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有罪之人都被押下之后,馮玨依舊跪在堂上。
「馮玨。」馮玉蹲在他面前喚著,輕拍著他的臉頰!竸e跟我說你張著眼也能睡!
馮玨緩緩抬眼,眸色黯淡無光。
「皇商的事,我會再找皇上說說。」
馮玨撇唇哼笑了聲!改阋詾槲以谝饽?」
「我當然知道你難過的是馮家的長輩殺了你的岳母岳丈!拱萃,他會連這么點事都看不出來嗎?「這事又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馮玨低喃道。
最教他震驚的是,薛管事說起當年,她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是意味著她早就知情,卻沒打算對他提起?
「我說,這也算是一報還一報,馮家人殺了她的爹娘手足,可你也救了她,扯平了,你也無需胡思亂想!
「你不是我,你不懂……」他的家人殺了她的家人,讓她在文家受盡欺凌,這樣的他到底要如何面對她?
「我是不懂啦,不過你兒子的娘已經被皇上帶走了,你不去追,這樣好嗎?」馮玉撓了撓臉問道。
「我要怎么將她追回?」他吶吶地反問。
馮玉眼角抽搐了下!肝以趺磿溃晌椰F在很確定的是,寡婦都能成為攝政王妃了,要是這當頭再添個寡婦嬪妃什么的,估算大臣們也不會阻止,畢竟自從皇后薨逝之后,皇上就再也沒選秀了,皇子也就只有那么一個,實在是皇嗣太單薄了,就算是寡婦入宮,也沒有人會介意的!
馮玨驀地抬眼!杆俏覂鹤拥哪!
「嗯……我想皇上應該不在意,更何況方才聽皇上那么說,說不準他們年少時就見過面,說不準有什么情愫在彼此心中滋長著,誰知道……喂,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就不會順手拉我一把?」
馮玉拖著腮,瞧馮玨像陣風的遠揚而去,不禁無奈嘆口氣,忖著到底要怎么讓皇上收回成命啊。
嗯,還是找親親娘子幫忙去。
進了御書房,里頭只有藺少淵和方靜予兩人。
方靜予不安地垂著眼,皇上明明說了要嘗她的手藝,為什么將她帶進御書房?
「方氏!
「民婦在。」
「當年朕還是慶王世子時,曾在皇莊見過你。」
「咦?」她錯愕抬眼。
雖說她知道爹是在皇莊里干活,可她沒印象見過他。
「你自然不會有印象,因為朕每每見到你時,你總是在田里低著頭或是除草或是澆肥,那時方管事總跟朕說,你是最得他手藝的,往后會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固A少淵說著,像是想到了那時的情景,噙著恬淡的笑。
方靜予至今還是不敢相信爹竟是那般看待自己的!该駤D什么都不會,就只會與土為伍!
「這些年都怪朕沒好生追查,讓你受苦了,但現在彌補還不算太晚,朕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你盡管開口。」
「怎會是受苦,我身旁的人都待我極好,我……」突地,她雙膝跪下!富噬希芊袂竽闶栈爻擅?」
「你是指讓馮玉接下皇商?」
「是。」
藺少淵不由得笑瞇了眼!改憧梢郧蠛芏嗍,甚至朕可以讓你成為馮玨的正室,抑或者你要金銀珠寶,朕都會允你,可你竟是為馮玨求這事……值得嗎?」
「值得的,二爺救了我,真心待我,在我恢復記憶回文家后,他一直沒有忘了我,甚至明知我的身分會讓他背罵名,他還是不肯放棄……皇上,二爺是皇商的不二人選,只要皇上去過二爺手下的莊子商行,就會明白二爺有多受到底下人的忠心推崇!
