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谷山村是四面環山,自是靠著這大山生活著。
因著四面都是山,谷山村出行即是很不便利,都要繞著山腳走幾個時辰到唐家村才是平地,或是翻過一座山頭,就到了順水村,村邊有一條驛道,通往鎮里及縣里,再或者翻過另外兩座山頭,不止翻一座,就到了另外的村落里,因著兒女嫁娶,那幾條路雖不好走,走的人還是不少。
這谷山村可謂是個窮鄉僻壤,出行不便不說,連地因著大山遮擋,陽光不足,產出不高,且都是山,能開墾的地方不多,故而整個村子里都沒有多少地,村民連溫飽都是問題,有條件的自然是想往外搬,可這談何容易,別的不說,外邊都不一定有地給你種。
當然,靠山吃山,這村民最大的產出就是這山了,這谷山村別的不多,就樹多竹子多,冬天可以去挖冬筍,春天挖春筍,這拿出去賣都是一項收入。還有各種野果野菜,小孩子最喜歡的就是農閑時間去山上摘野果野菜了,為了家里省了一口口糧不是。
而薛蕓露就正帶著自己的妹妹薛蕓霜和村里幾個姑娘一起去山上撿板栗,還一種是圓圓的,和板栗類似,口味也差不多,就是難剝了點,村里人叫它栗子,不過等曬干了就好剝了,村里人都會撿一些,平日里當零嘴吃,過年過節還可以剝了煮雞。
在平日有事上山的時候大家都會注意著各種野果樹,到了果子成熟季節就去摘就是了,也免得到時候滿山找。
她們今天要去的就是一處有好幾顆板栗樹的地方,大家不僅挎了一個籃子,還有人拿了一把刀,到時可以從路旁砍一根小竹子,把樹上的板栗都打下來方便大家撿。
大家住的地方都是山腳,可這板栗樹卻在半山腰,不爬個半個時辰爬不到地方。按照這邊的歲數算法,算得是虛歲,薛蕓露自己已經十三歲了,到了十月份過了生日就是正式的十三歲,吃著十四歲的飯了了,當然這也算的是虛歲,妹妹薛蕓霜也有十歲,倒不曾拖大家的后腿,兩姐妹就悶聲走在中間,幾個男娃已經跑到前面去了,時時爬到樹上嚇嚇她們。
薛蕓露一邊走著還注意著路兩旁的樹木,邊走邊看,看到什么就在心里記著。
翠花見薛蕓露那樣子就走到她身旁蹭了蹭她。
「我說蕓露,你這是在記著哪塊有野菜呢,還想回的時候摘點?」
「是啊!寡κ|露大方承認,到沒有不好意思,她家情況村子里都知道,就剩幾個老弱病殘,沒個正經的勞動力,不弄點野菜,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還是村民好,農忙時候都幫著她們家一點,偶爾也會給她們家送點菜,好歹有口飯吃,餓不死。
「待會的板栗你多撿點,明日我們還去撿!
