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后,盧駿凱和岳晴來到貓空山上的一處曠野空地。
凌晨一點鐘,又是農(nóng)歷七月,再加上地點是山區(qū)曠野,夏季的夜風(fēng)微微吹,黑壓壓的樹叢隨風(fēng)輕輕搖擺,感覺應(yīng)該是很陰森森、很幽靜的一個地方。
可是事實上卻不是這樣,人潮洶涌,汽機(jī)車塞滿這塊視野良好的空地。
往左看,有人帶來野餐墊鋪在地上,有人播放音樂高聲狂歡,有人則舒服地仰躺著欣賞流星雨。
往右看,開車上山來的人大部分都爬上引擎蓋,或躺或坐地仰望流星雨的美景。
往前看,還有許多攝影愛好者架著高倍率望遠(yuǎn)鏡頭,把握難得機(jī)會拍攝星空奇景。
往后看,連賣“十八啦”烤香腸、烤魷魚的攤販,都跟著看流星雨的人潮上山做生意。
岳晴有點吃驚地眨了眨眼睛,嘆為觀止。
“原來,看流星雨的場面這么熱鬧!边以為是一個很唯美浪漫的活動說。
盧駿凱點頭,露出一副“你到現(xiàn)在才知道”的表情。
“上來這里坐著看!币驗樗麄兪桥R時起意上山來,什么都沒有準(zhǔn)備,所以盧駿凱指了指車子的引擎蓋。
他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讓她的雙臂攀著,帶她爬上引擎蓋。
引擎蓋上有打蠟,很滑,她爬上去正準(zhǔn)備一屁股坐下時,身子倏地往下滑。
“啊——”她驚呼一聲,下意識抓緊盧駿凱的衣服。
盧駿凱收緊雙臂,牢牢地接住她往下滑的身體。
他將她攔腰公主抱,由上往下,低頭笑睨她嚇得驚慌失措的臉。
“謝謝……”很快的,原本嚇白的臉蛋一瞬間翻紅,還帶點窘意。
為了怕她又滑下來,盧駿凱將岳晴抱放到引擎蓋上,妥妥當(dāng)當(dāng)安置好后,自己也爬上引擎蓋。
他坐在她左邊,教她:“身體放松躺下來!
他率先躺下,雙臂交叉擱在后腦當(dāng)枕,后背躺靠在車子擋風(fēng)玻璃上,姿態(tài)輕松悠閑地仰望夜空。
岳晴學(xué)他小心翼翼躺下,才一躺下,她馬上——
“哇~~”翦水雙瞳閃閃發(fā)亮地凝望夜空,粉唇微張,滿臉驚奇贊嘆。
她剛好趕上流星雨最熱烈的時候,一顆顆閃著亮白光芒的流星咻咻咻地劃過黑幕一般的天際。
今晚的天空很配合,黑得像是上等黑天鵝絨,襯得英仙座流星雨美麗不可方物。
她看到前方拚命按快門拍照的專業(yè)攝影,也想拍照留下紀(jì)念,但是可惜她沒有帶相機(jī)來,只能用手機(jī)嘗試著拍拍看。
岳晴高舉手機(jī)對準(zhǔn)天空的流星雨,一臉興奮笑容。
當(dāng)流星竄過天際的量變多時,她忍不住笑出聲音,眼睛仍盯著手機(jī)螢?zāi)唬v出一只手扯扯他的衣角,直嚷:“你看見了沒?看見了沒?”
他看見了?匆娝攘餍怯赀要耀眼的表情。
趁她攝影時,盧駿凱也取出隨身手機(jī),切換到攝影模式,但鏡頭卻不是對準(zhǔn)天空,而是對準(zhǔn)望著天空贊嘆不已的她。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興奮贊嘆的樣子有多美嗎?
他直覺想收藏她的身影,成為他手機(jī)里唯一的人像照片。
岳晴雀躍地拍到一半,突然問——
“你說,今天晚上的流星雨到底有幾顆?”她驚艷于流星雨的美,無暇轉(zhuǎn)頭看他,否則她會發(fā)現(xiàn)他看著她的表情有多著迷。
“不曉得,不過以一小時三十到六十顆的流量來推測,一小時平均約有四十五顆,再乘以三個小時,粗估大約有一百三十五顆吧!”
