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睿從很久以前便發(fā)現(xiàn)自己對女人有某種特殊的吸引力;蛟S該感謝他那對拋棄他不管的父母,給他生了一副俊帥的好皮相,再加上他一直以運動維持的好身材,只要他愿意略施魅力,女人無不手到擒來。不管是小家碧玉或大家閨秀,性格羞澀或高傲,只要能迷了她們的眼,他便有把握,迷她們的心。
胡麗盈也不例外。
從她專注地凝望自己的眼神,他知道,她已為他心動。
「…不,我實在不懂畢加索,在我看來,他畫的只是一些毫無意義的抽象符號!
為了投其所好,他與她談藝術(shù)、談繪畫,談她最感興趣的領(lǐng)域,她果然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其實很多人都說看不懂,但不懂也沒關(guān)系,看的時候有感覺就好!顾
「你看他的畫,有什么感覺呢?」
「我?我很俗,只想到小孩子涂鴉!
「意思是很有童趣?」
「我曾經(jīng)想過,這我自己也能畫;蛟S妳不相信,以前我念小學時課堂上畫水彩,我們美術(shù)老師也稱贊我是未來的畢加索。」
「真的?」
「真的!顾哪爻洞!笇.嬕恍┤思铱床欢墓懋嫹。」
「呵!顾谧燧p笑,笑得很優(yōu)雅,很有千金小姐的風范。
兩人聊得很開心,她似乎半醉了,臉蛋染著漂亮的薔薇色,當會場燃起朵朵煙花時,更映得她人比花嬌。
任何男人看到這一幕,恐怕都會心旌動搖吧?可他表面溫暖地微笑著,胸口卻仍是冷硬,如冬季一望無際的雪原,毫無融化跡象。
他啜著酒,目光不著痕跡地梭巡四方,驀地,他看見江雨燕跌坐在地,似是扭傷了腳,身邊卻沒有一個人伸手扶她。
怎么回事?她怎會那么不小心?心的雪原震開一道隱約的裂縫,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她的方向跨一步,但腦海閃過的靈光警告他不能如此沖動。如果他現(xiàn)在出手幫她,就不得不與她相認,那么胡麗盈便會知道他就是「泰睿」的總經(jīng)理了。她說過,現(xiàn)在還不是公布他總經(jīng)理身分的時候。
「你怎么了?荊先生。」胡麗盈察覺他的異樣。
他緊緊扣住酒杯。
「荊先生?」她又喚。
他置若罔聞,看著江雨燕獨自在角落受難,她好似扭得不輕,手一直揉捏著踝關(guān)節(jié)。
該死!為什么沒人幫她?
他眉宇一擰,顧不得腦海一聲聲敲響的警鐘,往江雨燕走過去,只差兩步的時候,另一個人搶先對她伸出手。
「我可以幫妳嗎?」那男人的外表看來很陽剛,說話的口氣卻很斯文,很有禮貌。
他定定地望著她在陌生男子的攙扶下,困難地起身,那人為了助她穩(wěn)住重心,右手將她的手繞在自己肩上,左手輕輕地摟她細腰。他瞇起眼,莫名地感到刺目。
「江小姐,妳還好吧?」胡麗盈跟過來,看見這一幕,關(guān)懷地問。江雨燕驚慌地轉(zhuǎn)過頭,這才注意到兩人的存在,微微閃爍的目光與他相接。她與他,都沒開口,但他從她的眼神里,看見她要他快點離開。
荊睿神色一沈。為何他必須離開?好方便她跟一個陌生男子在公眾場合上演親密鏡頭嗎?
他不肯走,只好換她退場了。
江雨燕無奈地抬眸,望向解救自己的騎士!赶壬,我的腳扭傷了,麻煩你帶我到那邊沙發(fā)坐下好嗎?」
「當然!」對方一口答應。
她原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尷尬的窘境了,不料荊睿竟然跟上來,胡麗盈也一起。
「我送妳去醫(yī)院!顾吐曢_口。
她倒抽口氣,懊惱地瞪他。他這不等于公開承認他們認識了?
「原來你認識江小姐?」果然,胡麗盈好奇地追問。
「她是我的秘書!挂徊蛔龆恍荩G睿主動招了。
「什么?」胡麗盈大驚失色!高@么說你就是……『泰睿』的總經(jīng)理?」
「是!笹ameOver!
