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無所謂又懶得理會的表情,他忽然有一種任務(wù)無比艱巨,前途充滿坎坷的感覺,然后,他笑了,雖帶著感嘆,卻是真真實實、發(fā)自內(nèi)心高興的笑著。
以前聽熊肇提起謝自嫚的事跡時,他總想著若有機(jī)會的話就來見她一見,純粹只是想會會這個讓熊肇打心底佩服的奇女子,沒有半點其他的心思,而真正見到她之后,她的行止也的確完全符合熊肇對她的形容。
只是,除了所聽聞的她,他更發(fā)現(xiàn)許多意料之外的她—頑皮的她,率性的她,風(fēng)雅的她,驕傲的她,瀟灑的她,隨心所欲的她,再無所求的她,甚至是那個有著無可救藥懶性的她,都在在教他驚訝,然后,接連的驚訝不斷堆疊成一種他無法解釋的心情,不斷牽引著他只想更深入的了解她,想知道她這樣一個女子,究竟還會展現(xiàn)出哪些面貌讓他訝異,讓他的心緒為之牽動。
而這些復(fù)雜卻又無比真實的心情,全都道出了一個事實他愛上了她。
謝自嫚極為獨特,不能以一般標(biāo)準(zhǔn)來看待,但就是吸引了他。
不過短短時日,他竟然淪陷得如此快速。
打從出生以來從來不曾為誰波動過的心湖,第一次情生意動的對象,竟然是如此令人驚異的女子。
傅覺遙嘆息,感到莫可奈何,卻也同時感到滿心的愉悅,以及面對這份挑戰(zhàn)的無比期待。
伸出手,他將她正胡亂弄著頭發(fā)的手輕輕拉下,笑道:「我來幫你吧,你這樣簡直是對自己的頭發(fā)施虐!谷缓髮⑺D(zhuǎn)過身,替她整理起頭發(fā)來。
「喔,謝了!
反正他總是接手她的工作,她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自然而然的讓他整理起她的頭發(fā)。
只是在轉(zhuǎn)過身之前,看見他如常的笑容,她才驀地想到,原來他剛剛一直沒有在笑,難怪她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卻說不出個所以然,那應(yīng)該是她第一次沒在他臉上看見慣有的悠然笑意。
所謂的不從容,就是這樣嗎?
無事可做,又不能隨意亂動,謝自嫚百無聊賴的想著,他替她整理頭發(fā)的動作真是既輕柔又仔細(xì),跟她完全不同,不愧是有教養(yǎng)的富家公子,連這種事都可以做得這么溫吞,又讓人感到舒服。
陽光煦暖,曬得她昏昏欲睡,她向來能吃又能睡,像這樣被舒服的整理著頭發(fā),當(dāng)然會讓她想睡覺,她忽然想起山里的猴子們總是互相理毛,原來是這么舒服的一件事,難怪那些猴子們每天都這么做。
毫無預(yù)警的,謝自嫚突然用力又快速的甩頭,像只剛從水里起身的狗兒,甩得發(fā)絲飛揚,細(xì)小的水珠四濺,將傅覺遙噴濺得一臉都是水。
轉(zhuǎn)過身,看見他訝然的神色,她一咧嘴,伸出雙手放肆的往他頭上亂弄一氣,把他梳整得有條不紊的頭發(fā)弄得跟鳥窩沒兩樣。
「哈哈哈……」謝自嫚大笑,看見他一臉沒轍似的苦笑,卻沒有半點惱怒,她笑得更大聲!冈龠@樣下去,我跟你就會真的變成山猴子了。」
「什么?」
「傅覺遙,你真的很奇怪,這種事不會生氣,偏偏剛剛那種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卻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他笑嘆一聲,語氣里有著哀怨。「還不都是因為你。」
「我?」關(guān)她什么事?
「你亂了我的心思。」傅覺遙目光灼熱的看著她,雖然頭發(fā)被弄得亂七八糟,但他的笑容還是維持著悠然自若,完全無損他天生的優(yōu)雅。
「只有頭發(fā)吧!」她笑著說。
「一樣的!
「什么啊?我又沒……」
謝自嫚突然頓住,神色倏地一斂,警戒的快速扭頭往山頂?shù)姆较蛞煌?br />
那是極為細(xì)微的異樣,但她感覺到了,地面?zhèn)鱽黼[隱似悶雷的震動,像頭伏獸蓄勢待發(fā)。
下一瞬間,傅覺遙也察覺到了。
「暴洪!」
兩人同時低喊,身子也隨即動作,同時飛身竄入密林,腳步不停的向前疾奔,遠(yuǎn)離此處。
是昨天那場大雨!
