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戀。
她覺得自己其實是個好情人,是他太惡劣了,才惹得她別扭萬分。如果他可以乖巧一點,她就會更樂意與他長相廝守了。
至少,她是這么認為的。
“你想得太天真!笔謾C那方的好友吐槽。
她隱隱不爽。是不爽于對方潑來的冷水,還是不爽于電腦螢幕上呈現的盤面走勢,不得而知。
“我光用聽的,就覺得你的他是個老手。根本是他在操控你,不是你在擺布他。”小惠再怎么天縱英明,對于感情完全是菜鳥一只!八阅悻F在被他扣押在東京了?”
“我沒有被扣押!必i!
“好啊,那談談你除了整天被關在屋里,還去了東京哪里?”
“我不是不能出去,而是懶得出去!彼憛捜毡镜男「窬郑偌毼⒌纳钇肺端矝]興趣!昂昧耍乙獟祀娫捔。”
“你每次都這樣!卑ィ瑳]轍。“談到你高興的事,就嘰哩呱啦個不停。談到不高興的事,就巴不得把對方掛了!
“對啊。如果你那里有繩子,我就不用費事地從日本寄過去了!闭堊孕辛藬,把自己掛上去。
“小惠,既然你會在日本待一陣子,那我去找你玩好了!”好興奮喔。
“不準!
“為什么?”
“我很忙。”
“忙什么?”
答不出來,但滿臉羞紅。
對方腦筋轉過來了!澳惴判陌桑抑皇且粫r興起,隨便講講而已,F在是什么時候了,我忙著籌備我們家的尾牙都快瘋掉,哪有閑情去玩!
以往同在美國讀大學時,一聲號召就跑去世界各地冒險的豪情,已經過去了。各人有各人的感情要經營,各有各的事業要打拚。
“小惠你家今年尾牙要干嘛?”
“莫扎特電音家族的搞怪派對,外加自己弄的尾牙樂透,讓大家玩個夠!逼渌糠志臀袑H酥谱,她只要動腦筋就行。
“啊?”樂透?“你要怎么弄?”
“設計一個封閉式的電腦樂透游戲就OK了!
“說的容易!卑ィ抢,很多事對小惠來說都很容易!翱墒呛伪馗愕眠@么復雜?找幾個藝人唱唱跳跳,發獎金發禮物也過得去啊!
“我家情況沒你家那么穩定,必須加強凝聚力。”向員工展現誠意!岸椅医氵沒上軌道,需要人幫忙。飯店的每股獲利不過一元上下,尾牙辦得這么熱熱鬧鬧,我也很吃力,可是不這么做不行!
“小惠,你不是立定志向,再也不跟家里的事業掛鉤嗎?”心里卻還是牽牽扯扯,放不下。
她空茫地盯著螢幕,視而不見。
“我不是在烏鴉嘴,而是怕你又受傷。你全心全意地惦念著家里的事業,勞心也勞力,付出那么多,誰感激過你了?”不做還好,一旦介入,不論做好做壞,都有人念。
“辦完這次尾牙,我就收手!彼闶亲鰝了結。
“別自欺欺人了。你如果辦得不怎么樣,給他們冷嘲熱諷也就罷了。萬一你辦得太成功,你就完了。”
“我只是為飯店營運做拉拉隊的工作!睕]要搶誰的風頭。
“你的眼中只有飯店,你姐的眼中釘卻是你。你信不信,明年尾牙,你姐一定會搶著要辦!迸c妹妹的成果一別苗頭。
夠了沒有?為什么連這種事也要拚個高下?
“小惠,干脆就把整個活動放手外包,不要管了,專心去談你的戀愛吧!
班雅明也這么說過,可是……
“只有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會對你講這種沒良心的話!睂嵲谑遣蝗淘倏葱』荼勘康刈跃驂災沽。“你把這次尾牙籌畫得太搶眼,媒體最愛的就是你這種有話題的場面,又玩又鬧又大發鈔票,連我都想參加,完全對準了大家的胃口。可是你姐沒這個本事。明年她如果硬要自己來,搞得灰頭上臉,結果死得很難看的一定是你!
總得有個可以遷怒的對象,才足以泄恨吧。
或許是如此,但……她還是懷著一絲希望。說不定,這次會有轉機。
她想回家,再試一次。問題是,班雅明放不放人,他們目前的關系又是什么?情人?性伴侶?彼此的性奴隸?還是……
他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只是不動聲色。但愈來愈常帶她一同出入的反常舉動,令她不安。他這是在就近監控她嗎?如果跟他明說,他會不會讓她走?如果她表現得合作一些,他會不會通融?