見胡麗盈當場蹙起秀眉,神情不愉,江雨燕暗暗哀嘆―怎么荊睿今晚這么沈不住氣呢?
「幾位都認識嗎?」另一個不相干的男子完全在狀況外,笑笑地自我介紹。
「敝姓鄧,鄧元弘!
「鄧先生你好,我是江雨燕!
「江邊細雨里的小燕子?好詩意的名字!灌囋胭潎@,含笑的眼眸直盯著江雨燕,顯然正細細欣賞她的容貌。
荊睿討厭那樣的眼神,漠然輕哼。「雨燕,我送妳去醫(yī)院!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菇暄嗑芙^!竿砹,你送胡小姐回家吧!」
他送胡麗盈回去?那她呢?
「我搭出租車回去!顾郎\淺一笑。
他皺眉,來不及說什么,胡麗盈已清脆地揚嗓!附〗隳_受傷了,還是讓妳老板開車送妳回家比較好,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拐Z落,她復雜地橫睨荊睿一眼,翩然旋身。
「還不快追?」見那個平素機靈的男人竟還愣在原地,江雨燕不禁嘆氣,「你現(xiàn)在不送她回去,今晚的印象分數(shù)肯定不及格,那一切豈不都白費了?」
他凜然不語。
「還站在這兒干么?快去啊!」她焦急地催促!改阆M媱澥幔俊
計劃。
荊睿深沈地咀嚼這兩個字。對他而言,計劃是很重要的,多年來,他執(zhí)行一個又一個計劃,按部就班地攀往事業(yè)高峰,重返上流社會。
自從父母雙亡后,他的人生便是一盤精心布置的棋局,每走一步都有深意,每一枚派得上用場的棋子,都不能放過。
他不能也不該讓任何人影響他的腳步……
他心一冷,毅然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是攝影師,本來一直在美國工作,最近才有空回來臺灣看看!归_車之余,鄧元弘不忘自報身世來歷!肝野謰尪际抢蠋煟职质谴髮W教授,媽媽在國中教書。他們啊,有學生就忘了兒子,我小時候可慘了,只有照相機陪我玩!菇暄嗲那拇蛄克膫(cè)面,他笑的時候,整張嘴都咧開了,像破云而出的陽光,毫不吝惜地灑落大地。
感覺是個很爽朗很坦率的男人。
「十歲那年,我受不了老爸老媽的冷落,有一天終于決定鬧革命!
「革命?」
「我要他們買萊卡的單眼鏡頭給我,不然就去告他們虐待兒童!顾D(zhuǎn)過頭,沖她淘氣地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她忍不住也揚唇。「你聽起來像是個很難搞的小孩。」
「是嗎?」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肝依习值故钦f我聰明,很懂得利用社會福利制度!
她噗嗤一笑。怎么有這么寶的父子?
「后來他們買給你了嗎?」
「當然買啦,是我那年的圣誕禮物!
「十歲就能玩萊卡的單眼相機,怪不得你能成為攝影師了!
「這是興趣!顾制乘谎邸!笂吥?喜歡照相嗎?」
「喜歡!顾c頭!肝腋咧袝r也在攝影社混過,只是技術(shù)不好。」
「那,要不要試試看?」
「試什么?」
「我聽說有個地方,拍101大樓的夜景很不錯,要不要跟我去拍?」他熱情地提議。「我教妳!
「現(xiàn)在?」她遲疑。
「選日不如撞日,就是現(xiàn)在。」他頓了頓!高是妳困了?想回去睡覺?」
「也不是!顾龕澣唬凑丶液,八成也是想著那個她最在乎的男人難以成眠,不如學著放縱,夜不歸營!
