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瞎忙了幾天之后，上官云中終于放下手中的排筆，承認(rèn)自己白忙一場，一事無成。
架子上的宣紙都快被她掃爛了，用來襯底的綾子卷了又放，放了又卷，始終在貨架和柜臺之間移來移去，沒出過門。
她說有事要忙，結(jié)果盡做些無意義的事，一點(diǎn)都不像她的作風(fēng)。上官云中明白自己其實(shí)是在逃避，才會找一堆借口，根本的問題在于自己的心情。
這還是她第一次因男人靠近而心跳加快，這真奇怪。最令人難以理解的是，什么樣的書香子弟她沒見過，卻為了一個打扮活像是孔雀，胸口還掛了塊大金牌的男人傷神，她是不是瘋了？
上官云中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不對勁，但已經(jīng)答應(yīng)人家的事不辦也不是她慣做的事，余恨知幾番派人抬過來的轎子，都讓她以尚未得空的理由遣返，但事實(shí)是她根本無事可做，就算有，也只是一些零星的活兒，花不到半天功夫便能做完……
“上官姑娘�！�
正當(dāng)她想自己是否太不干脆之際，余府的轎夫又一臉為難地站在水云齋門口，怯怯地開口。
“呃，少爺派我們來請你……”
不消說，余恨知又派轎夫來接上官云中，而轎夫們接連被婉拒，委實(shí)也怕了，就怕又被上官云中客氣地請回去，交不了差。
上官云中見狀嘆口氣，走出水云齋。
“我同你們?nèi)�。”老是這樣躊躇不前也不像話，不能一直給人家添麻煩。
關(guān)好店門以后，上官云中總算是上了轎。由于余府就位在居賢坊，和王大人胡同也就相隔那么一條街，距離水云齋不遠(yuǎn)，轎夫的腳程也夠快，不到兩刻鐘便到達(dá)余府。
她方踏進(jìn)余府，就差點(diǎn)撞上迎面而來的余恨知，他慌慌張張地不曉得打算前往何處。
“你在慌什么？”她好奇詢問一臉倉皇的余恨知，他的表情看起來又急又尷尬，還不斷地搔頭。
“沒有啦！”他突然變得不會說話�！拔抑皇且詾槟阌植粊砹�，正想親自上水云齋找你，沒想到……”
沒想到她就來了。
“你不是已經(jīng)派轎夫去接我，干嘛還多此一舉？”聽見他的回答，不曉得怎么搞的，她的心又怦怦跳，真的很奇怪。
“因?yàn)槟阋恢辈粊戆�！”余恨知抱怨�！拔疫B續(xù)派了幾天轎子，每次都是空轎而回，當(dāng)然會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想悔約。”
“我答應(yīng)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絕不可能抵賴�！辈黄谌槐淮林行氖�，上官云中有點(diǎn)心虛，不過嘴巴還是不肯服輸，硬是不愿承認(rèn)自己確實(shí)有過那樣的想法。
“那最好。”余恨知松一口氣，放下心。“我以為你又和以前那些人一樣……”說到這里他突然又不說了，引起上官云中的好奇。
“什么以前的人？”他們對他做了什么事，他的眼睛為何閃過一絲悲傷，一絲脆弱？
“沒什么�！庇嗪拗稚︻^�！澳阋灰炔�？”
“不必了，我沒時(shí)間。”老叫她喝茶，她又不是來串門子的。“蓮兒今兒個去朝天宮上香，店沒人顧，我只好把店門先關(guān)起來，等會兒還得趕回去�！�
也就是說，她可能只幫他鑒定幾幅書畫就得離開，教他好失望。
“那就沒辦法了�！彼l(fā)誓下次一定要找時(shí)間同上官云中好好聊聊，就算是必須將蓮兒綁在水云齋的椅子上，也一定要做到。
今日的鑒畫工作，一樣在書房進(jìn)行。上官云中一樣甫踏進(jìn)書房，就被那兩面大金盤照花眼睛，足足眨了好一陣子眼睛才調(diào)適過來。
“這兩面金盤——”
“嗯？”
“算了。”上官云中本想請教余恨知，為什么非得在書房掛上這么俗氣的東西不可？后來想想不干她的事，不必多此一舉。
