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我至今不解,您為何要這么做?聶家虧待您了?”聶平遠臉上并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大哥,你說什么?”聶平莘看著他,然后再看著娘親,“娘,大哥到底在說什么?!”
聶平莘情緒激動的拉著周氏追問,可周氏卻寒著臉一語不發(fā)。
“二娘,您原本不會這么快下手的,是吧?”聶平遠直視著她,“可當希恩告知您她喝湯藥的事被我發(fā)現(xiàn)后您便急了,擔心東窗事發(fā),于是先下手為強讓羅定波向西域人買些境外藥物危害萬濟堂的患者,被萬濟堂背罪……這些,我都沒說錯吧?”
聶平莘越聽越害怕,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娘,“娘,您說話。∧煺f話!大哥說的是什么呀?”
“二娘,希恩非常信任您,她娘也與您情同姊妹,您為何要騙她喝下不孕的湯藥?”聶平遠又問。
聞言,聶平莘一震,“什……娘,大哥說的是真的?您、您真的……”
周氏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她沒極力辯駁,亦沒有承認,若她是清白的沒做過那些事,她早該為自己辯護?伤瑳]有。
聶平莘覺得不妙,覺得害怕,她隱約感覺到她娘做了那些可怕的事情,而且還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幫兇。
因為不知道多少次,都是她親手將湯藥送到三雅苑給穆希恩服下的。
“娘,您說話!”她抓著周氏,憤怒又傷心地道:“您真的那么做?您快說不是您,快說!”
“二娘,羅定波什么都說了,官老爺手中也掌握了足夠的證據(jù)!彼f:“現(xiàn)在,我想聽您親口說。”
“娘……”聶平莘知道大哥若無十足十的把握,絕不會輕易指控一個人,尤其那人還是娘。
但她如何相信她娘真的做了那些事,她不只想害嫂嫂不孕,教聶家絕后,還用偽藥害人以毀掉萬濟堂,如此可怕的事,怎可能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道人家所為?
“娘,您說話,我求您!”她哭求著周氏。
周氏看著她,眼眶里淚光閃閃,“平莘,娘這么做都是為了你……”
聞言,聶平莘一震,“為了我?”
“事到如今,我就把事情的始末都說出來吧。”周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靜地道:“一切都從我爹逼我嫁給你爹的那一天開始——”
周氏回想過往,娓娓道出。
“我與羅定波不只是表兄妹,也是青梅竹馬,我與他一起長大,情投意合,未料我爹不顧我的抗拒將我嫁給了你爹,嫁都嫁了,我心有不甘卻也接受!彼钩榱艘豢跉,續(xù)道:“我雖沒給聶家生下男孩,卻也是盡心盡力、恪守本分,可當你爹死后,我才發(fā)現(xiàn)你爹跟老太爺要將家產(chǎn)全部給你大哥,你連一點渣都沒有。”
“娘……”聶平莘淚如雨下,無法言語。
“我十分憤怒,于是跟羅定波計劃奪取萬濟堂!彼币曋櫰竭h,“我將你視如己出,贏得所有人的贊賞,接著又將羅定波帶進萬濟堂,并持續(xù)在你的飲食中下微量的毒,讓你無法健康的掌管萬濟堂。”
聽到這兒,聶平莘幾乎想奪門而出,只因她沒有足夠的勇氣繼續(xù)聽完,這是個可怕的故事,足以讓她作上三年的惡夢。
“你休了沉雨燕時,我認為是最好的時機,若在那時結(jié)束你的生命,所有人一定會以為體弱的你是因為不堪情殤而歿!彼m(xù)道:“羅定波取得一境外無色無味之毒藥,決定一次將你毒死,我將毒湯給你喝下,你便慢慢沒了呼吸心跳,睡著般的死去!
聶平遠蹙眉苦笑,“原來是你!
原來當初毒殺原主聶平遠的,也是她。
“我以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豈料你不久后又活過來,從此吃喝不經(jīng)他人之手,讓我再無機會!敝苁侠淙灰恍Γ昂髞砟闳⒘讼6髂莻丫頭,我又因著跟陳氏熟絡(luò),自她口中知道很多你跟希恩的事!
聶平遠微頓,“我跟希恩未圓房之事,是你告訴沉雨燕的?”
“沒錯!敝苁侠m(xù)道:“我偷偷在沉雨燕的枕頭下放了張紙條,讓她以為自己還有機會接近你,我也以為你會禁不起誘惑跟她……”說著,她眼底微帶懊惱地道:“可我沒想到你卻已經(jīng)愛上了希恩,見你們感情甚好,我開始擔心她替你生下孩子,毒不了你,我便毒她。當你發(fā)現(xiàn)她偷喝藥時,我只好先發(fā)制人,毀了萬濟堂,也
毀了你!
“娘,為什么……”聶平莘滿臉是淚,痛心不已,“我根本不要什么家產(chǎn)呀!您為什么要這樣做?大哥一直很尊敬您,當您是親娘,您……”
“平莘,”周氏眉心一擰,“你才是娘的親生骨肉,我不為你,為誰?”
