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謝時才剛確定她手上的傷痕,老大夫就匆匆的趕來,這是瞿家專用的老大夫,一向就是住在前院里的,不過因為瞿家大多都是讀書人,也頂多就是看看傷風感冒,或者是看點跌打損傷,沒想到第一次看后院女眷,就是這樣血跡斑斑的傷勢。
他不敢耽擱,連忙接過侍女遞來的巾子和溫水,小心翼翼的把夫人手上的血跡都一一擦掉,尤其是手腕的部分,直到傷口清楚的露了出來,他自己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瞿謝時的眼神一直關注著他們,老大夫的神色一有變化,他馬上就問道:“怎么了?傷勢可嚴重?”
“差一點,就只差一點,若是刀鋒再往旁一點,只怕就是神醫來也沒什么辦法了!”老大夫從醫箱里拿出金創藥來,顧不得她的身分是夫人,嘴里碎碎念著,“這年紀輕輕的有什么好想不開的,怎能拿刀子割自己的手腕!真是的,你看看一時的沖動,這受苦的還不是自己!
“你是說她手上這傷是自己拿刀子割的?”瞿謝時的眼里醞釀著風暴,聲音略微壓低,看著曲輕裾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善。
所以她這是打算用死來威脅他?或者說用這樣的手段來反抗他?
曲輕裾,你這是又玩手段玩到我身上來了嗎?
曲輕裾聽到老大夫略帶責備的話,睜開了眼,就看到瞿謝時充滿憤怒火光的眼正冷冷的看著她。
她連想都沒想就知道他誤會了什么,畢竟這種狗血戲碼在現代的連續劇中也見多了。
她剛剛的感傷瞬間被甩到一邊去,她再怎樣也不會扮演那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悲情角色。
“放心,不是因為你!彼p輕的說著,口氣卻很堅定。
“不是因為我,那你怎么莫名其妙的畫了這兩手的傷,要不你現在和我說說,這瞿家宅子里,難道還真的有人敢往你的身上動刀?”瞿謝時耐著怒氣問道,對于她的解釋擺明就是不信。
“刀子是我自己畫的又如何?就不能是我想削個水果出的意外?”曲輕裾也很難跟他解釋緣由,只好隨便找理由來搪塞他。
“吃水果?這屋子里的下人都死全了不成?還得讓你一個主子自己拿著刀削水果?”
一聽這話,屋子里里外外的侍女小廝全都跪了一地,就怕里頭主子吵嘴,結果又連累到他們的身上來,那可真是無妄之災了。
“說不是就不是,你這個人怎么那么煩呢!”曲輕裾實在累得不想再應付他,先前不是還要她搬走嗎,怎么突然這樣了?
她一喊完這句話,連老大夫都想跪了,因為瞿謝時臉色沉得可怕,整個人的氣勢更是死死的壓著所有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發一般。
“看來,是我白操心了!彼ǘǖ目戳怂谎,眼底有著復雜的情緒,又像是一種被拒絕的失落。
“也是,我剛剛……罷了!看在你受傷的分上,先在宅子里養好傷吧!養好了傷……”
曲輕裾自嘲的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養好了傷我就可以滾了,對吧?!”
他說了,不喜歡她嘛!她觸犯到了他的底線,只是被趕出去而已,還算是寬宏大量了,對吧?
她還記得他可是有想弄死她的念頭呢,如今只是像最開始那樣,再次被趕出去而已,有吃有喝只是可能沒有任何自由罷了,她真的該覺得慶幸了吧?
是!她真是幸運,想穿越就穿越,想結婚就直接有個老公,甚至還送了一個兒子給她,老了也不怕孤苦無依。
真好?不是嗎?她在心里一次次的對自己說著,好像這樣說久了,她就可以真正幸福一樣。
翟謝時看著她那種像是對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怔了怔,卻又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她說的就是他的想法,她剛剛跑出去后,他就是這么想的,還打算等她一回來就馬上讓人把她送走,為什么這些打算從她自己的嘴里說出來,卻是那么的讓人不是滋味呢?
兩個人互相望著,明明很近,卻又覺得很遠,彼此間疏離的氣息比之前她追著他跑的時候還要濃厚。
看著她蒼白的小臉上再也沒有他習慣的那種生氣和嬌憨,他第一次破天荒的想要改變自己的決定了。
“也不急,你還是可以待著的,只是別在這院子里,搬去后院吧,那是女眷住的地方……”
曲輕裾淡淡的看著他,像是脫掉了一層的傻氣,看起來成熟了一點,也比較符入口她已經逼近三十的靈魂年齡。
“不必了,我搬回之前外面那棟宅子就好,那里其實也沒什么不好的,以后讓我有空可以來看看子衿就行。”
“你這是在和我賭氣?”他皺眉。
曲輕裾想搖頭,但是頭才剛晃就覺得有些天旋地轉,所以她只是輕笑一聲,嘆了口氣后說著,“賭氣?不了,我只是在做一開始就該做的事。”
她頓了下,繼續說道:“你說的對,我的手伸得太長了,想要自己不該要的東西,卻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做了那點事情還以為沒人知道呢,結果卻在別人眼中都是個笑話而已。哈!我現在也明白過來了,反正這樣挺好的,你不愛有人打擾,我也還有個名分,以后子衿長大了不會把我放著不管,這樣……就好!