不過，今兒個的日照真是烈得嚇人，加上左手邊持續(xù)干擾她的金光，害她必須花上比平時(shí)多兩倍的時(shí)間，才能將畫作瞧仔細(xì)，他對金子的嗜好可真是害慘了她。
余恨知無法體會上官云中的痛苦，只覺得她全神貫注的姿態(tài)好美，像尊觀音神圣不可侵犯。
“你為什么對字畫這么熟悉？”他早想問她這個問題，只是一直苦無機(jī)會，剛好可以拿來當(dāng)作聊天的話題。
“我是做裱畫的，當(dāng)然對字畫熟悉�！彼硭�(dāng)然地回道，注意力全集中在面前的山水畫上頭，也沒特別留意他的語氣。
“城里多得是裱畫店，他們就沒有你這么識字懂畫，也沒瞧見他們幫誰鑒定過，只有你最特別。”余恨知可不同意上官云中的說法，他雖然不懂得字畫，卻也明白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的道理，認(rèn)為她客氣了。
“那些店家一定多少也懂得如何鑒畫，只是愿不愿意開口替自己招惹麻煩，鑒定的功夫并不一定比我差�！碑吘孤闊┠鼙軇t避，替人鑒畫本來就吃力不討好。萬一鑒定出來的結(jié)果是贗品，買的人不高興，賣的人更火大，說不定還會找人狠狠修理鑒定師一頓。因此一般裱畫店是不會輕易開口指點(diǎn)真?zhèn)蔚模退憧闯鲩T道也會假裝不知道，省得惹禍上身。
“沒錯�！彼f分同意�！八赃@么多年來，沒人愿意提醒我其實(shí)買到一堆假貨，每個人都在等我出糗�！�
“這你也有錯。”她幫同業(yè)說話，認(rèn)為他的話有失厚道�！澳銓⑺惺虑槎冀唤o總管打理，他一旦有心瞞你，你自然什么事情都不可能知道，別人也不好說。”
“上官姑娘真是聰慧，事實(shí)就是如此，我也怨不得別人�！庇嗪拗猿�，他居然比一個姑娘家還不如。
“余公子……”
“枉我還在商場上打滾，居然不明白不能太相信一個人的道理，吃虧了才來后悔。”真是個大笨蛋。
“倒也不是不能完全信賴一個人。”上官云中搖頭�！爸皇切刨嚤旧砭褪且患䴓O危險(xiǎn)的事情，一旦下錯注便會全盤皆輸，往往要等到遭受背叛以后才來后悔莫及�！�
說這話時(shí)，上官云中的腦中不自覺地閃過一抹柔美的身影，懷夢是那么地清麗亮眼，那么地善解人意，和流星哥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可她最后卻選擇背叛流星哥！一直到現(xiàn)在，她都還無法相信這是事實(shí)，懷夢不可能背叛流星哥。
“你說的人是誰？”余恨知注意到上官云中一臉憂傷，懷疑她曾被什么人背叛過，才會有如此感觸。
“沒有特定指誰，只不過單純討論人性�！痹愀�，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流露出情緒，得小心一點(diǎn)兒才行。
余恨知懷疑地看著上官云中，壓根兒不信事情有這么簡單，不過他很聰明地沒再繼續(xù)追問，反而趁此機(jī)會另辟話題。
“說到人性……”余恨知瞅著上官云中。“你又為什么愿意幫我，是因?yàn)榭蓱z我嗎？”
余恨知不經(jīng)意的一句問話，點(diǎn)出了上官云中的心情，她的確是因?yàn)橥樗糯饝?yīng)要幫他鑒定書畫，因?yàn)樗莱俗约阂酝�，沒有人會幫他。
倒不是說所有人都壞心眼不肯伸出援手，而是他的自尊不容許自己低聲下氣拜托別人。他明明知道閔斯珣和皇甫淵都是這方面的好手，但非到緊要關(guān)頭，不肯低頭。只因?yàn)樗幌朐谕葘?shí)力的對手前示弱，他的出身已經(jīng)夠卑賤了，如果連附庸風(fēng)雅都會鬧出笑話，教他情何以堪？是以他寧愿拜托自己，也不愿意麻煩閔斯珣和皇甫淵，他的心情她懂，所以才愿意幫他，完全是出自同情。
“你現(xiàn)在有錢有勢，又是京城里的聞人，根本不需要我同情。”話雖如此，她還是盡量不傷害他，說話盡可能委婉。