“大家都說趕在流星消逝之前可以許愿,那么,我今晚不就可以許一百三十五個愿望?”她輕笑著說。年紀(jì)已經(jīng)老大不小的她其實是不相信對著流星許愿這一套的,但是第一次看見流星雨,太震撼了,有種從紛擾塵世中完全抽離的錯覺,望著那染上銀彩流光的浩瀚夜空,瞬間覺得自己很渺小,然后就突然想起這個傳言。
“嗯哼!”盧駿凱點頭,這個傳言是常聽說,不過他不太相信就是了,他是那種相信人定勝天的人。
“你想許愿嗎?今晚確實是一個許愿的好時機(jī)!彼膭钤狼缭S愿,好奇著她有什么愿望想實現(xiàn)。
“如果流星真的可以實現(xiàn)愿望的話……”岳晴輕喃低語!拔蚁M屛腋赣H知道,我可以的,我會克服挫折,我一定能把他的公司經(jīng)營得很好,希望流星能幫我把這個訊息傳遞給
我去世的父親知道!
她以為自己只是輕聲細(xì)語地說,卻不知道自己的聲音里隱約流露出悲傷,他聽得清清楚楚。
從小她就被父親當(dāng)成男生來教養(yǎng),父親期待她必須像男孩子一樣,不屈不撓、跌倒了自己爬起來、遭遇挫折不許哭,有著堅強(qiáng)而獨立的個性,她都努力做到了,也以為自己做得很好。
直到父親臨終前,當(dāng)時還在國外讀博士的她趕回臺灣見父親,父親已經(jīng)陷入神智不清的狀況,她聽見父親虛弱呢喃著說——
“可惜……可惜……你不是兒子……”
當(dāng)時,她終于明白,不管她怎么努力,她永遠(yuǎn)也不可能達(dá)到父親的標(biāo)準(zhǔn)。
回憶讓岳晴的雙眸蒙上一層水霧,她用力深呼吸,眨了眨眼睛,倔強(qiáng)地不哭。
盧駿凱聽見了她的愿望,看著她那因為陷入回憶里而茫然怔忡的表情,突然有種想狠狠地、用力抱緊她的沖動。
稍早就聽她說過自己從小被當(dāng)成接班人培訓(xùn),前陣子剛繼承家族企業(yè),現(xiàn)下又聽見她的心愿,他不禁替她覺得心疼。
他自己也是過來人,懂那種費(fèi)盡一切努力,只希望能獲得在乎的人認(rèn)同的感覺,不敢懈怠,沖 刺到底,只為了換來一抹贊美的微笑。
那樣的付出連他是男人都覺得苦了,更何況是一個女人。
看著她那陷入回憶的恍惚神情,他心里驀地升起一股想守候保護(hù)她的念頭。
明明她就不是嬌弱無助的小白花,明明她說過她是有權(quán)威的主管級人物,明明她看起來是聰明慧黯、亮眼自信的現(xiàn)代新女性,可是此時此刻他竟覺得她好需要他的守護(hù)。
怪哉!不可思議,他還以為這種想守護(hù)一個人的念頭,是在面對溫室花朵型的小女人時才會產(chǎn)生。
震懾于心里陡升的情緒,加上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來緩和她臉上淡淡的愁,他選擇保持沉默,安靜地陪在一旁。
他很高興今晚有流星雨,也很慶幸她答應(yīng)跟他一起上山來看流星雨,更欣慰她愿意在他面前講出心愿。
感覺到左邊的人很沉默,岳晴偏頭,愕然看見盧駿凱俊魅的黑瞳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她微慌地垂下視線,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手機(jī)上。
“啊!別拍我。”她發(fā)現(xiàn)他的手機(jī)不是在拍流星雨,而是在拍她,很難為情地別開臉,不習(xí)慣被人這樣拍攝。
“為什么不拍?你很漂亮!北R駿凱衷心贊美,沒打算停止拍攝的動作。
夏夜的暖風(fēng)吹來,她仰頭看夜空,長發(fā)輕柔飄揚(yáng),軟軟的發(fā)絲拂過他的臉,搔得他心猿意馬,還有她那擰著柳眉,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淡淡哀愁更是叫他胸口抽緊。