她漸漸領悟到,他是一個獨占欲很強的男人。凡是侵犯到他這領域的,即使是她,他也不會輕易放過。
更何況,她已經逃離家里,投奔到他的網羅,被他視為是他的了。如果回去,是不是形同切斷了他倆的關系?尤其他對她相親的事,非常感冒。她的返家之舉,要是被他誤解成是企圖回頭去嫁那位大少爺,事情會更難收拾。
怎么辦?
“你變得聽話多了!
他在車后座淡淡笑吟,閑望窗外掠過的風景。
她坐在他身旁,不敢動,不敢出聲,慶幸臉上的大墨鏡掩護住她的神情。
“是想通了呢,還是在盤算什么?”
呼吸變成一件困難的事,她只能竭力保持疏離,不想給人看出什么。
“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
他轉過森幽的笑意,垂睇她柔順的尷尬與緊繃。
“我都很喜歡你最近的乖巧!
前座的司機,聽不懂他們的中文交談,也看不見他在后座探入她裙內的怪手,一路捻揉著她赤露的嫩蕊,悠游捉弄。
他的囂張行徑,她早已見怪不怪,只要別傷她的面子就行。
高級而隱匿的料理亭,常是他和人談要事的地方。跟什么人談,她不知道。談了什么要事,她也不知道。她不懂日文,也看不到與班雅明交涉的人,因為彼此之間隔著一扇和室的紙門。是為了隱藏她,還是掩護對方,她不知道。
紙門那方,似乎有兩、三人,不斷與班雅明這方肅殺溝通。他呢,聽起來很正經八百,其實正一面談,一面剝出她衣物下的豪乳,讓她張腿面對他,跨騎在他盤坐的身前,以她的女性深深吞沒他的男性。
她討厭這種處境,卻被他帶領得愈來愈能適應。這樣的接觸太開敞,太全面,為了避免失控,她必須咬條手巾在口中,不想給人知道這方的光景。
太丟臉了,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
頓時,充滿男性滿足感的嘆吟,驚動到她,紙門那方的對話也愕然中止。
班雅明!
一聲巴掌,門的兩方都沒有聲響,僵凝著氣息。
沒有人聽到有流淚的聲音,也聽不見美麗臉蛋上忍無可忍的憤怒。無聲的痛斥,全咬在顫抖的小小紅唇上。
夠了。這種卑劣行徑,真是夠了!
她忿忿拉妥衣衫,也不管自己毫無遮掩的淚顏,也不管在門那方的是什么人,也不管他們會怎么想,她決意要走,什么都不在乎了。
她還在乎什么?他明知她包容他的底限,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惡意犯規,羞辱她的尊嚴。他這是在干嘛?跟別人宣示他的主權嗎?好證明她是屬于他的?
做夢!
包廂正門,在那方的另一側。她豁出去地推開隔絕兩方的紙門,打算就這樣橫跨那些神秘人士所在之處,揚長而去,卻連她這方的紙門都還沒推開,就被猝地鉗住腳踝,拖倒在地。
“干什么?”他鬧得還不夠?!
“你都不避諱了,我還顧忌什么?”
俊魅的嘴角一勾,立刻匍匐壓在倒躺榻榻米上的嬌軀,胡亂扒扯她的衣衫,瘋狂舔吮任何一處他侵略得到的肌膚。
滾開!他簡直下流到極點!
鐵臂悍然勾住她膝后,強制她妖冷地分敞自己,迎接他的欺凌。雄壯的飽滿強行擴展她的柔嫩,一再地要求她的接納。她再怎么捶打攻擊,也阻止不了他狡詐的挑釁;挑釁她活躍的官能,極度易感的需求,和嬌野狂浪的反應。
他就是有這本領,讓她去羞辱她自己。
她這才發現,自己并非真的那么不在乎,仍舊尖銳地意識著紙門那方的人,她還是不敢出聲。悲慘的是,他完全清楚她這心態,笑得格外寵溺,從容蹂躪。
洶涌襲來的狂潮,霍然超出她的承受,放聲嬌泣,急劇地跟著他的挺進激切起伏。無垠的需求愈來愈深,愈來愈饑渴,他已經徹底深入了,她還要更深。
豐乳彈跳著,更顯淫浪?墒撬丝虩o暇顧及顏面,意識全集中在他沖刺時,不斷隨之摩挲到的欲望核心,擦燃烈火。
他是故意的、惡意的、隨意的、非常地不認真,悠然觀賞她的沉淪。
纖白的雙腿環擁著他,交搭在他腰后,讓他迷醉。看她敗在自己的高傲自尊之下,真是再可愛不過的風景。汗濕的嬌軀,紅暈的雪膚,抓攀著他后臂的小爪子,再再令他癡狂。
瀕臨崩潰的剎那,他咬牙痛吼,憤恨似地沖擊她詭麗的幽秘,幾乎靈魂都要深陷其中,被她奪去。
他怎能不喜愛她?怎能放過她?
