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辛少敏,夏侯歆漾開寵溺的笑,教連若華微愕的聽著他說,“她很有趣,很愛吃,為了吃有滿腦袋的鬼點子,她很重義氣,哪怕生死一線間,她也跟我大哥同進退,她深愛著我大哥,自第一次見面起從沒將我和我大哥誤認過,而她總說我們是一家人,大哥、我、太斗、平安……我們是一家人,一起度過了最艱困的那段時光,卻也快樂極了!
看著他神往的笑,連若華不禁微瞇起眼,懷疑這是不是他心機的一環,可他的笑太真誠太喜悅,彷佛陷入回憶,沉浸在某個她進不去的溫馨午后,教她不禁脫口道:“你該不會是喜歡你大嫂吧?”
夏侯歆愣了下,大方坦承。“曾經!
意料中的答案教連若華垂眼不語,直覺地討厭這個答案,無聲嘆了口氣。真是糟了,他都說是曾經,她竟還這般在意,真是白活了她。
“他們成親時我還假扮我大哥進喜房,話都還沒說,她就認出我了!
“你該不會……”
“怎么可能,我才鬧著靠過去,她就打算拿筷子戳瞎我的眼。”
“所以她要是沒打算戳瞎你,你會一直靠過去?”洞房花燭夜,有人冒充新郎官鬧洞房,會不會鬧太大了?
夏侯歆笑柔了黑眸!澳愠晕读,若華。”
連若華哼笑了聲,不想理踩他。
“是人都有過去,因為想愛,所以愛了,但終究不是屬于自己的,所以才擦身而過。”
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半x開的,不是專屬的,留下的,是命運牽引的,也許你還忘不了你最愛的男人,我也沒要你忘了他,我只希望你能讓我愛著你,讓我伴著你,就這一輩子!
連若華托著腮不語,想起險遭侵犯的那一夜,她最終想的竟是他而不是死去的男友培一……她知道,她喜歡他,但是就算喜歡也不見得要相守,尤其當彼此的身分如此懸殊,她又那般厭惡規矩教條的人,跟著他……覺得日子難捱。
“若華,我……”
“王爺,新任知府帶著圣旨到了!痹捨幢M,太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事關重大,再不愿,他也得先起身!叭羧A,咱們明天再談,待會把藥喝下,早點歇著吧!
“你今晚不回來嗎?”她突問。
“恐怕會晚一點,你先睡。”
“我等你。”
她要聞他身上有沒有沾上熏香味,再決定未來她和孩子得要往何處走。
“……你還要凌遲我?”
瞧他眉目間埋怨的神情,她托腮的手不禁滑落,啼笑皆非不已,既然他這么認為,那就由著他。
凌遲?說得真可憐,要知道凌遲他,對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府衙地牢里,陣陣冷風夾雜著潮濕腐味拂面而來。
“屆時,還請王爺將高升平押回京城,交給皇上處置!贝己竦纳ひ艨桃鈮旱脴O低,以防隔墻有耳。
“本王知道!
“就不知王爺何時啟程?皇上要下官傳口信,要王爺早點回京。”新上任的知府是翰林院大學士,年約四十上下,為人敦厚,看起來相當可靠。
“約莫這幾日吧。”走到一間牢房前,夏侯歆停下腳步,朝新任知府一伸手,知府立刻將懷中的信交出。
“高升平,本王這兒有封信給你,你看完之后再告訴本王你的決定。”夏侯歆瞧也不瞧他一眼,把信丟進牢房里。
對于高升平,他無時無刻不想殺他,但不行,因為他要知道到底是誰通風報信。
斷了一只手臂的高升平,氣色灰敗地用另一只手展信,就著微弱的燈火讀看,不一會便垂著臉不語。
“快點決定,本王不想將時間浪費在你身上。”夏侯歆背對著他。
信是大哥要刑部尚書寫的,內容不外乎是要他伏首認罪,供出后頭的幕后主使,如此一來死罪可免。
高升平依舊沒抬眼,彷佛尚在沉思。
“高升平,你得大內消息,在西霧山埡口設置火藥欲取本王性命,光是這一樁就已是死罪難逃,如今皇上愿意大赦,難道你還不供出幕后黑手以謝皇恩?”夏侯歆不耐地說著,骨節明顯的長指輕撫著配劍劍柄。
說來他能站在這里,還得感謝高升平,要不是高升平的手下辦事不牢,以為火藥炸山,不死也會被掩埋,所以沒有一一確認過尸體,否則他是沒機會逃出生天的。
“這算什么?”高升平氣虛說著。
“你說什么?”
