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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俏娘子(上) 第3章(1)
作者:沉醉
  十六那天,兩姐妹一人提了一籃子就出門了。  

  翻過一座山頭就到了一條官路,沿著這條官路走上七八里路就到了鎮上。不過趕集的時候這路上都會有牛車驢車載人,三文錢一個人,提了東西也得另算錢。

  因著兩個籃子很占地方,那車主收了兩文錢一籃子,兩姐妹給了車主六文錢就坐上這驢車上鎮里了。

  上次去集市也是坐的這驢車,車主是這山腳的村民,每次趕集都在這山腳載客,來回多趕幾趟,每天也有幾十文的收入,趕上時節好,還能有上百文。

  車上除了她兩,還有一對夫妻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他們穿的衣服雖說也是粗布,但料子要稍微偏細些,沒有補丁,亦沒有洗的發黃,看樣子是個家底不錯的。

  那婦人也提了個籃子,不過籃子洗的很干凈,外邊用粗布蓋著,提上車的時候風吹起布蓋一角,隱約可見里面是些上好的布還有刺繡,約摸是些成衣。那男人提了一些野貨,都是些野味,比如野雞野兔之類的。

  那婦人見兩姐妹一人提了一籃子冬筍,不禁好奇的問:「呦,這么多,這爹娘怎么不和你們一起去城里,讓兩個小女娃去!

  蕓露對自己父母的意外早已經淡定,很淡然的答:「我娘去世了,我爹在打仗,家里就我和我妹妹力氣最大了!

  那婦人自知戳了人痛處,不過見對方臉上沒有太多的悲傷,看樣子是已經習慣了,而且估摸著還是長姐和二姐,下面估計還有弟弟妹妹,上頭還可能有生病的祖母祖父,自覺的有些心疼,「真是乖孩子,這冬筍都是你們自己挖的嗎?真會挖,我昨兒上山挖了,挖半天都沒挖到兩根筍!

  蕓露還沒開口,蕓霜說話了:「是呀,我和姐姐兩個人挖的,我姐姐很厲害,找的很準,只是我們力氣小,挖的不快。」

  那婦人驚訝的張大嘴,不了置信的說,「呦,年紀輕輕就這么厲害了呀,比我厲害多了!  

  蕓霜高興的笑了,被人夸肯定開心,「謝大嬸夸獎了。」

  「這孩子,真謙虛……」

  那婦人又和她們聊了很多,聊的多是家常事,這么一路都快把她家的底細摸透了,包括她有哪些親戚。她們不熟,蕓露是不想多說,奈何有個豬隊友,蕓霜是句句答得實誠,她又不能喊她別說了,真心讓她頭痛。

  不過那婦人也把她自己的情況說了,她自稱夫家姓李,娘家姓范,她們可以喊她李嬸。

  李范氏是個繡娘,娘家在鎮上有一家成衣鋪,專為鎮上的大戶人家做衣裳,今天帶的是上次接的活計,今兒個做完了就帶到她娘家的鋪子去,有時候沒接活計自己也做一些放到她娘家鋪子賣,每年也有些收入。她丈夫是個莊稼漢,亦是個獵戶,農忙的時候種田,閑時了就去打打獵,在山上挖陷阱,運氣好能逮個幾百斤的野豬,有些有點錢的就愛這些野味,他也有固定的客戶,價格給的還不低,每年也有不少收入。兩口子都有營生,夫妻又恩愛,日子過得還不錯,若是能生個兒子,兒女雙全,那就圓滿了。

  若說起來,當初這李全能娶李范氏也是一段趣事,范家不窮,說的上小富,自然不會把女兒嫁到鄉下種田,而李范氏自小養的嬌貴,也不會種田,繡花倒在行。只是啊,這意外要來,誰也預料不到,李范氏十四歲那年,她娘正忙著給她找婆家,沒料著李范氏出了事,在路上碰見了登徒子,被拉到一個角落,欲行猥瑣之罪,還是路過的李全救了她,不過衣服已經扯破了,身子被人看了去。

  未出閣的閨女受到這事肯定名聲受損了,她找婆家就難了,那時候的李范氏想死的心都有了。還是她爹和李全說,他既然看了他閨女的身子,若是沒娶妻就娶了她閨女吧,不要聘禮,嫁妝也給的多。這李全還真沒娶妻,他娘是后娘,巴不得他打一輩子光棍,他爹走了幾年了,也沒人張羅。

  就這么著,李范氏帶著豐厚的嫁妝嫁給了李全,她一嫁過去他后娘見她不是個能干活的,就說要分家,還想分李范氏的嫁妝,那李范氏的兄長帶了喊了一個捕快朋友到了李全家,他后娘就焉了,沒再說要她的嫁妝。

