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真相已水落石出,無須再問也無須再說。
任天鐸命師爺立刻寫下罪狀讓傅耀祖畫押,然后將他押入大牢待審,而趙慕真也因為洗刷嫌疑,立即釋放。
對此,傅天抒雖感欣慰,卻又感到憂心,傅耀祖雖罪有應得,但他畢竟是傅長年跟張儷的兒子,他該如何對兩老稟報此事?
返家后,傅天抒立刻前往主屋向傅長年及張儷稟報此事,并讓他們知道傅耀祖如今已被收押待審。
傅長年夫妻倆雖難掩傷心惆悵,卻意外的感到釋懷。
傅耀祖一次又一次荒腔走板且毫無悔意的作為,早已磨去他們對親兒該有的愛心及耐心。
但看著傅長年夫妻倆眼底那不經意泄露的愁色,傅天抒心中極是不忍。
“爹,娘,大哥只是一時胡涂,我會盡可能想辦法讓他能獲得輕判,您們千萬別太擔心……”
“天抒,”傅長年打斷了他,“你不必再為他說話了!
傅長年慨然長嘆,“我們給了他太多的機會,他若真能悔改,就不會犯下這次的罪行……你想想,此次若讓他成功逃脫、逍遙法外,慕真得為此付出多大代價?”
想起慕真,傅天抒的心一揪。
沒錯,若未能追回傅耀祖及寶石,認罪的慕真便成了唯一的犯人,就算未判死罪,她恐怕也得關上幾十年。
“為了報復,他不只差點害了慕真,還幾乎要毀了鎮金堂,”傅長年深深的注視著他,“我若還護著他,以后如何面對傅家及鎮金堂上上下下的人?”
“可是爹……”
“天抒,”始終沉默的張儷開了口,“爹娘知道你心地仁厚,不忍我們兩老傷心,但經過這一次又一次的事情,我們對耀祖這孩子早已死心,也許這是一次讓他得以大徹大悟的機會,你就不必再將他的事攬在身上了!
“娘……”
“爹娘的心意已決,你就別再說了!睆垉m道:“慕真那孩子為了你及傅家受了這么多苦,你們又那么久沒見,你還是趕緊回別院去陪陪她吧。”
傅天抒看得出來兩老此次非常的堅定,也許他們說得對,這是一次讓傅耀祖大徹大悟的機會,也是兩老期待他徹底悔改的最后希望。
而他,不該奪走這樣的機會及希望。
“孩兒明白。”他點頭,“孩兒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旋身要走,張儷突然叫住了他。
“天抒。”
“娘還有什么吩咐?”他恭謹地回頭問。
她淡淡一笑,“沒什么,只是想跟你說,別虧待了慕真!
他微笑頷首。
回到別院,傅天抒發現慕真竟已在小廚房里忙著洗米做飯。
他走進小廚房,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你在做什么?”
“快能吃晚膳了。我剛才跟張媽要了一點菜跟一尾魚,待會兒給你煮條紅燒魚……”她忙得不可開交,手上的動作未停,一邊跟他說著話。
她話未說完,傅天抒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她一愣,旋即滿臉通紅,身體發燙,嬌羞地想掙脫:“二爺,這、這是干嘛?我的手……”
她正在洗米,滿手濕答答,那洗米水還一滴一滴的落著呢。
傅天抒緊緊將她擁在懷中,感受著她的溫度、她的柔軟,發出一聲沉沉的喟嘆。
“你真的回來了,”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你真的回到我身邊了!
他說話的熱氣吹得她耳根子發燙,心跳也跟著急促起來。
“二爺,你說什么呢?我……我……”
“若是再也見不到你,我該怎么活?”他聲音微微顫抖,“慕真,你總是在騙我,不是說了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嗎?”
“二爺……”她的心一揪。她沒騙他,就算她不能待在他身邊,她的心也從沒離開過。
“要是逮不到大哥,追不回寶石,你可能一輩子都別想離開那牢房了你知道嗎?”他更用力的抱緊她,像是擔心一松手,她就會像小鳥般振翅飛走。
“你知道我每天是怎么過的嗎?見不到你,聽不到你也摸不到你,我雖活著,卻仿若死了……”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如此直接、大膽又露骨的表白,因他從來就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男人,所以更加打動她的心。
她感動得流下淚水,顧不得雙手濕漉漉地,一把便環抱住他。
“二爺,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讓你擔心難過……”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蹙眉笑嘆,“我知道你傻,你想保護我,可以后不能再這樣了!