“我是有錢有勢，但是個土包子，又喜歡附庸風(fēng)雅，我知道京里面的人都是這么笑我。”他感謝她的好意，卻沒有多大用處，就算她不提，也無法抹煞他是暴發(fā)戶的事實(shí)，人們也不容許他忘記。
“你很在意人們對你的評語嗎？”上官云中好奇地打量余恨知臉上的表情，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么認(rèn)真。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彼蠓匠姓J(rèn)�！拔宜鸭艘欢炎之�，就是怕被人批評我只懂得賺錢，沒半點(diǎn)兒修養(yǎng)，怎么知道到頭來還是被嘲笑，而且還上當(dāng)？”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栽了。
余恨知的妙，在于他敢大方承認(rèn)自己是暴發(fā)戶，不會刻意隱瞞。但他令人同情的地方，卻也在于他不會隱瞞。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上官云中其實(shí)滿佩服余恨知的，他肯勇敢面對自己的無知，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只是，太煩人，某些時(shí)候也太精明，想誆他都很困難。
“我剛剛就已經(jīng)回答過了，你根本不需要我同情�！彼苤鼐洼p地回答他的問題，余恨知還是不滿意。
“不需要，不代表沒有，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彼蛟S對書畫不在行，不代表他其他方面也是白癡，某些方面他也挺行的。
余恨知執(zhí)意要知道她真正想法，看來她也隱藏不了。
“我不想對你說謊�！彼昧ξ豢跉猓聜λ��！皼]錯，我是因?yàn)橥槟�，才答�?yīng)幫你�！�
余恨知接下來的反應(yīng)，就和她擔(dān)心的一樣：瞬間說不出話。
上官云中尷尬地看著他呆愣的表情，心想自己果然傷害到他，正想跟他道歉的時(shí)候，余恨知卻突然當(dāng)面哈哈大笑，笑得她一臉莫名其妙。
“我喜歡你的性子！”哈哈哈，她真有趣。
“至少你不會偷偷摸摸，在背后嘲笑我！”光這點(diǎn)就值得為她鼓掌喝采，她不但本事好又不虛偽，他更欣賞她了。
這有什么好笑的？
“我從來不做偷雞摸狗的事�！本尤划�(dāng)著她的面嘲笑她，令人生氣�！拔乙吡耍Ｏ碌淖之嫷任矣锌赵賮硖幚�，告辭�！�
上官云中如同上次一樣，將手中的畫軸卷一卷收好后，塞進(jìn)余恨知的手里，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你要走了？”他說錯了什么話嗎？他說喜歡她，這也不行？
“我還有一家鋪?zhàn)右疹櫍m然它在你眼里可能一文不值，但我有我的責(zé)任，不能耍賴！”
他根本不認(rèn)為她的店一文不值，也沒要她耍賴，而且……他好像看到她臉上泛起一抹紅暈，他有沒有看走眼，還是自己在幻想？
“看什么看？”
她真的在臉紅！
“我回去了！”這回上官云中走得堅(jiān)決，余恨知只得趕快追上去。
“這幅畫怎么辦？”他揚(yáng)揚(yáng)手里的卷軸�！澳氵�沒有告訴我，這畫究竟是真是假。”就光顧著跑。
上官云中頭也不回地答道。
“是真也是假�！睌[明了要他猜啞謎。
余恨知搔搔頭，完全搞不懂她的心思。
上官云中走沒幾步，又突然回頭，不怎么自然地看著余恨知。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
咦？她有話對他說，他可得洗耳恭聽了。
“你能不能別再穿得像只孔雀？”這就是一直擺在她心里的話�！澳憷鲜谴┑没ɑňG綠，我看了都覺得好笑�！�
話畢，上官云中瀟灑離去，表面上像在抗議，其實(shí)是報(bào)復(fù)，誰要他說錯話。
