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裴弁一身狼狽出現在屋里,崔翇差點說不出話來!暗降资窃趺戳?”
裴弁匆匆將墨兒擱在床榻上,蓋上厚重的錦被怕她受寒。
“你先坐著,等等我替墨兒看完后,再替你療傷。”
裴弁沒有說話,一逕看著他替墨兒檢視虛弱的身子,眼底藏著辛酸!按蘖,我是不是錯了?”
忙碌的崔翇突地停下手,古怪地看著他。“你還好吧?”
“屬于她的東西,我想給她!迸巅偷蛦〉赝鲁鲈,飽含太多的期望。
“你清楚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
“你一定是瘋了,才會跟我這么說!” 崔翇大聲咆哮,斯文的面容藏著狂怒。
“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想給!边@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也只想這么做。
“一旦你給了她,就會把自己推入深淵,這樣值得嗎?”
“不親自試過,我們怎么知道是否真是那么一回事?”
“裴弁,你若不是在懷疑我的醫術,就是在拿她的性命開玩笑。我告訴過你幾遍了,墨兒的體質不適合懷孩子,這輩子你想要有子嗣,是不可能的事了。”
“墨兒想要,我就想給!
“給?”崔翇忍不住苦笑開來。“你曉不曉得你是在癡人說夢?”
“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
“你可以為她做的有很多,但不包括這件事。我再告訴你一遍,墨兒這輩子若想有孩子,就得拿她的命來抵,而就算懷了,也未必能順利生下,你明白沒?到頭來,輸的可能還是你呀!”
“崔翇,你知道我這輩子沒求過誰,求你一圓墨兒的心愿,無論后果如何,都讓我來承擔!
“我做不到!我是個大夫,我無法容忍明知有危險,卻不阻止!
“可是她不快樂……而我,只希望她能快樂!
“時間一久,她就會忘掉失去孩子的痛了,我和你保證我會比任何人都還認真調養她的身子,!
“崔翇,舊傷難愈,心傷難治,你不會不懂的!
“你別想說服我,千萬別這么做!笨粗巅鸵荒槇猿,崔爰更加反對!叭嗣粭l,何其珍貴!
“我就是知道,才會這么選擇,我不愿看她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迸巅蜕钌畹赝查缴衔葱训哪珒,終于跪下。
“十二年前,我可以求你一次,十二年后,我同樣也想這么求你。”
要不是曾見過裴弁放下身段苦求自己,崔翇會認為像他這樣傲慢冷酷的人,是毫無弱點的。“你這又是何苦?那么做,你這些年來的付出又算什么?早知如此,當初就別為了她的身子逼她喝打胎藥,陷你自己于不義!
“崔翇,為了她好,我必須這么求你。當年你可以將她從鬼門關拉回,如今也可以圓她的心愿,對不對?”裴弁說服他。
“裴弁,你別強人所難。沒有她,你什么都沒有了!彼辉缸,是因為比誰都清楚他對墨兒的心。
他的話像把利刀刨進裴弁心里,然而他依舊笑著道:“只要她好,就是為了我自己好!
“你會后悔的!”崔翇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見他離去,裴弁揚起歡欣的笑,蹲在床邊對著墨兒低語。
“墨兒,你聽見了嗎?你的心愿,可以實現了……”
。
“夜深了,你無須拼命成這副模樣!
在房內為孩子做衣裳的墨兒抬起頭來,見裴弁端進一碗熱湯,油膩的氣味讓她皺起眉頭。
“覺得難受了?”他坐在她身旁,拿走她手里的針線活兒!笆悄阕约阂疫@種罪受的!
過了半年后,墨兒又懷了身孕,這一回他們戰戰兢兢地期待新生命到來。
墨兒沒有出聲,盯著那碗飄著氤氳熱氣的湯水,上頭有層薄薄黃亮的油,教她沒有太多食欲。
“不想認命你就快喝!迸巅蛯兹M她手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摸著凸起的小腹,墨兒咬牙將熱湯舀進嘴里,那股藥味教她難受得直反胃。
若不是她的體質容易小產,他也無須請崔翇為她安胎養身,還每天盯著她將湯藥喝下,只不過她喝了數個月都喝膩了。
墨兒一臉惡心地吞下第二口,那張小臉頓時更蒼白,捂著嘴差點吐了出來。
“不準,給我吞下去!”裴弁伸手按住她的嘴,強迫她吃下去。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好半天,一碗熱湯總算喝下半碗,卻已令她備受煎熬。
“你可以現在就反悔,我會去找崔翇想法子,包你明天就無須再受罪!
見她盯著剩下半碗的湯藥直皺眉,裴弁冷冷地撂下話。
墨兒再度捧起湯碗,一鼓作氣地將湯吞下。
裴弁挑起眉,沒想到她今天這么爽快,平常喝碗藥總得磨個老半天,今天三兩下便解決了,他接過碗放到一旁桌上,可沒一會兒,身邊的人兒突然拔腿沖到木盆邊,開始吐得掏心掏肺。
裴弁的臉發黑,為她拿來一塊帕子,拍著她的背。
“就算想吐,也留點湯藥給孩子。”她吐得根本聽不見他的話。
“嗯……”墨兒吐得俏臉翻白,痛苦得說不出話。
“你再吐下去,藥就會吐光了。”裴弁輕拍她的背。
她抬起頭來,本想轉身,卻兩腿癱軟跌往地面。
“小心!”裴弁機警地擁住她,沒讓她摔在地上,見她粗心大意,他火氣一時涌上心口!案闶裁垂?你以為現在這副身子是你自己的嗎?”
