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露不想聽她祖母絮絮叨叨的,快速吃完飯就放下碗進了廚房,她盛了一碗專門給云霖煮的米糊,進了屋子給他喂。
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家庭變故,知道自己姐姐和祖母的辛苦,云霖一直很乖,蕓露給他味道就乖乖的張嘴吃,不挑食厭食,也不亂動。蕓露喂完一碗,又喂了幾口熱米湯,等喂完了,又給他把了屎尿,這半年多,她可謂是快速成長了,她從未生養過,以前也沒帶過孩子,可這半年多里,在親戚鄰居們的幫助教導下,能嫻熟的照顧一個半歲大的奶娃娃了。
云霖被她養的不錯,白白嫩嫩的,可愛的緊,等弄完這些,她咪笑著捏了捏他的臉,小肉臉著實惹人憐愛。
轉眼就到了十月十三,她的生日,已過立冬,寒風襲來,凍得她只哆嗦,恨不得每天都窩在灶前。
這兒是南方,沒有炕,也沒有那么冷,但是比之現代的冬天要冷的多。想她也是出生于南方,最冷的時候也就零下兩三度,很多年都沒有見過大雪。
而這里不同,沒有污染,沒有破壞氧氣層,沒有全球升溫,即使偏南,也會下雪,等過個半個月進入十一月估計會下雪,到大雪左右很可能會下鵝毛大雪。
本來她外祖要來接她去住兩天,不過被她拒絕了,她是女孩子,又是十三歲生日,沒那么在乎,也就生日那天自己下廚炒了一點肉,加了餐,犒勞了一下自己。
在這里十四五歲就開始議親了,但是她沒爹沒娘,還有一群拖油瓶,估計沒人會娶她。嫁不出去也好,她就沒想過在這里嫁人。都是盲婚啞嫁的,不了解對方脾性,要是運氣背,嫁個人渣,都只能認栽。
女人地位低,在家里就是弱勢,她見過太多的家庭暴力以及渣男了。男人不高興就打女人,沒兒子怪女人不會生養,家里窮也怪女人是喪門星,男人偷人也怪女人守不住自家男人,很少罵男人管不住自己那玩意的。什么都是女人的錯,哪怕熬不下去了和離都難,更多的是死在男人的暴力之下。她光是想象就覺得恐怖,讓她過那種日子比死還痛苦。
不過現在她也不急,她娘走了,她要守三年孝,這才過了幾個月呢,還有兩年多的時間才考慮這個問題。
生日也不特殊,早早的,蕓露就和蕓霜一人扛個鋤頭,提個籃子上山挖蕨根。
以前她是吃過蕨粑的,因為她以前也是出身農村,那時候蕨粑賣的很貴,村里人就有人挖蕨根打蕨粑賣錢,她親戚就送過她們一些,那個味道很好。只是她自己沒有挖過,只聽挖過的人很麻煩,不過那時候不會天天去挖,天氣好才去,不像現在,地上就結凍了,她們也要去挖。
真正體會了才清楚挖蕨根真的很麻煩,而且她們挖蕨根不是為了額外的收入,僅僅是為了填飽肚子,像村中能吃飽飯的就不會天天做這個辛苦的事了,偶爾才去挖挖。
上山的時候還碰到不少村民去扛著鋤頭拿著籃子或是背著簍子上山,但是幾乎都是大人,哪家家長樂意自家娃來受這罪,天寒地凍的,還要花大力氣。也就她們兩沒爹沒娘的也沒人疼。
兩姐妹找了一個土質松散的地方開始挖,上山之前凍得雙腳雙手都麻木了,一活動,就熱乎了。若說冬天到了蕓露還是樂意干活的,出了力氣會熱乎一些。
忙碌一上午,兩姐妹才挖了一籃子蕨根,估摸著也就二三十斤,成粉不過兩三斤了。
這蕨根并不好挖,得挖一兩米才成,這塊地面上的土質是疏松的,但是挖到下面就特別的硬了,得挖個幾分鐘才能挖出一根。挖到虛脫了,兩姐妹就坐在旁邊的枯草上歇息一下,這會也不嫌臟了。
午飯是早上烙的餅,為了節省時間,兩姐妹就帶了幾個,還帶了一葫蘆水,那餅現在已經涼了,若是她現代那個身體,她保證不敢吃冷的東西,怕拉肚子。但是現在嘛,生冷不忌,有的吃就不錯了,不挑。
