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淚漸漸止住,可他不想離開,直到一只手粗暴地將他的手抓開。
“少找機會摸她,如果想摸,摸我就好。”顧芫香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可是他毫不留情地抽回手,力量之大令她坐倒在地上。
“不許吵!”他陰冷的聲音在顧芫香剛要發(fā)出尖叫時阻止她。
他早就煩透了,要不是因為外面大雨不斷,柳青兒昏迷不醒,他需要有人證明他與柳青兒并非孤男寡女獨居,他早就想把顧芫香趕走了。
顧芫香張口結(jié)舌地望著蘇木楠,他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回柳青兒臉上。
此刻,她的淚水停了,瞪著一雙美麗清澈的眼睛看著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勾起了他心底壓抑已久的柔情,他輕聲對她說:“睡吧!你的傷需要休息。”
說完,他走回對面墻邊坐下,靠著墻閉上了眼睛。
顧芫香恨恨地瞪了柳青兒一眼,然后像個溫順的小媳婦似地悄悄走到蘇木楠身邊,重新躺回他腿上,并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而他因太累和心太亂,并未阻止她這樣做。
屋里又恢復(fù)了之前的平靜,仿佛剛才那段小插曲根本沒有發(fā)生過。
柳青兒驚訝地看著這一切,她能體會顧芫香的感受,卻無法了解蘇木楠的感情和行為。
難道這都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當(dāng)年的“背叛”導(dǎo)致他由一個專情、快樂的男人,變成如此濫情而無情的男人?
看他對待顧芫香的樣子,她想也許女人對他來說只是解悶兒的人。
由他,她想到董浩。
同樣遭到“背叛”,同樣懷著怒氣離家,可是董浩并未變得憤世嫉俗、玩世不恭,也沒有在女人身上發(fā)泄不滿和憤懟,他對冼碧籮的深情和執(zhí)著、關(guān)愛和呵護令她羨慕不已,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們幸福生活,她也許不相信世上真有愛情存在。
可惜,她的幸福似乎在還沒開始前就死了。
因為,她愛上了一個心懷仇恨、冷酷無情,已經(jīng)習(xí)慣于過度放縱,又急切渴望女人的男人。
眼眶發(fā)燙,她知道自己又流淚了,她討厭流淚,可是卻無法控制,于是她用心傾聽屋外的風(fēng)聲和雨音,借此轉(zhuǎn)移自己的心情。
蘇木楠緊閉雙眼靠著墻壁,他又累又乏,卻毫無睡意,對內(nèi)心那股久違的柔情如此狂嘯而來感到震驚。
自從柳青兒棄他而去后,他以為心中的柔情已不復(fù)存在,可今夜,她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就將那死去的情感召回。
剛才,如果不是顧芫香出現(xiàn),他也許早已將她抱進了懷里。
她臉上、身上到處都是傷,可是在他眼里仍舊是最美麗的女人,看著她躺在那里,除了憐惜和擔(dān)憂外,他只想好好保護她、照顧她。
他一再回想著她從昏迷中醒來看到他時,那充滿欣喜與思念的眼神,足以將這幾天的疲憊和憂慮消除,可是當(dāng)她看到顧芫香后,那樣的眼神再沒出現(xiàn)過。
如果可能,他想告訴她,顧芫香是自己跟來的,不是他找來的,可是,從她的目光中他知道,她對解釋不感興趣,而他,又為什么要解釋?難道因為她受了傷,他就改變對她的恨意?
不,那是不可能的,恨已經(jīng)在心中生根發(fā)芽,無法拔除。
但,想到她的眼淚,他的心緊縮成團。
他不知道他們怎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戀人,卻有戀人般熾熱的激/情和吸引;不是親人,卻有千絲萬縷斬不斷的聯(lián)系;不是敵人,卻有水火不相容的仇恨,不是同伴,卻有共同要對付的敵人和必須攜手共度的難關(guān)。
他甚至不敢確定,是否還愛著她,因為每當(dāng)想到愛,必然想到背叛,于是仇恨取代一切。
可是一旦碰到她,他只想抱住她,親吻她,永遠(yuǎn)占有她。
最致命的是,她對他的反應(yīng)也是火熱而立即,還是像從前一樣不善掩飾感情,他知道她確實還愛著他,也相信當(dāng)初背棄他實屬無奈,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走得太遠(yuǎn),無法再回頭。
這三年多來,他在黑暗中做鬼,在陽光下做人,身上充滿洗不掉的污穢,靈魂深處有抹不掉的陋痕。
這一切都得歸咎于她,就為了這個,他很難原諒她。
夜,好漫長,雨點打在屋頂“啪啪”地響,帶給柳青兒無盡的愁緒,身上的傷阻礙了她的行動,卻未能阻止她大腦的活動。
她擔(dān)心青桑坡的人們,不知道李小牧和其他人是不是都平安回去了?大家一定會為她擔(dān)心吧!她又何嘗不想盡快回去?可是她現(xiàn)在連喘氣都難,又怎能回去?
