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的吧?
距離上回他離開這間客棧少說也已經過了三天,本來以為那人的病應該好了個七七八八,甚至有可能已經回宮。
沒想到等他找來當天那個店小二詢問,得到的答案令他不由得瞠目結舌。
“你的意思是,那個小子從那天睡到了現在3”他不敢置信的再三確認。
店小二生怕姬耀天不信,再三保證,“正是如此,姬爺!
其實這幾日他也苦惱著,那人在上房住了三日,卻連一枚銅錢都沒給,掌柜的早已有些怨言,若非當初人是姬爺帶來的,他們還真想將人轟出去,免得到時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沒想到,原本以為已經撒手不管的姬爺竟然又跑來探問,店小二這才振作起精神,想來那房飯錢應該不會落空才是。
“你確定人還活著?”
那人瞧起來弱不禁風的,又是傷了腳又是染風寒,還這么不吃不喝睡了三日,他還真有點擔心。
“姬爺請放心,人是姬爺帶來的,小的不敢不上心,一天里總會請人去探個一、兩次,確定還喘著氣呢!”
這位姬爺是京城里有名氣的人,最被人議論的自然是他那錙銖必較的性子,再者則是他名下那些行商鋪子,幾乎都是日進斗金,令人嘖嘖稱奇。
在這個龍蛇混雜的客棧待久了,該有的眼力還是有的,店小二自然會對姬耀天親自送來的人多一分心眼。
“嗯!”
聽到店小二的說法,姬耀天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又說道:“那我去瞧瞧他吧!
“小的為您領路!
對于店小二的熱絡,姬耀天只輕輕地嗯了一聲,便跟著小二,邁著輕松的步伐往里走,看似悠閑,心中卻不無盤算。
身為一個白手起家,還累積了龐大家產的商賈,姬耀天的腦袋當然不笨,觀察入微更是他能生存下來的原因。
他一開始以為那個小子是尋常的太監,可當他從懷中掏出那迭銀票,他便已經對他的身分起疑。
雖然現今城里有幾家大的銀號,可誰不知道宏昌銀號是皇商中的皇商,幾乎等于是宮里對外的錢鋪子。
這樣的銀號做的自然不是市井小民的生意,能與宏昌銀號來往的,個個都是皇親國戚。
若那小子只是尋常的宮中奴仆,斷不可能擁有厚厚一迭宏昌銀號的銀票,就算是從宮中偷盜,誰又敢堂而皇之的偷這種查得出根底的東西?
再加上這兩日,京城內外似乎不太平靜,多了不少官兵在街上巡視,雖然沒有大張旗鼓,可只要稍加留意,便知道必定有事發生。
可那會是什么事呢?
姬耀天偏著頭思索自己能否因為嗅得先機而海撈一票。
就是因為這樣的想法,所以他今天才會在百忙之中前來,若是人沒走,他想要再次探探那個小太監的底細。
在他思索間,店小二已經在廂房前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姬耀天說道:“姬爺,那位姑娘還住在廂房之中,您就自個兒進去吧,小的還有事要忙,只是……那姑娘的宿銀……”因為男女授受不親,所以之前他都是請客棧的廚娘進去查看,但人是姬爺送來,想來該是認識,應是無礙。
姑娘?!姬耀天聞言愕然,不是個被去勢的小子嗎?怎么店小二左一個姑娘、右一個姑娘的稱呼?
店小二眼力見姬耀天面臉狐疑,連忙開口釋疑,“小的一開始也以為是個小太監,可誰知大夫來了一診,才說她是個女兒身。”
“是這樣嗎?”聽到這個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話,姬耀天心中的念頭轉得很快,抬頭見小二還站在那兒等他回宿銀的話,沒好氣的道:“區區幾兩銀子,就算那小姑娘賴帳也還有我,擔心什么?”
雖然姬耀天語氣不耐,可店小二得了這句話喜不自勝,連忙應了一聲,旋身就跑去忙自個兒的事去了。
“姑娘嗎……”
從宮里出來、身懷巨款,還女扮男裝,這屋子里頭的人的身分倒是值得再好好地推敲推敲。
原本關上的房間被輕輕推開,雖然在踏出第一步時姬耀天還有些許遲疑,畢竟少年是一回事,姑娘家卻又是另一回事。
他與她獨處一室一事要是傳出去,這個女子的名節便毀了,可他如今的首要之事就是弄清楚她的身分,還有這大街上彌漫的肅殺之氣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著大不了塞點銀子封了客棧的人的嘴,加上他從來也不是拘泥小節之人,在猶豫過后,他便舉步進了屋子。
“唔……”
他才走了幾步,人都還沒近榻呢,整整睡了三日夜的皇甫憐波竟然就選在這個時候醒來。
原本閉著的眼兒眨了眨,隨即緩緩掀開眼簾,一雙還染著一絲迷蒙的雙眸漾著深深的滿足,一副沒完全清醒的呆樣。
“吟心,吟畫……”
她輕輕喚著打小伺候著她的宮女的名字,通常她起身后,都是這兩個宮女伺候的,可如今她都喊了這么久卻不見有人應聲。
她迷迷糊糊地碎念道:“這兩人又偷跑出未央宮,這么偷懶愛玩,到時若是被宮里的嬤嬤們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我保她們一回,這次說什么都不能饒了她們,否則太子哥哥和父皇又要叨念我心軟了!
想到這兒,皇甫憐波沒好氣地嘟起嘴,徑自從榻上坐了起來,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宮里,身邊就響起了一記低低的嗓音。
“你果然不只是個小太監!