不得不說,賤養的身體素質比現代那個身體要好得多,只要不勞累過度,把自己再整個勞累死,淋個雨,曬個太陽,挨下凍,挨下餓的都不用擔心生病的。
她上輩子怎么死的呢,應該是屬于神經衰弱死吧,或許可以稱之勞累死。沒錯,她是猝死的,在工作的時候,她生前的記憶就是在加班,困的不行,頭也痛的不行,但是工作沒做完,不能下班。她撐不住就趴桌上睡著了,一覺醒來,成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群人在拍她,因為她沒哭,沒睜眼,擔心是不是活的。她張嘴想說話,哇的一聲就哭了,她爹娘倒安了心,是個活的,哭聲還很大證明身體健康。
休息了一會,啃完了一個冷到硬的餅子,兩姐妹又繼續開挖了?催@天,過幾天就要下雪了,那時候就挖不成了,得先多挖一點。
一直挖到天要黑,快看不清地了兩姐妹才提起籃子回家。現在是冬季,天黑的快,估摸時下也就五點多。
回到家中她祖母正在搗鼓她們前幾天天挖的蕨根,有的已經成粉了。因為她早上出門時交代過,晚飯她來做,故而她祖母就只煮了點大豆飯,沒有炒菜。
肉是前兩天她大舅送來的,大冬天的也不怕壞,她割了肥肉炸了油,瘦肉就撒了點鹽掛在了灶上。她只割了一半,冬天里除了青菜白菜就是蘿卜,不過有其他的干貨。她們家就曬了一些四季豆,還有咸菜酸菜,都是自家做的。
她只打算炒兩個菜,一個酸豆角炒肉,一個清炒蘿卜。這次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放多點油,炒出來的味道比沒油的要好的多。
冬天是最難捱的,不下雪的時候可以上山挖蕨根挖竹筍或者撿柴,下了大雪就只能待家里了。
她們家沒有炭可供,家中沒有勞動力去燒炭,最冷的那幾日她伯祖家給送來了幾斤自家燒的炭。她伯祖家男丁多,每年冬天都會去山上燒炭賣,自然燒的是黑炭?可匠陨,這谷山村很多家有男丁的都會上山燒炭,一是那些很次的炭可以留在家里取暖,好的拿去鎮上也能賣錢。
現在沒有娛樂活動,每日做完活,她除了帶帶云霖,教教蕓霜認字,就只有看那幾本書打發時間了。
有幾本是她娘在世的時候買的,還有一本是上次她大舅一起送來的,說是他大表哥給她的生日禮物,還有上次那本游記也說送給她當生日禮物了。
以前不愁沒書看的時候沒覺得,現在是沒什么書看了,她倒極度渴望看書了,連四書五經她都看的進去。
她兩個姑姑極度不解她為什么愛看書,就連她兩個舅媽也不解,覺得女孩子不需要讀那么多書,連認字都不需要,她都認字了,還愛看書,又不考秀才,還學那大家閨秀的做派,純屬浪費時間,有那時間,還不如繡繡花呢。
每次碰到這種話,她就只笑笑不作答,倒是她外祖很支持她看書,他外祖說,女孩子雖說不用考秀才,多看點書也知書達理一些,還說縣里那些個大家閨秀都是飽讀詩書的,她雖不是大家閨秀,多讀點書,氣度這好些。。
那幾本書她都看了好幾遍了,新的那本她都看完了,沒事的時候就忍不住再去翻翻。
她很渴望外面的世界,向往書中所言的九州大地,向往那有海的海城,向往繁華的京都。有時候她不甘心,為什么她是女子,很多東西都不能夠做,包括考科舉,包括出游。有時候也想抱怨,為什么她出生于這個家庭,為什么她是長姐,要背負整個家的負擔。
她也就想想了,想完了就回歸了現實,她是擺脫不了這個困境了。她想過很多致富的法子,只是一想就被否決了,一是她沒錢,二還是沒錢,三就是她是女子,很多事都不方便做。
她大學學的是軟件工程專業,在這個地方完全無用武之地,難道還有她去寫代碼,也得有電腦那個高科技來運行才行。