昏暗中,她看不清楚四周,但從睡在簡陋的樹葉上來看,這里應(yīng)該是一個廢舊的建筑物,可是,她到底在這里待了多久?她一點概念都沒有。
她試著舉手,發(fā)現(xiàn)右手被綁住動不了,左手則纏滿了布,雖能移動,卻根本無法支撐她身體的重量,她依賴著唯一能動的手肘,想坐起來,可剛一用力,胸腹間就仿佛被一只巨手撕開似地,痛得她眼冒金星。
她頹然倒下,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嘗試。
一次挪一寸,總能靠到墻上,她暗自鼓勵自己。
多么難以置信,平常這點距離觸手可及,而今對她卻如同天涯之遠(yuǎn)。
屋頂?shù)墓庥昂鲩W,她還沒意識到那意味著什么時,他已經(jīng)蹲在了她的身邊。
“你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嗎?”他的聲音很輕,一定是不想吵醒顧芫香。
他的靈敏和迅捷令她暗羨不已,可是她不知該如何對他說。
他看著她羞窘的模樣,大概猜到了。“你想上茅房?”
“嗯……”她的聲音輕如蚊吟,可他聽見了,二話不說掀開了她身上的雨披。
驟然降至的寒意令她低頭,震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穿衣服,而她熟悉的內(nèi)衣已然成了布條,緊緊纏繞在她赤裸的身上,她的右臂則與身體綁在一起。
殘存的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她瞪大雙眼看著他。
“你……怎么敢?”她的聲音非常細(xì)小,但其中的抗議與怒火不容漠視。
蘇木楠真想抱起她,給予她所需要的安慰和保證,因為他知道,雖然她虛弱無比,可是她有著最頑強的精神和最傲人的自尊。
他的手滑過她細(xì)致的肌膚,對她的憐惜如漲潮的海水洶涌而來。
可是,他不能這樣心軟,不能只因為她受了傷,就如此多愁善感的原諒她。
在他們倆人之中,應(yīng)該心存罪惡感的人是她,不是他。
他陡然別過頭去,迅速站起來,脫下身上的外衣,將里面的中衣脫下,再穿回長衫,然后他蹲回她身邊,用那件中衣包裹住她的身子。
當(dāng)他做這些動作時,他始終面無表情,仿佛沒有看見她含淚的怒目,沒有聽見她屈辱的申斥,他沉默地照顧著她。
“不要……碰我!”她想躲開他。
可他根本不理睬她的抗議,只是輕巧地將兩只長袖子繞過她的身子,在她胸前打了個結(jié)。再從容不迫地褪下她的褲子,抱起她走出門外。
極度的震驚控制了她,她想對他發(fā)火,可是力不從心,而他移動她時所帶給她的暈眩感和劇痛,讓她除了緊咬牙關(guān)忍著呻/吟外,再也顧不上羞恥或憤怒。
當(dāng)難堪的一切結(jié)束,他將她抱回“床鋪”時,她因羞窘而心跳如鼓,可他漠然的表情卻給了她沉重的打擊。
他仔細(xì)地替她穿好衣褲,系回腰帶,蓋好雨披,起身往火堆上添了些木柴,再回到墻邊那個女人身旁,整個過程中,他連眼皮都沒動一下,甚至沒看她一眼。
睡夢中的顧芫香呢喃著趴上他的膝蓋,他極其自然的環(huán)抱著她,靠在墻上閉上眼睛,很快就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
柳青兒深感羞辱,為他對她的身體表現(xiàn)出來的漠然感到憤怒和痛苦。
他留在她身上的衣服,有如火焰般燒灼著她傷痕累累的身心,她無法相信,平生第一次有男人解開她的衣物,窺視她的rou/體,卻絲毫不為所動。
她相信,就算看到一塊從未見過的石頭,一朵從沒見過的花,他也該有所反應(yīng)才對,難道她還不如一塊石頭,一朵花?
或許是他經(jīng)常為女人做那樣的事,早已視之為平常?
如果她知道此刻他全力克制著因碰觸她,而產(chǎn)生一連串心理及生理反應(yīng)的話,她就不會如此悲傷:可惜,她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這幾天,他早已熟悉她的身體,她卻只忙著傷心自己對他毫無吸引力。
強烈的自憐自艾吞沒了她,讓她想嚎啕大哭,更想破口大罵,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除了躺在這里,看著他平靜地與顧芫香相擁而眠,她只能默默流淚。
苦澀的淚水在臉上留下冰冷的淚痕,令她臉上刮破的傷疤刺痛發(fā)癢,讓她羞愧地意識到軟弱只會讓自己更可悲,更令人厭。
她抑制住淚水,在心里對自己說:既然與他的情分早已結(jié)束,又何必期待他的溫柔?如今,他們再無感情牽連,他救了她,她只能感激,不能再有其他期望,否則只會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受傷。
緩緩轉(zhuǎn)過頭,她將對面墻邊的影子驅(qū)逐出腦海。
雖然沒人告訴她,她到底傷得有多重,但她相信只要回到青桑坡,或者回到京城,她會很快好起來,她不能讓剛才那樣的事再次發(fā)生,既然她忘不了他,就一定要遠(yuǎn)離他,否則就算身上的傷好了,心里的傷也會一日重過一日,最后心碎而死。
顧芫香說她斷了幾根肋骨,她相信那就是她喘息艱難,又被綁成這樣的原因。
但為何要綁住她的右臂呢?
