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問去哪,她三并兩步往前疾行,沒多久便左轉到另一條街上,一家小型電影院果真就在前方不遠處,專放映二輪影片!崩蠋,剛才那位是……”他試探地問。
她剛才說了謊,不擅撒謊的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未婚夫!彼牟辉谘傻卮穑詣臃砰_了他,從皮包掏出一張伍佰元鈔票,對他說:”安曦,麻煩你幫個忙,看見售票窗口了沒?請你向那個售票員買票,順便和她多聊幾句,隨便說什么都好,我在這里等你!
多么無理頭的要求!售票員是個長相普通的中年婦人,又不是可愛辣妹,買票歸買票,為何要閑扯淡?況且,她當真要和他一道看電影?現在這個時間點只能觀賞到其中一部恐怖悚片。
“可以嗎?”她態度是這么溫和,口氣里請求多過命令,眨著眼殷殷企盼地看著他,信佛要他做的是非常重要的事,縱使他心里有再多別扭,也無法拒絕這個乍聽無害的請求。
他兩手接過那張鈔票,靠近售票口,一派鎖定。
“兩張‘追魂’!
中年婦人表情平板,劃位后將票以及找零從窗口傳給他,”五排八號,九號。”
“那個……請問這部片好不好看?”
“我不看恐怖片。”
“看的人多不多?”
“不多!
“我不是七點這一場唯一向你買票的人吧?”
婦人看他一眼,面露不耐,“如果你怕可以不要看,還有另外一部卡通片。”
他偏頭瞥望站在海報櫥窗旁的程如蘭,她踏著腳尖,目不轉睛注視著婦人,神情有些動容。
他按捺疑惑,轉身對她聳聳肩,回到她身旁,”沒話說了,老師!
“謝謝你!彼栽邬o望,婦人縮回座位,已經看不到人了。
“老師,你認識她?”那異常流露的關注是遮掩不了的。
“嗯,一個朋友的媽媽,好久不見了!被卮鸬煤芎唵,道理卻不大通,不過他不準備探究,因為被搞得一頭霧水的他只想確認她是否真想進電影院。
“那……票怎么辦?”他揚揚手里的票。
“唔?”她狀甚不在意,”噢,扔了吧!”
“扔了?”他豎起耳朵,”兩張一起扔?”這些票是買好玩的?
“咦?你買了兩張?”她拍了一下前額。
“……”他該說什么?
她看看他,他那過分秀致的雙眼已經透出古怪的光芒了,再不安撫他一下,勢必又引起諸多聯想,遂挺直脊背,正色道:“那好吧,別浪費,一起進去看吧!看哪一部?”
現在才問他?
知道片名后,她亦不置可否,逕自走到販賣部買了一包奶油爆米花和一瓶可樂塞到他手里,見他發傻,她十分認真地說明:“你們年輕人看電影不都要吃這些東西?”
這女人真鮮!心頭忍不住浮現這么一句。真想見識一下面對恐怖鏡頭的她會有何與眾不同的反應?有沒有可能再次神魂俱喪?念頭一起,他不禁樂了起來,這次他得把握機會好好觀察一番,或許有新的發現供他研究也不一定。
興高采烈進了觀眾席坐定,他前后左右環視一圈,暗悴一起:“靠!”
舉目所望不超過五顆人頭,八成是一部賣相不佳的大爛片,特效只會令人發噱。
很不幸,這部想像中的大爛片卻在開場二十分鐘之內讓他手上滿滿的爆米花灑了半盒出來,全無胃口。空曠的席位暗影幢幢,他不斷挪動坐姿,試圖對面面中不時蹦出的慘白面孔無動于衷,接著冷不防的震撼音效迫使他的右腳抽措一下,放在腳夫邊的可樂隨之翻倒,潑灑在鞋面上。
“不要怕,都是假的。”程如蘭在他耳邊幽幽說著。
幸好電影院光線不良,沒有發現他面頰不受控制地抽動了兩下。
太丟臉了!為了彌補失態,他抬頭挺胸,正襟危坐,如果不是在公共場合,他甚至想吹一段口哨表現悠哉。撐場了十幾分鐘,身側有些奇怪動靜,他斜瞄了一眼,發現剛才的顧慮太多余,因為身旁的女人不會有余暇注意到他了。
不可思議,銀幕上的駭人鏡頭竟有催眠作用?他緩緩向另一側拉天身體,測試她是否果真入睡,臂上的重量不但沒有減輕,反而因為他的拉遠動作,她的側臉頰慢慢下滑,貼附在他左胸。
無庸置疑,她睡著了,睡得非常酣甜,輕微拍晃她的肩頭亦無濟于事,可粗魯的搖醒她絕對不算明智,難道讓她清醒著笑話他的丑態?
再說,劇情正走到關鍵處,繃緊神經之際,有個活生生的人依偎可以壯膽不少,還是別打擾她為妙。
就這樣,他一面抵抗著激起疙瘩的鬼氣森森,一面呼吸著她的發絲馨香長達一個鐘頭,直到燈亮人散,他俯看她,忽然一陣迷惑。她是道地道地的女人吧?連只瘋狗都能嚇壞她,為什么驚悚片反倒令她無聊到入睡?
太夸張了!心有不甘,他屈起指頭捏緊她的鼻翼,無法呼吸的她驀然醒覺打直坐正,揉了揉眼皮,神智不太清楚地傻望他,”開始演了嗎?”
“演完了”他攤攤手,“不過老師你睡得好,睡得妙,這片子無聊透了,不如回家睡大頭覺。”
“。俊彼屑毣叵胍槐,同意道:“的確是,哪有這么神通廣大的鬼,他們都搞錯了!