嘆了一口氣,多想無益,還是想著如何過好現在得好,她不嫁人,蕓霜還得嫁人,云霖還得讀書,她奶奶要是生個病也是一筆醫藥費。
等這雪稍微融化點就到了年底了,兩姐妹趁著不下雪,地上積雪也不厚的時候上竹林里挖了兩天冬筍。要說以前,她家也是農村,也有竹林,也去挖過冬筍,而且和她爺爺學著看哪里是筍子,所以,她眼尖的很,一挖一個準,至少挖十個地方有四根冬筍,蕓霜沒她的眼力,就只看她刨出冬筍的嘴了,屁顛屁顛跑上去接著她姐的挖。
挖冬筍也是需要技巧和力氣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挖壞,挖壞的冬筍就失去味道了,而且她挖這冬筍是想過幾天拿去集市賣掉,好有點錢買點過年貨。過年可不能過的那么苦巴巴,好歹有點過年的樣子。
兩姐妹雖說力氣小,又天寒地凍的不好挖,但因著她毒辣的眼睛,挖的準,挖了幾天也挖了一兩籃子。兩姐妹就那么點力氣,這個村子去鎮上又只能靠雙腳,把小的挖壞的挑出來自家吃,剩下的分兩個籃子裝了,都只裝了半籃子,準備著過兩天的十一集市拿去鎮上賣掉,要是好賣回來再來挖點,十六再去賣,這里逢一和六就是趕集。
這冬筍價格很貴,這冬筍本身就小,剝了殼就那么一小塊,天寒地凍的不好挖,不是每個人都有蕓露那眼力的,但是有錢人又愛吃,價格自然貴,村里很多人就靠著冬天挖點冬筍過一年。
兩姐妹運氣好,剛到鎮上就有人買,是一個富商的管事,他家的老爺愛吃冬筍,每到冬日每天餐桌上必有冬筍,今日是趕集,這不這管事又要來集市買冬筍了。他剛進集市恰好碰上她們,看她們的冬筍質量好,就全買了,價格也多,稱了一下有二十來斤,算四十文一斤算,又看她們兩個女娃也挺辛苦的,直接給了一兩,還多給了幾十文。還說年關了,他們老爺就愛這個菜,要是下次還挖了,直接去高家找他他都要。
兩姐妹喜出望外,忙應了。她們賣的是沒有剝殼的冬筍,那二十來斤剝了殼剩下的筍肉估計只有十來斤。要損失近一半,她雖說從書中看到說冬筍很貴,比豬肉還貴,還以為貴的是筍肉,而不剝殼也就一二十文一斤呢,完全是意料之外啊。
這是她第一年挖冬筍來賣,以前都只是跟著父母去挖點自家吃,沒想到這么貴,一兩啊,她過去一年都沒有一兩的收入?磥砘厝チ说美^續去挖,再來幾趟就賺了好幾兩了,有存款就不擔心家里誰病了沒錢看病。若是存款再多點,可以考慮來鎮上盤一個鋪子,做做生意,也好離了村里。
在集市,她們還聽到一些消息,比如,前邊的陸將軍又打勝仗了。因著她們所在的豐安縣離戰區很近,這邊很多難民,還有很多少年郎,青年漢被征了兵,還有一些如她爹那般被戰前被抓了壯丁的,所以大家都格外的關注戰事。
今年年中,晉王在乾州府造反的時候,那邊駐守的平亂軍隊就在這邊征過兵,這征得兵都是經過正規程序的,比如她伯祖家的三兒子薛林,征了誰家的誰,縣里都有檔案。而她爹那種在路上被抓了壯丁的,她猜是被晉王的軍隊抓了,晉王當初是管轄豐安縣所在的乾州府,曾經有晉王的軍隊在豐安縣駐扎過,去年底和今年初沒少在這邊征兵抓壯丁。
這仗打了半年了,雖然朝廷派下來的陸將軍驍勇善戰,這足智多謀,是位良將,兵力也足,可是那晉王在這乾州待了幾年,對這邊地形熟悉,又籌劃了那么久,底下也不缺人才兵力,加之這邊山多,靠著地形的優勢,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想到冬筍價格高,兩姐妹挖起來格外賣力,起早貪黑,午飯都是冷透了的餅子或者紅薯就著雪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