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全黑,手臂部分有看來極蠢的卡通圖案……藍浩琛挑眉。
韓悅自然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會穿這樣的衣服,仍是笑道:“你有西裝外套,穿在里面看不見的!彼桓艺f背后的圖案更幼稚。
“……拿來!彼淅涞卣f,一邊拉下領帶、褪下外套。
韓悅上前替他拎起,置于椅背,又見他脫下了襯衫,露出光裸的身子。視線繞了繞,很自然地避開了不該看的地方。
見此,藍浩琛好笑地道:“別告訴我你沒見過男人的身體。”連陌生人都能強吻了。
韓悅自認沒必要解釋這問題,在他面前,她出過的丑已經夠多的了。一手好心地為他卷起T恤一角,遞上給他穿上,又彎身拾起外套。
藍浩琛接過套上,從內袋中掏出名片夾,說著:“我的名片,到時要還我時,先打給我!
韓悅低頭讀著,見到那律師事務所的名字時,暗暗訝異他果真來頭不小。
藍浩琛沒再多說什么,沉默地走向休息室門口。
韓悅誠惶誠恐地上前拉開門。
步出時,藍浩琛轉頭看了她一眼,才道:“手傷一天至少要換一次藥!
“喔!表n悅望著他的背影離去,想了很久,還是覺得那句聽來像是關心的話從那冷漠的嘴里說出,十分不搭。
回身,忽覺松了口氣。來到方才他所站的位置,收拾著臟了的襯衫,一樣東西吸引了韓悅的目光。呆愣了兩秒,她一把抓起,沖出休息室。
“藍先生!等等……”在廊下攔下他,韓悅將手中之物遞出。
那是他的領帶及鑰匙卡。
藍浩琛表情冷凝地將之收回,深深看了她,從她身邊步離。
這令韓悅有些錯愕,只因,那是惱怒的眼神。
可……
他在氣什么?
藍浩琛沉著臉。
望著空蕩蕩的位子,他今晚的女伴,已然離去。
拾起桌上的紙片,上頭寫著,明白他的心不在焉是因為另一個女人,而她,不想成為那個女人的替身。
握著紙條,他倒入沙發中。
他……顯得心不在焉了嗎?
從未因為與女人不歡而散感到如此郁悶,明明,是為那千篇一律的理由。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若即若離、他的用情不專、他的滿不在乎,才氣跑了一個女人。
和往常沒什么不一樣。
那,又是為何,他會……惱火?
是,他在惱火。
為什么會一見韓悅被纏住就不禁想上前替她解困?是理性壓抑了那想法,才會在眼看她受了傷卻無力阻止?那又是為何一見她受傷,他會想揍人?為何替她裹傷、為何留下襯衫就為想再見她……甚至,與韓悅相處時便忘了還有一個女人正等著與他共度良宵?
韓悅……
咬牙。
忽然間,他要自己停止思考。
他不能再想。
他不想知道那些答案……
在住處附近停好了車,藍浩琛不顧十字路口的信號,過了馬路。
時間正值午夜,但對于平時絕不允許自己犯法、小事也不茍且而行的人,這實在有些反!
眼看好友緩緩步來,溫政繁從騎樓陰影中步出,揚聲喚道:“浩琛!
藍浩琛這才仿佛從夢中醒來,掃了好友一眼,擰擰眉,從口袋中掏出鑰匙開了門。
溫政繁聳聳肩,很自動地跟著入了公寓,進了電梯、上了樓,直到進到藍浩琛新居中,他才開口:“哇……這邊不錯耶,很寬敞!杯h顧著,擅自推開幾扇門觀摩一下!斑@個房間多出來的吧?”里面什么也沒放,甚至連新買的窗簾都還沒拆封的丟在一旁。
“我還沒時間弄,就先空著吧!蹦敲葱〉姆块g要放他的大書柜放不下,而他也少在家中工作,就空著吧。藍浩琛從迷你小冰箱拿出兩瓶啤酒,待好友看完,遞給他示意他乖乖坐下!澳銇碜鍪裁矗克L找我有急事?”略帶諷刺的語氣。
政繁極少出差、極少晚歸,全為了一個女人。政緊要為她待在自己家中,就為了等,等她那三百年才出現一次的需要。政繁會隨時準備好,讓她依靠……雖然認識他們兩人這么久,藍浩琛卻從未見過小幸向他求救。
溫政繁不說話。他的確是因為一些緣故,才會在這種時間離開家中,可現在他沒心情解釋。尤其這個好友從以前就對他的感情觀不以為然,因為小幸的事失眠這種話,他不會說出口。
默默開了啤酒,溫政繁灌了一口。抬頭見到好友正背過身脫下西裝外套,想起今天在辦公室時見他還是穿著正式的西裝,怎么現下換了一件一點也不像對工作一絲不茍的他會穿的……“噗!”