“二娘,你不該一錯再錯!甭櫰竭h感嘆。
“這都要怪你爹跟老太爺,若不是他們那么偏心,我也不會……”
“喜娘!边@時,聶老太爺?shù)穆曇糇蚤T口傳來,他推開門走了進來,老臉上難掩遺憾及傷心。
“喜娘,你大錯特錯了!甭櫪咸珷旈L長一嘆,“你可知道平莘她爹給平莘留了什么?”
周氏一愣,疑惑搖頭。
“二娘,”聶平遠說:“爹給平莘留了一座宅子還有千兩銀子,將來是要給她當嫁妝的。”
聞言,周氏陡然一震,難以置信地道,“你說什么?”
“都怪我,若我早將這件事告訴你,你就不會心懷怨慰,做出這些事了!甭櫪咸珷敓o限感慨地道:“我原本打算等平莘確定親事后再跟你說的,是我的錯……”
周氏整個人木然半晌,頹然地癱坐在地,然后放聲大哭,聶平莘難過不舍,也抱著她哭了起來。
聶平遠驅(qū)前,“二娘,您該承擔的刑責恐怕是逃不了的,但您放心,我會替您求情,不會讓您受罪!
周氏抬起淚濕的眼簾,慚愧萬分,“平遠,我……”
“二娘什么都別說了。”他打斷了她,平靜地道:“您不必擔心平莘,她是我的妹妹,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虧待她的!
周氏聞言,臉上微微顫抖抽動,眼淚猶如大雨般直下。她低頭痛哭,無法言謝,但聶平遠卻已明白她心中的無限悔恨。
在聶平遠向官老爺求情之下,最后羅定波被判牢獄十二年,周氏則為三年。
真相大白,萬濟堂恢復(fù)名聲亦重新開業(yè),恢復(fù)往日榮景。
聶平遠決定立刻啟程前往京城將穆希恩帶回天祈城,但聶老太爺對此很有意見,就連穆希恩的娘都覺得不妥。
“平遠,我們雖知道希恩是為了你、為了毫家才下休書給你,并跟著仁康王返京,可是……”聶老太爺想說的話不好再說,不禁頓了頓,看著一旁的陳氏。
“平遠,”陳氏神情無奈地道:“是我們希恩沒福氣當你的妻子,你還是把她忘了吧。”
“平遠,仁康王不可能將希恩還給你,就算他把希恩還給你,希恩她……你讓她如何在天祈城行走?”聶老太爺?shù)膽n心不是毫無道理的,整個天祈城都知道穆希恩休了聶平遠,而且她已經(jīng)跟著仁康王返京,就算回來也會遭人非議,到時不管是對聶家還是穆希恩都不是好事。
“平遠,希恩如今跟了仁康王,就算回來,你倆心里都有芥蒂,我怕……”陳氏幽幽一嘆,“算了吧!
聶平遠神情平靜,沉默的聽著兩人說話,覷不出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聶老太爺語帶試探及商量地道:“不如,我再幫你找個媳婦,可好?”
聶平遠突然目光一凝,語氣堅決地道:“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我的妻子!
聞言,兩人一怔。
“我是收下她的休書,但休書上只有她的名字跟手印,沒有我的!彼f:“不管是在我心里還是律法上,她都是我的妻子,她只是去京里做客,沒有別的!
他的堅定及執(zhí)著讓聶老太爺跟陳氏都一震,頓時無語。
“爺爺,岳母,”他直視著兩人,續(xù)道:“希恩她為了聶家背上不名譽的惡名,我不只要帶她回來,還要為她平反,這是我欠她的、是聶家欠她的!
“可是……”
“別再說了!彼舻卣酒穑袂槟C,“我心意已定,即刻啟程!闭f罷,他旋身走出廳堂。
一出廳堂,外頭等著他的是聶平莘,她笑咪咪的看著他,難掩興奮及激動。
“大哥,好樣的!彼Q起大拇指贊美他,然后一把勾著他的手,“我跟你一起上京吧!
他微頓,“你去做什么?”
“當然是幫你忙呀!彼呐男馗胺判,司馬毅要是敢不交出嫂嫂,我就拆了他的王府!
他蹙眉一笑,“雖然你吹牛,大哥還是很感動!
她皺眉嘟嘴,“什么吹牛?你不信我做得到嗎?”
“我就是怕你去闖禍!彼p捏她的鼻子,笑說:“你還是乖乖待在家里別亂跑!闭f完,他邁開步伐,向穆希恩所在的方向而去。
數(shù)日趕路,他抵達了京城,并來到仁康王府。
王府大門深鎖,門外有兩名侍衛(wèi)看守,見陌生人靠近,立刻驅(qū)趕。
“你不認得字嗎?這兒是仁康王府,快走開!”
