你的寵愛!而我不行,我卻不行!」

  梅崗喘著氣。「牡丹,你不要這樣……」他很震驚,為什么印象中可愛的妹子會變成這副閻王的嘴臉?

  「十年前,你被下流放令,就是活該!桃歡應該要再多下一點石榴蜜,讓你連抵抗都沒法抵抗,死在那群雜黃鬼手下最好!」

  又是一記震撼!轟得梅崗胸口劇疼。

  他在家鄉最親近、最信任的兩人,竟然是讓他身敗名裂的罪魁禍首?

  他想起了,十年前,他奉命駐守荒界邊境前,牡丹以餞別為由邀宴,親人的邀宴,他完全不懷疑……原來他就是這樣,莫名地食入了那會讓人情欲大發、得不到滿足便會虛軟無力的石榴。

  結果,荒界的雜黃鬼大舉入侵,吃了好多花妖,自己的身體也被弄枯一半,生命垂危,最后竟還要承受華帝嚴厲的判決——流放,終身不得回華境。

  如果他沒遇到慶蒔,他早就死了,早就死了……

  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

  他痛到無法思考、無法回應,他不敢相信,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他不愛牡丹?那么桃歡呢?他的弟弟,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他?

  「我不給你機會了,我要殺了你,而且我要讓你很痛苦地死……」牡丹又抽出第二支毒刺,在梅崗的頭上舉得高高的,她得意地尖笑道:「告訴你,那個女人也死了!桃歡已經殺死她了!你再喜歡她,也保護不了她!」

  梅崗倒抽一口氣,猛地一震,全身開始發抖。

  慶蒔!慶蒔!他咬牙,在心里吶喊著,并用這股吶喊的力量凝聚了真氣。

  他們仇恨他就算了,怎么可以去動那個小家伙?怎么可以去傷害那個善良的小家伙?

  他看到了慶蒔的眼淚,他聽到了慶蒔的哭聲……一股椎心之痛,整個貫穿過他的身體。

  他仰天怒吼一聲,手重重地往石臺一打,真氣穿透了這三層石磚,透到了土地里,喚發起藏于深處的生命力量,石臺開始搖撼,牡丹還沒反應過來,石臺裂開了大縫,縫中竄出了一條又一條的粗藤,像靈活的大蛇朝牡丹擊去。

  牡丹尖叫閃避,最后還是被活活逮住,她恐懼地看著披散著亂發的梅崗,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看到他的眼睛正透著紅光,直直地盯住她,牡丹覺得綁住自己的粗藤越絞越緊,她快要窒息而死了,她又哭又叫,慌亂地求饒:「饒、饒命。∶、梅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我是牡丹啊……牡丹啊……啊——」

  梅崗不為所動,粗藤繼續絞著它的獵物。

  就在此時,圓月來到了園丘正中央,石磚上射出一道環型亮光,與圓月產生對應,接著圓丘上就大開一窟圓洞,金光四射——蝕洞打開了。

  這金光刺痛了梅崗的眼,終于聽進了牡丹的尖聲求饒,而更讓他震驚的是,他感覺到……他一直很在乎、很關注的那股氣息,不見了,消失了……

  慶蒔,那個小家伙——

  他痛苦地閉上眼,仰天長嘯,那粗藤就甩著牡丹,將她給扔進了蝕洞里。

  他對著那蝕洞瘋狂地喊:「再出現、再出現,我就殺了你!殺了你!」

  他蹣珊地走下石臺,卻突然乏力,整個人從階梯上摔了下去,夾竹桃的毒液侵入得好深,他的呼吸越來越不順,神智不清、視線模糊……

  同時,他更加感受不到慶蒔的氣息,慶蒔不見了、慶蒔消失了……這讓他像野獸一樣,哀叫了好幾聲。

  最后,他咬著牙,猛力地把那根毒刺給拔了出來。

  他覺得有好幾百年的真氣,就隨著這一拔的動作消散殆盡,都給吃進了夾竹桃的毒液里,但他不管,他管不了自己,他只想回去好好地看看慶蒔,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他的慶蒔,他應該要好好地守著她的,他怎么會讓那小家伙一個人待在家?