薛蕓露微笑點點頭,「好啊,明兒個等我把家里活干完就去叫你,我倒知道那邊山上有兩棵栗子樹呢,前陣子撿柴的時候發現的,現在應該熟了。」
「好咧,我明天等你喊我!勾浠覍捲R恍抑械亩逶诳h里做事,每月都有進項,她前幾日還聽她祖父和她爹商量著讓她二叔在她二嬸娘家村里買地,以后讓她二叔搬到外邊去。她二嬸家可離縣城沒多遠,搬到那邊可就方便多了。而她二叔二嬸是個好的,賺的錢留自己用的外都交了公,連她二嬸都在縣里找了事做。
她家寬裕,但也沒有瞧不起家里揭不開鍋的蕓露,反而會想法子幫著些,她二叔二嬸每次從城里回來帶給她的糖她還偷偷給過蕓露,把蕓露感動的直掉淚。
要說前幾年蕓露家的日子還是過得去的,她爹是個木匠,哪家蓋房子啊,做家具啊都得請他,一年到頭也有不少收入,可是一年前他在外邊做完活要回家的時候被抓了壯丁,全家的進項就沒了。禍不單行,她爹被抓走的時候她娘就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子,今年三月初發動,沒想到難產,只看了一眼她生出的孩子就歸天了。她那個弟弟薛云霖如今是喝米湯和百家奶,她們這種鄉下人家可請不起奶媽,更別說喝牛奶了。
她上頭還有個祖母,她祖母身體不好,干不了啥活,能做個飯帶帶她弟弟就已經不錯了。她爹倒是有三個兄弟,可惜啊,兩個沒養活,還一個出生不久就被她爺爺給抱養出去了,F在醫療條件差,特別是鄉下人窮,很多時候就沒這個錢看病。當年她小叔出生的時候正逢干旱,家里養不活就給抱養出去了,那邊富裕還給了這邊幾兩銀子,到底也撐過了旱期。
她娘去了后,她家就剩她她妹她弟還她祖母四個了,而這四個老的老小的小,都不是能干重活的,若不是鄉里鄉親們接濟點,她舅舅家,她兩個姑姑家接濟點,估計他們家的人還得餓死在這村里,特別是她弟,才出生就沒了娘,若不是身子骨還不錯,估摸著也養不活。她娘可是生了六個,在她之前還有個哥哥,養到兩歲發熱來不及治就那么沒了,薛蕓霜之后還有兩個女娃,一個養了一年,沒了,還一個出生就沒了。
兩姐妹一人撿了一簍子沒裂開的板栗,都不剝殼,這板栗殼帶回去還可以當柴燒,而且在這里剝費事。還有一些是已經開裂,里面的板栗掉出來的,兩姐妹也裝滿了一個布袋子
回到家中的時候她祖母正在做飯,她家吃不起白面白米,連差一點的糙米面都沒有多少,還是她舅舅家送的,估摸著做的不是紅薯飯就是煮紅薯,再或者就是用玉米面做的餅子。
果真,她放下籃子進廚房一看,灶上蒸了幾個玉米面餅子和幾根紅薯。
這玉米面還是去年收割了包谷曬干后她大姑父抗去磨的,磨的很粗,不細,一畝田的包谷除去交稅的,就只磨了幾十斤的玉米面,這一家四口刨去奶娃娃薛云霖,也得省著吃,一天一人有一個玉米面餅就不錯了,吃到現在不過剩下一兩斤了,也撐不了幾天了。
今年的包谷收是收回來了,不過還沒曬干,還不能磨粉,得過陣子曬干了才能磨了。
她們家也是種了水稻的,不過種了兩畝田,又是背陽的地,產出不高,就收了三百多斤的稻谷,交了稅就剩一百多斤了,打成米那就更少了。倒是紅薯種的多,主要嘛,紅薯好種,不需要怎么打理,像他們家沒人幫忙啥都種不下來。
她祖母見她們回來了,忙接過她們手中拿著的野菜,又讓他們去休息會,這板栗待會再剝。
兩姐妹嘴里雖應著,可手里不停歇,一人吃了一根紅薯就搗鼓那兩籃子帶殼的板栗。
這板栗殼有刺,在撿的時候兩姐妹就被刺了很多下,不過大家都不喊疼,現在連飯都吃不起的時節,誰還在乎那點子痛的。
蕓露想著那些沒裂開的放放可能會好剝點,就和蕓霜一起把裂開的挑出來,沒有裂開的提到一旁的雜貨房,攤在了地上。當然她爹還在的時候是個勤快的,自己就是個木匠,她舅舅是蓋房子的,這谷山村的房子都是用木頭蓋的,故而閑的時候蓋了兩間木房子,剝了松樹皮當瓦,所以蕓霜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了,新蓋的舊的,要有六七間,一間當了農具和倉庫,剩下幾間就家里人住著,還給她兩個姑姑一人留了一間房,這兩年時不時回來幫忙,也有個住的地。
