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出來了嗎?”
夜深人靜,該是眾人歇息入睡時刻,皇甫殤卻尚未就寢,獨自待在黑暗的書房中,秘密召見他的手下暗衛何七。
“是的。按馬蘭眉所言細查了她的背景,她家里確實貧困,過去全靠她一人倒夜香養家,家里除了她之外,還有一雙年幼的弟妹和個嗜賭的爹,兩個月前,她生了一場大病,病愈后,家中僅存的二兩銀子全數使盡,窮得揭不了鍋,會與皇甫府的牙婆搭上,單純想為家里多賺些錢,讓家人好過些,一切皆符合她所交代的來歷背景!焙纹吖笆址A告這些日子暗地調查的結果。
皇甫殤背手佇立在書房窗前,頭也沒回地問:“無可疑之處?”
“無!焙纹呦胍膊幌氲刂苯踊氐。
“呵,”皇甫殤勾起冷笑,“越是查起來無異樣越是可疑有問題!辈[起眸子,他轉身沉聲嚴厲地下令,“繼續查,務必查出隱藏在她后的是誰,其真正的目的和進府的企圖!
“是!”何七躬身領命。
“另外,這是三皇子于南方與臣子勾結私販武器至大食的往來書信,你派人送去給二皇子!彼〕隽艘环庖曰鹌岱饩}的密函交給了他。
“這……”何七接過信,不禁錯愕,“主子是何時拿到這證據的?”怎么他一點也不知曉?
“我命人截來的!被矢懣跉忮D氐。
他不過是在南方制造了一些動蕩、散播了一些不利他們的流言,之后派探子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在他們害怕事情曝光,因心虛緊張而通信聯系時,讓人截下了他們的通信。
而這將成為他們最終無法抵賴的致命證據。
“原來如此,主子請放心,我定會親手將此信函交予二皇子,絕不貽誤主子要事!”何七信誓旦旦地保證。
“嗯!彼p應一聲,表示自己聽見了,而后,窗外一陣搖晃的燭光燈影靠近,伴隨著窸窣的腳步聲,似是有人正朝書房悄行而來。
皇甫殤察覺,立即轉首朝他下令,“有人來了,你先走!
“是!”何七領令,身影一閃,迅速從書房暗道離開,而他則順勢側身閃躲至書架旁那陰暗角落處。
沒多久,只見書房房門咬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個橋小的身影提著一盞燈籠悄悄地從外頭熘了進來。
“嘿嘿,果真無人,就知道趁這個時候過來,這里鐵定沒人!边M來的正是方才他們秘密談論、懷疑其進府目的的馬蘭眉。
見她左右查看了一番,在確定無人之后,快速地關門來到書桌前,并隨手將燈籠擱置在桌上,然后就著那搖曳朦朧的燈光,半趴在書桌上翻找著。
“到底在哪兒呢?那東西應該會在書房里,總不可能他隨身攜帶吧?”她一邊嘀咕,一邊努力翻找著桌面。
她特意不睡等到這時,就是想趁著夜深無人的時候,來書房里偷取那奸商要的礦坑機密,可無論她如何翻找,始終找不到她要尋的東西。
皇甫殤那家伙究竟把東西放在哪里呢?最后,她索性轉移目標到身后的書架上。
“既然桌上找不到,那總該在這里吧,就不信連這里也沒有。”
不待她從書架上翻找出她欲找的東西,下一秒,她正在書架上胡亂翻找、摸索的小手被人從身后狠狠攫住。
“你在這里干什么?”低沉冷冽的男人嗓音,不帶一點感情地飄進她耳里,嚇得她心一驚,差點腿軟摔倒。
“媽!”她捂著自己怦怦亂跳的心,忙轉首望向說話的人。
糟了,是皇甫殤!怎么會被他逮個正著?!
“爺……爺,這么晚您還沒睡?”眼見自己做壞事遭人活逮,她只好硬著頭皮,僵硬地朝他擠出一抹微笑問好。
“我的丫鬟都還未睡,我這個做主子的又怎能先睡呢?”皇甫殤冷笑一聲,接著語調一變,嚴厲地朝她逼問:“說,你趁夜深無人進我書房做什么?”
他將她方才潛進書房后的一舉一動全看在眼里,他絕不信她在他書房只是隨更翻翻,一點目的都沒有!
“奴婢……奴婢……”馬蘭眉支支吾吾,不曉得該如何回答,正當她擔心自己潛進府中欲偷盜機密的事會因此曝光時,眼尖瞧見摔落地上的一本習字帖,靈機一動,“字帖!奴婢是來尋字帖的!”
