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穿著警察制服的梁致升認(rèn)真地執(zhí)行勤務(wù),二十五歲的他雖然是個沒有背景的基層警察,工作上卻要比其他人都來得認(rèn)真。
一輛黑色轎車這時違規(guī)被攔了下來,他走到駕駛座的車窗旁,里頭的男人降下車窗。
“麻煩把駕照跟行照拿出來。”
梁致升公事公辦地提出要求,卻不見對方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反而不可一世的開口道:“知道這是誰的車嗎?”
他看了男人一眼,“這位先生,麻煩你配合調(diào)查!睉B(tài)度并不因為男人的問話而有所改變。
倒是男人因為他不識相的態(tài)度,下馬威似的報上背景,“這是沈織容議員的車,聽明白了嗎?”
預(yù)期梁致升聽到后應(yīng)該會識時務(wù)的放行,沒想到竟聽見—“那么麻煩把你的駕照跟車主的行照拿出來!
“什么?”男人的語氣明顯因為他的回答而感到不快,“看你是搞不清楚狀況,沒把我們議員放在眼里嗎?”
梁致升的態(tài)度完全并沒有被這些略帶恐嚇的話語動搖,“麻煩請你合作!闭Z氣里還壓抑著對男人的不耐。
身為議員助理兼司機(jī),男人顯然是威風(fēng)慣了,突然被一個小警察這么對待,面子頓時掛不住,“我看你是今天出門沒長眼,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在說什么?你們所長見到我們議員都還得要低頭行禮,你向天借了膽敢開單子?”
男人把話挑明了講,料想眼前的警察就算再白目也應(yīng)該要低頭認(rèn)錯了。
然而,警專畢業(yè)到現(xiàn)在的梁致升當(dāng)警察也不是一天兩天,像這種仗著背景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人他更不是頭一天遇到,雖然過去也有前輩勸他應(yīng)該要懂得做人,但對他而言原則更重要。
“要是你再不配合我,我會以妨害公務(wù)處理!闭Z氣仍是不慍不火,可眉心已蹙了起來。
男人乍聽到這話,更加沒啥好臉色,“你說什么我看你是聽不懂人話!
他老話一句,“麻煩你把證件拿出來!
“你—”
“阿德!
突然插進(jìn)來的聲音打斷了男人的話,也讓梁致升發(fā)覺車后座有人,這車窗玻璃處理過,從外頭看不到里頭。
那叫阿德的男人回過頭,“議員—”
“把證件給他!崩潇o的女聲吩咐道。
聽男人的稱呼,梁致升也猜到車?yán)锱说纳矸荨?br />
做為沈織容的助理將近三年,阿德也明白老板的個性,一旦開口便是已經(jīng)決定,因此盡管再怎么不情愿還是拿出證件,只是在交給梁致升時臉上的神情十分不快。
梁致升對后座里的女人有些好奇,不過并沒有多花時間探究,正接過證件的他并不知道,車?yán)镉须p眼睛在打量著他。
對于這警察,沈織容一開始并不特別注意,預(yù)期他在知道自己身份后便會通融放行,因此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制止助理。
從小在政治世家中長大的她早已看慣了人性,適時的搬出權(quán)勢做事容易多了,她趕著去開一個會議,沒時間浪費(fèi)。
可哪知道這名警察這么不識時務(wù),這才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降下車窗,看著眼前這個年紀(jì)約莫要比自己小上兩、三歲的男人,沈織容懷疑他是真的不畏權(quán)勢,還是只是初出茅廬不懂得現(xiàn)實的可怕?應(yīng)該是后者的可能性要來得大一點。
梁致升在開好罰單后,準(zhǔn)備將證件交還給對方,冷不防,他感覺到兩道視線,讓他直覺微微轉(zhuǎn)頭看了眼,目光正好跟沈織容對上,在她靜默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女人這么年輕居然是議員?他忍不住眸中閃過一抹訝然,尤其她長得還很漂亮,跟著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浮上心頭。
阿德不快地接過他遞來的罰單跟證件,表情明顯是對他的不識相很有意見。
見開完單后,沈織容淡淡開口,“開車!”便將注意力從梁致升身上移開。
一瞬間,梁致升像是被觸動了心底的某個記憶,再回神時黑色轎車已開遠(yuǎn)了。
阿德邊開車邊碎念道:“議員,像那種白目的小警察就應(yīng)該要教他識相一點。”
沈織容沒有響應(yīng),視線不經(jīng)意觸及儀表版上的罰單,“……罰單給我!