「好,我跟你去。」
當江雨燕在專業(yè)攝影師的指導下,認真地想拍出深夜里最美麗的101時,荊睿卻推開她家的門,走進幽暗的屋里。
她不在。只憑第一眼的感覺,他便知道她還沒回到家。這屋里,沒有屬于她的氣息,太安靜,太寂寞。她跟那個男人上哪兒去了?他取出手機,撥她的號碼,鈴聲單調(diào)地持續(xù)呼號,卻得不到響應。
他焦躁地丟開手機,傾長的身子倒向沙發(fā),后腦勺擱在扶手上,斜眼仰望窗外勾破天幕的新月。
他的眼皮腫著,嘴角痛著,心,涼著。
要等她嗎?他漫然想。
很久以前,當他知道自己永遠也等不回父母的那個夜晚,他便發(fā)誓從此以后再也不為任何人守候了,他痛恨那樣的滋味。
可今夜,他卻出神地等著她,任由時間像一座沉重的石磨,磨他的理智,磨他的耐性,更磨他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遠方的天色隱隱翻出魚肚白,玄關(guān)處也終于傳來一陣叮鈴的鑰匙聲響,然后,是一串輕巧的足音。
「睿?」見到他,她顯然大吃一驚!改阍趺磿谶@兒?」
「妳去哪兒了?」他漠然問,強壓住胸臆翻騰的怒焰!笧槭裁床唤邮謾C?」
「手機?」江雨燕翻出皮包里的手機,才發(fā)現(xiàn)自己漏接他的電話!肝掖蟾攀菦]聽到鈴聲吧,有人帶我去拍l01!
「是那個鄧元弘嗎?」
「嗯,原來他是個專業(yè)攝影師,一直在紐約工作,最近才有空回臺灣來看看!
「是嗎?」他輕哼。「才認識沒幾個小時,妳已經(jīng)跟人家那么熟了,還跟去拍照?」
「他知道我也喜歡拍照,就說要教我,我看他人挺和善的,反正無聊,就想跟去瞧瞧也無妨!顾忉尩糜行⿲擂。
他聽出來了,冷笑地閉上眸!笂叢槐馗医忉屇敲炊啵覜]打算管妳跟哪個男人約會,只要妳小心別讓人拐了就好!
「我知道!菇暄鄲澣坏驼Z,走向他。「你呢?你怎么會來!」認出他整張臉鼻青臉腫,她驚慌地凜息!冈趺椿厥拢磕愀l打架?怎么會受傷?」
「我送胡麗盈回家的時候,遇到郭耀昌了!
「你表哥?」她在沙發(fā)旁跪下,焦慮地凝望他。
「他喝醉了,在胡家門口等著對女朋友發(fā)酒瘋,見送她回家的人是我,整個人抓狂!
「所以就打你泄憤?」江雨燕、心疼地咬唇。
他點頭!肝覜]還手!
「為什么?」她不敢相信。以前他表哥搖人打他,他以寡擊眾都不肯認輸,怎么這回一對一,反倒不還手?
「因為胡麗盈就在我身邊,我要讓她看清楚,她交往的是一個怎樣沒格調(diào)又無賴的男人!
他話說得云淡風輕,她卻知道,當時強逼自己順從挨揍的他,心里一定很難受,或許意識還會恍惚地回到過去,那令他悲痛懷恨的過去…
「妳不用同情我!顾盟瓶赐杆牟蝗。「我這幾拳也不是白挨的,胡麗盈不但氣得要命,后來還把自己爺爺都請出來當和事佬!
「你是說胡總裁?」她驚愕。
「那老頭說他很欣賞我的風度!骨G睿嘲諷地牽唇!杆警告自己的孫女,以后不準再跟郭家的敗家子來往!
大獲全勝。
這回與他表哥的交鋒,他贏得徹底,不但成功扭轉(zhuǎn)佳人對他的印象,連胡總裁都對他另眼相看。「所以,我才來找妳!骨茏∷捻,閃著陰郁的火光!肝蚁敫鷬叿窒磉@一切!箍上辉。
她懂得他的言外之意,也知道他正氣著她,雖然他表面上沒說什么,但對她深夜與另一個男人出游,感到異常不悅。
「你的眼睛都腫了,我?guī)湍隳帽鶋K來敷!顾崧曁嶙h,試著軟化僵凝的氛圍。
「不用了!顾芙^。
「怎么能不用?你得消腫!不然眼睛會看不見。」
她意欲起身,他卻倏地展臂扣住她手腕,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里。
「我的臉看起來很狼狽嗎?」輕柔的問話,將一股危險的氣息,吹進她心房……
她什么都看不見,飄在瀕死的境界。
她知道,這輩子只有他能帶領(lǐng)她來到這可怕的生死懸崖,而她還心甘情愿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