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轉入春天,天候卻依然寒冷,正應了古人所說的“春寒料峭!
在京城二百里之外,有一處采鐵的礦坑,那正是屬于問家所有,已然經(jīng)營了三代,年產(chǎn)量頗豐,一直以來給“云揚號”賺進不少銀兩。
雖然幾年之前,一度因為劇烈的地牛翻身造成礦坑崩塌,但是經(jīng)過幾年的修繕與補強,已經(jīng)逐年恢復了崩塌之前的產(chǎn)量。
“小總管!”
孟天養(yǎng)是統(tǒng)籌負責“云揚號”采礦方面的管事,年近五十,大半輩子都待在問家做事,一直都是問守陽所仰賴信任的長輩。
“孟叔!鄙蛲硌柯劼暬仨,笑著喚道。
一身藏青色袍服的孟天養(yǎng)已經(jīng)是兩鬢泛白,因為長年在外頭風吹雨淋,看起來已經(jīng)是滿面風霜,臉上的皺紋長且深刻。
“我剛才在后山聽說東家來了,就忙著趕過來,沒想到你也跟著一起來了!”
孟天養(yǎng)呵呵地笑著,“聽說這陣子東家都要待在園子里,你這位小總管可就有得忙了!”
“孟叔說笑了,主子在不在,不都一樣要做事嗎?”她笑瞠了長輩一眼,很乖順的不給人留下話柄。
“是是是!小總管說得是,東家人呢?”
沈晚芽望向問守陽方才離去的方向,說道:“來的時候見孟叔不在,命人領著他到處去巡視一下,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孟天養(yǎng)點點頭,笑嘆了口氣,“這些年多虧有爺在,辛苦這些年,現(xiàn)在他總算可以松口氣了。”
沈晚芽抿笑不語,靜瞅著孟天養(yǎng),她聽出了他語氣之中對問守陽的疼惜,似乎在他的話里藏著些別人所不知道的秘密。
不過,孟天養(yǎng)話鋒一轉,道:“小總管,有一件事情是孟叔聽說來的,我覺得那作為不像是你的作風,所以想向你求證一下。”
“孟叔直說無妨!彼樏嘉⑿Α
“我聽說你向葉大掌柜舉薦了一位姓秦的小伙計,希望可以讓他加入‘云揚號’的商隊,可有此事?”
“原來孟叔想說的是這個?”沈晚芽抬起眸光,直視著孟天養(yǎng),“是,確有此事,秦勇是個憨厚的少年,曾經(jīng)幫過我?guī)状蚊,他與他的哥哥都是養(yǎng)蟋蟀的高手,孟叔應該知道,我曾經(jīng)送過一只‘紅將來’給蘇家的老爺嗎?那就是秦勇兄弟所養(yǎng)的,那時,蘇老爺給了爺一個大大的回禮,聽說就是因為那只‘紅將軍’讓蘇老爺在友人面前十分有面子的緣故!
“是,這件事情我也有耳聞。好吧!憑小總管的能力與為人,你所賞識的人一定也不會有問題,是孟叔多慮了!
“不,是孟叔細心,知道這件事情如果沒辦好,會教人以為我徇私擅權,讓我遭人非議,說到底,孟叔是在替晚芽著想!
孟天養(yǎng)點了點頭,一直以來,他就覺得眼前的晚輩很會說話,句句都能說中人的心坎,討人歡心,讓人無法討厭她。
忽然,他們感覺地搖了下,伴隨著一陣轟隆巨響,眾人感到一陣驚疑,以為是地牛翻身,但立刻就發(fā)現(xiàn)不是,遠遠的,只見發(fā)出轟隆巨響的地方揚起了一陣可觀的沙塵。
“倒坑了!倒坑了!”人們的大叫聲緊接而來。
沈晚芽倒抽了口冷息,立刻拔腿朝著礦坑的入口處奔去,孟天養(yǎng)的反應遲她一步,但也隨即反應過來,跟在她的身后趕往。
倒坑的現(xiàn)場依然彌漫著未定的煙塵,越靠近入口處,越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朦朧,沈晚芽一時不察,被嗆得直咳,但還是隨手捉了個人,劈頭就問:“爺人呢?他在哪里?咳……咳咳……”
被她捉著逼問的人一時被嚇傻了,半句話也回不上來。
沈晚芽見他不濟事,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回頭看著追上來的孟天養(yǎng),“孟叔,快!救人要緊!