“說與不說,不都是死?!”高升平怒然將信紙往上一拋,瞬間,一聲轟然巨響由上而下,地裂墻倒,瞬間黑暗吞噬了一切。
連若華心頭突地一緊,下意識地望向窗外,夜色已深,但依舊不見他歸來,到底是忙什么去了,怎會直到現在都還未歸來?
她不住地盯著窗外,渾然不覺自己正眼巴巴地等待夏侯歆歸來,瞧見一抹影子,她心喜地站起身,然一看清楚來人又失望地窩進榻上。
一會,采織在門外喊著。“華姊,申大夫來了!
“讓他進來!彼馀d闌珊地道。
“若華姑娘,夜已深,不妥吧!碧吩陂T外進言。
“無妨。”連若華哼了聲,誰要那家伙不回來,他要是在家的話,申仲隱自然是不方便在這當頭過來拜訪她。
“若華!鄙曛匐[進了內室,就見她光著腳丫縮在屏榻上,本想要回避,但實在有重要的事要問她,再者她真的是個非常不拘小節的人,他也就不特別避諱了。
“這么晚來找我,有什么要緊的事嗎?”她問著,目光還是盯著窗外。
申仲隱坐在圓桌邊,毫不拖泥帶水地問:“你打算隨他回京嗎?”
“我還在想。”她挪回目光,不隱瞞想法地道。
“別去,他不適合你!彼p握住她的手。
連若華嘆了口氣!吧曛匐[,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可是對我而言你只會是我很好的朋友,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夏侯歆是我孩子的爹,你應該知道這孩子是他的!焙⒆邮钦l的,夏侯歆早已昭告天下了,實在不用她再宣布一次了。
“可是他真的不適合你,你可以留下來,我能照顧你和你腹中的胎兒,我可以永遠與你無夫妻之實,以夫妻之名照料你!鄙曛匐[道出承諾,握住她的手微顫著。
連若華嚇了一跳,只因不曾想過他對自己竟是如此情深……有名無實他都無所謂?這男人也未免愛得太卑微了。
“可是這樣就變成是我在擔誤你了,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
她的拒絕彷佛在他意料之中,他依舊不死心地勸說著!叭羧A,相信我,京城不適合你,你不該也不能去京城,尤其對方是他……他是個王爺,他……”
外頭突地有了騷動。
連若華望向窗外,不懂為何守在她院子里的衛所士兵校尉突然都動了起來,分成兩派,一半往外,一半退到她房舍前。
“發生什么事了?”她探出窗外問著窗前的士兵。
士兵尚未回答,太斗不知道從哪躍下,就定在她的窗前!叭羧A姑娘,將窗子關上,聽見任何聲響都別踏出房門一步。”
“到底……”她問話到一半,余光瞥見西邊的天空竟升起一片火光。
“若華姑娘,關窗!碧奉^也不回,負手而立,彷佛他就是最后一道關卡,絕對讓來犯之人鍛羽而歸。
“你先跟我說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連若華難得動怒地喊道。“成歆呢,他到底上哪去了?”
“如果我說王爺出事了呢?”太斗依舊沒回頭。
連若華不禁愣住,就在瞬間,屋外的燈火熄了大半,外頭昏暗不明,太斗喊了聲,“戒備,留活門!”
同時,申仲隱向前拉上窗子,牽著她下屏榻,四下梭巡能將她藏在哪里。
“你知道發生什么事?”連若華扯著他。
要說太斗是受過訓練的武官,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但申仲隱呢?他不過是個大夫,應該跟她一樣一頭霧水才是,可他表現得太冷靜,彷佛早知曉一切。況且,他從不曾這么晚來找過她,她早該察覺不對勁的。
申仲隱睇著她。“今晚王爺設了一個圈套,要引出知府后頭的幕后主使者!
