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崔鶯鶯被紅娘匆匆忙忙地喚醒,杜確每日都要晨起習武,向來都比她早起許多,她起床后不見他是司空見慣的事,但紅娘七早八早叫醒她卻不太正常。
“不是還未天亮嗎?叫我做什么?”她拉起被子蓋住頭。
紅娘把被子拉下來,皺眉道:“大事不好了,小姐還有心情睡大覺?”
崔鶯鶯對“大事不好”最為敏感,一聽到這關鍵字眼便立即坐了起來,“發生什么事了?快說!”
紅娘雙手叉腰瞪著她,“那個鵑姑娘在廚房里給將軍做早飯!”
崔鶯鶯有些錯愕,“就這事?”
紅娘沒好氣的道:“小姐認為事情還不夠大嗎?”
崔鶯鶯無所謂地說:“她喜歡做飯就給她做好了!
紅娘實在是恨鐵不成鋼啊,“小姐自己想一想,成親以來,可曾給將軍做過一頓飯、縫過一件衣裳?”
崔鶯鶯根本不必想就答道:“沒有!
但那又怎么了?做飯有廚娘,縫衣裳有繡娘,她沒做,也不會讓他沒飯吃、沒衣裳穿。
“小姐!”紅娘重重嘆了一口氣,“要是鵑姑娘沒來,小姐可以繼續懶散下去,可鵑姑娘來了,小姐的公婆也來了,鵑姑娘天還未亮就起來做飯,如此賢慧,小姐卻在睡大覺,這豈不是給公婆有話說?”
崔鶯鶯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聽紅娘的,但她梳洗后便鬼使神差地跟著紅娘到了廚房。
對于廚藝,她是一竅不通,前生她的心思都在工作上,只會泡面,連個荷包蛋都不會煎,叫她把蛋打到鍋里都是件很困難的事,更何況是做一頓飯。
她看著一應俱全的廚房一愁莫展,廚娘已經讓紅娘給請出去休息了,要讓廚娘幫她煮是不可能的事。
紅娘很俐落的洗好了米,“突然要讓小姐做頓飯不可能,小姐就煮個咸粥吧,奴婢來教您,您仔細看奴婢做了。”
半個時辰之后,崔鶯鶯有感而發,煮粥是世上最難的事,不停攪拌讓她的手快酸死了。
不過,她煮的粥看起來有模有樣,跟紅娘煮的差不多,她的調味都是照紅娘教的,肯定也不會走味。
杜確回到屋里時,就見崔鶯鶯端坐在桌邊,桌上還有一小鍋粥。
他以為他回來時她必定還在睡,沒想到她也起來了,他原想著沐浴后再摟著她睡會兒。
“這是?”杜確看著桌上的粥。
崔鶯鶯有些迫不及待的說:“我做的粥,快坐下嘗嘗!
見她一臉的期待,杜確依言坐下,嘗了一口,表情有些奇怪。
崔鶯鶯看著他的表情,只見他額角一抽,她急問:“怎么了?不好吃嗎?”
“味道極好!倍糯_若無其事的一口口繼續吃。
崔鶯鶯不信,她搶過湯匙,自己嘗了一口,頓時皺眉,“焦了。”
看起來挺美味的粥卻有一股子焦味,肯定是她攪拌得不夠勤快,鍋底焦了。
她有些懊惱,“別吃了!背越沟臇|西會致癌。
“我要吃!倍糯_取回湯匙,繼續吃。
見他吃得津津有味,崔鶯鶯想搶湯匙卻沒搶成功,忍不住說道:“我說別吃了,對身子不好。”
她真的很想煮頓飯給他吃,但沒想害他吃焦粥。
杜確卻是說道:“這是你第一次為我做飯,我要吃。”
明明很難吃的粥,他還吃得那么香,她心頭一暖,心不自覺的飛揚了起來,做飯的辛苦一掃而空,她第一次興起了要練廚藝的念頭,想要正式做一頓飯菜給他吃。
忽地,一個丫鬟在外頭稟道:“將軍,奴婢小紅,是伺候鵑姑娘的,鵑姑娘請將軍過去挽袖軒用早膳!
挽袖軒是杜氏夫婦和杜鵑此番來此住的院子,離他們夫妻現在住的飛天閣并不遠。
聽到小丫鬟的話,崔鶯鶯的表情有些微變化,杜確看在眼里,淡淡地道:“跟鵑兒說,我已用過太太做的早飯,不勞煩她了。”
外間那叫小紅的小丫鬟又怯生生地道:“鵑姑娘說老爺、太太也會一道用飯,請將軍務必前往。”
崔鶯鶯頗不以為然,杜鵑又在利用杜氏夫婦了,當然,或許是杜氏夫婦授意的也不一定。
她看著杜確,用眼神詢問他要如何處理?