“是!”孟天養(yǎng)連忙謂派人手,將一部分人交由沈晚芽指揮,終于在半個時辰之后,眾人合力挖開了坍方的坑道,幾個人陸續(xù)被抬出來,其中一人就是昏迷不醒的問守陽。
沈晚芽挑好了一塊比較柔軟的草地,示意幾名大漢將他放下,她跪到他的身側,試探他的呼吸與心跳都很正常之后,才松喘了口氣,取出手巾為他擦掉蒙上臉的沙塵。
“爺?爺!”她俯首在他的頰邊迭聲地喚道。
終于在不知道第幾聲呼喚之后,問守陽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她鼻尖沾了抹灰的臉蛋,冷不防地,他伸出一只長臂,將她給按進懷里,琥眸緊閉著,仿佛想要就此抱著她一生一世不肯放開了。
沈晚芽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就連一旁的孟天養(yǎng)也感到困惑,與一旁的人面面相覷了眼。
“爺?”沈晚芽不知所措地喊道,扭著身子想要掙脫,卻沒想到他的臂膀就像是焊死的鋼鐵般,完全撼動不了分毫。
她忍不住紅了臉,以往也曾與男人笑著摟摟抱抱過,但她從沒當過一回事,可是此刻被問守陽緊緊地抱住,屬于男人的強悍力道,以及從硬實胸膛透出的熾熱溫度,讓她雙頰泛紅,就像是被熱氣給熏烤般。
“爺,是奴婢,是奴婢。 彼泵Τ雎曁嵝阉,要讓他知道自己此刻所抱的人是她。
想來,他是一時被落石砸昏了頭,將她當成范柔藍了!
在“宸虎園”上上下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范柔藍之于她主子的重要性,那女子雖然死了,但在這男人心里圈了塊禁地,誰也擅碰不得。
終于,她一連喚了幾聲,才將他給喚回神來,見他悠然地睜開眼睛,閃爍的目光好半晌才在她的臉上定住。
“。 彼徴A讼,一臉的漫不經(jīng)心,“是你。
話才說完,他已經(jīng)松開了長臂,將她釋放。
沈晚芽輕吁了口氣,聽他的語氣,看來是真的將她當成了范柔藍,只是不知怎地,原來緊鉗住自己的力道忽然消失,竟教她有一絲失落。
她覺得不是滋味,因為她是沈晚芽,絕對不是他的范柔藍。
不過,問守陽的力氣比她想像中強悍有力,如果不是他肯自動放手的話,她怕是如何也掙不開身,說不定被他揉斷骨頭都有可能。
這時,問守陽撐起手臂就要坐起身,卻被她伸手按住,“請爺不要輕舉妄動,雖然你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難保沒被落石砸傷了頭!
問守陽抬眸靜瞅著她,視線從她按住他的纖腕上,往上瞟到她的臉蛋,停駐在她眼眉之間的擔憂。
“是啊!東家,小總管說得對,你就聽她的話,先躺著別動!闭驹谝慌缘拿咸祓B(yǎng)緊接在她后頭勸說道。
“孟叔,麻煩你去張羅一下,去吩咐找大夫,再派幾名壯漢抬爺回礦場的憩館,等大夫確診之后再說!
“你們一搭一唱的夠了嗎?”
問守陽略冷的嗓音有些不太客氣,對他們感到無奈,大掌握住沈晚芽的手腕,將它從他的胸前挪開,坐直起身,掃視他們二人,“你們說了半天,怎么不問問我有沒有被砸到頭呢?”
“你……沒有嗎?”沈晚芽眨了眨美眸,似乎不太能肯定他所說的話,畢竟,要不是他的頭被砸昏了,也不會將她當成范柔藍一把抱住啊!
“我沒有!彼麤]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放開她的皓白的手腕,站起身轉頭對孟天養(yǎng)問道:“孟叔,兄弟們都沒事吧?”
“謝東家關心,這次的坍方算起來不是太嚴重,只有兩個弟兄的傷勢比較嚴重之外,其他的人都只受了點輕傷,已經(jīng)簡單包扎,就等大夫前來。”
“嗯。”問守陽點頭,“今天原來我是想來與你商討關于擴大冷鐵產(chǎn)量的事,不過看起來現(xiàn)在不是提這件事情的好時機,等孟叔處理完礦場這里發(fā)生的事情之后,我們找個時間再談吧!”
“好,謝東家寬諒!泵咸祓B(yǎng)笑著點頭。
“走吧!回去了!边@句話他是向沈晚芽說的,他走了兩步,忽然定住了腳步,讓跟隨上來的沈晚芽差點撞上他的寬厚的背。
沈晚芽及時地煞住,沒讓自己撞上他,想他究竟又打算要做什么?
問守陽頓了一頓,淡淡回眸,對她說道:“不要再老是奴婢奴婢的自稱,你是問守的總管,再自稱奴婢,是存心要教人笑話嗎?”
沈晚芽眨了眨美眸,低頭順眉回道:“是,奴……晚芽一時改不過口,以后知道了!
“嗯!彼浜吡寺,回頭繼續(xù)提起腳步離去。
沈晚芽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忍不住吁了口氣,想他做什么要吹毛求疵,反正她義父病好了之后,取回總管之位,她還是要回去當她的大丫環(huán),到時候她還不是要自稱奴婢?
她吐了吐嫩舌,在他背后做了個鬼臉。
“你在磨蹭什么?跟上來!”問守陽驀然停下腳步,回頭眸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
“是!”她嚇了大跳,想他應該沒見到她的鬼臉吧!
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兩人之間的距離,竟然已經(jīng)不知不覺被拉開了百尺之遙,她拔腿追上他,原以為他會停著等她趕上,沒想到她才一抬腳,他大爺就已經(jīng)回頭往前走,直到上馬車之前,一整路讓她追得十分辛苦。
唉!他就多等她幾步路,是會怎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