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蘭舟卻要四名黑衣人拉下面巾,再要她移動步伐,走到四人面前。
她硬著頭皮照做,發現自己的高度都只到這四名高大威武男子的胸口。
「丫頭,把他們的面容看淸楚,這四個是本王最倚賴的暗衛,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從今而后,他們四人會輪流的隱藏在暗處監視你。」
見她難以置信的回頭瞪向他,魏蘭舟輕笑,「你沒聽錯,所以日后你得切記謹言慎行,只要『對外』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或做了不該做的事,他們就會替我取了你的小命!
她心驚膽顫的緩緩回頭,一一打量四名暗衛,他們個個面貌不太友善,有殺氣呢。
魏蘭舟瞧她一臉忐忑,突然笑咪咪的問:「你覺得我帶著這四大暗衛回國后,百姓們會相信我是無優閣閣主嗎?」
她愣愣的又回頭看他,他話題大跳躍,她還沒回魂呢。
「若是剛剛那樣的陣仗還不夠,本王另外也養了不少江湖人當下屬,若是讓他們一起現身,算算也有上百人。」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她,「你覺得人數夠嗎?反正,京城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雖然相信的人少,如你說的,可能不到十個人,但你剛剛那一臉驚嚇的樣子,若是全京城百姓也同樣以那表情看著本王,肯定好玩啊,本王真的很想過過當無優閣閣主的癮!
這一席話,讓三小廝驚訝的頻頻交換目光,就連一向嚴謹的四大暗衛都面露詫異,但很快恢復原來的面無表情。
楚心恬看著福王像個稚氣的孩子,一副期待等著圣誕節到來,想拿圣誕老人禮物的渴望神情,她只覺得頭上烏鴉滿天飛。
當然,她也聽懂這一席話的另一個意思,也就是他不是無優閣的閣主。
然而有那么一刻,她竟懷疑他是扮豬吃老虎,是真的閣主……她頭腦昏昏,看著他雙眸灼亮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只好開口道:「從來沒人見過無優閣閣主,王爺想冒名頂替當然成。」反正,還是不會有多少人相信的,但這句話她就不說了。
「你說的是真心話?若是真的,我再來就有事做了,想想怎么一鳴驚人。」
瞧他笑得眼彎彎,她忍不住又道:「但王爺真的想要那么做嗎?無優閣樹敵不少,會不會王爺還沒過完癮,命就丟了?」
魏蘭舟抿緊唇,皺眉道:「聽來是有點不太好!
反應極快的梔子立即上前拱手,「王爺,楚姑娘這話說的倒實在,王爺不也特別派人打聽過無優閣嗎?他們殺的全是十惡不赦的江湖惡徒,也殺了朝中一些重要大臣,是朝廷跟江湖人的眼中刺啊!
「是啊,無優閣閣主根本無人見過,雖然莫名其妙的傳出王爺就是其主,但王爺不也查出來了,丟出這些流言的就是當朝的太后跟聶相那一派的人!
她詫異的看向一一站出來說話的三小廝,這事誅及宮斗?不對!她馬上捂住耳朵,老天啊,她真的不想再聽到任何秘辛,因為知道得愈多,死得也愈快!
她這個掩耳動作瞬間逗樂了魏蘭舟,她真的太好玩了。
說她笨嘛,有時反應也挺快,不過,她不想聽下去,他怎么會讓她如愿,他可是辛苦的鋪梗鋪到現在呢。
他刻意凝聚內力,讓他要說的話順暢的傳入她耳朵,「太后一黨放出這流言就是要陷害本王的,為的是讓皇上以為我居心不良,安個罪名除之。沒想到,本王聲名浪蕩,相信的人寥寥無幾,讓太后一黨恨之入骨!
楚心恬嚇得下巴都要掉了,太奇怪了,她明明緊緊捂住耳朵了,怎么福王的聲音卻這么清楚?她呆呆的眨眨眼,困惑的看向坐在椅上,笑看著她的魏蘭舟。
三小廝跟四大暗衛都有點搞不清楚主子在想什么,他們以為是楚心恬看到王爺殘酷的另一面,所才故意混淆視聽,讓她跟外界一樣,誤認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但為何王爺又讓她聽到太后、懸相與他互斗的內幕?王爺這么信任這個丫頭嗎?
