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頭一皺。“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他遲疑,隨即豁出去地說:“我想解手。很急,拜托你放開我。”
“當然急啦,喝了五壇酒,能不急嗎?”她沒好氣地說。“可是我不能放開你,萬一你逃了呢?”
閻九戒暗自呻吟一聲,完蛋了,難道他的英雄氣概就要完全消失于此了嗎?現(xiàn)在居然為了上茅房而跟一個姑娘討價還價。
“我保證我不會逃,人格保證!彼攀牡┑┑卣f!鞍萃心懔,難道你想要我尿在你床上?”他苦著臉。
她猶豫了一下,自然是沒辦法放著他不管,但是放開他又風險太大。這男人這么高大,隨便推開她就可以跑掉了,屆時她那五壇桃花醉的錢要跟誰收去?
“你最好別搞鬼!彼齽邮纸忾_他腳上的繩子,但是保留了綁著他雙手的,然后把那條繩子從床頭解下來,牽在手里。
然后她像牽一匹馬似地,紅著臉,牽著他往茅房去。
“你不解開我的手,那我怎么上?”他站在茅房外面,語氣無奈地問。
沈綾緋臉上還有著尷尬的紅暈,橫了他一眼說:“不會上?那要不要我找余安幫你脫褲子?”
這下子換閻九戒尷尬了。他只好摸摸鼻子,低身準備進茅房。
“等等——”沈綾緋阻止了他。正當他要回頭問她為何阻止他解放時,她朝著屋子大喊:“鈺晴、鈺琳、余安,你們通通過來茅房這邊!
“不會吧?”閻九戒的臉都綠了。不過是喝了她幾壇酒,有必要叫大家來觀看他上茅房嗎?
果然,那幾個小蘿卜頭以異常迅速的速度抵達。
“大姊,你牽著他要去哪里?”沈余安偏著頭問。
“你們幾個分開排好,這家伙要上茅房,大家?guī)兔κ刂,別讓他跑了!鄙蚓c緋以嚴肅的口吻交代好任務,然后才紅著臉,看也不看他一眼地說:“要去快去,別搞怪喔!”
閻九戒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上的繩子,還有按照她命令一字排開的小兵們,這下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于是他以畢生最糗的方式進了茅房。
唉,其實她不用擔心他跑掉,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握有他的把柄了。這種糗到極點的事情,說出去肯定毀他名譽。
看來喝酒誤事的說法是有點道理的。
。
大清早,天才剛亮。
沈綾緋一醒來,在床上伸個懶腰,跟著就呻吟出聲。昨天洗了好多酒桶,今天果然就反應在身體上了,真是沒用。一想到今天大約還要洗上幾十個酒壇備用,她就連起床都覺得痛苦了。
但是不管怎樣,還是得起床的。她的父母去得早,離開時只有她能照顧弟弟妹妹,她雖然已經(jīng)是個快二十歲的老姑娘了,不過她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為了扶養(yǎng)幾個小家伙,今生恐怕難以婚配了。誰想要娶一個年近二十,還帶著三個小拖油瓶的女子呢?更別說她半點嫁妝也沒有。
“今天要運酒進城,可以買些布料,余安的衣服都舊了,鈺晴、鈺琳也好久沒有新裙子了。”她一邊盤算著開支,一邊趕緊起床,將棉被疊好,趕緊梳洗。
雖然是春天了,但是清晨起來天氣還是涼,她套了件外衣,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才一出房門,她就傻了。
遠遠地,溪的那端,三個小鬼竟然已經(jīng)起床了,正圍著……那個姓閻的家伙?她一驚,趕緊快步跑過去,心里納悶著該被綁在床上的人為什么會坐在那邊?她昨天明明綁得很牢的。
“你們在做什么?”她的聲音有點氣急敗壞。
頓時間四顆腦袋一起抬起來看她,閻九戒沒說話,只用他那雙黑亮的眼眸瞅著她瞧,眼神帶點好笑。今天的她臉色并不好看,表情明顯帶著氣惱,但偏偏他就覺得她連生氣的模樣都挺入眼。當她瞪著他說話時,眼睛那么圓,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有神。
三個小鬼紛紛開口搶道——
“大姊,閻大哥幫你把酒壇子都洗好了!鄙蜮暻缵s緊報告。
“對啊,洗得很干凈喔,我有幫忙!”沈余安趕緊邀功。
“是我跟他說要洗酒壇的,大姊,我很聰明吧?”沈鈺琳也跟著邀功。
頓時沈綾緋的臉色一陣白又一陣紅,簡直像是拿不定主意是要發(fā)脾氣還是要露出笑臉,看起來有點破壞了她平日沉穩(wěn)鎮(zhèn)定的形象。
“你們通通去梳洗,做自己的事情去!鄙蚓c緋終于能平靜地開口。
三個小鬼得令趕緊散開,頓時間又只剩下她跟閻九戒兩個人四目相對。
“誰……誰幫你解開繩子的?我警告你,不要試圖利用我的弟弟妹妹,誰要對他們不利,我都不會饒過他的!彼谅暤,想到那些小鬼才過了一夜居然跟他如此親熱,還喊他“閻大哥”,實在讓她大感不妙。
或許是她平常太保護他們了,都沒讓他們有歷練機會,才會如此容易相信陌生人。
“你不用緊張,他們不敢違抗你的意思的,繩子是我自己解開的。雖然你綁得很牢,但我白天都睡夠了,自然有時間解繩子。”閻九戒好笑地說。
看著她緊繃的身體線條稍稍放松,居然讓他有種憐惜的感覺。顯然她身上的擔子太重了,長年來都勉強自己去負擔一家子的生計與責任,所以一直很嚴苛地要求自己。
“那……你怎么沒逃走?”她吶吶地問,開始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粗厣舷春玫木茐,整齊地疊好,他還真的幫她做了事!澳銊e想我心軟就會放你走,那五壇酒可不少錢,我不能那么瀟灑!
