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某處隱密的碧綠水潭中,謝自嫚渾身赤裸,自在的泅游其中,并在因地形斷差所傾落流瀑下沭浴凈身。
這里是她偶爾會來的隱密之處,沒有山路或小徑可到達,只能憑藉絕佳的輕功前來,且景致絕佳,是她可以同時享受泅泳與沐浴的個人小天地。
此時,已經(jīng)沐浴完畢,正把頭發(fā)順齊的她察覺了什么,忽然敏銳的往岸邊一處繁盛的密林看去。
不會吧?謝自嫚直想翻白眼。連這里他都找得到?他是獵犬嗎?專門跟蹤她的氣味來著?真是拿他沒轍。
她是不介意傅覺遙像只忠犬似的緊緊跟著她,反正他并未讓她有受到打擾的感覺,大多時候,他甚至是個不錯的幫手,比如說幫她釣魚、砍柴、照顧那些孩童等等。她倒是樂得有個能干的幫手可供她差遣,便把原本屬于她的工作全都推給他去做,而他竟然也沒有半點不情愿,乖乖的按照吩咐幫她做事。
看著那樣一個富家公子做著以往肯定不曾做過的活兒,倒是讓她頗覺有趣,就好像看著一匹血統(tǒng)優(yōu)良又訓練有素的戰(zhàn)馬竟然在鄉(xiāng)間犁田。
傅覺遙這個人真的很怪。
這是到目前為止她對他的看法。
謝自嫚一邊好笑的這么想著,一邊繼續(xù)把發(fā)絲順齊,系上細繩,扎成一束馬尾,然后,她往水里一潛,向岸邊游去。
另一頭,傅覺遙一邊飛身前行,一邊四下顧望。
他跟著謝自嫚的行跡躍過一座懸崖,來到這片山林,聽見不遠處有流水聲,便循聲而去,再穿過一片密林,向著亮光處探尋而去。
當他走出密林,眼前豁然開朗時,整個人也瞬間頓住。
因為,他看見謝自嫚竟然不著寸縷的從一潭碧綠水波中鉆了出來,宛如一條魚長了腳,俐落的上岸。
傅覺遙心臟敲打胸膛的清晰聲響,來得又急又猛。
青空朗朗,陽光灑落在她淺麥色的肌膚上,映著波光,像在她身上裹了一層金粉,閃閃發(fā)亮,美麗無匹。
謝自嫚離他只有十步左右的距離,一上岸就往他的方向走去。
傅覺遙知道,他應(yīng)該避開她,應(yīng)該立刻掉頭轉(zhuǎn)開視線的,但他沒有。
為什么?連他自己也無法說出理由。
謝自嫚像是早就發(fā)現(xiàn)他的來到,并沒有顯露出半點訝異的神色,尋常得就像她并未裸身,而是衣著整齊的面對他。
他知道以她靈敏過人的五感加上野獸般的直覺,向來極早便能察覺周遭的動靜,那么,她為什么不躲藏起來,或者要他回避?即使只是對他喊一聲「別動」,他就絕對不會貿(mào)然出現(xiàn),撞見她裸身的模樣。
然而她卻什么都沒做,就這樣乍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而且竟然還大刺剌的朝他走來?
她究竟想做什么?
傅覺遙發(fā)覺自己動不了,只能看著她,短短幾步的時間,竟然漫長得像走了一整座山頭。
謝自嫚一邊抬手整理發(fā)絲,一邊走向他,靠近他時看了他一眼,發(fā)覺他僵硬的神色,隨口說了句,「木頭人。俊
然后,她便越過他,從他后方的大石頭上拿起衣物,俐落的穿上。
一切的舉止,仿佛真的就只是把他當成一尊木雕或石雕看待,而她也只是泅水之后上岸,路過他身旁前去穿衣而已。
傅覺遙張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屏著呼息。他盡力以所能夠維持的最為冷靜的聲調(diào),道:「一般女子過到這種狀況,應(yīng)該都會索討一個負責的!
「負責?我嗎?」謝自嫚理直氣壯的回道:「你又沒因此瞎了眼,我負什么責?」
她怎么會如此看待這件事?他聽著她穿衣的憲率聲響,想像著衣服滑過她肌膚的畫面,汗珠不禁微微沁出額角。
「正確的說法應(yīng)該是相反的,女子不能給丈夫以外的人看見裸身,所以,如果誰看見了你的裸身,自然就必須負起責任,做你的丈夫!
「我才不要!顾纱嗟囊豢诨亟^,無所謂的道:「看到了就看到了,又不會少塊肉!
傅覺遙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瞬間落入北海冰洋之中。
是了,謝自嫚根本不是一般尋常女子,期待她會含羞帶怯,期待她會像其他女子一樣失聲尖叫或者遼遮掩掩,甚至期待她會認為這樣他就必須負起責任,根本只是他癡心妄想。
是了,她只有在喝酒后才會臉紅,根本不懂得害臊葛何物,就連一般的道德禮教都不在她眼中。
那他到底期待些什么?
待穿衣的聲響停止后,傅覺遙轉(zhuǎn)過身,神色肅然,「你在其他人面前也曾經(jīng)這樣裸身嗎?」
「咦?」謝自嫚把腰帶系上,隨隨便便打了個結(jié)。
「寨里也曾經(jīng)有其他男人見過你的裸身嗎?」
「。俊菇忾_發(fā)上的系繩,她想了想,但因為想不起來便干脆作罷,「不知道!