連若華愣愣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說,他在西霧山遭遇山崩是因為知府要除去他,而這事是因為有人通風報信,知府才會知道?”當初她就覺得他們遇到山崩一事很古怪,但后來不曾再細想此事。
外頭傳來刀劍交擊的聲響,屠殺與對抗在黑暗中高調地展開,聽得連若華心驚膽跳。
申仲隱不語,等同默認,連若華二話不說地甩開他,直朝房門走去。
申仲隱立刻拉住她!叭羧A,王爺把大半的人都留在這里,為的就是要保護你,你現在到外頭要是出了事,你要他如何是好?”
“他要是出事,我又該如何是好?”她再不愿嘗到過去的痛苦,不去想當她考上法醫,第一個經手相驗的尸體竟是男友……那種痛,一輩子一次就夠了!
太斗剛才說得隱晦,但一定是出現什么征兆才會教他那般說……她要找他,她要他平安歸來,她不愿意再失去心愛的男人。
“你……原來你也愛著他……”申仲隱神色晦澀地道。
“是,我愛他,所以我必須去找他!彼辉敢庵皇强莸龋苍S機會渺茫,但只要她有行動,就有那么一丁點的機會。
話落,她甩開申仲隱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門,才剛踏出偏室,一抹高大的身影如風般地刮到面前,她尚未看清對方顏面,冰冷的劍刃已經擱在她的頸上,她暗抽口氣,瞪著對方,卻在對方眼里看見震驚。
“……夫人?”
連若華疑惑地看著只露出一雙眼的男人,只見他驀地收劍往后一躍,長嚎一聲,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時,外頭已經有人奔進將她護在身后。
“誰讓你跑到外頭的?”男人見外頭情勢已穩,回頭就低聲斥道。
連若華愣了下,見男人滿臉是血,但那雙眼——
“成歆!”她驚恐地捧著他滿是血跡的臉!澳悴灰o吧,你……”
夏侯歆直睇著她,見她像是慌了手腳,拉起袖子輕拭他臉上血跡,那般輕柔那般心疼,教他不禁微勾起唇。
“我沒事,血是——”
“留了滿頭血還說沒事,”她不舍地撫著他的臉,回頭喊著,“申仲隱,你趕快出來,快點!”
申仲隱從房里走出,見狀,趕忙走到夏侯歆身旁替他把脈,而太斗這時也正好踏進偏室里。
“王爺。”
“太斗,處理得如何?”
“許是他們發覺打不過咱們,所以除了幾個被逮服毒自盡的,其它的全跑了,我讓柳珣派人去追!
“那就好!
“他的情況如何?”連若華心思都擺在夏侯歆身上,壓根不管外頭情勢。
“我覺得他沒有任何不妥!鄙曛匐[松開他的手,抽出身上方巾將其余血跡抹凈,果真沒瞧見半點傷口。
“欸……”
“血是別人的,我剛才要說,是你沒讓我來得及說!毕暮铎葏鹊氐,就怕她又記上一筆,氣惱他欺騙。
連若華怔怔地望著他半晌,驀地轉身回房,夏侯歆見狀,使了個眼色要太斗善后,隨即跟著進房解釋。
“地牢突然被炸,而我早預料有人會劫囚殺人滅口,設計抓到殺手好逼出幕后黑手,我身上的血是殺手自刎噴出的……”
他的話一頓,因為連若華轉身撲進他懷里,教他有些受寵若驚,微微收攏雙臂,驚覺她渾身都輕顫著,猜想是他滿頭血才會嚇得她如此。
所以說,她心底是有他的,這一點無庸置疑。
他眼底一暖,心里暖成一片,正想要緊擁她入懷時,她卻無預警地嘩啦啦吐了他一身。
“若華……”他呆住。
這是新的報復方式?
“你身上的味道好腥,出去!”連若華手腳并用地將他趕出房門,還不住干嘔。
他無辜地瞪著房門,聽見身后太斗的悶笑聲,回頭冷睨一眼,乖乖洗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