“我沒有要你平白放我走,我說過會還錢就會還!遍惥沤淦鹕,伸手掏出脖子上的一塊玉佩,將她的手拉過,塞進她手里!熬陀眠@抵押。這樣你不用擔心了吧?”
她攤開手,看著手上那塊不小的玉佩,掌心里還能感覺到它的余溫,想到這玉佩剛剛還貼靠著他的胸膛,耳根子竟然微微發(fā)熱。
“你……怎么會有這東西?”她抬頭問他。
看他的打扮,衣料雖不差,但是相當?shù)臉闼兀砩蠜]有多余的飾品或是絲毫富貴的氣息,再想到他昨天連半兩銀子都沒掏出來,看來不是什么寬裕的人。而這塊白玉色澤溫潤通透,一看就是上等的玉,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人會擁有這一塊玉。
“是我娘留下來的,放心,不是偷來的。”他安撫地說。
他明白像她這樣一位姑娘,在家境不寬裕的情況下還堅持不多賣酒,這種人自有其風骨,玉佩交到她手中,比放家里還安全。
“那對你肯定很珍貴,這樣……”她猶豫了,一聽到是他娘親留下來的,惻隱之心便油然而生,她實在不愿意拿人家如此有珍藏意義的物品,可是難道她真能瀟灑地放他走?
“要還我嗎?那我可沒別的東西抵押了喔!”他看得出她為什么猶豫,察覺到在她干練的外表下,有著相當善良的心腸!澳憔土糁,等我還了錢再說。聽說你今天要運酒進城,我?guī)湍恪H缓笪业没丶乙惶,晚一點會回來的,我保證!
她猶豫地看著他,最后只好勉強地點了頭。
一個時辰后,當他們把酒運到城里的館子,推車停在酒館后門時,她看著他搬著那些沉重的酒壇上下貨,不禁覺得有人幫忙真的省事很多。
這閻九戒體力不錯,身材也很魁梧,一路上都是他負責推車,她只要報路就可以了。到了酒館后門,他也不讓她搬酒壇。完全自己搞定。
“沈姑娘,你什么時候成親了,怎么沒通知我喝喜酒?”酒館老板也站在旁邊看閻九戒搬酒,然后對她眨了眨眼。
沈綾緋愣了一下,隨即意會過來,臉跟著紅了。然后她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能正色道:“他是我新聘的伙計。”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崩习宓Σ徽Z,顯然自有他的想法。
沈綾緋頓時氣惱了起來,這人腦子里面轉(zhuǎn)著什么齷齪想法,她可不想知道。但這也讓她考慮到了,如果真的讓閻九戒到她那邊做工,怕是免不了要引起人家的種種臆測。
遠遠的閻九戒似乎看到了她的委屈,幾個大跨步就走過來,先是朝她點了點頭!吧蚶习澹瑬|西都搬好了。還有其他吩咐嗎?”
他突如其來的恭敬讓她愣了一下,這才緩緩地回答:“沒……沒有,你可以去辦你的事了!
“是的!遍惥沤滢D(zhuǎn)身時還瞪了酒館老板一眼。
那冷厲的眼神嚇得老板差點腿軟,趕緊收起那不正經(jīng)的笑容,恭敬地對沈綾緋說:“那么酒錢月底我會跟您結清。”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鄙蚓c緋拉起推車,鎮(zhèn)定地推著車子走了。
遠遠地望著閻九戒走在前方的背影,她有點出神?吹剿麆倓偺嫠饬藝,想必是聽到她跟酒館老板的對話了。她的心頭不禁有種異樣的感覺,有種溫暖的、被呵護的安全感。
自從爹娘走后,她就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了。閻九戒……這名字緩緩地沉淀在她心中,逐漸發(fā)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