她吃力地移動包著的左手,擦掉臉上的淚,結(jié)果劇痛從手背擴散至全身,她緊咬下唇,阻止因抽氣而帶來的更多痛苦和呻/吟。
當(dāng)痛感稍減后,她頭暈?zāi)垦5叵,她得先除掉手上的束縛,否則她無法離開這里,也無法照顧自己,至于其他的問題,她可以等離開這里后再考慮。
翌日清晨,當(dāng)一種異樣的感覺將她驚醒時,柳青兒發(fā)現(xiàn)有縷陽光照在身上,屋外的風(fēng)雨聲已經(jīng)停止,而滿臉晦氣的顧芫香正瞪著她。
“你不要玩花招!”見她張開眼睛,那個蠻橫的顧芫香立刻嚴(yán)厲警告她。
柳青兒皺了皺眉,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聽清楚沒有,你不許再勾引蘇木楠,他是我的男人!”
原來是為了這個,柳青兒輕蔑地閉上眼睛,懶得理她。
“喂!我在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驕縱慣了的顧芫香見她不回答,便用腳尖踢她一下,看到她因為疼痛而猛然張開嘴吸氣時,冷笑道:“蘇爺不在,你沒必要再裝可憐!
柳青兒擰眉看著她,恨自己無力與她爭吵。
她雙手交抱胸前,傲慢的說:“你其實傷得沒那么重,干嘛要假裝?”
柳青兒對她的自以為是很反感,也深為自己處于弱勢感到不平,面對這個滿懷敵意的女人,她不想可憐兮兮地躺著,她要站起來,就算在聲音上不能壓住她,氣勢上也要與她打個平手才對得起自己。
怒氣和決心創(chuàng)造了奇跡,她真的坐起來了,雖然當(dāng)她靠在墻壁上時,這小小的勝利幾乎要了她的命,但她畢竟靠自己的力量坐起來了!
“不要臉的女人,你居然穿了他的衣服!”顧芫香忽然尖叫著撲向她。
就在她努力調(diào)勻呼吸,抵擋那一波波劇痛時,顧芫香拉扯著她身上的衣服,那粗魯?shù)膭幼鳟?dāng)即令她淚花四濺,差點兒暈倒。
幸好衣服很快就被剝離了她的身體,她再也沒能力完成站起來的“壯舉”。
“你……拿去,我……根本不……想要……”她靠在墻上虛弱吔說。
冰冷的墻壁貼在她赤裸的雙肩,減輕了她身體的部分疼痛感。
顧芫香冷冷地看著她,她知道柳青兒是個大美人,可沒想到昏睡多日、渾身帶傷的她依然美得令人嫉妒。
那含幽帶怨的明眸,修長優(yōu)雅的頸項,渾圓的雙肩,誘人的曲線……如果不是那些刺目的傷痕,她的肌膚絕對晶瑩白皙。
一想到蘇木楠曾親手在她身上纏上一圈圈布條,她便嫉妒得想打入。
“別說得那么好聽,臭女人!”顧芫香忿恨地罵道:“蘇爺早就說過,你是個心機深沉、沒有感情的女人,當(dāng)初是你先背叛蘇爺,嫁給董浩,害他差點兒死掉,現(xiàn)在董府待不下去了,你又來糾纏他,真是個不要臉的狐貍精!”
聽到顧芫香的話,她為蘇木楠竟然將他們的事告訴外人而難過,對她來說,與蘇、董兩人的關(guān)系,連他們自己都理不清,外入又豈能明白?可見顧芫香在他心目中一定很重要。
“松開我手上的布條,我會……離開。”她垂下眼皮,心灰意冷地說。
她的聲音雖小,但顧芫香聽到了,并立刻認(rèn)為這是個好主意,只要這個女人離開,蘇木楠對她就不會不理不睬了。
“好,我?guī)湍闼砷_手,你得答應(yīng)立刻離開!鳖欆鞠阋WC。
柳青兒點點頭。“我答應(yīng)!
顧芫香蹲下,想把綁在她手臂上的帶子解開,可是生氣地拉扯著罵道:“你簡直是蘇爺?shù)目诵,?dāng)年他為你心碎,現(xiàn)在又為你受罪,真搞不懂,既然恨你,為何要跳進河里救你,又把你帶來這里照顧,還親手為你敷藥包傷,要是我,早就讓你死在河里了!”
顧芫香的動作既粗魯又帶著惡意,柳青兒痛得渾身抽搐,但所有的痛苦都因她所透露的實情而被淡忘。
“你說什么?是蘇木楠跳下河救了我?”她震驚地問。
顧芫香白了她一眼。“你聽見我說的,他瘋了才該那樣做!
天啦,真的是他救了我!她驚喜地想。
可是,他如此恨她,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