他捧起她的臉,低頭深深的凝視著她,“你不能老是為了我而不顧自己,要知道,若你有事,我也好不了,明白嗎?”
她想說話,但聲音卻哽在喉嚨,只能用力的點了點頭,算是給了他承諾及答應。
傅天抒輕柔的抹去她臉上的淚,笑問:“慕真,事情結束后,你愿意嫁我為妻嗎?”
趙慕真一愣。嫁他為妻?他是說……
“怎么?你不愿意?”見她不點頭也不答應,傅天抒蹙起眉頭。
“二爺,我只是個丫鬟……”
他笑嘆,“我沒拿你當丫鬟過,就算你是又如何?王朝律令有哪一條說少爺不能娶丫鬟?”
“不不不,”她推開了他,“我、我配不上二爺。”
傅天抒一把將她拉了回來,鎖在懷里。
“好,你是丫鬟,那我問你,”他直視著她驚慌害羞的臉龐,“做丫鬟的,是不是得聽主子的話,萬事不能拒絕違抗?”
她疑怯地答:“是、是的。”
“那好。”他眼底閃過一抹狡黠,“趙慕真,我命令你嫁給我,做我傅天抒的妻,當我孩子的娘!
“欸?!”她一驚,滿臉潮紅,“這不……唔!”
傅天抒不讓她再說,低頭以唇封堵住她誘人的嘴……
翌日,任天鐸及佟明雪遣人前來邀請傅天抒及趙慕真到佟府走一趟。
接到邀約,兩人雖覺疑惑,卻還是立刻動身前往。
來到佟府,家仆領著兩人來到佟明雪寢苑里的小廳,而任天鐸跟佟明雪已在此候著。
“傅天抒拜見監事大人、明雪小姐!
任天鐸微微一笑,“這里沒有別人,這些繁文縟節就免了!
“是啊,傅二少爺,今天邀兩位前來只是單純的茶敘,不必多禮!辟∶餮厝嵋恍Γ皝,二位請坐。”
傅天抒跟慕真坐下,佟明雪親自替兩人倒了剛沏好的茶。
“明雪小姐,”傅天抒恭敬的看著她,眼底逸滿感激,“傅某要先謝過明雪小姐!
佟明雪微怔,“謝我?”
“是的,我要感謝明雪小姐對慕真的照顧,她在牢中能受到如此厚待,應是明雪小姐關照之故!
佟明雪輕笑一出聲,“身為朋友,我本就該關心她,”她輕拍了慕真的手背,“況且,我一直深信犯人不是慕真姑娘。”
“明雪小姐,此次事情能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都因為你寫了封信給監事大人,若不是監事大人用計設局引大少爺現身,恐怕我還得待在牢里呢!”趙慕真感激不已。
“不,趙姑娘,”任天鐸爽朗一笑,“就算我沒逮到人,傅二少爺派去的兩位兄弟也能把傅耀祖給追回來!
“大人客氣了!备堤焓愎笆忠灰荆按笕藱C智,傅某自嘆弗如。”
佟明雪掩唇輕笑,“好了,你們就不要再互相吹捧對方了。”
“明雪,我們這是英雄惜英雄。”任天鐸說著,忽地話鋒一轉,“傅二少爺,今日邀二位前來,其實還有一件要事!
見他神情突然轉為凝肅,傅天抒微微一怔。
“大人,難道是關于我大哥……”
“不,與他無關。”
“那么是郝健跑了?”
“郝健得知傅耀祖被押回永春城,確實已收拾細軟準備逃跑,不過已經被李默逮了回來!
若跟他大哥無關,而郝健也順利就逮,那么任天鐸還有什么事要跟他區區一名百姓說呢?
“那大人召我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是關于……”任天鐸微微蹙眉,沉默了一下。
見他欲語還休,傅天抒說道:“大人直說無妨!
佟明雪輕輕的蹭了他一下,“是啊,你就說吧。”
任天鐸沉默幾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傅二少爺,你是三歲時被傅氏夫妻收養的,是嗎?”