「不想聽嗎丫頭,那下去吧!刮禾m舟像趕狗似的,朝她揮揮手。
楚心恬困惑的看著他,她還是很清楚的聽到他的聲音,為什么?
她放下捂耳的雙手,神情復雜的向他行個禮,退了出去。
楚心恬一離開,魏蘭舟便見三小廝及四大暗衛面帶疑問的看著自己。
魏蘭舟心情甚佳的喝了口茶,眼中含笑,「你們不覺得她很有趣嗎?」
他們大概明白了,這是王爺的惡趣味,拿楚心恬當此次遠行的休閑娛樂呢。
魏蘭舟讓三小廝退下,他還有正事要交代四大暗衛去辦。
他先指定其中的南昱去盯著看來心事重重的楚心恬,其它三名暗衛長卿、遠志、決明得帶著其它暗衛潛伏在這宅院四周,除了提高警覺,還得盯著徐善的一舉一動。
他交代完畢后,再汷看向長卿,「京城的老妖婆踉聶相在忙什么?」
主子能叫太后老妖婆,但他可沒那膽子,「稟王爺,太后替皇上的后宮又挑選了十名美人,其中三人封為妃嬪,都是太后娘家的后輩!
「老妖婆這一招用不膩,對本王如此,皇上也是如此,一來是怕我們身邊的耳目太少,二來,就希望我跟皇帝醉臥美人膝、日日思淫欲,我成了浪蕩好色之徒,少帝再博個淫亂不思朝政之名,老妖婆臨朝聽政可就名正言順了!刮禾m舟嗤之以鼻道。
不過,他隨即笑得十分愉悅,老妖婆及聶相從來不知他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兒,這半年來,他可是暗中讓人送了禮物到老妖婆的寢宮,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聶相為討太后歡心,也在王爺離京后,私下引進三名相貌極佳的年輕男子,他們偽裝成太監,專門侍候太后!归L卿繼續拱手報告。
「太后思淫欲,聶相投其所好,這兩人還真合!刮禾m舟撫著下巴,陷入沉思。
長卿、遠志、決明靜立一旁,不敢擾其思緒。
半晌后,魏蘭舟才笑著下決定,「好,派人通知讓咱們的人先停藥!
三人不由得一愣,太后生性冷情重權勢,在情欲上放縱不太可能,但若有外力相助,便成了可能。
于是,在半年前,主子即交代宮中耳目,在太后這宮的飲食加入少量會引發女子情欲的藥,這款藥還是主子自行研發會讓人提高情欲的春藥,依太后所吃的量,累積個十日,即會讓她欲望高漲,由于吃的量少,盡管天天有太醫把平安脈,也把不出任何異樣。
此計,是主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等類似藥物,在主子府第內總有美人兒想方設法的要主子吃下,讓主子日日沉溺欲海,而主子雖識破此計,也不得不配合演出。
但主子卻要他們的人停藥?雖然不解,但他們唯命是從,拱手稱是。
魏蘭舟在處理完這些事后,短暫小睡片刻,徐善即派人過來詢問,可要用晚膳?
時值夕陽西下,魏蘭舟點了頭,卻要垢子叫楚心恬端盆溫水進來侍候。
楚心恬住的房間與魏蘭舟只隔三間房,在見到自己換穿的衣物、魏蘭舟給的藥瓶,甚至努力存下的錢袋都好好的放置在房里時,她是驚訝的。
但在想到他都能在無聲無息下,派人擊殺權尚書等一船人,這些物品出現在這里便也不算什么了。
方才在梔子來叫她以前,她也累得小睡一會兒,因此,這會兒端著銅盆走進來時精神好了些,只是頭發來不及整理,有些小亂。
在蓮子的提點下,她先侍候魏蘭舟洗臉,再踮高腳尖為僅著內衫的他套上一襲月白色袍服,但在他示意要她梳理他一頭披于后肩的長發時,她面露為難,她不知怎么替古代男子束發啊。
在魏蘭舟一個眼神下,蓮子走過來,以口說教學,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讓楚心恬拿著烏木發梳,一綹一綹的梳理著主子的一頭黑亮長發,再以玉冠束發,一個絕倫出色的男人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魏蘭舟滿意的看著她,「不錯,手挺靈巧的!
