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期天,任凱難得完全沒工作,約她到外頭看電影,吃完飯后又到風景區(qū)散心。
「又在想什么?」他去買水給她喝,遠遠走來就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水池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啊?」她慢半拍地回神。
「你最近好像有心事,常發(fā)呆!顾悬c憔悴的容顏,雖然工作很忙,但他還是注意到女友的異狀,總覺她哪里不對勁,好像悶悶不樂的,所以今天才特別帶她到戶外走走。
「大概是快離開了,有點舍不得!顾S口找了個理由搪塞,目光調(diào)向前方一對在水池邊取景拍攝婚紗照的新人,不敢讓他從自己眼里找到太多破綻。
「你有我!顾兆∷氖郑瑳]對她的說法多加懷疑。
她微微一笑,幸福又苦澀,將頭靠在他肩上,視線盯著那對新人的身影,那耀眼的白色又勾動她心中隱藏的不安與憂慮。
腹中的胎兒一天天長大,她不可能一直瞞下去,裝作沒這回事,到底該怎么辦才好?她究竟該怎么開口跟他講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你也想拍那種照片?」任凱察覺到女友一直盯著那組攝影人員看。
她驚訝地抬頭!改悴皇遣幌虢Y(jié)婚?」難道是她想錯了?
「沒人規(guī)定要結(jié)婚才拍婚紗照,當作紀念也行啊!顾p松地笑道,因為兩人早就在不結(jié)婚這件事情上達成共識,她也很清楚他之所以抱定不婚主義的原因,所以一點都不忌諱提起這個話題,也不認為她會有想結(jié)婚的念頭。
他曉得多數(shù)女人對白紗禮服都抱有浪漫的憧憬,因此雖然不屑婚姻,但卻不排斥陪她拍幾組漂亮的照片作紀念,只要她開心就好。
「……」希望立刻被撲滅,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會想結(jié)婚,更別提當爸爸……
他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哀愁,反倒訝異她該不是真有想結(jié)婚的念頭吧!
「就算沒結(jié)婚,我們也可以過得很幸福!顾泵Π矒,告訴她婚姻不過是一紙契約,遠不及他們實際的情感,更無法提供任何幸福的保障。
白宇靜凝望眼前心愛的男人,輕撫他英俊誠懇的臉龐,一點都不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
是呀,他們是可以沒有婚姻,繼續(xù)過著這么快樂又無拘無束的生活,可是孩子怎么辦?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兩人世界」了呀!
「任凱,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你也會想結(jié)婚,有個自己的孩子?」她謹慎地試探,深怕一不小心就毀了這段感情,破壞他們之間的和諧。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有那種想法。」他篤定地說,堅決的語氣里甚至帶有一絲厭惡。
「那……萬一我們有了孩子怎么辦?」她鼓起勇氣往下問。
「你懷孕了?」他臉色一變,整個人明顯緊繃。
她故作輕松地笑著。「沒有,只是問問,也有這種可能不是嗎?」
「以后我會更小心避孕,還是……干脆我去結(jié)扎,聽說男人動那種手術(shù)并不會影響正常的性功能!顾苷J真的思考應(yīng)對之策,巴不得能百分之百杜絕這種可能性,一想到自己會成為某個小孩的父親,他心里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不自覺聯(lián)想到那個視他如包袱,又將他如垃圾般拋棄的母親。
白宇靜看見男友如臨大敵的樣子,心里不只有遺憾,還存有一份對他的心疼。
她明白他之所以不結(jié)婚、不想當父親,并不是因為缺乏責任感,而是心里有陰影,他的心曾被父母重重傷害過……
她真的可以理解,因為那也是她自己不強求婚姻與孩子的原因,在父母長期缺席的環(huán)境中成長,親子關(guān)系先天不良,她也沒把握這樣的自己能經(jīng)營好一段婚姻,成為一個好母親。
原生家庭的裂痕,多少都在他們年幼的心靈上留下一些抹不掉的疤痕,只是他的情況又比她嚴重一些,因為他承受的創(chuàng)傷比她更深、更重,至少她還感受過阿嬤的疼愛,對親情沒那么絕望。
「不必那么做,我們以后小心一點就好!顾郎厝岬負u搖頭,決定還是不把懷孕的事告訴他比較好,若是他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感到很煩惱,陷入痛苦之中,勢必也會影響他們倆目前的關(guān)系。
她不要那樣,舍不得讓他受苦,也不想失去他的愛,她希望一切事情都保持現(xiàn)在這樣,不要改變。
「謝謝你。」他親吻她額角,抱住這個體貼到令他感動的女人,再次給予真心的保證!覆灰獡模艺娴臅䦟δ愫芎煤芎。」
「嗯。」她相信,真的相信……
「我愛你!
「我也愛你!顾喑匚⑿Γ驗檫@份愛里還負載著一個沉痛的決定。她知道自己如果要繼續(xù)跟這個男人一起快快樂樂的過生活,就不能留下這個孩子。
對不起。
她流下慚愧的淚,在內(nèi)心跟腹中的胎兒懺悔自己的自私,她是一個無情又狠心的壞媽媽。
對不起,孩子……
她真的很抱歉自己這個冷血的決定,可是她真的好愛好愛這個男人,好想好想一直待在他身邊……
對不起……對不起……
為了愛,她寧愿犯下這條會入地獄的罪。
隔日,白宇靜為免自己動搖,毅然決然地向公司請了假,瞞著任凱來到婦產(chǎn)科醫(yī)院動手術(shù)。
「白宇靜小姐,請到這邊換衣服!
「好!
她跟著護士往前走,心情……竟然跟要被拖進屠宰場的牛差不多。
可是她更殘酷,她要宰掉的是自己的親骨肉……
「白小姐?」
「喔,來了。」
她悒郁負疚地走進更衣間,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要將她拖入地獄,刨剮她淌血的良心。
她心痛地深呼吸,換掉一身衣裙,再跟著護士走向準備室,始終不敢碰觸自己的肚子,假裝忽略那里正住著一個無辜的小生命,也忽視自己將要犯下的惡行……
一個小時后,白宇靜面色蒼白地跑出麻醉室,奔向更衣間,全身發(fā)抖的蹲在地上,驚惶的淚水布滿整張臉,手上還有滲血的針孔。
「白小姐,你沒事吧?」護士小姐追上來關(guān)心她的狀況,剛剛完成了幾項檢查,正要開始幫她打麻醉,她突然就拔了針頭往外沖。
「抱……抱歉,我……不動手術(shù)了!顾粗共浚昧u頭。
沒辦法,她真的沒辦法殺掉肚子里的孩子,即使她很愛任凱——就是因為她很愛那個男人,所以沒辦法殺了他們的孩子,這是他們倆生命的一部分……
最后一刻,白宇靜反悔了,她不忍心扼殺腹中的無辜生命,不過那也代表她必須面臨另一個同樣會使她柔腸寸斷的痛,割舍掉和任凱的情分,放棄所有跟他有關(guān)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