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去幫九妹求情?”
悠閑的午后,爽人的戶外,幾只肥肥胖胖的大白鵝在池子里游來游去,慕容襄坐在涼亭里,眼看著鳳皇子一口茶喝下去卻梗在喉嚨里,差點噎得上氣不接下氣。
“為什么找我?”又是咳嗽又是拍背的,鳳皇子折騰了一陣子才又重新坐好,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
“因為我想來想去,實在是找不到別人……”慕容襄嘆了口氣,想起那雙曾經靈動,如今卻沒有半點兒生氣的雙眼,他就感到難過。
“我九妹移居鳳藻宮,其實也沒什么不好啊,你看她不是方便多了?”
“事情并非如此。公主現在的情況,簡直形同被軟禁……我實在是不明白,都是一家人,為什么搞成這個樣子呢?”
鳳皇子聞言,眼中精光一掃,慢條斯理地道;“鳳藻宮的情況我是不清楚,不過要說‘軟禁’會不會太過了些?父皇向來最是寵愛曙妹,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怎么可能發生那種事?”
“鳳殿下沒有親眼看到,是下會明白的。”慕容襄將自己親眼所見如實地一一細說,鳳皇子一開始很認真的聽,到了后頭卻漸漸兩眉微蹙,倒不是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而是開始有些嫌煩了。
“事情就是如此!蹦饺菹逡恍某两谑锕鞯默F狀里,也沒心思去注意鳳皇子的表情!安挪贿^幾天的時間,她就瘦得不成人形,實在讓人為她擔心……”
“所以,”鳳皇子打斷了慕容襄!澳阆M胰樗笄椋屗峄仃P睢宮嗎?”
“我知道這樣是有點冒昧……”
“沒錯!兵P皇子的肯定句讓慕容襄愣了下。
畢竟事關兩國媾婚,玄武帝想必是被逼急了方才出此下策,鳳皇子可沒興趣插手此事,要是弄巧成拙,捋到虎須豈不糟糕?“父皇向來乾綱獨斷,這可不是我去說兩句就有用的!
“但是身為公主的兄長,您應該也下忍心見她如此消沉下去吧?”慕容襄一心為了公主,早就看不見別的事物,根本容下得鳳皇子推拖!叭绻娴臎]辦法讓她搬出那里,不然至少拜托你去看看她,勸她放開心,吃點東西,不要糟蹋自己的身體。”
“嗯……”鳳皇子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提起茶壺斟茶!澳愕牟韬榷紱]喝哪,都冷掉了,我再幫你換一杯!彼呎f,邊將慕容襄的茶水倒掉,拿起茶壺要為他斟滿熱茶。
“哪,這是今年新貢送上來的雨前,你品品!
見鳳皇子似乎有意規避,慕容襄不免心急,伸手蓋住茶碗,阻止了他的動作。
“呀呀呀……這樣可危險哪!”鳳皇子硬生生地停住倒茶的動作,慕容襄卻再也忍不住。
“鳳殿下!”
“我聽得到哪!不必這么大聲嚷嚷!兵P皇子挖了挖耳朵站起來。
“皇子殿下,其實我并沒有為難您的意思,只是實在找不到其它的人相幫,不得已才麻煩您,您要是真有不便,直說就是了,何必如此呢?”
“世子這么說,豈不是在怪罪我了?”鳳皇子笑嘻嘻地道;“要知道,介紹九妹給你認識的人還是區區在下我呢!鳳要是不為您出點力,那還成嗎?”
慕容襄一聽,大喜過望,登時推桌站起。
“殿下愿意幫我了?”
“哎……沒辦法哪!”誰叫我總是這么倒霉,遇上的凈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呢?!