熱戀的巔峰,他們成天牽絆著彼此,分開處理日常事務的分分秒秒,都焦躁得不耐煩,只想快快相眾。他們都一樣地任性,一樣地揮霍,一樣地聰明,一樣地叛逆,一樣地饑渴,一樣地充滿危險性。
事后好一陣子她才想到,那天在紙門另一方的人,到底是什么時候自動離去的?是出于識相,還是出于習慣?如果是出于習慣,豈不代表班雅明以前也有過這種事?那是跟誰?
順著這思路推下去,結果是一陣恐懼。莫名的冷顫,阻斷這令人不安的想法,保衛她自己。
他們應該是出于識相才對。日本人本來就注重禮貌及隱私,這種解釋比較符合他們的文化特質,嗯,可是,心頭沉沉壓著的不安,為什么還是沒有消除?
“那就去看心理醫生啊!
她不是很喜歡這個答案。
“吃幾顆藥,這種情緒癥狀就能減緩!被氐胶侠砜刂频姆秶鷥取!拔乙呀浐脦啄隂]接觸這方面的新資訊,也沒興趣。如果按傳統方式測量的話,CateCholamine,Corticoids,ACTH血中濃度,嗜伊紅血球的下降,都比循環指數的測量還可靠!
他剛沐浴出來,一身赤裸地拿毛巾亂抹濕發。精壯健美的軀體,魁偉而陽剛,充滿男人味的自戀與自傲。不知不覺中,她看到癡了,根本沒在聽他說什么。
他知道,卻笑而不語,不想揭發她這可人的嬌憨。
“班,我可不可以回臺灣一趟?”
驀地,他的好心情全凝為冷漠,厭惡這類話題。
“我只要處理一下家里的事,很快就會回來!
“回哪里?”
“這里啊!
“你由哪一點確定你回來這里之后,還找得到我?”
對于她難得的懇切,他還以的是徹底的決絕,毫不留情。
“可是……家里需要我。”爸爸都再三傳簡訊給她,勸她回去幫忙。
他冷噱!胺判陌桑麄儾蝗蹦阋粋。你不回去,地球照樣公轉自轉,你家的飯店也會照樣運作,沒有差別!
他為什么要把話說得那么難聽?
“可是,”他溫柔截斷她的不滿!拔疫@里不一樣,這里不能沒有你。”
小人兒懾然心動,被攫走了意志都還不自知。
“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必留了!
“那……你要去哪里?”
“到哪里都一樣;沒有你我的人生就從此與你無關了,不需奉告。”
他們會就此分手嗎?只因為她要暫時離去?
“我不會去很久,真的!我一弄完尾牙活動,我就會趕回這里!
“好啊,你走啊!
他冰冷的大方,讓她心慌。“我是真的……我保證……”
“用什么保證?”
焦慮的臉蛋嫣然泛紅,不自覺地避開與他糾纏的視線。奇怪,他一向都能看穿她的心思,為什么這時候卻遲鈍起來了?
“你會想要結婚嗎?”
是了,就是這個!她就是一直在等他說出這句心里話,不再讓她暗自承擔。
他冷眼看她興奮又羞怯壓抑的穩重。明亮而雀躍的神采,殷殷地嬌嫩期盼,和她在拍賣會上搶著要那幅“秋千”的神情一樣。
“班?”怎么不說話?
漫長的沉默,等待變成一種折磨,磨碎許多夢境,漸露現實的剛棱。
他的神情……似乎并不如她預期的那樣。
“你的答案是什么?”她只能硬著頭皮催一下。
“我無所謂,要結就結!
尖苛的回應,輕忽得令她震驚。他并沒有拒絕,但這答復無法帶給她絲毫暖意。
“你愛我嗎?”
他忍俊不住,噴笑出聲,好像她在演一出滑稽喜劇逗他開心!拔抑滥闫饺諓劭创嬖谥髁x的書,可是沒想到你什么好的不學,卻學梅莉卡多娜,專講那些沒意義的話。”
梅莉卡多娜,卡繆筆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女角,也曾在書中追問過男主角同樣的問題,被男主角認為這種問題沒意義。
因為,愛或不愛,并不重要。
班雅明比她自己更快察覺到她所受到的沖擊,立即補上一句——
你什么時候高興,我們就結婚。
這話說來輕巧,卻毫無療效。
因為這并不是班雅明的答案,她知道,那是卡繆書中男主角,回復梅莉卡多娜的話語。他自己的答案呢?