她只能點點頭,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主,她是奴啊。
「呃……王爺你做什么?我的頭發……」她也不知道他怎么辦到的,大手在她頭上轉了幾下,她盤起的辮子就掉落下來,而且還瞬間如絲緞般散開。
魏蘭舟伸手拿起梳子,替她梳理幾下柔潤如緞的發絲,手一翻再一轉,不過三兩下,就將她拉到梳妝鏡前坐下,「我的丫鬟頭發不該像鳥巢!
她看著鏡內的自己,仍是她習慣的盤發,方便她在廚房干活,但她自己是練了一年后才能快速盤好,這個身分高貴的男人怎么會梳女子的發式?
她凝睇著笑容滿面的他,這個男人,她真的看不清,而梔子三人卻仍表情如常。
「王爺女人多,也識情趣,會替女人盤發,但我何德何能——噢!」
魏蘭舟沒讓她把話說完,直接拍了她的后腦杓一記,丟了一句,「笨蛋!」舉步就往外走。
訶子及梔子忍著笑意,匆匆跟上,蓮子落后一步,經過她身邊時,低聲道,「你腦子不好,眼睛也很不好,還不跟上!
她揉揉后腦杓,誰腦子跟眼睛不好?魏蘭舟喜怒無常很難侍候呢!她嘀咕著,還是乖乖的追了上去。
星月交輝下,徐善設宴地點就在戶外,前有廊橋花園,后有假山流水,居中是精雕細琢的大亭臺,四周園點上燈籠,還系著隨風飄揚的紗簾。
府里奴仆戰戰兢兢的站在徐善身后,恭迎福王。
待魏蘭舟坐定,三小廝與楚心恬站在身后,看著徐善笑眼瞇瞇的跟著落坐,身后奴仆立即上前為兩人的酒杯添酒,再退后站定。
眼前這桌熱騰騰的山珍海味,不管是盛盤的瓷器或碗筷茶杯,皆精致昂貴,可以看出為了招呼這名懂得享受也很敢享受的閑散王爺,徐善均以最高規格來招待。
但為了等這個貴客上桌,徐善早已饑腸轆轆,偏偏貴客始終不舉筷,先是看看眼前這入夜后的庭園燈光美景,又見在一旁待命的樂師及舞伶,他笑容滿面的要他們先奏一曲再舞一曲。
「王爺,邊看邊用餐吧!剐焐菩πΦ哪闷鹂曜。
「徐大人,本王認真想過了,襲擊本王的水寇肯定是提前得到捎息,而且目標就是為了殺本王……」
徐善神情一變,「王爺怎會如此想?」
「大人不知,存活的下屬說,有聽到水寇說了句『福王一定不能活』,但本王就是有老天爺庇佑,這才活得好好的。」他拍拍胸脯,還雙手合十的向天拜了拜,再看向徐善,「不過,這船上幾十條人命,徐大人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那幫水宼,剿了他們的窩,這才能保障咱們王朝百姓在此條水運的安全。」
「是是是,王爺說的是!剐焐浦荒軐擂吸c頭。
「但話再說回來,」魏蘭舟一雙迷人的桃花眼,在這裝飾得金碧輝煌的亭臺轉了一圈,露出閃閃貪婪之光,端著酒杯的手指輕輕扣了扣杯身。
「本王在船上的地方被水宼搜括了,一匣子的銀票跟金子不翼而飛,這出使他國,很多事都得打點!顾洳[的看著臉色再一變的徐善,「說來,這為皇上辦事,為朝廷出一分心力,也是一種光榮,待本王出使回來,一定會向皇上說清楚,是誰替皇上分憂解勞!
這話說得誅心,意思是徐善若不拿出錢來,魏蘭舟同樣也會向皇上說他不愿意為皇上分憂解勞,楚心恬覺得福王實在很賊。
徐善笑得極僵,「是,下官一定會準備的!