鳳皇子的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笆雷佣奸_了金口,我要是再裝作不知道,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得到他的首肯,慕容襄也就達成目的,過了沒多久即起身告辭,鳳皇子笑著目送慕容襄離開,只是慕容襄人一定,鳳皇子的臉馬上就垮了不來。
“唉……搞什么,盡會給人添煩!”自言自語了一句,他伸伸懶腰,身旁收拾的小太監立即走了過來,討好賣乖。
“殿下要是覺得麻煩,那就不理他!反正宮里一處歸一處,各管各的事,要是插了手,只怕惹得一身腥。
鳳皇子聞言,忍不住笑笑,伸完懶腰準備放下的手,很順便地就在那太監頭上賞了個大爆栗。
“你也知道一處歸一處、各管各的事?那就給老子注意好自己的分內事,別的少看少聽少多嘴!”
“是……”那太監討好不成,倒真惹了一身腥,當下連忙捧著茶盤、夾著尾巴滾蛋去了。
鳳皇子冷冷地勾起嘴角,看著這一幕。
“真是的,人在家中坐,事從天上來!彼麚u搖頭,向左右大喊!皝砣四!給我傳闕懷安來見!”
鳳皇子傳令下去,下多時,闕懷安來了。
“聽說皇子殿下找我?”闕懷安一身軍裝,表情肅穆而謹慎,然而眼窩凹陷,精神緊繃,似乎已有一段時間沒有得到完全的休息。
鳳皇子細細地觀察了他一會兒,這才開口。
“闕大人、闕將軍,你知道我找你來的用意嗎?”
闕懷安垂首!罢埶傧掠廾。”
“你的確是愚昧!兵P皇子笑了!安贿^怎么就你偏有這個能耐呢?宮里每個人總是冷冷淡淡的,你就偏把大伙兒攪成了一鍋熱開水,滋滋噗噗的直冒泡兒!
鳳皇子語氣近似在開玩笑,但這同時表示了他其實沒有什么不知道的內情。
闕懷安知道他話中所代表的涵義,但卻無話可說。
“唉!本來你們這壺熱開水,本人是不愿碰也不想碰,奈何有人直接提著水壺上門來了,也罷,我答應了喝人家的熱茶,總下能把它給放涼了!兵P皇子依舊是一派輕松樣。
“父皇命九妹移居鳳藻宮,到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我聽說這三天來她不吃不喝,成天就坐在樹下發呆,才過了沒幾日人就瘦了整整一圈,這事,你知道嗎?”
鳳皇子一邊說話,一邊觀察闕懷安的神色,果不其然,原本一直沒啥反應的闕懷安忽然抬起頭來,眼中充滿的,逕是驚訝與不解!
“我說闕大人,您大可不必這么驚訝,也不必問我為什么!兵P皇子走近他,將手搭在他的肩膊上,輕描淡寫地道;“這事兒的來龍去脈,你本該比我清楚,九妹擅自離宮,又讓父皇擔心,父皇才罰她禁足幾日!
“公主……”
“你放心,九妹從頭到尾沒招出你。她堅稱她是一個人心頭悶,所以溜出去走走!
闕懷安心頭一緊,當晚他將曙公主送到城門數十公尺外,公主便堅持不再讓他陪侍,要自己一個人回去,他只得在暗處看著公主只身離開。隔日,他強自平撫紊亂的心緒進宮值班,只是,他萬萬想不到那晚之后,曙公主就被軟禁了起來……
她一定是和皇上起了沖突吧……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傻?
那凄然絕望的眸子,時時刻刻都戳得他心在燒、在痛,讓他徹夜失眠,讓他不斷地質疑自己,沒有答應她的要求是否錯誤……
現下看來,他是不是錯了。
不由自主,緊緊地握起了雙拳,鳳皇子卻在這時像是要打醒他似的,突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
闕懷安回過神來,疑惑地看著鳳皇子,后者的眼中,有著似是嘲弄又半認真的神情。
“你這家伙還算有腦袋,終究沒讓糊涂油蒙了心。你知道嗎?從九妹自宮里出走的那一刻、皇上知道后的那一秒起,他便吩咐下去,只要見到你們便抓。公主自然是要帶回宮中了,而你呢,乖乖回來也就罷了,反之,若是你反抗,還是得設法帶回宮中,只是——”鳳皇子頓了下,當時的情景他還記得,父皇笑了兩聲,笑聲里有著殘忍的狡黠。
“生死不論!