孔雀？
余恨知低頭打量自己一身花綠，這才覺得自己是有那么一點(diǎn)兒像，尤其他今兒個剛好穿一件孔雀藍(lán)的袍子，亮到會反光。
也好，是到了改變形象，徹底換裝的時(shí)候了。
他決定從今天開始，丟掉柜子里面那些比孔雀還要炫目的衣服，改穿白衣。
畢竟純潔的白鴿確實(shí)比華麗的孔雀，更容易捕捉女人的芳心。
手里緊緊握著真假未明的畫軸，余恨知決定從今天起就開始改變自己，朝真正的風(fēng)雅邁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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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自從那天余恨知不小心惹上官云中生氣以后，他們兩人的關(guān)系跟著起了微妙的變化，兩個人相處的氣氛更好、更自然，旁人的閑話也更多。
而不只他們之間的氣氛有所改變，書房的擺設(shè)亦大有改進(jìn)。俗氣的金盤被移走了，掛在長案后面的巨幅大紅牡丹畫軸，也在上官云中的建議下，換成四幅尺寸比較小的“梅”、“蘭”、“菊”、“竹”四君子，墻面頓時(shí)清爽優(yōu)雅了不少。
然而，改變最大的，當(dāng)數(shù)他們的生活。
上官云中每天都會固定撥出一段時(shí)間，上余府鑒定書畫。每次一到這個時(shí)間，余恨知無論身在何處，都一定會趕回府和她一起東聊西扯，有時(shí)就算不說話，只在旁邊欣賞她專注的神情都覺得幸福，委實(shí)中毒已深。
就比如今日，他明明和一位重要的客戶，約好了上京城最大的“京冠酒樓”談一筆重要的生意，兩人相談甚歡，眼看著再喝幾杯酒，生意就能敲成，他偏偏選在最重要的時(shí)候起身告辭，教客戶大大不解。
“你這么著急，趕著去哪里？”客戶一頭霧水。
“趕著回府。”余恨知微笑答道，從沒有這么喜歡過自己的宅第，簡直太棒了。
客戶還是一頭霧水，余恨知則是按照老規(guī)矩，拱手作揖說改天必定擺一桌酒席補(bǔ)償對方后便匆匆離去，客戶自始至終不知道余恨知在忙些什么，又在興奮些什么？
馬蹄揚(yáng)起陣陣灰塵，隨著人馬一體掠過京城的大小胡同，一路飆回余府。
“少爺您回來了——”馬夫尚未來得及問候，余恨知便已將手上的馬鞭丟給馬夫，往書房沖去。
他氣喘吁吁地打開書房的門，上官云中已經(jīng)在鑒定書畫。
“怎么了？”她好奇打量氣喘如牛的余恨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跑得喘呼呼？”
“沒、沒什么�！彼�在喘�！爸皇俏壹s人商談生意的酒樓，離府有點(diǎn)兒遠(yuǎn)，趕回來花了點(diǎn)時(shí)間�！辈铧c(diǎn)沒把馬操死。
“其實(shí)你不必特地趕回來。”真的沒有這個必要。“分類好的字畫我會自個兒放進(jìn)箱子里，不然也可以交代下人，你不一定要在場�！�
“我知道。”他知道就算他不在，她一個人也可以做得很好�！暗俏也幌脲e過和你獨(dú)處的機(jī)會，多遠(yuǎn)都要趕回來�！�
對余恨知來說很自然的話，聽在上官云中耳里，卻是讓她心跳加速的表白，他這話什么意思？他這么說，是在暗示什么嗎？
上官云中不知道自己腦中的思緒，都化作嫣紅在她的兩頰散開來。余恨知看著她有趣的反應(yīng)，心想她也不若他想象中冷靜嘛！隨便幾句暗示都能讓她緊張成那個樣子，他若真的采取行動，她不知道會有多慌亂，光想就令人興奮。
余恨知賊兮兮的笑容，挑明了他的壞心眼，不過上官云中接下來的話差點(diǎn)讓他失去機(jī)會。
“這已經(jīng)是最后幾幅畫了�！鄙瞎僭浦修D(zhuǎn)換話題的速度讓他措手不及�！拔蚁虢駜簜�應(yīng)該就能將這些畫鑒定完，以后我就不必來了。”她也好松口氣。