就見杜確淡定地道:“前面那些不必說了,你就跟鵑兒說,回去洛陽的馬車已備好了,問他們何時啟程?”說罷繼續吃他的愛心焦粥。
崔鶯鶯噗哧一笑,這么一來,杜鵑不敢再派人來請杜確過去了吧?
天界的玉帝看著這一幕也是大感意外,他玩味地摸摸下巴。
哈哈,原來他家亥豬往情字里陷足是這副護妻模樣啊,崔鶯鶯這個小女子有點意思,待陽壽盡與亥豬一同回到天庭時,他可要與她好好聊聊。
“好了,可以了,別吃了。”見杜確已吃了大半鍋粥,崔鶯鶯又想阻止他繼續吃下去。
“你親手做的,我要吃完。”杜確在她面前把一鍋焦粥全吃完了,還讓她看焦成一片的鍋底。
崔鶯鶯正有些敬佩又有些無語時,外間又響起了一個丫鬟的聲音,與先前那個叫小紅的不同,這個中氣十足,很是開朗地道:“將軍,奴婢小柳,是伺候太太的,太太說,要是將軍有空,請將軍陪她逛逛宅子。”
杜家原是平頭百姓,杜確官拜一品之后,便在洛陽老家起了一棟宅子讓父母安養晚年,又買了十幾個下人伺候,加上逢迎拍馬送禮的人多到數不清,因此杜氏夫婦才搖身一變,成了有人伺候的老爺太太,杜鵑也成了小姐。
“沒空!倍糯_眼里寒冰劃過,沉聲又道:“同我娘說,這里是將軍府,不是游樂園子,隨意亂走,軍法處置!
“是、是、奴婢知道了!”叫小柳的丫鬟嚇得趕緊去傳話了。
崔鶯鶯揚了揚眉,“逛逛宅子真有那么嚴重?”
老人家嘛,進了大觀園,想到處逛逛也是人之常情。
杜確皺眉,“逛逛宅子無可厚非,但是娘定會讓鵑兒同行,并在中途佯裝肚子疼要去茅房,留下我與鵑兒獨處。”
崔鶯鶯不禁莞爾,“看來爹娘很疼鵑兒,一心要把她塞給你。”
杜確淡淡地陳述原主的記憶,“鵑兒雖然是養女,但爹娘自幼便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街坊都說爹娘疼愛鵑兒勝于我這個親生兒子!
崔鶯鶯沒細想,只笑道:“女兒比較貼心,多疼她也是應該的!
事實上,除了崔鶯鶯,杜確對杜家的家事也不感興趣,說到底,那些人與他并不相干,唯有眼前的崔鶯鶯才是與他相干之人。
他薄唇微揚,“不說那些了,我帶你逛逛宅子!
崔鶯鶯看著他,心里一陣曖。
他不想與杜鵑逛宅子,卻想陪她逛,這不是擺明了對她偏心嗎?
她享受著他的偏心,在他的陪伴下逛遍了將軍府,逛完了府里,在她有意無意的引導下,兩人信步來到后山的練兵場。
這片面山的練兵場,先前發生爆炸時,她來過一次,當時就對這片地形絕佳的練兵場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時烈日當空,沒有一絲風,遠處蒼松郁郁的山林靜止不動,寬廣的空地上,只見白衣、黑衣兩支隊伍在對壘,站在主將位置上的是穆芷,她身著紫色戰袍,英姿颯爽,頗有幾分女俠味道。
崔鶯鶯其實對宅子里的花花草草和曲廊彎徑沒什么興趣,但她對練兵場卻很有興致,一來腳就粘住了,根本不想走。
她專注地看著對決,而杜確看著她。
一個官家千金該對練兵感興趣嗎?都說崔相府千金有雙綠手指,可是他們經過府里佳木蘢蔥的花園時,她并沒有停下來,反倒像是視而不見似的走過去。
“有趣嗎?”他不動聲色地問。
崔鶯鶯用力點頭,依然目不轉睛的看著校場上兩方陣勢,“很有趣!
杜確神情專注的看著她,“何處有趣?”
崔鶯鶯低低一笑,“穆將軍有趣。”
杜確劍眉一挑,“如何說?”