很另類的回答,但讓他很不爽。身材不夠粗獷,面貌不夠陽剛都不至于打擊他的自信心,但膽量不如一個大不了他幾歲的女人簡直不可原諒。
出了電影院,街上行人如織,夜生活才剛要開始,他的節目已經結束。
各懷心事一前一后走著,拐了兩條街,周圍才漸漸冷清,她向他道別:“謝謝你啊,安曦,下星期一見!彼龘u搖他的手,像個姐姐般的溫柔神情。
那單純的溫柔,瞬間驅散了他心內所有的芥蒂,他忘了說再見,看著她走開的背影好一會兒。
想起腳夫踏車還擱在大頭家的店前,必須打道回府,這時有人搭上他的肩!笆撬麊?美珍。”
“就是他,狗眼看人低,以為念群華的就了不起了!”有女生忿忿接腔。
他還來不及回頭,身軀便被強猛的臂力往后拖行,他反射性掙扎,短短幾秒間,便摔跌在兩棟高樓間的夾巷里。
“靠!有毛病。「覄幽憷献印泵摽诘脑挍]講完,鼻梁骨霎時出現劇烈的鈍痛,嘴里充斥著血腥味,他被莫名地攻擊了。沒有多想,彈跳起身回拳,對方更快,第二次痛擊落在他的胸口,他后腦著地,立刻昏頭轉身,感覺腹部再次被對方狠狠踹中,一陣惡心,爬不起來。
“很帥嗎?跟女人一樣漂亮有什么好跌的?踏花你的臉……”沒聽過的粗糙男聲。
他真倒霉,四肢動彈不得,只能發出悶哼。難道今晚這條小命就被廢在這臟兮兮沒人管的地方了?
他費力地側轉身,身開另一波踢打,有個清朗的女聲突兀地響起:”你們在干什么?”
“走開啦!美女,不關你的事!”粗嗓子想喝退好事者。
“……咦?那是我弟弟,你們為什么打我弟弟?”
“你弟弟?你弟弟該打!我警告你少管啦,不然連你一起打!
折射進巷子里的光線稀少,他勉強睜開腫脹的眼皮,依稀看到羅列前方的幾條影子,其中一位長發及肩,身形熟悉,他撐起上半身,虛弱地呼喊:“老師”
陌生男生轉身他,抬起一條腿,“看你還跌不跌!”
胸膛又吃了一記鞋印,一根形似棍棒的長影隨之揮下,他認命地閉上眼,先是聽到了程如蘭的驚喝:“不要……”,然后是一片中斷的死寂,和巷子外朦朧的人車喧囂。
奇跡般地,預料中的皮肉之痛沒有發生,他吐了口的敢,按撫著急亂的心跳,疑惑地朝巷口望去,微弱的光影里,終于看清楚前方的一班人馬,加上意外現身的程如蘭,共有兩男兩女;其中,兩男一女是青少年模樣,女生赫然就是那位;ū砻茫猩鷦t全然陌生,三人包圍著程如蘭站立著,中間那名男生手持長棍,長棍斜亙在程如蘭胸前,所有的人都僵立著,他的角度只看得見那三名青少年的臉,他們一致驚呆,張口結舌地注視程如蘭,忘了安曦的存在。
他忍著前所未有的巨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趨近那一群男女。校花表妹注意到湊過來的安曦,被他鼻管淌下的兩道血流嚇了一跳,推推身旁的男伴,“夠了!快走!”
兩個男生如夢初醒,拉著校花表妹一溜煙竄跑。安曦吐了一口血水,繞到程如蘭面前,如釋重負地想張臂擁抱她表達激動,兩手一張,停住,真愣愣盯著她。
那根長棍被她握住一端,緊抵在她胸脯,形成捧花姿態,稍微猜想,就知道揮棒那一刻,她以正面迎擊,雙手攫住棍身,但力道太大,長棍依然觸身。
他直視她的臉,渾身結實的一震。
她凝住不動了,蒼白的臉失去了血色,馬路上間歇的車燈閃過巷口,不時掠過她的臉,兩顆眼珠如玻璃彈珠,神辨徹底消失,看不見眼前的景物,她再一次變成了人偶。
“老師?”他顫抖著喊,伸手捏住她鼻翼,人偶依舊是人偶,不動。
“不會吧?不要啦,不要選在這時候,拜托拜托啦!”
他握住她的肩,只輕搖了一下,她手中的棍棒便匡當滑落地,整個人往前倒,這次他有了防備,穩穩接住了她,傷處一經擠壓,痛得他迸淚。
“我這是走了什么好運?起碼也先告訴我你住哪里再昏倒比較好吧?”
他狠懲一口氣,彎膝將她小心地找在肓上,重壓又促使他吐出一口血水,他拉起她一片裙擺,順手揩手臉龐上的血污,龜步走到馬路旁手招車。
試了幾次,好不容易終于有出租車肯停下載客了,謝天謝地,他忙不迭將她塞進后車座,辛苦地“喬”好兩人的坐姿,說了地址,沿未喘口氣,司機猶豫地開了口,“年輕人啊,你女朋友沒事吧?要不要送醫院?”
“送醫院?”有道理!他靈機一動,在她周身摸了半天,錢包竟然失去蹤影,沒錢怎么付醫藥費?
“不用了,回家算了。”他奶奶總還出得起車費。
車子停留原地不前,他抬起頭,從后照鏡瞥見司機充滿質穎的不信任眼神,明白了什么,火氣立時全開,他沒好氣地掏出證件,丟給對方,吼道:“看什么看啦!這是我的學生證聽到了沒?,她是我妹妹,喝醉了啦!我是好好人啦!還不快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