“什么？”怎么可以這樣，他才剛要開始行動就玩完了。
“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批？”余恨知愣愣地瞪著上官云中身旁的黑箱子，里頭確實(shí)沒剩幾捆卷軸，再花一點(diǎn)時(shí)間便能完成鑒定。
“你沒發(fā)現(xiàn)嗎？”上官云中好奇地打量余恨知，他的表情看起來如喪考妣�！澳銕旆坷镱^的字畫我全都鑒定過了，真跡的部分，我也已經(jīng)幫你造冊，以后你只要動動手，翻翻目錄，就曉得自己擁有哪些書畫，不必再亂找一通�！焙芊奖恪�
“該死，怎么會這樣？”他真是個呆子，居然沒想到去補(bǔ)貨，現(xiàn)在才來后悔莫及。
“什么？”她做了什么錯事讓他口出惡言，她一點(diǎn)都不懂。
“對不起，和你無關(guān)，我是在罵自己�！北康�、白癡，現(xiàn)在該怎么收拾才好？
上官云中搞不懂他為何一下子欣喜，一下子又氣急敗壞，干脆埋頭鑒定字畫，也好早早離開。
眼看著畫卷從箱里頭一捆接著一捆消失，余恨知除了干著急之外，別無他法。
怎么辦？怎么辦？他就快要找不到借口將她留下……對了！他還有書，一整座藏書閣的書！
好不容易找到新借口，余恨知頓時(shí)又露出笑容，心情大好，看得上官云中秀眉微挑，以為會下紅雨，他心情變化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別忘了還有書�！边@就是教他心花怒放的原因。
“��？”他突如其來的提醒，讓上官云中驚訝地張開小嘴，兩眼直瞪著余恨知。
“我還有一整座藏書閣的書等待鑒定，別忘了你也承諾過要幫我鑒定那三萬五千多冊藏書�！庇嗪拗靡庋笱蟮鼗匾暽瞎僭浦�，讓她知道有些頭是點(diǎn)不得的，一點(diǎn)就落入陷阱。
這下子上官云中可真是左右為難，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當(dāng)初她之所以會答應(yīng)幫他鑒定書畫，一方面是同情，另一方面也是想一窺他的藏書閣以及里頭的書籍。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因?yàn)楹退^于接近而亂了心情，這點(diǎn)倒是始料未及。
“你答應(yīng)過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絕不會耍賴�！庇嗪拗糜浶裕v過什么話都記得清清楚楚，就算漏掉幾個字意思也不會差太多，教她想賴也賴不了。
“這……”她是承諾過要幫他鑒定那些書籍，不過那是在那天他們不小心撞滿懷之前，根本不能算數(shù)。
“上官姑娘——”他低聲警告她別想耍賴，他不準(zhǔn)也不會讓她耍賴，她最好乖乖實(shí)踐承諾。
上官云中咬著下唇，垂眼偷看他，總覺得自己不該鼓勵他改變穿衣習(xí)慣。換上素雅白袍以后的余恨知外表有極大改變，變得更高雅、更像貴公子，和他先前的暴發(fā)戶形象完全是南轅北轍，卻也更加危險(xiǎn)，讓她隱約地想逃……
“啊，我知道了！”開玩笑，他怎么能夠讓她逃走，用盡辦法也得把她留住。
“知道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受不了他反反復(fù)覆。
“你在害怕�！彼欧捶磸�(fù)覆，一會兒點(diǎn)頭一會兒又搖頭，搔得他心癢癢的。
“誰害怕？”下期然被猜中心事，上官云中直覺地否認(rèn)�！拔矣惺裁春门碌模俊表槺氵�小逞強(qiáng)一下，讓余恨知更想教訓(xùn)她。
“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他笑得很賊，一看就知道沒安好心眼，上官云中的臉都紅起來。