  一分家,分給她們家的是最次的地,還沒給分房子。李全也不爭,李范氏也不是個吵架的主,若不是她后娘都惦記著她的嫁妝了也不會想著喊娘家人來撐腰。

  兩口子就拿著李范氏的嫁妝在村里建了個房子住,后面還買了點上好的地,李全也開了些荒地。李全勤勞,打獵種地都是一把好手,李范氏雖說做農活不行,但也勤勞,平日里,做做飯,種個菜地,制制鹽菜之類的,或就是就坐著做成衣,鞋子和繡花換錢,日子也過得舒心。

  這驢車的速度比人快些,也舒服些,很快就到了鎮里。那車主說回去的時候可以在這等他,他都是在這跑往返的。  

  兩姐妹到鎮上找不到方向,還是問了李范氏,因著她娘家的成衣店與高家隔得不遠,還同路了一段,又指了路。

  蕓露自是感謝一番,她的確不知道那高家怎么走,她在這鎮上的次數不多,每次去的也就是集市,趕完集就在集市周邊買點東西回家了。幸虧那李范氏的指點,兩姐妹很快就找到了高家。

  這高家也好找,安定鎮本就不大,而高家是安定鎮最大的人家,亦是最富的人家,高門大戶,大門口有兩個大獅子,牌匾上的「高府」二字甚是氣派。

  她們進的自然不是正門,不過路過看了一眼就去了上次那管事說的角門,敲了敲門就有小廝開了門,聽說是和高管事說好賣冬筍的,忙喊她們進屋,又去喊了高管事過來。

  這次的冬筍比上次多了十來斤,管事依舊大方,說快過年了,就直接給了二兩銀子。

  有了這二兩銀子,兩姐妹去鎮上的布莊扯了一塊粗布,過年得有新衣裳穿不是,她打算給她祖母和云霖做一身,回家熬夜給做出來就好了,她和蕓霜倒不用,她自己衣服還夠穿,上次她舅就給她和蕓霜一人帶了一件棉衣,說是她姥姥做給她的,她們舍不得穿,打算過年穿。蕓霜也穿她的舊衣服,家里窮,也不在乎補不補丁了,有得穿就行。

  除了布,還買了幾斤肉,一些年貨。

  回去的時候又碰到了李嬸一家,她們的野貨賣了,又買了點年貨,也扯了布,不過卻是扯了一整匹,布料看上去也細膩一些,除此之外還有些其他的貨物,可比來時多多了。她女兒李珍兒還買了個粉色絹花,帶在了頭上,看見兩姐妹還高興的問好不好看。

  蕓霜眼巴巴的看著,羨慕的很,李珍兒問就答了好看,完全是心里話。  

  一旁的李范氏笑瞇瞇的問找到高家了沒,蕓霜搶先回答了,還把高家大門的氣派給描繪了一番。

  李范氏笑瞇瞇的聽著,等蕓霜說完,拿出兩朵絹花來,一朵紅色,一朵藍色,和李珍兒頭上是一個款的,說送給兩姐妹。

  蕓霜倒想伸手拿,但是拿人東西這種事情還得姐姐點頭才行,就眼巴巴的看看蕓露,又看看那絹花。

  蕓露倒不想要,而且不能平白拿人東西,就輕聲給拒絕了。

  「李嬸,這怎么好意思,還是留著給珍兒妹妹戴吧!

  「哎呀,嬸子給你們的就拿著吧,珍兒自個有,這年節了,就當嬸子一點心意!拐f完不待蕓露說話,就把絹花放入了眼巴巴看著的蕓霜懷里。

  一旁的李珍兒也笑瞇瞇的說:「姐姐們戴,珍兒有。」

  這么說蕓露倒不好拒絕了,只得道了聲謝。

  蕓霜有絹花戴可高興了,一路上都是笑嘻嘻的,和珍兒說了一路的話。

  李嬸見蕓露成熟穩重的樣子,年紀輕輕,還未出閣就肩負了一大家子的責任,很是心疼,和她扯了很多家常,還是若是路過她們村,可以去她家里玩玩。蕓露自是高興的應了。

  「乖孩子。」李范氏看蕓露是越看越喜歡,多么懂事的女孩子,要是她有和她年齡相當的兒子就去求娶了,做自己兒媳?上鸵粋獨女,連小兒子都沒有,想到這她自己為自己嘆了口氣,這些年在村里她受了多少白眼啊,特別是她那個便宜婆婆,明里暗里的罵她不會下蛋。一個女人,沒有生兒子終究不完整,幸而她丈夫沒說什么,對她依舊疼愛有加,若不然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色已暗,范氏正在做飯。  

  兩姐妹可累癱了,也餓扁了,早上匆匆吃了點東西,天蒙蒙亮就提著兩個籃子去鎮上,走了那么遠的山路,回來依舊,午飯還是吃的早上帶著的兩個餅,都冷透了,因著東西重,連水都沒帶。