“字帖?”皇甫殤微瞇眼瞅著她。
“是啊,”她一邊吞著口水,一邊小心翼翼地掙開他的手,身子慢慢向后退移到案桌旁點亮了琉璃燭燈,“因為這些日子跟在爺身邊,見爺字寫得蒼勁好看,素來字丑的奴婢,便隱隱動了心思,想練寫字,故到爺的書房里想跟爺藉著字帖習字……”
呼,幸虧她腦筋動得快,及時想出了這個借口,不然事情就麻煩了。
“喔,為何不白日來向我借,非要趁著三更半夜無人的時候,偷偷摸摸進我書房翻找呢?”他敏銳地揪住了她話語里的疏漏,毫不客氣地質問。
“那是……那是因為奴婢畢竟是下人,府里規矩又甚嚴,怕奴婢想練字這念頭若是讓秦總管知道,肯定會惹來一頓訓斥,所以才……”她故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咬唇福身,“總之,還請爺看在奴婢不是心存惡意的分上,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巧言狡辯!皇甫殤在心里冷笑道。明知她這番說詞是在掩飾、抵賴自己真正的意圖,他卻未戳破那極為牽強的理由,反而微垂眸,順著她編出的謊言往下接話道。
“既然你有這般上進好學之心,身為主子的我又有何理由不允許,甚至為難你呢?”他冷眸斜看了她一眼,緩步踱到書架旁,從上頭取下了三本約莫有半塊磚頭高的書冊遞給她,“想在短時間將字練得好看,用一般的字帖肯定是不成的,臨摹抄書是練字最快的方法,這是記載大盛皇朝各地人文風情的雜記,你便用這抄書練字吧。”
“什、什么?!”馬蘭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低頭驚看著勐地被塞入手里的三冊厚書,“你……你說讓我抄這個練字?”
這么厚的三本書,她抄完手也斷了吧?
“不是你說想練字的嗎?”他那雙深黑眸子定定地瞅著她,唇角卻嘲弄的向上勾起,“放心,為了以防你遇到不懂的難寫生字,我會留在這里陪你,若有不懂的難字,可隨時問我!
接著,只見他逕自步到書房中的軟榻旁,黑袍一撩,便在那榻上坐了下來。
“還等什么,快點動手抄吧!彼瓡斯室庹垓v她之外,還能藉機監視她,以防她在空無一人的書房里搞鬼、動手腳。
“是……奴婢、奴婢這就開始抄寫,多謝爺的恩典!彼龓缀跏且а狼旋X道,臉上硬擠出一抹假笑道謝。
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想到她拿來當借口的假話,竟成了整她自己的法子。
可事到如今,她又不能推翻自己方才所說的理由,于是,她只能在皇甫殤的目光下,緩慢地移坐到書桌后,磨墨執筆,開始抄書。
就這樣,夜探書房倒楣被人抓包的馬蘭眉,非常苦命的抄了一夜的書、練了一夜的字。
待到天明,她的臉上已掛上了兩個黑眼圈,執筆抄字的右手更是抖得不成樣,反觀在榻上閉目養神、歇了一夜的皇甫殤,卻是一臉神清氣爽的模樣。
他從軟榻上起身,上前拾起她抄了一夜的字,一張張翻閱著。
“看來,你沒有寫字的天分……”看著她那歪七扭八的丑陋字跡,皇甫殤挑眉嘲諷她,“抄了一夜的書,還是如此不堪入目,倘若你想習好字,日后有空得讓你多抄些書才行!
“勞爺費心了,是奴婢資質駑鈍,日后奴婢一定……一定會努力多抄些書練字的!倍锫犞闹S刺,嘴里卻不得不裝乖附和,馬蘭眉心里嘔得快死。
這個男人,分明是故意說這些話來羞辱取笑她,她這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哪習慣用毛筆寫字啊,更別說是用毛筆抄書了,可即使她心里恨他恨得牙癢癢的,卻也只能暗自吞下,誰要他現在是她名義上的主子呢?
“行了,練字的事先擱在一邊,現在既已天亮,你服侍我回房盥洗更衣,稍后與我一同出門到城里巡視商鋪!币娬垓v她折騰得差不多,皇甫殤終于肯放過她,命令道。
“什么?!跟、跟你出門巡鋪子?”馬蘭眉整個人如遭雷擊,搖搖晃晃,差點暈倒。
天,辛苦熬了一夜的她,好不容易擺脫抄書的惡夢,現在居然不能回房休息,還要服侍他大爺盥洗更衣,然后陪著他出門去巡商鋪?!
“怎么?有問題?”他懶懶抬眸回頭睨她。
她強忍下想罵人的沖動,強笑的搖頭回道:“沒、沒有,哪會有問題,奴婢這就陪爺回房,服侍爺更衣盥洗!
跟在皇甫殤身后步出書房,回房的路上,馬蘭眉不禁用她那雙靈秀的美目在他背后偷偷瞪他,恨不得撲上前痛捶他一頓。
可惡!可惡!這人真是混蛋又可惡極了!
枉她之前還認為他是個面冷心善的好人,現在她收回這話,這家伙哪里是好人,分明是個愛欺壓下人的無良主子啊!
是她一時鬼迷心竅,才會錯將沒良心的惡人當好人,哼!她再也不相信這世上有心地淳善、無私正直地為人付出的商人。
這世上的商人,全是一個樣,通通壞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