她渾身癱軟地倒在他懷中,無力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裴弁沒好氣地將她抱起,放在床榻上。
“別下床,我來處理!
“好些沒?”為她拭凈嘴邊的湯藥,他再倒杯熱茶給她,好沖淡她嘴里酸味。
墨兒點點頭,明白他的霸道全是為了她和肚里的孩子著想。
裴弁為她褪去鞋襪,動作輕柔小心,臉上并無半點強迫或嫌惡,反倒做得心甘情愿。
從不屈居人下的裴弁、總是心高氣傲的裴弁,如今為她打理一切,照料她的起居飲食,看顧她的日常生活,這點讓墨兒倍感窩心。
雖然裴弁沒說出口,可墨兒卻知道他接納了這個小生命,跟她一樣滿心期待、盼望這孩子的到來。要不他不會在她身旁跟前跟后,就怕她跌跤。
“怎么了?”抬起頭,裴弁迎向她的目光。
“沒有!
“躺下吧,躺著會讓你好些。你先睡!”他扶著她的腰身,讓她躺臥著。
為她蓋上被子后,裴弁轉身將她吐出的穢物,連同杯碗一并收走。
墨兒的鼻頭又發酸了起來,眼底濕熱,浮沉了這么些年,她總算得到了歸屬感,能真正替他做點什么,也真能為自己留下些什么。
“你怎么了?”裴弁走回房,見她眼底蓄滿淚水,深深困惑。
“沒什么,只是淚水止不住!蹦ǖ裟橆a的淚痕,墨兒綻著笑。
“情緒起伏大是正常的,你別緊張!迸巅兔撊ネ庖,躺在她身側。
“你怎么曉得?”如他所言,這陣子她的確多愁善感,心情總會莫名大起大落。
裴弁并未回應她的問題,開始動手按摩她的頸脖背脊,企圖讓她身子舒爽些。
“這是誰教你的?”背上的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每按一下,就讓她筋骨舒坦些,消除她一天的疲勞。
“你今晚問題很多。”他繃著臉。
“可是我想知道呀!”
“但我不想讓你知道!迸巅蜎]給她好臉色,睇著她!澳阒灰獙P恼疹櫠抢锏暮⒆泳秃,其它的瑣事無須掛心!
墨兒俏臉驀地沉下來!澳銓ξ业暮,會不會只是場夢,總有一天會醒?”
“是我特地去問崔翇的,你滿意了嗎?”
見她又開始自憐起來,他只想快快堵住她多余的思慮。
這答案讓墨兒深感意外,這真是他會做的事?大眼不可思議地直盯著他,好似見到最詭異的事。
“他說你必須保持愉快的心情……”裴弁憶起崔翇的交代,見她一臉怪異,口氣又惡劣起來!澳氵@是什么意思?找我麻煩嗎?”
墨兒忍不住輕笑,小手環上他的頸項,視線落在那道月印的咬痕,那是她烙印在他身上永遠抹滅不去的痕跡!拔艺娴目梢詫⑦@孩子生下來嗎?”
“你要平安將孩子生下,若你真有個萬一,我饒不過你!迸巅秃陧锊刂钌畹膽n慮。
墨兒沒注意到他怪異的神色,沉溺在此刻的幸福里。
“噢……”突地,她按著小腹擰起秀眉。
裴弁心驚膽跳。“哪里不舒服?”
一朵淘氣的笑容綻放在唇邊,她拉著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肚子,見他略略的吃驚而后淡淡的困惑,最后才釋出淺淺笑意。
裴弁感到掌中傳來的溫暖和輕淺的律動,他胸中充滿強烈的震撼,這個小生命出乎意料的堅韌,好似在與他的呼吸相互呼應。他突然悔恨起曾經的自私,他竟如此狠心地扼殺之前那小小的生命。
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酸,攤在她面前是如此鮮明!澳愫蠡趩?”她問道。
裴弁沉默不語,再多無奈也只是擱置在心底,從未透露半分,以前不曾,現在不能,往后的日子也不會。
“你不該后悔,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蹦珒旱种念~,此刻只想依附在他的羽翼之下!岸家呀涍^去了,我只想把握現在的幸福!
抿著唇,他的神態看似風平浪靜,可內心暗潮洶涌。他不知如何回應她的話。
“我給不起你看不見的承諾!痹捳f得太早,往往會陷彼此于萬劫不復,他不想給她太過美好的遠景,教她再度失望。
“我不是在向你索求什么,這樣的生活是我選擇的。”
她永遠比他想象中來得堅強。
“我們是否該為孩子取個名字?”未察覺他的怪異,墨兒依戀在他懷抱中。
“你想到了?”
“沒有,所以才想問你。”小手環上他的腰際,一如先前她依賴他的習慣。
收緊手臂,裴弁將她攬得更緊,在她耳邊輕輕低語。
“那就交給我煩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