“正是!
“你可還記得自己的事?”任天鐸問。
傅天抒蹙眉,自昨天在公堂得知他跟傅耀祖并非親兄弟后,任天鐸便十分在意他的身世,為什么?
任天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可記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被發現的嗎?”
“據我爹娘說是在黛城城郊,當時只有我一人,身上沾染著血跡!
聽見他說自己身上沾染著血跡,任天鐸眉心一擰,露出了傷痛的表情!澳悴挥浀冒l生什么事?”
“不記得!彼嘈Γ安贿^……近來我經常作一個惡夢……”
任天鐸微頓,“惡夢?”
“我總夢見一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女人,她滿身是血,哭喊著推開我……”想起那個惡夢,他不禁露出惶惑又哀傷之情,“夢里我一直奔跑,再回頭時,只看見一只染血的鞋,還有自己滿身的血……”
聽到這兒,任天鐸倒抽了一口氣。
知道他是在黛城城郊被傅氏夫妻發現,又聽他提及自己的惡夢,任天鐸已經幾乎可以斷定他便是自己失蹤二十余年的弟弟——任天抒。
他內心之激動,難以向外人道,就連細心體貼的未婚妻佟明雪,恐怕都無法體會他此刻的心情。
但他還需要最后的確定……
“大人似乎對我的身世十分介意?”傅天抒疑惑的看著他,語帶試探。
“是的。”任天鐸直視著他,“因為我失蹤的弟弟,就叫天抒!
聞言,傅天抒與趙慕真陡地一震。
“當年正值宮中奪嫡之斗,家父是先帝重臣,因擁護太子卷入紛爭,那年秋天,他帶著一家大小回鄉祭祖,回程時在黛城城郊遭到叛黨狙殺,先母當場慘死,而三歲的弟弟……失去蹤影!
聽到任天鐸這番話,傅天抒震驚得幾乎快坐不住。
“這么多年來,我與家父都以為弟弟已死,直到我聽見你的名字、看見你,又知道你三歲時遭人收養之事。”任天鐸難掩激動,“你應該就是我的弟弟,任天抒!
傅天抒倒抽了一口氣,努力擠出一絲輕松的笑意。
“不、不可能的……”他看著一臉嚴肅卻又夾雜著各種復雜情緒的任天鐸,“我是大人的……弟弟?”
傅天抒早已不記得三歲之前發生的事,盡管他一直做著那個熟悉幼又可怕的夢。
他是誰?來自哪里?有著哪些家人?這些事,他一點都記不起來。
而任天鐸竟說他可能是他失散二十幾年的弟弟?
“大人,那或許只是巧合……”
“世間沒有如此的巧合,我再問你最后一件事,”任天鐸目光一凝,“你既已不記得自己是誰,為何傅氏夫妻為你取名天抒?可是因為你身上有著一條以金絲繡著‘天抒’二字的腰帶?”
聞言,傅天抒整個人一震。
這件事,任天鐸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那條腰帶是唯一可證明他身分,讓他與自己的過去有所聯系的物品,難道他真是……天!
他沒想過自己能與親人重逢,更沒想到自己竟出身顯赫,且有著身為當朝議政大臣的父親及任職洛水城監事的兄長。
“二爺,”趙慕真難掩激動的在桌下握著他的手,“你、你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傅天抒太過震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天抒,腰帶是我們的娘親親手縫制,你的繡著天抒,我則繡著天鐸,”任天鐸堂堂男兒,卻因狂喜激動而紅了眼眶,“我終于找到你了,天抒!
“大人真是我的……”
“我是你的大哥!比翁扈I站起,走到他身邊將他一把拉起,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個擁抱并未讓傅天抒感到尷尬或別扭,一切自然得教他驚訝。
是,憑那條腰帶,已不能再說這是單純的巧合。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那太復雜、太沖擊、太不可思議。
“大人,我真是任天抒?”
任天鐸哈哈大笑,“是,你是任天抒,如假包換的任天抒!”說罷,又把他用力的抱住。
佟明雪歡喜的拍手,“太好了,沒想到陰錯陽差的,竟讓天鐸找到了失散的弟弟!
“嗯,太好了!壁w慕真悄悄揩去眼角的淚水,臉上漾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