“兩位大人,在下是天祈城的聶平遠,想求見仁康王爺!彼е?shù)氐馈?br />
“王爺豈是你說見就見?快滾!”侍衛(wèi)不客氣地吼。
這時,身后傳來馬蹄聲,忽聽一人喝道:“誰?”
聶平遠轉(zhuǎn)過身,見馬上之人正是司馬毅的貼身侍衛(wèi)古超。
古超見到他,吃了一驚,“聶平遠?”
兩名侍衛(wèi)見古超竟識得聶平遠,也是一怔,“古大人,這人說要求見王爺!
聞言,古超眉心一皺,嚴肅的看著聶平遠,“聽說你已找到下藥真兇,還自己及萬濟堂清白了?”
“正是!甭櫰竭h一揖,“托王爺?shù)母W屛易岳沃谐鰜,方能替自己平反!?br />
“你來做什么?”古超問。
聶平遠直視著他,毫不遲疑地道:“帶我的妻子穆希恩回天祈城,她在王府做客已久,不便再多作打擾!
聞言,古超一頓,兩名侍衛(wèi)亦是。
京城里誰不知道仁康王府住了一位嬌客,這名女子原是人妻,休了丈夫后便跟著仁康王來到京城。她,便是穆希恩,亦是仁康王的護身符。
她雖以客人的身分留置于此,但即將成為王妃,如今聶平遠卻說穆希恩是他的妻子,只是暫在王府做客?
“聶平遠,”古超沉聲地道:“穆姑娘早已給你休書,不再是你的妻子。”
聶平遠自懷中取出休書,“這休書上除了她的名字跟手印,什么都沒有,也就是說我并沒同意中止這段婚姻,依王朝律令,她仍是我的妻子。”
古超懊惱的看著他,“穆姑娘是王爺?shù)淖o身符,你是帶不走她的。”
“王爺若不將我妻子歸還,我便上皇宮告御狀。”聶平遠聲音和緩,語氣卻堅定強硬。
“御狀?你想死嗎?”古超說道:“王爺是當今圣上的異母弟弟,你以為圣上會眼睜睜看著他有性命危險,卻不救他?”
聶平遠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堅定地望著他,“請古大人轉(zhuǎn)告王爺,我來了!
古超一頓,懊惱不語,須臾,他喝道,“開門!”
兩名侍衛(wèi)開了門,古超便牽著馬進了王府,將馬交給馬夫,火速找上正在院中獨自下棋的司馬毅,告知聶平遠在府外求見之事。
“他來了?”司馬毅閑閑問道。
“王爺,要不要趕他走?”
“不必,就讓他等吧!彼抉R毅專注的看著手底下的一盤棋,“過兩日雨期將至,看他能等多久!
“王爺,這事要讓穆姑娘知道嗎?”古超問。
司馬毅微頓,認真思索,沉默了一會兒!白屗离m無妨,但無須節(jié)外生枝!闭f完,他繼續(xù)進行著手底下的棋局。
雨下兩天了。
穆希恩獨倚窗前,看著窗外的雨絲紛飛,忽覺一陣涼意侵襲,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來到王府后,她就沒再離開王府一步,雖然司馬毅并沒有限制她的行動,也不時邀她出游,可她全無心思也無氣力。
在這兒,她得不到一點關(guān)于天祈城、聶家、萬濟堂的消息,她不知道聶平遠如何,也不知道她娘親及她所在乎的人們?nèi)绾,她懸著心,卻又慶幸自己一無所悉。
那兒,她回不去了。聶平遠,注定與她無緣。
起身,她想弄壺熱茶暖心暖胃。雖說這兒總有人伺候,但她向來不慣被服侍,常常會支開那些婢女,自己打理張羅。
走出房門,右轉(zhuǎn)拐過一處回廊,是一道圓拱門,她行至此,忽聽見圓拱門那頭有幾個王府婢女正在說話。
“那個人還在府外等呀?”
“是啊,今早聽小富說他還在府外淋著雨呢。”
“真是癡心長情呀,都幾天了吧!”
“他雖然健壯,但這么幾天折騰,哪里撐得住呀?”
“唉,只能怪老天了,誰讓他妻子是咱們王爺?shù)淖o身符呢!”
聽見幾個婢女的談話,穆希恩心頭一震。
她們口中的他,是聶平遠?他在府外?什么時候的事?他……
她的胸口瞬間一緊,幾乎快不能呼吸,大步踏出圓拱門,三個王府婢女看見她突然出現(xiàn)都嚇了一跳。
“你們剛才說的人可是聶平遠?”她神情凝肅的抓著其中一名婢女問。
“穆姑娘,那、那……”婢女意識到剛才的對話被她聽見,因害怕會受到主子責罰而驚恐得不敢回答。
“他在府外?”她激動的看著婢女,“回答我!”
婢女搖搖頭,驚慌得都快哭了!澳鹿媚,奴、奴婢不敢說。”
穆希恩放開她,“你不說,我自己去看!闭Z罷,她冒著雨穿過院子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