崔鶯鶯直言道:“攻方實力是很強,但穆將軍好像不知道她的防御漏洞百出,要是這支隊伍上場應戰,或許頂得住敵方首波攻勢,但若敵方是一支懂得退守的精兵,那穆將軍這兩支部隊都會落敗!
“所以呢?”一道冷冽的女聲在崔鶯鶯耳邊響起,“你這是在嘲笑我練兵的方式嗎?”
崔鶯鶯火速轉身,這才發現穆芷在她身后。剛才她太專心看隊形變化了,沒注意到穆芷何時離開了主將的位置。
她有些埋怨地看了身邊的杜確一眼,這人,他不可能也沒看到穆芷來了,為何不提醒她?穆芷已經對她有敵意了,如今又結下這梁子,兩人是別想好好相處了。
她有些尷尬的看著一臉結霜的穆芷,“穆將軍什么時候來的,真是輕功了得,我都不知曉。”
穆芷才不領情她的討好,不依不饒的問:“回答我的話,你適才是在嘲笑我練兵的方式嗎?”
抱大腿作戰失敗,崔鶯鶯嘆了口氣,“并非嘲笑,只是陳述事實!
“事實?”穆芷瞪著她,“也就是說,你認為我如此練兵很可笑?”
“并非可笑,而是沒有對癥下藥,防御太弱了,在戰場上很不利,被敵人先找到破綻,便是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面前,只要加強后方的防御即可……”
崔鶯鶯真的很想把自己所知傳授給穆芷,可穆芷不等她說完就冷冷打斷她。
“夠了!”穆芷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冷哼道:“少在那里紙上談兵了,說的好像你多會練兵似的!
崔鶯鶯也有些被激怒了,她輕哼,“是不差!
她在西點軍校也是小隊長,對如何磨菜鳥自有一套手段,保證讓新兵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不過,為了爭一時之氣,她壓根忘了她要保持低調,身為一個深宅里的相府千金,會練兵絕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你說什么?”穆芷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嘲諷的冷笑兩聲,“你、會、練、兵?”
杜確倒是波瀾不興。
早在她說出她會讀心術時,他就不意外她還會語出驚人,不過她不似一般官家千金的柔弱和呆板,正是他被吸引的原因不是嗎?
“為何不回答?”穆芷咄咄逼人,聲音也忽然變得尖銳,“我在問你,你是否會練兵?”
崔鶯鶯終于想起了自己不應該會練兵,可在穆芷的逼視下,她還是不甘示弱地說道:“我平日里也很喜歡研究兵書陣法!
“兵書陣法?”穆芷嗤之以鼻的哼道:“你認為光是看看兵書陣法就能練兵了是吧?”
崔鶯鶯不怕死的點了點頭,“正是!
穆芷沉下了臉。
杜確輕輕挑眉。
她這是在惹毛穆芷,穆芷性格倨傲,又豈容一個門外漢對她練兵的方式指手劃腳,就算是耿云、孫忍風等人對她練兵的方式有意見,她都聽不進了,更何況是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懂的崔鶯鶯,她絕無法忍受。
“那么,你敢不敢與我較量?”穆正雖然冷冷的看著崔鶯鶯,但眸里卻像要冒出火來,顯示她胸中燃著濤天怒火。
如果這時候崔鶯鶯求饒,她還可以放她一馬,若她不知死活,以為看了幾本兵書就能對她指指點點,她絕對會讓她好看!
“如何較量,你說吧!”崔鶯鶯一臉無所謂地道。
穆芷冷眸輕瞇。
她竟然不求饒,反而下戰帖?
好,很好,自找死路,到時成了她的手下敗將,將軍夫人的顏面掃地可不要怪她!
“從新兵里各選出三百小兵,為期一個月,你我同時練兵,比試題目就由耿云和孫忍風決定,比試當日才揭曉!”
聽起來很合理,崔鶯鶯決定接受這場比賽,“我同意。”
穆芷揚看著從頭到尾不置一詞的杜確,“你不能暗中幫她。”
杜確淡淡的看著她,并不承諾,緘默著,穆芷頓時非常懊惱自己的失言,他的人品擺在那兒,她根本不必特別提出這種要求,是嫉妒心讓她失了冷靜,看到他們這樣站在一起,一對璧人似地,刺痛著她的眼。
一陣炙熱的風吹過,艷陽下,她瞬也不瞬地看著杜確踱步離開的修挺身姿,直接將他身邊那抹纖細麗影屏除在視線之外。
她會贏得比賽,因為,她不能在杜確面前失了顏面,他的眼光,對她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