  范氏知道她們辛苦,早早的開始做飯,她們回來,飯做的差不多了,把菜出鍋,就可以趁熱吃了。

  晚間,蕓露把房門插上栓,從柜子里拿出錢柜,又從床底拿了鑰匙打開,把今兒個賺的錢放進去。

  那小柜子是她娘的遺物,她娘走那會,她祖母徹底沒了主心骨,只知道哭訴,說自己多么苦,她弟妹都不懂事,也只知道哭,還是她擔起一家之責,她祖母就把家中的錢銀給了她。加上她爹娘留下的,辦了喪事后也余下不少,哪怕她兩姐妹想方設法的弄錢,這半年多是入不敷出,不過這冬天運氣好,賺了三兩。

  碎銀子和銅板占據了半個木柜,還有那三兩成塊的,幸而前兩次她都帶了幾百文碎錢上街,不用把那銀子破開來買東西。

  云霖已經睡了,蕓霜和范氏睡,這屋就她一個了,她突然想數數錢。

  她把錢倒到床上一個個的數起來,她爹娘留下的大塊銀子三兩,還有二十幾個一錢的碎銀子,亦是二兩多,還有幾百枚銅板,再加上那三兩,差不多是九兩多幾個銅板。九兩多在鄉下能蓋個房子了,若是家里沒誰生病,就靠這幾兩銀子,省著點花,平日里勤快點,也能過上個三四年了。

  她娘走那會,家里存款得二十多兩,只不過拿了幾兩辦了喪事,又因著云霖生病,范氏生病,花了幾兩醫藥費,這半年又沒什么營生,一個小孩子得吃的好,她還給云霖買過一些羊奶,牛奶,生怕他因為沒吃著母乳而身體超差,又花了不少,還有其他開支,這么下來,就只剩下零頭了。本來還打算買一只母羊的,但她不會養,又養不起才作罷。若不是村里人好,生了娃子有奶的都會給云霖喂幾口,估摸著云霖得喝米湯長大。

  數完錢又把它裝回柜子里,除了那些錢,還有一塊布包著一個玉鐲。蕓露翻開那布,伸手摸著那鐲子,已經很舊了,看玉的成色亦很一般。這個是她娘的遺物,是她娘的嫁妝,平日里都不戴,怕磕了碰了,就成親那會戴過。

  摸了一會又用布包著放回了柜子里,把那柜子上了鎖,又放回了衣柜的夾層里。

  蕓露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又不敢翻來覆去,夜里冷,她怕翻身被窩就進了風,凍著云霖就不好了。

  她想到今天白日里碰到的李氏夫婦就覺得自己過得太糟糕了,雖說她們也不富裕,但是同為鄉下人,對比起來,她們要精致很多,錢銀方面也寬松多了。若說起來,她爹娘還在的時候她家過得還算不錯,他爹有門手藝,每年也能賺十幾兩銀子,她娘繡工不錯,每月也去鎮上的繡房接點活做,或是向李范氏那般接點做成衣成鞋的活兒做,每月也有幾個錢,兩夫妻每年至少得有二十多兩的進項,除去花的,還有存款,小日子過得也富足。  

  她們又不似她伯祖父那般一大家子的,矛盾多多,沒有什么惡心的親戚來煩她,也就偶爾她祖母和她娘因為生兒子的事情吵吵,但是婆媳關系靠丈夫,有她爹在中間調劑著,且她爹真心疼愛她娘,也孝敬祖母,這久而久之,婆媳兩也不怎么吵了。那時候她這一家子除了沒個兒子,過得多么舒心,如今兒子有了,但是卻過得如此糟糕。

  前兩年的她那需要做這么多苦活,喂喂雞鴨,摘摘菜,打掃個衛生,農忙的時候幫著扒秧,或是放種撿谷穗,已經是算很多的了,更多的就是和認字繡花了。

  當然,她不是感懷過去,她是想能不能通過李范氏謀取一份營生。她繡工沒學到家,但是做衣服,納鞋子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如今這個家里大家穿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她注意了,李范氏娘家的鋪子是開在安定鎮的富人聚集區,那么做的也是富人生意,那工錢就給的多,哪怕和店里三七分,她三,分到他手里的也不少。若是關系好了,看能不能讓蕓霜也去學門手藝,今年她娘走的時候,蕓霜才十歲,才剛學會拿針,更別提刺繡了。她沒想著讓蕓霜去學刺繡,她是想著,開成衣店,必定和布莊染坊熟悉,若是云霜能去學織布做個織女,或是染坊做個染布的女工,學會了織布手藝,或是做了染布女工,也是一項長期營生了,比待在谷山村強,畢竟這家就她兩勉強算個勞動力,沒那把子力氣,種不來田,總不能一輩子靠著她伯祖家她姑姑家以及她舅家的幫助不是。

  想了半天越想覺得此法子可行,一次去城里的時候回的時候就去那家里拜訪一下,李范氏家就在山腳的順水里,倒也不用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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