他覺得她比流星雨還醉人,比流星雨還值得拍,尤其是剛剛嗔他的那一眼,是男人都醉了。
“別拍了……”被他露骨地稱贊著,她雙頰染上紅霞,翻過身想去遮他手機(jī)的鏡頭。
但是盧駿凱將手機(jī)拿遠(yuǎn),岳晴沒達(dá)到目的就算了,還因為翻身的動作而導(dǎo)致身體再一次往下滑。
“小心!”盧駿凱眼明手快,單手撈住她的腰,將她拉回原位。
甚至,為了怕她又再次滑下去,他的右手就這么攬住她的纖腰,不放開了。
“你啊!還是乖乖的別亂動。”他說,聲音里有明顯的笑意。
岳晴是真的不敢再亂動,這里人這么多,當(dāng)眾跌個狗吃屎一定糗到爆,她不想成為眾人的笑柄。
于是,盧駿凱正面朝上躺著,而岳晴面對著他側(cè)臥在引擎蓋上,他的手臂捍衛(wèi)性十足地纏住她的腰,這么一來,他們兩人幾乎是身體貼著身體親密地挨著,她的胸脯隔著衣服蹭著他的胸膛。
他塊壘分明的胸膛、結(jié)實的肌肉,她都感覺到了,再加上那雙緊盯著她不放的俊魅瞳眸,真的是很能震撼輕熟女芳心。
認(rèn)知到這一點,岳晴身體繃緊著,不敢放任自己軟綿綿地靠著盧駿凱的胸膛。
她僵硬得跟個木頭人差不多,盧駿凱感覺到了她的拘謹(jǐn)緊張,他可不希望她一整個觀賞流星雨的過程中都是這樣緊繃著。
他擱在她腰上的手往上摸,來到她頸后……
隨著他溫厚大手的撫摸,岳晴背脊竄過一陣電流,她心悸,抬頭看他一眼,困惑眼神里難掩緊張。
只見盧駿凱壓在她頸后的大手施了點力道,促使她靠近……
他要吻她?!
直覺這樣告訴她,岳晴的呼吸很不爭氣,開始略顯急促。
盧駿凱是想吻她沒錯,她輕啟的唇瓣該死的誘人,但是她太緊繃了,而且后頭賣烤香腸“十八啦”的聲音好吵,香腸和魷魚的香味不斷飄來,他實在不認(rèn)為這時候是浪漫吻她的好時機(jī)。
所以,他只是把她的臉頰按壓在他的肩窩上。
“放松點,你可以隨意躺在我胸膛上、靠在我肩膀上,我隨時歡迎!
原來……原來不是要吻她?
岳晴釋懷地喘了好大一口氣,但同時又有一點小小的……失望。
“嗯……”她沒掙扎,溫順地把臉頰貼靠在他身上,身心放松地枕著厚實強(qiáng)健的胸膛,盡情觀賞華麗的流星雨。
只是,她的嘴角一直掛著一抹淺笑,那抹笑啊,是在笑自己剛剛緊張過頭,想太多了。
流星雨在凌晨三點左右結(jié)束,追星的人潮陸續(xù)散去,盧駿凱開車載岳晴下山。
山路蜿蜒,四周靜寂,車廂內(nèi)播放著水晶輕音樂,很有催眠的效果,尤其是對熬夜看星星的人而言更有效。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岳晴在回程路上不敵瞌睡蟲侵襲,閉上眼睛睡著了。
盧駿凱把車子開到健身中心門口,找到岳晴停車的地方,將車子停在她的車子旁,熄了火,看了看表,時間已經(jīng)凌晨四點了,他轉(zhuǎn)頭叫醒岳晴。
“我們到了,嘿!小睡豬,快醒來!彼哪,頭歪歪地靠在車窗玻璃上,十分惹人愛憐。
睡得很熟的岳晴哪起嘴巴,無意識地咕噥了一聲。
盧駿凱看著她的嬌憨反應(yīng),胸口震動了一下。
她的唇……該死地誘人。
他屏息,下腹涌起一股沖動,突然很想吻她。
他以為自己只是想想而已,他以為自己的自制力夠好,但是,他的臉顯然不受控制,由下往上,愈來愈往岳晴的臉靠近……
就在四片唇只相差五公分的距離時,他停住,天人交戰(zhàn),覺得自己這樣偷吻她有些乘人之危,不夠君子。
他控制住洶涌冒出的沖動,正要退回時……
岳晴突然一個瞌睡,頭往下點,那微嘟的紅唇就這樣不偏不移地落在他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