不知道?這算什么答案?他的頭不禁開始有些痛。
「你以后絕對不可以在任何男子面前裸身!顾宰约和耆珱]有察覺的嚴肅語氣命令道,失了原本的從容。
正將發(fā)絲攤松曬干的手停住,謝自嫚睜大眼睛瞪向他,「?你以為我每天吃飽撐著,凈喜歡脫衣服給別人看嗎?」
「無論如何,你以后絕對不可以在其他男子面前裸身!
她眼神一凜,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用詞的改變,火大地道:「我怎么樣關(guān)你什么事?你憑什么命令我?」
「憑……」傅覺遙不禁語塞。
是啊,憑什么?只有他無法克制的在意著她,她卻連多個眼色給他都懶。
沒錯,就是懶。
越和她相處,他就越體悟到一個事實,與其說她沒有野心,沒有任何想望,倒不如說她根本是懶。
除了風花雪月寨,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在她考量的范圍之內(nèi),包括她自己,因為她懶。
「你應(yīng)該要有身為女子的自覺,不能輕易在人前裸身!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你這個老古板!」
「老……」
傅覺遙不禁啞口無言。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竟然會和一個女子爭論這種問題,而且竟然還被看作老古板!逍遙山莊里最不受教的人,在她面前竟然成了個老古板?
「而且又不是我想給你看,是你自己陰魂不散好不好?」
「你不可能沒有察覺我的到來!
「那又怎么樣?要我躲起來嗎?呋,我又不是懦夫!」
「你是個女人,該在意的不是勇敢或懦弱,而是你的清白和聲譽!顾脽o力,為什么他非得在這捏「教導」她身為女子該注意的事?
「所以懦弱無所謂?沒有了尊嚴,活著算什么?」
「尊嚴?」傅覺遙好想把她的腦袋搖一搖,看看里面都裝了些什么!改愕淖饑谰褪悄愕那灏祝皇鞘裁从赂一蚺橙踹@種男人該管的事!」
聞言,謝自嫚更加火大,「女人就不該勇敢?不該管尊嚴?你這個蠢蛋公子!你怎么想是你家的事,但別拿你的那套烏龜教條來套在我身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怎樣都沒想到他竟然會和一個女人吵起架來。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就算他三歲時也不曾和任何人吵過架,家里的人要是看到他此刻的模樣,肯定會以為天要下紅雨了。
再睜開眼時,傅覺遙已經(jīng)平復(fù)浮躁的情緒,但神色依舊凝肅!肝业狼福也辉撃敲凑f!
「哼!」謝自嫚還是很不高興!钢谰秃!
「但女子的清白也同樣重要,為了你好,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什么樣的名聲都比不過女子的清譽!顾啪徚苏Z調(diào),不放棄的繼續(xù)勸道。
看著他嚴肅的神色,她翻了個白眼,像趕蒼蠅似的擺了擺手!改阏媸翘_唆了!购喼备洗^兒的老婆一樣。
在離開山寨云游四海之前,上代頭兒的老婆老是不斷在她耳邊碎碎念,叮嚀她身為女孩子應(yīng)該注意的種種事情,其實她也不是沒去注意啊,不然怎么會特地跑來這種毫無人跡的地方裸身沐?她只是覺得又沒什么大不了的,被看到就被看到了,難不成要把他的眼睛戳瞎?還是要她學戲子賣命的呼天搶地一番?那都很累人,她才不想浪費心神那么做。
懶得多加理會他,謝自嫚繼續(xù)伸手攤松發(fā)絲,好讓陽光曬干的她濕發(fā)。
「難道不久之后,你也會忘記我看過你的裸身?」傅覺遙又問。
「這很重要嗎?」她隨口應(yīng)著,連看都懶得看他,真不曉礙他干嘛非得一直執(zhí)著于這件事。
「很重要!顾麍猿忠粋答案。
謝自嫚又翻了個白眼,「會忘就會忘,會記得就會記得,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以后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匪的!又是一個像熊大那樣有著女人心思的大男人,真是讓人受不了,而且這個竟然還管教起她來,連熊大都沒那個膽,這個白凈的公子哥兒到底打哪生來的雞婆個性。
「無論如何,」傅覺遙壓抑著聲音,「請你以后一定要注意,絕對不要在其他男子面前裸身!
「怎么,你很介意嗎?」他看著她,再也無法對自己的心意視而不見。
「是,我很介意!故聦嵰颜讶蝗艚。
「那下次你就自己把眼睛遮起來。」謝自嫚還是無所謂的道。
傅覺遙在心中嘆氣。雖然早就知道她會如此回答,但他仍不免嘆氣。她根本不可能為任何人作任何改變,只要是無關(guān)風花雪月寨的事,她就覺得什么都無所謂。
看著她簡直可說是胡亂又隨便的弄著她自己的頭發(fā),水珠四處飛灑,在他察覺之前,他已經(jīng)伸出手,拭去滴落她頰上的水珠。
謝自嫚一頓,古怪的看他一眼,又繼續(xù)整理頭發(fā)。
而他也愣住了,手就那樣停在半空中,距她臉頰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傅覺遙凝視著她,然后腳步忽然向前移動,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剩下不到一個拳頭。她的個子算高跳,他只需微低下頭,唇便可以碰觸到她的臉頰。
注意到他的動作,她抬眼看他,本來想開口告訴他,他擋了她的光,要教他讓開一點,他已早她一步開口。
「我喜歡你!顾⑽@息,語氣有些莫可奈何,「我喜歡上你了。」
謝自嫚不解的看他一眼,「我知道啊。」這件事之前不是早就說過了?記性差的到底是誰。
傅覺遙抬手輕輕撥開落在她額際的濕發(fā),「所以才會變得如此不從容,如此不希望有其他男人看見你的裸身!
「喔!顾(yīng)著,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那你讓開一點,你擋住了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