阿德有些意外,不過仍是在等紅燈的空檔時將罰單遞向后座。
沈織容瞥見上頭警察的簽名—梁致升,搖了搖頭,真是不知死活的家伙。
如果她愿意,他絕對會被他上司整得七葷八素,前途無亮。
阿德透過后照鏡留意到她的表情,自以為是的解讀到,“是不是要我回頭打個電話去這家伙的派出所?”語氣里有期待。
她卻只是將罰單遞回去給他,“算了。”并不打算在這種事情上浪費(fèi)時間。
阿德一聽難免失望,綠燈亮起,他踩下油門,一段路后他像記起什么似的提醒道:“對了議員,早上太太來過電話,提醒你明天跟宏偉建設(shè)的飯局!
沈織容頓時蹙眉,因為這場飯局的目的。
父親有意投身明年的縣長選戰(zhàn),打算在年底將立委的職缺先交棒到自己手上,兩場選舉自然需要龐大的競選經(jīng)費(fèi),要是能跟宏偉建設(shè)來個政商聯(lián)姻,勢必會有利許多。
但事關(guān)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這回她可不打算乖乖就范、任人擺布,就算接受父母的支配一直到現(xiàn)在,始終未曾強(qiáng)烈反抗過什么事情,也不表示會任由自己的人生繼續(xù)這樣下去。
站在車來車往的馬路旁,梁致升因為剛剛那一眼,陷入過去的回憶中。
那一年七歲的他剛進(jìn)育幼院,一個人總窩在院內(nèi)無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地品嘗著哀傷。
直到那一天,一個比自己大上三歲的漂亮小女生闖進(jìn)了那塊角落……
十歲的沈織容跟著父母一塊來到育幼院,身為家中獨(dú)生女的她并沒有因為見到許多小朋友而感到開心,相反的,父母對院內(nèi)小朋友所表現(xiàn)出來的慈愛讓她很不是滋味。
因為平日在家中,父親對自己并不特別疼愛,母親也是時冷時熱,現(xiàn)在卻對一堆陌生小孩又親又抱的,讓她的心情受到嚴(yán)重沖擊。
心理的不平衡讓她想躲到?jīng)]人注意的角落哭泣,哭得傷心的她并沒有注意到這里并不只有她一個人,好一會后不經(jīng)意的抬頭才赫然發(fā)現(xiàn)一個一臉怔仲的小男孩。
小致升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只是楞楞地望著。
小織容卻頓時漲紅了臉,一股羞惱的情緒涌上心頭,想也沒想便大步走了過去。
“看什么看”話聲落下的同時小手已任性地甩到他臉上。
猝不及防被打的小致升楞住了,熱辣辣的痛楚感襲來讓他忘了要哭泣。
打人的小織容見他沒有反應(yīng),還囂張的撂下警告,“敢告訴別人的話你試看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跑走,小致升才慢慢回過神來,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
后來他才知道,那個漂亮的小女生是跟爸爸媽媽一塊過來的,大人們說小女生的爸爸打算要參選議員,所以到院里來關(guān)心院童。
小致升并不知道什么是議員,也以為不會再有機(jī)會見到那個漂亮的小女生,直到下個星期天在同樣的角落又再一次地見到她。
小織容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他,不過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認(rèn)出他來了,“又是你!”
相較于她語氣里的不善,他只是望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
見他呆呆望著自己,小織容沒好氣的道:“看什么看!”跟著又要上前。
小致升見狀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摀住兩頰,表情有明顯的懼意。
小織容見狀一楞,跟著才反應(yīng)過來,知道他是擔(dān)心自己又打他。
這反應(yīng)沒想到反倒讓她笑了出來,知道他是真的怕了自己,跟著趾高氣揚(yáng)的說:“要是你敢把上回的事情告訴別人,我就會像上回那樣打你!
小致升眼里的懼意因為她的恫嚇而更加鮮明。
“聽到?jīng)]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