藺少淵向后靠著椅背,忖了下,正要叫她起身,外頭傳來貼身太監的通報——
「皇上,馮二爺求見?」
「你說,朕該不該見?」
「求皇上見他一面,聽聽他想說什么!顾蚍笄椤
「那好,你先躲到后頭。」他指著一旁的屏風,隨即道:「讓馮玨進來。」
待方靜予走到屏風后,馮玨已經快步入內,不見方靜予的身影,他極為不安!敢娺^皇上,皇上,她……」
「馮玨,你特地進宮,是想做什么?」
馮玨想也不想地跪了下來!盖蠡噬蠈砀_給草民!
「來福是什么?」
「方氏,方靜予!
「你給她取名來福?」
「她……」他大略將她失憶后那段日子的事說了一遍!杆越o沒了記憶的她取了個小名!
藺少淵聽完不禁哈哈大笑!赣腥ぃ媚銈馮玨,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可以繼續做皇商,二是……」
「皇上,草民不做皇商,草民只要來福。」他放肆地打斷他未竟的話!刚埢噬蠈砀_給草民,草民就只要她!
「方氏,你意下如何?」藺少淵托著腮,懶懶地問。
方靜予從屏風后頭跑了出來,劈頭就罵,「二爺,你應該要……」話未竟,她已被他緊擁入懷。
「來福,讓我用這一輩子彌補你,別離開我!
「可是皇商……」
「我不希罕!」
「嗯……原來你這般不希罕當朕的皇商?」藺少淵涼聲道。
方靜予后知后覺地想起這是皇上的御書房,皇上還坐在大案后頭,她趕緊掙脫馮玨的懷抱,替他解釋,「皇上,二爺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說快了而已,其實他……」
「知道,既是這樣,那就由著他吧!
「多謝皇上,草民先告退!
「改日可要帶她進宮給朕做萊菔餅!
「遵旨。」說完,馮玨向皇上行了個禮,便起身拉著方靜予快步離開。
「可是二爺你……」走到外頭,方靜予還是想替他爭取。
「回去吧,羿兒還等著咱們!
見他壓根無心回頭,方靜予只能嘆了口氣!负冒,既然如此,你回去幫我跟羿兒解釋他為何有兩個爹!
「嗄?」
元宵夜,酒樓上,馮玨正色道:「文羿,待我跟你娘親成親之后,你就必須改口叫我爹,懂不?」
「可這樣我就有兩了!刮聂鄬W他動作,神色認真地道。
「有兩個爹不好嗎?」
「別人都只有一個爹!顾幌胩^與眾不同。
馮玨捺著性子,再次解釋,「簡單來說,兩個爹,一個是親爹,一個等于是義父,有兩個爹的人,在京城里比比皆是!
文羿皺起短短的眉。「所以馮叔叔是義父?」
馮玨眼角抽搐了下,還沒開口便聽見馮玉的笑聲。
「大哥,我似乎沒邀請你!
此處是馮家經營的酒樓,完全仿造疏郢城的萬隆酒樓,樓高五層,頂樓的露臺可以眺望遠方,可見萬家燈火。
而今夜元宵夜,他特地帶來福前來,就是打算重溫舊夢,誰知道她把他們爺倆丟在這頭,自個兒跑到另一頭賞景去。
「沒邀請也無所謂,橫豎我是來找你談事的!柜T玉很自然地往他身旁一坐。
文羿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用力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的眼睛壞了,恐怕連耳朵也壞了,要不然他為什么會看見兩個馮叔叔在說話?
「我和你之間沒什么好談的,大哥要是沒事,可以先離開!柜T玨神色淡漠地道。
「你以為要甩開我有那么容易嗎?我告訴你,橫豎你繼續接任皇商,我才不干那可憐的活!」
「你以往不是很想要,我成全你,不用太感謝!
「那是我爹很想要,不代表我很想要,不用成全我!柜T玉沒好氣地道,瞧文羿直盯著自己,他湊近馮玨一些,道:「喏,你似乎為了你兒子搞不清楚你的真實身分而困擾,不如我幫你,要是解釋清楚了,你就回去接皇商!
「不用,這事我會自個兒教!