脫下外套后聽到身后傳來奇怪的聲音,藍浩琛倏地回過頭,就見政繁捂著嘴,但口中啤酒已噴在沙發前的茶幾上。“你干嘛?”因為輕微潔癖而有些不悅地道。
溫政繁還是捂著嘴,瞠大眼對上他疑惑的眼神,眨眨眼,搖頭。
“沒、沒事……”順手抽了面紙,趕緊將茶幾擦干凈。
藍浩琛也開了啤酒,在他對面坐下,沒有說話。當自己心中有事,自然無暇顧及那個悶騷的家伙。
“我哥說,”良久,溫政繁打破沉默笑道:“過兩天也來你家看看,順便帶個遷居禮給你!
“跟他說,直接折現存到我戶頭就好!彼{浩琛才不領所長的情。
“你在這也會住一陣子吧?”不理會他的話,溫政繁道:“會需要一些東西的。”不經意望向那空曠的廚房,心中有了底。
“……隨便你們!弊詮拇髮W時認識了這家伙,畢業后又被拉攏到他哥的事務所之后,藍浩琛早已摸清自己的立場——所長言出必行,而其它人只有聽的份!皝砦壹仪跋葥軅電話給我,免得在外頭空等。”他轉開了話題。
“嗯。”溫政繁明白浩琛說的是今晚自己的突然造訪,也知道他不會在意,只是真怕自己在外頭等不到人。好友的習性他很清楚,一星期總有幾天外宿,多半在飯店過夜。
他的感情觀,溫政繁并非不能理解。人生總有一些經歷,會在心中留下傷痕,遲遲無法痊愈;蛟S這么說是自私的,但,若是浩琛非得用這種方式才能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個人、找到平靜,他不會責怪浩琛的多情與濫情。站在朋友的立場,能做的,好像也只有這些了。
“借我過一夜!睖卣闭f。
藍浩琛是訝異的,對于政繁的話;但,既然他開了口,他便不會趕他出門!澳闼蛷d!
“謝了!睖卣钡鲂。男人間的友情……是這么說的吧?不必多說、不必了解,僅僅就是伸手援手。搖搖頭,又灌了啤酒;想了想,閑扯道:“對了,你今天不是早退嗎?”
“……然后呢?”因好友的到來,好不容易忘了某些令他不悅之事,現在又排山倒海而來。藍浩琛沉下臉。
近距離,溫政繁可以見到那忽然轉為陰沉的表情,閃進腦中的第一個想法是:浩琛被女人甩了……三秒后,他抹去這個可笑的猜測,搖搖頭調笑道:“怎么?那些女人不合你胃口了?”
這話如同晴天霹靂劈在藍浩琛頭頂,他瞪著好友。
驚見那眼中的惶恐,溫政繁也有些傻了眼!鞍l生什么事了嗎?”
“什么什么事?”擰眉,藍浩琛悶悶地灌起啤酒。
他在逃避。
對于女人的事,浩琛雖不會掛在嘴邊吹噓,但若問起,也不會有所隱瞞,多數時候會輕描淡寫帶過。可浩琛不愛說謊。避而不答,這是反常的現象。想了想,溫政繁試探地問:“你今天晚上去哪?”
“吃飯。”將唇靠在玻璃瓶口。
“跟女人?”
“那又怎樣?”
“吃完飯呢?”
“喝酒!
“喝完呢?”
“……關你屁事!
“不……只是,你和女人出去約會,晚上還會回家,這讓我匪夷所——”
“你可以閉嘴了!
還未喝完的啤酒被藍浩琛重重一掌敲在茶幾上,他起身結束這個話題,走進主臥室,關上門。
溫政繁望著浩琛的背影消失在門后,久久才回過神。他撫撫下巴,心忖:一定有事,而且是有趣的事。
認識浩琛這么久,溫政繁不認為他甩女人或甚至被女人甩了,會對他的情緒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浩琛罷才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失神?
嗯……溫政繁揚起嘴角。
果然有點意思。
房里,藍浩琛煩躁地來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窗外一輪明月。
深吸了口氣,卻總覺壓不下心中那股忐忑……為何忐忑?
韓悅……腦中浮現的是她靈黠的眼、少見上揚弧度的唇,揮之不去。
——那些女人不合你胃口了?
好友方才的話還在耳邊縈繞,他知道政繁說的沒有錯,只是……只是他不想去承認思考了一夜他不想知道的那答案,竟教旁人一眼看穿。
從來只把女人當作不可或缺的休閑,他不該會如此。
難以言語解釋地,遇見韓悅,他……
藍浩琛咬住撐在唇邊的長指。
他騙不了自己。
今夜,韓悅的出現,影響的不是身邊女伴的心,而是自己的心。
清冷的月光灑在冷凝的臉上,他為此事實感到忐忑……
良久,嘖了聲,收起心思,藍浩琛轉身準備換下衣服,洗澡睡覺。
才回過頭,瞥見一旁落地鏡中自己的側影。藍浩琛瞇細了眼,緩緩拉起身上的T恤,好看清背后的圖案——
長翅膀的粉紅天使騎著白馬飛躍彩虹。
……有些咬牙切齒起來。
那個女人……
在能從鏡中注意到自己越發猙獰的表情前,他已扯下身上惡心的東西,甩至一旁。
他瘋了。
瞪著床上扭成一團的衣服,藍浩琛這么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