突然間,站立變成極其艱難的事。
“貧血嗎?”他親切扶持!耙喑誀I養的東西喔!
她無法理解,中央空謂的華廈頂樓,為什么漸漸地令她覺得寒氣四逸,很冷,感覺像之前在布拉格的時候。
可能真的貧血,也可能感冒了。
他很樂意照顧他的小病人,很享受她此時無依無靠的全然依賴。他不需再緊迫盯人地牽制著她,開始放松他的獨霸,反正她是跑不了的。
連日昏睡,頭重腳輕,肚子餓卻又沒胃口進食。
她虛懶起身下床,喝水服藥。好累。
奇怪,睡了這么多天,為什么還是很疲憊,提不起勁?這樣不行,她要是再混沌下去,真會淪為廢人,再也站不起來。必須出去走走,轉換心情。
偌大的這層居住單位,沒什么復雜設計,她隨處走走就知道家里只有她一個人在。她留了紙條,也發了簡訊,交代行蹤,好讓他安心。
才走出大門,正要搭電梯下樓,就遇見怪異的景象。
這棟東京華廈,尊貴高聳卻隱密,深獲政商名流青睞。大家都著注隱私,別說互相往來,連進出之際都難得會碰到人。
前衛的性格設計,使這棟建物看來像座塔,頂層住戶只有兩間。至少,她進出多次,隱約記得在電梯間看到的住戶大門只有兩扇,今天卻出現第三扇。
也許本來就有三扇,是她一直把其中一扇當作太平門。
不對,太平門設計在隱匿的轉角處,不在這區域。
這一猶豫,她忘了進緩緩開敞的電梯門,卻專注望向緩緩開敞的那第三扇門。
出來的是個高中生,理著小平頭,看起來很單純,可能甚至有點魯莽,熱心過頭。他明朗的笑容在望見她的瞬間,怔了一怔,似乎呆住,隨即羞紅地垂下視線,客套行禮。
“宗小姐。”
他怎么知道她是誰?而且……中文?這間住戶也屬于班雅明的?
“我,我是呃,班哥的晚輩。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他是誰?
“我是十九!彼谎矍耙轮鴺銓崊s美艷逼人的娃娃,懾得心跳大亂,口齒不清!澳悄莻,如果你有空的話,四爺說,歡迎你進來坐坐!
什么四爺?
“你不知道?”十九錯愕,由她靈動的神情就明白她的心思!霸趺纯赡埽磕前喔鐬槭裁磿䦷氵M到這里?”
這又是在說什么?
“這層樓不是什么人都上得來!边@下他可是真的雞飛狗跳了。“班哥這樣等于犯了家規,是要受罰的!”
“十九!
幽微深處傳來的輕喚,像遙遠彼岸隨風飄來的囈語,隱隱約約,又十分清晰。她從未聽過這么美的迷離嗓音,仿佛每一個字都充滿著感情。簡單的話語,卻有古老的詩韻。
門里傳來的聲音,就是四爺嗎?
電梯門寂然合上,靜靜沉往其它樓層。她不在乎自己沒了逃逸的退路,比較在乎班雅明這隱藏著的另一個世界。
“對、對不起,我太沒禮貌了!笔艑擂蔚剡B連躬身!拔业眠M去,四爺在叫我。喔,對了,請你千萬別告訴班哥這件事,否則我又會被他修理得很慘!
這倒是,她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恐慌。
十九憨憨地望著她半晌,有些飄飄然。
“宗小姐,你真是個好人!
她?好人?他憑哪一點這么認為的?
“真遺憾,今天你有事要忙!彼Φ梅滞馔锵,宛如舍不得這份難得機遇。
她沒有事要忙啊。她只是……
“你的電梯來了。”
她不用搭電梯,只想搞清這件事!她不耐煩地回望電梯一眼,電梯內的豪華鏡面反映她的身影,及局部的外圍樓梯間。但,沒有十九和第三扇門的倒影。
怎么可能?
她驟然轉身,電梯前的樓梯間,只有寂靜的兩扇門。沒有第三扇,也沒有任何人。她怔在原地,好一陣子無法回神,沒有辦法理解,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藥效發作了,她覺得好困。但是……
有什么很重要的細節,她不小心錯過了,必須趕快想起來。否則一覺睡去,就再難回憶?墒,頭很重,重到她無力撐起,得趕快回屋里去。
開門都成為極大的挑戰,鑰匙卡不管怎么放,就是放不進感應器。眼都花了,景象全都倍增,模糊交疊。她很不舒服,好想吐……
小人兒終于癱軟下滑,倒在精雕銅門前,手中還握著鑰匙卡。
隱約中,有人把她安置回臥房,細心地覆上被子,輕撫她發寒的前額。
好溫柔。是誰?班雅明回來了嗎?