這座水潭大約位于溪流的中游,雖然現(xiàn)在天氣相當(dāng)晴朗,但昨天的大雨肯定讓上游的積水湖漲滿了雨水,湖口原本便只以簡單的木造圍堤稍加圍堵,應(yīng)該是無法承受水力擠壓,潰了堤,目前這兒還看不見半點異樣,但兇猛的水勢恐怕即將狂泄而下,只要是溪水流經(jīng)之處必定泛濫。
兩人輕功相當(dāng),迅速往下游飛身而去。
沒多久,他們耳邊便傳來猶如萬獸齊奔的聲響,撼動著大地。
原本他們是往山寨的方向走,山寨并不在溪畔,相當(dāng)安全,忽然謝自嫚忽然想起稍早曾聽見幾名婦人說要帶著孩子們?nèi)ハ呄匆,順便替孩子們洗澡,她心頭一悚,腳步也跟著一轉(zhuǎn)。
「自嫚?」
「下游有人!」她大喊,神色凜肅,加快腳步疾遠(yuǎn)奔馳。
傅覺遙一驚,也趕緊跟上。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溪邊,果然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約莫十來個大人和小孩正在溪里洗衣、戲水,一片歡樂的景象。
「快逃。 怪x自嫚人還沒到岸邊,便率先朝他們放聲高喊。
「咦?」幾名婦人聽見呼喊聲,紛紛抬起頭來。
「有暴洪!快逃!」
隨著她的大聲警告,溪水上游處果然傳來恐怖的轟隆巨響,驚天動地的宣告著大禍來襲。
「哎呀!快逃!」婦人們駭然大驚,趕緊丟下手中的衣物。
「快逃啊!」她們一邊大叫,一邊抓住身邊的孩子們,往岸邊的高處逃去。
謝自嫚與傅覺遙也隨即趕到,幫忙將所有人一一帶往安全之處。
「快點!大家快抓住我!」
「頭兒!小孩給你!」
「哇!頭兒,好可怕呀!」
幾個年紀(jì)比較小的孩子嚇得大哭,全身發(fā)軟動不了,謝自嫚抓穩(wěn)了他們,堅定的說:「別怕!有我在,絕對逃得掉!」
她喊著傅覺遙,然后將年紀(jì)較大的孩子交給他。
他接過,兩人默契絕佳,合作無間的先將孩子們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過頭去救大人。
一名懷有數(shù)月身孕的婦人驚得臉色慘白,捧著肚子顫抖著雙腿,努力往高處邁步而去。
傅覺遙抓穩(wěn)了她,安撫道:「別怕,先深呼吸,對,就是這樣,我會帶你離開這里,抓緊我就好,相信我,孩子和你都會平安無事的!
「好!箣D人顫聲道,但臉色已經(jīng)沒有那么慘白,身子也不再抖得那么厲害,他冷靜但溫暖的眼神與聲音給了她堅定的力量。讓她愿意相信他。
他托住婦人的身子,提氣飛躍,謹(jǐn)慎的將她帶往高處。
前方溪流的彎曲處已經(jīng)隱約看得見如高墻般的混濁溪水,眼看山洪就快要來到,十幾人也已經(jīng)陸續(xù)被救往高處。
「!」一名婦人突然驚駭?shù)拇蠛埃钢幸粔K巨石后方的小小身影,「小駿!小駿還在溪里頭!」
謝自嫚一凜,二話不說,將手中的人放下,又隨即飛身回到溪中。
小駿躲在大石后方不斷發(fā)著抖,她趕緊抓住他小小的身子。
「別怕,我馬上帶你到安全的地方!」
傅覺遙托抱著孕婦,終于到達(dá)安全的地方,回過頭,一看見前方的景象,不禁驚駭?shù)拇蠛埃骸缸詪!?br />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洶涌的溪水已襲向謝自嫚與小駿所在之處,正準(zhǔn)備運氣飛身的她,被水勢纏住了雙腳,小駿更被拖卷住身子,她只來得及抓住他的手。
湍急的水流沖襲著兩人,更沖擊了他們前方那塊比一個人還要高的大石,大石因猛烈的水勢而開始松動,謝自嫚一只手緊緊抓住小駿,另一只手則奮力抵擋住大石,情況相當(dāng)危急。
「自嫚!」傅覺遙迅速趕過去救他們。
「傅覺遙!」謝自嫚突然大喊,將手中的小男孩往他的方向使盡全力一拋,小駿就像一顆球似的騰身飛過溪流。
傅覺遙穩(wěn)穩(wěn)接住了小駿,并握著一棵樹的枝干飛轉(zhuǎn)回身,然而才剛將小男孩放置于安全的地方,他便聽見后頭所有人同時駭然大叫。
「頭兒!」
不過轉(zhuǎn)眼之間,那顆大石忽地一滑動,隨著水勢擊向謝自嫚,速度與力道都太過猛烈,她根本躲避不及。
傅覺遙一驚,再度飛身而去,卻還是快不過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顆大石擊向她,使得她滾進(jìn)混濁的惡水里。
「自嫚!」
他跟著躍入溪中,試圖抓住她,然而水勢太猛烈,兩人雙雙卷進(jìn)滔滔洪流中,不一會兒就被徹底淹沒,再也不見蹤影。
在阜上高處的人們驚恐的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小孩子們更是害怕得忘了哭泣,只能愣愣然望著依舊洶涌的泥黃溪水。
「怎么辦……」好半晌后,終于有人發(fā)出聲音,卻是破碎不成聲調(diào)的低語,「頭兒……頭兒她……」
「不會有事的,他們兩個武功都相當(dāng)高強(qiáng),絕對不會有事的……」有人力持鎮(zhèn)定的說著,聲音卻同樣顫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