之后兩姐妹又把裂開的提到一旁,找了塊大石板墊著,又找個尖細的小石塊砸。兩女娃力氣不大,倒也不怕把它砸碎了,即使有碎的,也就板栗果子外邊那層殼破了,撿起來剝開吃掉也不浪費,只是力氣小,這個又不好剝,弄起來就費力了,半天都剝不開幾顆,若是那些一點都沒裂的,估計更麻煩。
弄了一會,兩姐妹都乏力了,拿掃帚把那些殼掃了撮到廚房,堆在一旁當柴燒。
撿是撿了兩籃子,但殼占地多,里面果子也少,估摸著最后兩籃子弄出來的都沒有她們撿的那些掉地上的多。
想了想明天就只撿掉地上的算了,多跑幾個地以后再去幾次都沒關系,主要家里沒有勞動力,剝殼費勁。
她們帶回來的那點子野菜也被炒了一碗,她們家是不可能看到油的,估摸著她奶奶就拿油布抹一下就把菜下鍋,炒熟了就端上來了。
蕓露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十幾年了,也已經習慣了這么苦哈哈的生活,也不挑,拿了一個餅子幾根紅薯,又夾了兩筷子野菜就吃起來。
有時候蕓露覺得,她估計是穿越姑娘里最倒霉的一個了,她以前也看過不少小說,人家穿出去不是什么小姐就是什么王妃,不愁吃穿,身邊愛慕的人是一堆堆,什么皇帝為她散盡后宮佳麗,王爺公子非她不娶,某大勢力主為她守身幾十年。好吧她也不求這些,只求安穩度日,可這爹走娘死,一家沒個男丁。讓她當家的日子也太苦了些,若是再碰個什么天災地禍的,她們一家四口就等著餓死了。
無論怎么樣,日子還是要過的,吃過飯,蕓露就去縫補衣服去了。她外祖母帶著云霖,倒也省了很多事,她外祖家算富足,良田十幾畝,旱田也有幾畝,兩個舅舅都有手藝傍身,能賺錢,若不是這些年供著她表哥表弟們讀書,估計更富。
她娘走了之后,她大舅舅就提過把她三姐妹都帶過去養著,她外祖外祖母自是贊成,她二舅也同意,只不過她兩個舅媽有些微詞。最后她自己想了想,也沒沒答應。她還有一個病弱的祖母,她的兩個姑姑家里并不寬裕,她大姑分家的時候沒分到多少田,就靠大姑父打獵維持著生活,再養個老人就過不下去了。她二姑家中老人還在,并沒有分家。
平時見他們可憐,給她們帶點東西,來幫幫忙,若讓她們真把老母親接過去住,估計她們丈夫都不同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沒有嫁出去的女兒養母親的道理、
沒養著他們三,但偶爾會接他們過去住住,特別是云霖,他姑姑們也偶爾接過去帶幾天,這么小的奶娃娃太容易夭折了,得精心照顧著,她又沒什么帶孩子的經驗,而她兩個舅母都是生養過的,會帶孩子一些。
早晨,天微微亮蕓露就醒了,晚上睡得早,早上就醒得早。云霖不在家,蕓霜就和她睡一個屋子,還睡的香。蕓露沒吵醒她,輕手輕腳的起了床,打算去山上撿點柴火回來,現在正涼快。
她撿了一小捆柴火回來的時候祖母已經起了,正在灶上做早飯,不出意外,是洗了兩根紅薯剁碎,再放了點糙米或是玉米面粉煮的。蕓霜也起了,掃了地后就在喂雞,見她進屋忙迎上她要幫她抱柴火。
「姐,你每天都起的這么早,怎么又不叫我啊!
蕓露也不和她搶,她力氣也不是很大,撿的柴火不多,蕓霜抱得動,就松了手讓她抱進柴火房。
等蕓霜放完柴火跑到她身邊了,才慢悠悠的說:「看你睡得那么香,像豬一樣,舍不得叫啊!
蕓霜被自家姐姐說的悶悶的,哼了一聲,「我不是豬,你才是豬!
蕓露心情好,就逗了逗蕓霜,「我是豬,你不也是豬啊,你不是豬,我怎么是豬呢。」
「我就不是豬,姐姐才是!
蕓露敲了敲云霜的腦袋,她說的那么明顯了,怎么就不知道反駁了,腦子咋的這么笨。
這也不怪蕓霜,蕓露兩輩子加起來都和她娘差不多大了,蕓霜才九歲,那么小就經歷了家庭變故,就像現在,干的活不比她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