  梅崗就在這樣的自責中,跌跌撞撞地趕回那米市胡同。

  蠻子門一推開,梅崗癡傻住了,月光下的影壁,攀滿了腐爛的牽;。

  他繞過影壁,沖到垂花門,又是一股惡心的腐味襲來,他一看,呼吸更喘,因為激動,腰部的傷更痛。

  菊花、杏花,全部爛得跟泥巴一樣。

  是菊花,好胖的菊花,他聽到慶蒔滿足地說。

  還有杏花,它的顏色和你的一樣白耶!梅崗,他聽到慶蒔第一次笑得像孩子一樣天真開朗。

  可現在,他給慶蒔的一切,全部都毀了、毀了……

  「不可以、不可以……」梅崗急得哽咽了,慌亂地搖頭,甩去腦子里不祥的念頭,他趕緊放聲大喊:「慶蒔!慶蒔——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慶蒔——」

  他搖搖晃晃地尋到了內院,往那廂房走去,湖里的水濁得像糞池,湖畔邊的梅樹枯得像大火后的焦木,但這些景象,都沒有那廂房來得恐怖。

  梅崗先看到,他摘給慶蒔一夜好眠的香花瓣,散了一地、爛了一地,地毯上積了一灘烏黑的死水,他發著抖,走了進去。

  然后,他終于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兒,癱在那洼死水中,梅崗愣了好久,久到月亮移動了位置,微光照進了廂房里,把那小家伙的臉照亮了。

  梅崗看到臉色蒼白的慶蒔,半張著眼,正望向自己。

  她望著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仍是死白著。

  她沒有對他笑,沒有對他罵,只是僵著臉,看著他。

  連呼吸的伏動,都沒有。

  梅崗痛不欲生,想叫,但聲音卻是啞的,他終于感受到,世上有一種痛,連叫都叫不出來,他被雜黃鬼攻擊,他被華帝流放,甚至被自己的親人背叛,都不曾讓他感受到這強烈穿透的痛……

  他受不住了,虛弱地跪了下來,他爬,爬到慶蒔身邊,抱起她冰冷卻仍柔軟的身體,捧著她的小頭,舔她、吻她,她的冰冷,她的毫無反應,讓梅崗開始瘋狂,他激烈地壓她、侵入她,毫不保留地給予,就是希望她僅存的一點點魂魄能醒來,醒來吃他、吃他的真氣,把他的真氣全吃進去,然后好好地活,堅強地活,活在這個總是欺負她、卻也讓她眷戀的世界。

  當他吻著她時,他的腦海一直響著一個聲音,是小慶蒔的聲音。

  她告訴他,要多喝豆汁兒,才能長得又高又壯。

  她告訴他,娘死了,沒人陪她了,她要和他一起快快長大,才能保護自己,所以,他倆一塊喝豆汁兒吧!

  她又告訴他,要多喝豆汁兒,不過今天她只拿到這一碗豆汁兒,嗯……為了讓他先長高長壯,早點開梅花,就全部給他喝吧!

  她是當他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唯一愿意對他笑、與他分享一切的人,這樣一付出,就付出了十年,她是他記憶中最燦爛的名字,他還沒愛夠她,他還沒讓她感到快樂、幸福,她不可以死,她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努力的活著……

  梅崗吻得滿臉淚痕,吻得憤怒大吼——

  他不懂,為什么!為什么桃歡這么狠心!把她的魂魄吃得一干二凈?慶蒔什么錯都沒有啊——

  挫敗的梅崗,激烈地撕扯慶蒔與自己身上的衣。

  這是最后一個辦法。

  他將光裸的慶蒔緊緊牢牢地揣在懷里。

  他把自己全部給她。

  他張開自己的粗腿。

  男女陰陽融合。

  他緊密地迎合這小小的人兒。

  讓花妖的真氣,能夠更直接、更深入地走入人體。

  「給你,慶蒔,我把全部都給你!顾N著慶蒔的耳,低低的喘,沙啞的吼。

  然后,不顧一切的,開始最原始、最具獸性的本能動作。

  沒錯,不顧一切的,即使這樣的給予,會讓他的真氣全部消耗殆盡,他山在所不惜……

  因為,他好想、好想,再聽到這小家伙害羞地說……

  我很喜歡你。很喜歡你。

  慶蒔猛地咳出了聲。

  一股充實的力量,貫穿、充填她的全身,把那積存在體內的陰冷之氣都給逼咳了出來。

  她一咳再咳,咳得臉色都變得紅潤。

  醒來后,她好累,猛咳又消耗了她的體力,她只能垂著頭噓喘著。

  身上出了很多黏膩的汗,光裸的身體,與另一副肌肉緊繃、泛著熱汗的軀體密合貼實,她感覺著,這烘熱的肌膚正劇烈地上下起伏,是疲憊的喘息,每一個肌理的波動,她都能緊密地感受到。

  而這肌膚的貼合撫觸,及體溫的交合,也讓她渾身泛過一陣陣舒服的酥麻感。

  她聽到好熟悉的呼吸聲,是每夜都守在周身、伴著自己入睡的節奏。

  她感覺到好熟悉的撫摸,是每當她難過或鬧脾氣時,最能撫透她心頭傷痛的結實力道。

  然后,她低垂的眼,正被一雙冰冷、顫抖、卻不放棄搜尋的薄唇貼著。

  吻著、舔著,好像在確認她的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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