班,我們還是結婚吧——盡管他答得那么心不在焉,她還是很想跟他在一起。
他不喜歡她離開,她也不喜歡跟他分離。結婚吧,至少有那么一丁點保證,分開之后還會再相聚。他不用擔心她,她也不用擔心他,他們都只屬于彼此。
結婚吧,好不好?
輾轉反側,淚濕枕畔。她不知道她連在夢中都在傷心,但有人知道。
微涼的大掌撫在她臉旁,莫名地溫暖,鎮定了她飄泊不安的心。是誰在疼惜她?誰在呵護她?
小小的人兒,靜靜地睡,像安歇在彎月如鉤的小船里。夜很深很寂,只有波面泛出悄悄漣漪,夢境在蔓延。
睡醒之后,又是另一波迷離。
她怎么……一直迷迷糊糊的?到底睡了幾天?剛才是不是又作了什么夢?
才正自床上坐起,搞不清天南地北,就被粗暴的男丁格爾攻擊。
“給我吃!吃不完就別想下床!”
班雅明悍然搬來病人用的餐桌,架在床上,強制她吞下一小鍋的肉粥,把她嚇傻了。
“該有的營養我全煮進去?茨闶且约喊阉韵氯,還是要我在你喉嚨打個洞,灌進食道里!”
難得他會老大不爽成這樣。
熱呼呼的食物,熏得她暈陶陶。怎么一覺醒來,世界都變了樣?又或著,其實她還沒有醒,這一切只是夢境?
“你還發什么呆?”
她恍惚地癡癡仰望他,看他環胸噴火的土匪樣,絲毫沒被威脅到。
“湯匙好重,拿不動。”
她拿都沒拿,還敢講?“拿不動就把頭埋進鍋里吃!”
平日高傲的娃娃,忽然脆弱萬分,被他這一念,就熱淚滿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變得好容易感傷,仿佛慘遭還棄。
“你到底在干嘛?”他一邊咕噥抱怨,一邊坐下伺候,罵得很難聽卻喂得很細致,順著她的小口一點一滴地慢慢喂食。“餓成這樣也不講一聲,我買了一堆東西放在冰箱你也不弄,你簡直懶得跟神豬一樣!”
她啜泣著,委屈咀嚼,鼻涕眼淚全跟著肉粥一起吞,狼狽透頂。這副毫無防備的真面目,沒有人見過;只有他,常常目睹。
“班,我們回臺灣公證結婚!
“要辦不如去美國辦!睂λ啽闶∈。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神思縹緲,以緩慢的咀嚼作為無法言語的掩護。
“我只是跟你開玩笑的!彼瓛伋稣T餌。
“我想也是!彼Φ煤幂p松,緊蹙的眉心也融化了。“天曉得你是一時在發什么神經,拿這種無聊話題窮開心!
她釣到的回應,尖鉤反刺回她的心。
“不吃了嗎?”
“再吃我會吐!
原先的嬌慵,頓時恢復警戒的傲態,不屑他的紆尊降貴。
隨便她了。他慨然起身收拾,讓她自己去拗脾氣,恕不奉陪。
“是你抱我回房里的嗎?”她追到廚房前逼供。
“你在講什么?”沒頭沒尾的。
“我之前本來想出去走走,卻在電梯前——”她霍然警醒!白叩诫娞萸昂懿皇娣,就又折回來了,可是還來不及進門就倒下去!
他一手扶著流理臺側身回瞪,一手抆腰恐嚇!白魍炅四愕拇箢^夢,麻煩快點去洗個熱水澡,不要因為吃完發汗又再度著涼!
“可是……”
“睡昏的人是你,可不是我。我甚至懷疑你現在到底醒了沒,還是在夢囈!
“所以你沒有抱我回屋里?”
“要我現在把你抱到浴室去嗎?”他挑眉挑戰。
“算了!彼J命地放棄,不想再跟他耗。
亂七八槽怪力亂神的事,她也沒興趣探究。自己再想想,實在無聊透頂。但是,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家里有關的……
途經客廳,驀然發現一張被人忽略的小紙片,壓在碩大的骨董紙鎮下,震懾到地。是她出門前留給他的字條!猛然間,她腦中閃掠苦苦想不起來的關鍵——班哥這樣等于犯了家規,走要受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