「你方才說了老半天,他不是有聽沒懂?」這孩子不好教啊,恐怕得用強硬手段才能矯正了。
馮玨無法反駁,只因這孩子的腦袋像石頭一樣硬,認定的事怎么也更改不了。
「羿兒,叫馮叔叔。」馮玉擺出親切的笑臉。
文羿直瞪著他,喃喃道:「你不是要我叫爹嗎?」為什么又變成馮叔叔了?這些大人為什么如此反覆,搞得他頭很痛!
不!重點是,為什么變成兩個馮叔叔了?
馮玉笑瞇了眼,看向馮玨,搖了搖頭,用眼神告訴他:這孩子沒救了,另請高明。
「那是你不會教!柜T玨一把將他推開,對著文羿揚笑。「羿兒,叫爹,我是親爹,義父是你的文義父,知不?」
「你剛才不是要我叫叔叔嗎?」啊!誰來告訴他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他叫爹,一個卻要他叫叔叔,能不能統一一下?
「羿兒,你仔細瞧,我才是爹,他是爹的大哥,你要叫大伯,懂不?」馮玨一把將馮玉扯過來,要他認清兩人宛如雙生子的面容。
文羿來回看著,這才確定原來他眼睛沒壞,耳朵也沒殘,是兩個長得很像的人,呼,他安心了一點。
「羿兒,其實你也可以叫我爹的!柜T玉壞心地惡意混淆他。
文羿眉頭隨即又皺起。「為什么又一個爹?」兩個已經太多了,怎么可以有三個?
「馮玉!」馮玨惱道。
「叫大哥!馮玉是你叫的嗎?」不要忘了,他大他整整三天!
「子悅,將你相公帶走,否則他待會兒就走不了了!
馮玨怒聲吼,教正在圍墻邊和方靜予一起賞燈景的關子悅回過頭。
她滿臉歉意地對著方靜予道:「真是對不住,我相公總是喜歡逗逗二爺,回去后我會好好教他的!乖捖,她趕緊跑去將她相公領回。
方靜予不禁掩嘴笑著,直覺得這常寧縣主一點架子都沒有,為人隨和又親切,而她的相公馮玉確實和馮玨極相似,但只要多看幾眼就能認出的,倒是她那個兒子,到底要怎么教?
「馮玨,我跟你說,你這個兒子不是眼睛不好,很明顯的就是腦袋不好,可你放心,我家里頭那兩個腦袋不好的都讓我教得很好,只要你把你兒子交給我,我保證能將他教好,可是前提是你必須回去接皇商!柜T玉坐地起價,今晚不達目的,他誓不歸。
「你給我滾!」
「馮玨,你可以這樣跟我說話嗎?」
「子悅,把他帶走!
「走了走了。」
「子悅,那家伙坑殺我,你忍心要我忙得往后都沒時間陪你嗎?」馮玉被拖著走,嘴里還不住地叨念著。
馮玨吐了口氣,見方靜予抿著笑意,他沒好氣地道:「你就不知道來幫我嗎?」
「就跟你說了,這事交給你呀!顾呀洘o計可施了。
「這孩子到底像誰?」馮玨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說呢?」她都不好意思提醒他,羿兒像極了孩子的爹,想法一旦落實,那真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馮玨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問:「燈景美嗎?」
「嗯,比疏郢城的還美!
「往后咱們年年元宵都到這兒賞燈景!
馮玨睇著她的笑臉,情難自抑地想要吻她,豈料他兒子的頭卻冒了出來,硬教他吻上他的頰,還給他一個嫌惡至極的神情。
「馮羿,我會想個法子治你的!谷绱瞬慌浜,還阻止他偷香的兒子,他會用力地糾正他。
「我叫文羿。」
馮玨翻了個白眼,耳邊聽見的卻是最愛的女人的笑聲,他是真的沒轍了,算了,今晚到此為止,明天他再跟小家伙培養父子情,而今晚他想培養的是夫妻之情。
待會兒,要將這小家伙塞到哪兒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