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輾轉無法訴諸言語,他無奈地笑了,“哪有怕什么?你過敏了。走吧我送你回家,晚上我還有事要忙!
“不回家!”女孩堅決地宣告,“大哥,我彈琴給你聽,你愛聽的那首,現在就去!”
她拽起他,就要奔上電扶梯,他紋風不動,施力反掣,女孩原地動彈不得,背對著他,沒回頭,也沒放手。
“別鬧了,我今天不想聽。坐下,讓我們好好把話說完,你幾歲了?”無論口吻多溫柔,拿不容反駁的冷靜仍然使女孩松了手,頹下肩。
“大哥,如果我現在二十七,你是不是就不會說這些話了?”
“和你幾歲無關,不過你如果想讓別人對你放心,就乖乖聽話,做你現在該做的事!痹鴰缀螘r,他也必須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女孩不置可否,仍然背對著他,他可以想像那張小臉上的絕望表情,一切都是他的錯,他開始了這段關系。
沒來由一陣心軟,他抬起右手,指尖輕碰她的肩,“喂,生氣啦?我是說——”
女孩的馨香發撲而來,涼軟的唇覆上他張開的口,靈巧的舌滑溜而進,纏繞了他兩秒,卻在他未及反應前退出,兩只胳膊隨即環住他的頸項,小臉側貼住他的肩窩,安靜地依偎著他。
剎那意外,他任她懸貼著,兩臂張開,不知該置放何處,唇瓣余留著她的濕濡和溫度。他垂視胸前的青春軀體,微傾的角度使她右頰的黑發往耳后退開,躲藏在腮下的一枚青花胎記隨即彰顯,如一枚新月,扎進他的眼簾,心臟猛烈縮緊,他趕緊調開視線,太慢了,他必須做幾道吞咽動作,才能逼退喉口的酸楚。
周身的人影來來去去,沒有人駐足特別留意他們,他們像城市里四處可見的年輕情侶,隨性表達滿溢的愛意。
“大哥,這就是我現在該做的事,不要離開我,你說過的!
列車進站,她的耳語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是他仍然讓那些字樣鉆入了心,濕了眼角。
兩只停駐在半空中的手終于垂放在女孩的纖腰,女孩更緊地依附他,他一時語塞,抬起頭,越過女孩的肩,十步舉例處,不知何時追隨而來的女人佇立在月臺邊,擔憂地看著他們。,帶著指著的神情。
心底響起了一記警鐘,他雙掌堅決地推離女孩,低叱:“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女孩僵立著,與他對視了一陣,像了解了什么,恢復了原有的平靜,撫整垂散的發絲,掖了掖裙角,說詞依舊強硬:“我知道,你也知道,你只是不敢!”
她再一次深深注視他,用力咬著下唇,“但是大哥,我不會為難你,我知道有人為難你,我希望你開心,等你不在乎別人說的話了,我會找到你的,別忘記你對我說過的話?請你不要忘記!
她的呢個這他允諾,他硬生生別開臉,不肯言語。
眼眶再次泛紅,她杵立不走,許久,他始終不看她,她漸漸明白再多的堅持都市徒然,他顯然已下決心。她掩住口,毅然轉身離開,走了幾步,發現了前方的女人,腳步立刻緩下。女孩的個頭和女人差不多,坦然無礙的敵視使女人頓覺不安,擦肩而過的那一瞬,女孩附耳對女人說了些什么,女人變了面色,待一回神?女孩已消失在來來去去的人群里。
女人錯愕萬分,神思不屬走向他,她盤起雙臂強烈質疑道:“我們認識不是一年半載的,老同學的交情了,你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吧?”
“……”他閉了閉眼,扭頭不打算回答。
“不是我不相信你,你們剛才……而且,趙熙還敢說那樣物理的話,如果你們真是關系單純,她絕不敢說出那么肯定的話。安曦,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你的學生,難道你還不了解她?”他怒目而視,急促的口吻顯然失去耐性,“我已經做到承諾了,學生還給你,你不必擔心無法向她親人交待了,我可以走了嗎?”
“安先生,你當我是什么人了?我是關心你,不希望發生誰都不愿意見到的事。你輕描淡寫你們之間所有的往來,但你知道她剛剛說了什么?她竟然說——”
“李明慧!”一聲斷然喝阻,她嚇得倒退。
“我不想聽,不必告訴我。”他堅決地轉身,快步踏上冉冉而升的電扶梯。
女人疾疾追上,不死心地質問:“為什么不想聽?你怕什么?安曦,安曦?”
“……”
他繃著面龐一語不發,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捷運站,女人腳程慢,幾次趕不上他,焦灼不已,眼看他就要快速穿越綠燈僅剩六秒的斑馬線,顧不得失態,她揮臂撥開擋住前路的行人,勾住他的臂肘,大喊:“安曦,你真不夠意思!”
他定住不動,緩緩回過頭,女人前額凈是濕汗,在這張熱暑蒸騰之下,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她做得夠多了;況且,如果不是她,他不會遇見趙熙。
“你到底想怎樣?”退回路口,他無可奈可地望著女人。
“我就是想知道,短短幾個月,她如何說出那樣的斷言?”她緊緊扼住他的手腕,怕一言不和冒犯了他,令他拂袖而去。
以外地,他沒有逃避她的咄咄逼人,相視良久,她糾結的眉頭化開了,似笑非笑,眼波里卻滿含苦澀,他吞了吞干渴的喉頭,低聲道:“明惠,我豈止認識了她幾個月,我十七年前就認識她了,這么說,你滿意了嗎?”
她一驚,縮回手,像聽到了不可思議的怪談,更像是被隨口搪塞了一個玩笑,但眼前那張從不偽飾的臉,沒有一絲敷衍的痕跡,他說的是實話。
安曦非常清楚,記憶匣子一經開啟,就再也無法合上,他選擇了她作為訴說的對象,不僅是從學生時代就表現聰慧的她較可能理解,主要的一點,是她參與了他部分的過去。許久不再刻意回首的過去,她一直將之深深鎖在衣柜底下,一個生了斑斑紅繡的餅盒里。
“安先生,你不打算告訴我所有的事?”
他抬頭仰望著午后仍然明亮的天空,短暫笑了一秒。
告訴她,意味著得細細回首,而回首的路,卻如此遙遠。
“那么只要聆聽,不要懷疑、”
回到那條小徑,回到那一天,他永志不忘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