剛剛他將她的長串叨念都聽進了耳中,姬耀天已經確認了皇甫憐波的身分。
太子哥哥和父皇?這個人的身分還真是尊貴非凡。
也對,如果只是個尋常宮女,宮中不可能這樣不動聲色的找人,那些急于建功的衙役只怕早就大剌剌的宣揚,鬧得眾所周知。
唯有身分貴重的主子不見了,才需要這樣秘而不宣的找,免得遭到有心人士的利用。
想到他連著兩次訛詐公主,姬耀天倒也沒有太多擔心,既然她扮成小太監出了宮,必然不可能曝露自己的身分,所以就算她想報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姬耀天身為一個奸商,最善于看透人心,因此在分析利弊后,不煩惱自身安危,反倒好奇她堂堂公主為何要扮成小太監出宮。
“你怎么在這里?”他突如其來的話讓皇甫憐波頓時三魂七魄全都歸了位,她瞪大了眼往姬耀天所在的方向瞧來,一瞧清是他,倏地意識到自己早就出了宮,既然不在宮中,那吟心和吟畫自然也不會伺候在身邊。
她努力地回想著自己方才到底說了什么,她都還沒想清呢,那愛財如命的姬耀天已經再次啟口。
“你是個公主?”
“我……”
沒料到自己的身分竟一時大意說漏了嘴,皇甫憐波絞盡腦汁想著該怎么把話給圓回來,偏偏她一緊張,腦袋便亂哄哄的,搜索枯腸也想不出一個好借口。
只好按下心底的著急,板起了臉,別扭地喝道:“你這個人怎這么不知禮節,這樣擅闖人家的屋子,居心可在?”
“你真的是公主?”姬耀天沒回答,再問一次。
“你、你別胡說八道,什么公主?我只不過是出來辦事的小太監罷了!
這話說得底氣不足,姬耀天一聽就知道她在撒謊,正待追問,門外卻傳來了陣陣話聲。
姬耀天挑了挑眉,皇甫憐波也聽見了,兩人都困惑地看向房門。
“你們小心仔細,別驚著了貴人,咱們奉命將人平安送回,萬萬不可出一點差錯。”
皇甫憐波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原本因為睡了飽覺而有些紅潤的臉色頓時刷白。
他們怎么那么快就找來了?她內心驚慌,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已經睡去了三個日夜。
不甘心。『貌蝗菀撞排芰顺鰜,她可不想連京城都還沒出去,就被人給打包送回皇宮。
編貝般的皓齒咬上了自己的唇,皇甫憐波皺著眉頭左思右想,卻想不出個法子來,當她抬起頭,見姬耀天還站在原地直勾勾的望著她時,腦海驀地靈光一閃。
“我把全部的銀票都給你,你能帶我逃出去嗎?”
在她充滿希冀的眼光中,姬耀天有些猶豫。
雖然他很愛銀子,可就算有再多銀子,那也得留著命來花。
從方才樓下傳來的那番話聽起來,這公主應該十分受重視,若自己真帶她逃走,肯定會變成欽命要犯,再加上他的身分……
姬耀天還在遲疑,皇甫憐波卻已經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掀開被子,因為那天大夫瞧完了她便倒頭就睡,所以身上的衣物倒還整齊,仍是那身小太監的服飾。
一骨碌跳下床,立刻跑到門口瞧上一眼,隨即又幾個箭步竄了回來。
她仰起頭,瞪著還猶豫不決的姬耀天問道:“你到底做不做?”
姬耀天正要搖頭拒絕,說時遲那時快,眼尖的他看到一道寒光破窗而入。
不是交代不能驚著貴人嗎?
這樣的念頭才剛閃過,姬耀天手腳敏捷,一把拉過還搞不清楚發生什么事的皇甫憐波。
還好他的動作夠快,那帶著寒光的箭矢只劃破了他的衣服,但從那箭的來勢來看,確實是沖著眼前這個嬌貴公主來的。
“你……”面對如此險境,他正想開口,可話只到了舌尖,還來不及說,窗外疾又一道寒光襲來。
他猛地伸手一拉,將皇甫憐波甩在自己身后,一雙銳眸倏地瞇起,自言自語般的咕噥,“不是說不能傷你分毫嗎?怎么這些襲擊卻彷佛是沖著你來的?”
姬耀天這番自言自語聽在皇甫憐波的耳中,宛如巨鐘,她還來不及消化心頭那又驚又疑的心緒,幾個蒙面的黑衣人已經凌空破窗而入,個個殺氣騰騰。
“嘖嘖嘖,你的銀子還真難賺。”
眼見情況緊急,姬耀天便是要撇清這一切,只怕也來不及了,他沒好氣地又咕噥幾句,旋即一臉冰冷地瞪著眼前五、六個黑衣殺手,心中盤算起自己的勝算。
他自小心眼便多,腦袋也挺機靈的,加上曾機緣巧合幫過一名丐幫的八袋長老,那老人為了答謝他,傳授了一些拳腳功夫,雖說不到大俠之流,對付這幾個黑衣人也是綽綽有余。
再者,下頭還有不少官兵,要真打不過,難道還逃不過嗎?
只是他當真要插手皇室之中的事嗎?他知道自己現在最該做的就是轉身走人,管她會不會被請回宮里去。
可當他的視線往下瞧去,看到她的小手緊緊地攢著自己的衣袖時,姬耀天向來堅定的心思竟起了一絲的猶豫。
眼前情勢緊繃,姬耀天只是擋在她的身前而無任何舉措,皇甫憐波的心思雖然單純,卻也不笨,自然可以嗅出不對勁。
下頭的官兵雖然圍起了客棧卻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驚著了她,但眼前這群黑衣人擺明是要來取她性命的。
這樣看來,顯然是有人想要借著她的離宮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