這樣很好嗎?翟謝時心中復雜莫名,不知道該不該應和她的話。
“這是你真正的想法?”他心中也不知道到底該期待她的答案是肯定還是否定。
曲輕裾覺得自己這樣灑脫的表現也挺帥氣的,忍不住想在他面前跩跩文章,讓他明白她在悲傷的時候也能夠表現出不常見的文學氣息。
跩一句文學經典,然后帥氣的閉眼或者離去,想想都覺得自己太有穿越女的風范了。
不過她的國學造詣本來就很讓人憂心,這時候能夠想到的更是沒幾句,她閉上眼裝了半天,最后只想到穿越之前正在跟拍的一個劇組,那女主角說了一句話好像挺帥氣的。
她蒼白的臉上擺出從容的微笑,聲音幽然,“‘子不我思,豈無他人?’這就是我現在最真實的想法!
雖然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是感覺挺帥氣,用在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什么特別大的問題……吧?
誰知道一抬頭看瞿謝時的反應,就看到他的臉瞬間像是結成了冰,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像是恨不得要掐斷她的脖子。
欸?她說錯了什么嗎?怎么感覺這劇情的走向不對?
翟謝時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連聲道:“好好好!好得很!沒想到你還存著這樣的想法,只是我瞿家絕沒有二嫁之婦,你這輩子是想都不要想了,就在這屋子里好好的待著吧!”說完,他便氣得拂袖而去。
曲輕裾見他走了,整個人都愣住了,而且也搞不明白她自己到底是說什么了,他不是想讓她搬出去的嗎?怎么這時候又說讓她在這屋子里好好待著了?
她偏頭,看向臉色全都有些怪異的下人還有老大夫,也知道自己可能弄出了什么笑話,咬咬牙讓下人全都出去,然后腆著臉,問著正在替她纏紗布的老大夫,“大夫,我剛剛是說錯了什么?怎么相公和其他人臉色都怪怪的?”
老大夫看她一臉的迷茫樣,臉上也是驚詫不.已,“夫人,難道你不知道你自己剛剛說了什么?”
曲輕裾也知道剛剛裝氣質的那句話,一定跟她想表達自己可以帥氣走人的意思不大一樣,咬了咬牙,寧可表現自己沒文化,也不能讓自己一錯再錯,變得沒常識!
一這么想,也顧不得丟人了,小聲的說著:“其實……我剛剛也是不大明白那句話的意思,一時想賣弄……呵呵!您也知道的,剛剛發現不對勁我也不好意思說我錯了,讓我重說一句!您老能不能給我解釋解釋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啊?”
老大夫先是詫異然后哭笑不得,好笑的低聲說著,“夫人,你剛剛那句話的意思大概就是一名少女對男人說:‘你若不想念我,別以為就沒有別人想我了!@是《詩經鄭風》里的一段。‰y道夫人不知道?”
這不該。糠蛉嗽趺凑f也是讀過四書五經的。
一聽完老大夫的解釋,瞬間曲輕裾覺得自己可以哭了。
他們兩個早上才因為這個吵完,還扯出之前原身私奔的事情,現在她還裝模作樣的跟他說這樣的話,不就是直接跟他嗆聲,你不愛我,那我去找別的男人的意思嗎?!
剛剛那些下人們一臉的詭異,一定也是在想著她竟然如此的豪放,直接當著自己相公的面提自己未來是要出軌的。
完蛋了!她該不會被抓去浸豬籠吧?!曲輕鋸忍不住在心中哀嚎了。
老天爺!她現在終于深刻的體會到“沒文化真可怕”這句話的意思了,只是,現在還來得及讓她收回剛剛說過的話嗎?
曲輕裾擔心的浸豬籠什么的沒有發生,或許該感激一下這里是清貴世家,不像《紅樓夢》里的榮國府一樣,上頭的人說話,一下子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了。
瞿府的口風很緊,無論內外,是絕對不允許多舌之人的存在,對于這點,曲輕裾真的無比感激。
只是這份心雖然已經放了下來,但是養傷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尤其是某個男人這些日子來完全看不到之前那種和煦的表情,或者該說只要看見她,他就馬上沒有了好臉色,頂多只有和兒子一起出現的時候,臉色會好看一點,其他時候,他那臉色沉得像塊冰一樣,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讓她覺得自己就是包再多的衣裳都不夠。
只是,能夠每天看見他,她還是沒用的感到高興,即使明白他心中有另一個女人在,但比起無法看見他的那種想念,一邊揪著心一邊看著他,比較讓人能夠接受。
到了傷口結疤的時候,傷口周遭癢得不行,想抓又不能抓的痛苦,讓曲輕裾老是忍不住在屋子里轉圈,試圖想排解一些心中的煩躁。
這些日子,梅嬸和崔氏也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這宅子里出乎意料鬼魂還滿少的,讓她也找不到其他鬼來聊天,時間就越來越難以打發。
雖然講是這么講,但是當曲輕裾看見瞿謝時走進來,背后跟著冒出來一個女人模糊的身影,整個人也不由得想尖叫了。
這真是……要什么來什么。!她都想吐槽自己,要是這么準的話,怎么不讓她先中個頭彩花花再來穿越。
她看著那個女鬼,長得秀秀氣氣,說很漂亮不至于,起碼沒有她現在這個身體漂亮,但是那種柔弱秀氣,又充滿書卷味的感覺,活脫脫就像是林黛玉再現,如果放在現代,至少也可以封個清純系的宅男女神。
不過這個女鬼是怎么跟在翟謝時身邊的?昨兒個他過來的時候明明還沒有啊。
注意到曲輕裾一臉苦惱的看著他,不禁讓瞿謝時感到有些疑惑開口問道:“看什么?”
曲輕裾出神的時候最容易被人套話,她連想都沒想就直接回答,“在看你背后的女鬼是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