“你這兒又沒設(shè)機(jī)關(guān)，我一點(diǎn)兒都不怕�！彼龔�(qiáng)裝鎮(zhèn)定地答道，不想讓余恨知曉得，他就是最厲害的機(jī)關(guān)，只要一個小動作就可以使她驚慌。
“不怕最好，那么咱們就這么敲定，等這些書畫鑒定完了以后，接下來輪到鑒定書本�！比f五千多冊，最起碼也要花上兩、三個月的時(shí)間，誰曉得這兩、三個月中會發(fā)生什么事？嘻嘻嘻。
“可是……”她仍在躊躇不前，深怕踏錯一步。
“我以為上官姑娘是個干脆的女孩子，沒想到也是扭扭捏捏�！彼室鈸u頭，采用激將法，不怕她不手到擒來。
上官云中明知余恨知真正的用意，卻沒辦法否認(rèn)余恨知的話，她的確太不干脆。她不只行為不干脆，心情也不干脆，明明驚慌，明明想逃，卻又忍不住想配合他的借口留下來。
“咳咳。”她真的好丟臉�！澳且惨任蚁劝堰@幾幅畫鑒定完再說�！�
上官云中臉上的紅暈和不自然的語氣，在在都教余恨知欣喜若狂，她答應(yīng)留下來了！
“你還傻呼呼的笑，剩下的這幾幅畫都是假的，你還笑得這么開心�！鄙瞎僭浦兄幌催@些畫幾眼，便能判定真假，因?yàn)檎娴漠嫷煤懿睢?br />
“我早有心理準(zhǔn)備�！彼F(xiàn)在才懶得理那些書畫，此刻的他心情好得像是要沖上云端，他終于又可以多和她相處一段時(shí)間。
“怪人�！背蕴澚艘材敲锤吲d。
上官云中接著將攤開來的畫，一捆一捆卷好放到一旁，隨口問道。
“找到新總管了沒有？”她知道他有多倚賴“總管”這號人物，不過話說回來，京城五霸之中誰不看重總管？總管這個職位幾乎已成了豪門世家的基本門面，沒有就是怪。
“正在物色�！辈皇呛芎谜�。“不過，如果你肯屈就的話，也可以來當(dāng)我的總管，說不定很適合�！�
“別開玩笑了，誰要當(dāng)你的總管�！眮y不正經(jīng)。“況且，也沒聽說過有女總管的�！�
“你可以當(dāng)?shù)谝粋�，我不介意�！彼舆^上官云中遞來的畫軸，順便借力使力將她拉近，右手還扶在她身側(cè)的桌面上，屈身將她禁錮在桌子和身體之間，氣氛瞬間變得親密起來。
不期然又和他臉貼著臉，呼吸混著呼吸，上官云中一陣口干舌燥，話都快說不清。
“再跟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我就不來了�！彼扑橹Z調(diào)狠聲威脅，聽起來就像貓?jiān)诮�，也像是呢喃，一點(diǎn)說服力都沒有。
余恨知認(rèn)真打量上官云中，發(fā)誓她在發(fā)抖，至少她的兩片紅唇就一直顫抖，教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只不過這一口若真的咬下去，會破壞接下來的布局，還是忍一忍好了。
“好吧！尊重你的意見，不跟你開玩笑了。”他直起身，表情一本正經(jīng)。
上官云中重重地吐一口氣，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同時(shí)又覺得遺憾，最重要的是，似乎有某種奇怪的情愫在她胸口流動，隨著她的血液急速蔓延到全身。
清醒點(diǎn)兒，上官云中，這個男人要的只是你的書罷了，別胡思亂想。
她勒令自己別太在意如小鹿亂撞的心跳，只要一心一意想著理智，就能脫困。
“上官姑娘——”
“這些畫軸通通還給你，我必須先趕回店里，待會兒有客人要來取畫，我走了！”意識到余恨知又要接近，上官云中索性將一桌子的卷軸盡往他手里塞，擺明將他當(dāng)書架。
由于她的舉止實(shí)在太詭異，動作實(shí)在太笨拙，余恨知不免要懷疑她是不是對他心動，不然干嘛慌慌張張地逃走？
“好痛！”而從她不小心在門口拐了一跤判斷，她極有可能對他動凡心。
啊——郎有情，妹有意。
好事近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