魏蘭舟這才端起酒杯,豪爽的一飲而盡,當徐善身后的奴仆上前斟酒時,他揮了揮手,以眼角余光了身后的楚心恬一眼。
她認命的上前,為他的空杯倒滿酒后才退回原位,對四周打量自己的好奇目光,尤其是徐善的視而不見。
「徐大人,本王這一回出使,權尚書帶了不少侍妾同行,本王卻為了要展現對這次出使的看重,再加上府里近百侍妾也搞不定的狀況下,就一個也沒帶!
魏蘭舟傾身向前,朝徐善眨了眨眼,「反正,外面的女人還會少嗎?呵呵呵……」
「呵呵呵……」徐善也只能跟著笑,但心里隱隱在冒火了。
「不過,本王不愛什么良家婦女,有經驗的美人才好玩,大人同是男子,應該懂的。」他邪魅的挑眉。
「是是是,下官一定好好安排!剐焐票砻婵吞祝Φ煤蜕,心里卻只想將他大卸八塊,又要錢又要女人,還得添些奴才上船去,他以為他是開善堂的?
楚心恬有點……不,是非常無言,福王就這么大刺刺的跟徐善要女人來侍候?她過去真的把他想得太好,還他視為朋友,夜夜備消夜,如今看來,他根本是一個好色貪財又殺人不眨眼的大奸人。
陷于思緒的她,壓根沒發現音樂沒了,舞伶也沒跳了,更沒察覺自己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某人連喚她幾聲,她也沒聽見。
還是梔子拉了她的袖子一把,她眨眨眼,看著他圓圓的臉向前方一轉,她也跟著一轉,視線就正對著不知何時回頭瞪她的福王。
「你這丫頭發什么愣?你可是本王御用的點心大廚,還不快干活去!」
她眨了眨眼,她這是被點名了?可是那一整桌菜還不夠他吃嗎?他根本連動都沒動。⌒焐埔裁鎺Р唤獾膾哌^桌上的多色大拼盤、韭黃蝦球、腐乳鹵肉、酸辣醋魚、牛肘子、五梅雛鴿、紅燒鰻魚、四絲春卷等等佳肴,雖早已聽聞福王日子過得奢靡無度,但他這一桌可也是下了重本。
他不得不起身拱手詢問,「下官惶恐,不知是否這桌子菜不合王爺胃口?」應該說入不了他的眼?根本連筷子也沒動!
魏蘭舟揮手示意他坐下,「不是的,徐大人,本王是受驚不輕,才胃口欠佳,尤其見到這道油膩的腐乳肉塊,就想到掉在甲板上糊糊的殘肢肉塊,還有,你看,這兩道酸辣醋角、紅燒鰻魚,醬汁紅通通的,就像那濺染到船板上,被一大片一大片淋漓鮮血泡著的尸體——嘔!」他說到后來,竟干嘔一聲,急急揮手,「撤撤撤!」
徐善也曾見識到那血腥畫面,這一聽,他的胃部也開始翻攪,只能臉色慘白的讓下人快快將這一桌好菜全端下去。
瞬間,桌面除了酒之外,什么也沒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明明是一桌讓人垂涎三尺的豪華大餐,他卻只用幾句話就讓人聯想到那些可怕畫面,連她的胃也不舒服起來。
魏蘭舟此時又看向她,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福身,「敢問廚房在哪里?」
徐善喚了總管過來,交代一聲,她隨即在總管的帶領下離開。
至此,魏蘭舟也跟著起身,走到徐善身后,「本王想先沐浴,當然,若是大人能先找幾個美人來侍候,本王這不舒服的癥狀應該會好一些!
他笑笑的拍拍徐善的肩膀,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三小廝也在向徐善行禮后,跟上主子。
徐善抿緊薄唇,看著一行人離去的身影,雙手在袖內握拳,這福王果真如傳言浪蕩好色,但又好像與傳言不太相同……這里發生的事,他早已書寫仔細,派快馬送往京城,屆時就看太后或聶相有何指示了。
他深吸一口氣,「來人,派人到萬花樓找幾個姑娘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