闕懷安聞言,身體劇烈地震了一下。
鳳皇子見狀,又道;“九妹說來說去都是為了維護你,只要堅持自己是一個人,父皇就算知道你們倆在一起,也不能明白拿你開刀。那一日你沒有沖動帶走九妹,其實是對的,否則今日你的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就很難說了!
“我……并不怕死!卑肷,闕懷安才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
鳳皇子聞言卻是嗤之以鼻!皠e傻了,各人只有一條命,你不怕死,為什么不帶著曙逃走?”
迎視他的眼神,闕懷安的答案出乎意料的簡單,卻震撼。
“我只是,怕遺留下她一個人。”
鳳皇子有些被撼動的看著闕懷安,后者的眼神卻是一逕的坦然無偽。
闕懷安向來話少,使他難能可貴的言語有著真誠而力道萬鈞的重量。
他說的,是真話。
“我不信你都不行!兵P皇子微微牽了牽嘴角,手離開了他的肩膀!耙估锸遣恍械,得白天!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闕懷安一愣,鳳皇子不禁翻白眼,索性講個清楚明白。
“鳳藻宮是太后寢宮,侍衛三班兩班的換,入夜之后宮禁反而森嚴,只有早上,太后習慣上御苑逛逛,宮女們跟班的跟班,打掃的打掃,沒人會去留意小院落!
闕懷安聽到這里總算明白了,鳳皇子……這是在教他怎么見到曙公主嗎?
“殿下,為什么幫我……”
“實話告訴你吧!我根本不想插手管這件事。”鳳皇子答得倒也爽脆!拔沂潜荒饺菹迥切∽痈愕脽┝,才不得已答應他!
“我不懂!标I懷安不解,曙公主被囚鳳藻宮,對慕容襄不反是最有利的狀態嗎?為什么慕容襄卻要讓她離開鳳藻宮呢?
也許,他錯估了此人的胸襟,就像他也錯估了自己的忍耐限度一樣。
“慕容襄跑來找我,也不知腦于是明白還是糊涂,一來我跟這事無牽無扯,想見九妹倒也容易,不過偏偏他不知道,老子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瞠渾水,叫我為這件、事惹父皇不高興,犯不上吧!”
鳳皇子這番話讓闕懷安聽了,真不知足該苦惱還是該苦笑,鳳皇子看上去性情、暴躁,做人做事又是看爺心情,對待臣子不屬全無心肝,但實際上卻有著比他人更加深遠而敏銳的心思。如今鳳皇子說是為了避免麻煩才找上他,但此舉等于做了一個順水人情,說他只是懶、只是順便,闕懷安不相信。
“反正呢,我知道你也是想見九妹的,橫豎就趁此機會去看望看望她吧!守門太監那兒我會派人打點好,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跟她說說話,明白了吧?”
“屬下知道了!
鳳皇子一得到他的回答,就仿佛這事兒已經辦完一樣,輕輕松松的伸了個懶腰,連聲招呼也不打,就轉身走人,闕懷安見狀,連忙叫住他。
“鳳殿下!”
鳳皇子聽到闕懷安的聲音回過頭來,后者的眼神定定地望著自己,向來堅毅的眼神之中,有著感激。
“謝謝您。”闕懷安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鳳皇子見狀,嘴角微微一撇。
“行了行了,你不必承我的情,老子也是心情好,偶爾做一回功德罷了,下次擊球競賽你要是再故意相讓,老子連你另一邊的臉都抽了,讓你湊一對八字眉!”
鳳皇子的聲音隨著他的腳步在空氣中遠去,他張狂毫不掩飾的作風是那么的任性,然而到了頂點之后,教人想討厭他的坦白驕傲都難,不由得讓闕懷安露出了一抹苦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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