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樂一開門就認出他了,不待所胤進門她就冷言嘲諷:"你還有臉找上門來?我好好的一個女兒讓你折騰成什么模樣了?你要是還有一丁點良心,就趕緊去自殺謝罪!"說完就毫不留情的摔上門。
所胤用手臂擋住門,"伯母……"
樂樂樂不屑的哈了一聲,"我哪有那種命當你的伯母?"她像揮討厭的臭蟲似的揮揮手,"滾!要死也別死在我家門口,尋我晦氣!"
所胤強走了進門,"我一定要見到婕。"
樂樂樂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力的捶打著所胤,"滾!不準再來打擾我女兒的生活!她被你害得還不夠嗎?"
她憤怒的拳頭連連捶在所胤胸口,會痛,他卻沒有反抗,只忙問:"婕呢?我要看她!"
直到捶累了,樂樂樂恨恨的瞪著他,用力的呼吸以克制激昂的情緒。
所胤并不退卻,他知道她有權這么恨他,"我很抱歉對婕造成的傷害,請讓我見她一面,行嗎?"
可惜樂樂樂絲毫不頜情,她轉身從抽屜里抽出一條手絹在他面前揚著。
"現在全世界的人都說我女兒貪了你的錢,張大你的眼睛看仔細了,我女兒從頭到尾只拿了你一樣東西:就是這條破爛不起眼的手帕,拿回去吧!"她用力丟回所胤臉上,"從今以后我們互不相欠!"
所胤愣愣的接住蓋在臉上的手絹,記憶喚起多年以前的那個畫面,有個像芭比娃娃般可愛的幼稚園小女孩……
他甚至不能想象她是如何地將手帕保存得依然如新,卻又死了心地不要它了。
不!他原先篤定只要他解釋清楚了,婕就會原諒他,她一向這么善良,不是嗎?
然而婕母親的態度,和她避不見面的舉動讓他開始心慌,所有的自制更在看到手帕的那一刻化為烏有,此時的心痛更甚過以為遭到她背叛時的感受。
一想到她絕望到連他們之間最初的糾結都舍棄掉了,所胤便心神俱裂,他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他像只受傷的獸般吼著:"不!婕、婕!"
他的悲狂并沒能說服樂樂樂,她恨恨的望著他,"滾!"
所胤不理,徑自越過擋在眼前的樂樂樂,便要往樓上闖,"婕!你在哪里?"
"你站住!"樂樂樂急得大喊。
"夠了!"剛回到家的殷浩在門口怒斥。
所胤慢慢的轉過頭來,癲狂的眼里有著勢在必得的決絕。
殷浩犀利的眼神劃過他的狼狽,冷冷的說:"怎么?她連躲著療傷都礙著你了?需要趕盡殺絕?""伯父……"所胤無法為自己辯駁,"請讓我見婕一面,我會當面跟她解釋,請求她的原諒!"
殷浩嗤之以鼻,"哼!殺了人再哭墳嗎?我們心領了。"
眼看從婕父親這里也說不通,所胤微微的彎腰,"請您原諒,我一定要見到婕。"說完就往樓上走。
"慢著。"所胤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殷浩說:"這是我剛研究出來的石化劑,被注射到的肌肉會像石頭一般的僵硬;如果你再騷擾我女兒,我會毫不猶豫的阻止你。"
殷浩身為首屈一指的生化博士,所胤完全相信他所說的那些話;但是他必須見到婕,親眼確定她是安然無恙的,然后求得她的諒解。
"很抱歉打擾你們了,請讓我見婕。"他還是只有這句話好說。
所胤往上走了兩階,殷浩拿出類似麻醉槍的槍管!朝他左腳射了一針。
所胤的左腳瞬間僵硬如石,他差點倒了下來,所幸及時扶住墻面。他用手帕拔去腿上的小針,毫不猶豫繼續往上走。
咻!這次殷浩瞄準的是他的左臂。
所胤頓了一下,還是平淡地抽出左臂上的小針,無視于已經堅硬如石的左臂,堅定地拖著麻痹的左腳往上走。
只要他的心繼續跳動,誰都不能阻止他見婕!
他眼里的堅決撼動了殷浩跟樂樂樂。
但是,他的愛太決絕,他們不能再讓女兒毀在他以愛為名的傷害之下!
在所胤艱難的爬上轉角時,殷浩再度舉起石化槍,而他不閃不躲……
樂樂樂忍耐不住,遲疑的開口阻止:"殷浩--"
這種石化劑她也沒見過,不知道會不會終生殘廢哪!
不可否認,她真的很氣他傷害了婕,但是,以牙還牙不是他們的做法,一個健全的人瞬間左半邊都沒了知覺,即使他擁有全世界的財富又有什么用?
殷浩頹然的放下槍,擺擺手,"上去看看吧!"
樂樂樂知道殷浩心里的沉痛不亞于自己。他們都是崇尚和平的人,卻為了珍愛的女兒做出傷害人的事情。
"他……"樂樂樂問:"會沒事吧!"她相信丈夫再怎么震怒,應該也不至于真要廢了那小子的一手一腳。
"那只會暫時堅硬如石,十二小時以后就能恢復正常了。"
"喔!"樂樂樂欣慰的點頭,"我上去瞧瞧。"
所胤的左手左腳已經沒了知覺,他很慶幸婕的爸爸沒有繼續射出石化劑。讓他雖然蹣跚,還能走到婕面前。
他用最頑固的意志力支撐著麻木的半邊身子,來到樓上的房間,門一打開,他立刻確定這就是婕的房間,桌上還有她掛著燦爛笑容的照片,但,整個房間內空無一人,只剩下深深的愁苦!
他猛地轉身,差點撞到跟著他上樓的樂樂樂,他急切的問:"婕呢?婕到哪里去了?"
事件發生之后,雖然游所長力陳殷婕,絕對不是報道中那種惟利是圖的女孩,但在其他老學究口試委員的自由心證下,她的論文口試成績依然很差,確定拿不到學位了,因此他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婕還有心情到外面閑晃。
他瞄到床底一疊雜志上的一隅標題--道德淪喪,碩士女生向錢看齊。
所胤的臉倏地轉白。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敢想象這些字眼是怎么凌遲婕的心!
順著他的眼神往下望,樂樂樂也看到那疊雜志了,她蹲下來抱起雜志說:"第一篇報道剛出來的時候,我們就到處搜購,卻止不住其他雜志跟進;你知道被狗仔隊包圍的感受嗎?你當然知道,因為你習以為常了,但我女兒何辜?你的身份讓一段無邪的感情被污蔑成利益交換!"
"我很抱歉……"除此之外,所胤不知道還能說些什么。
"抱歉?你的抱歉能弭平我女兒受到的傷害嗎?"
"婕呢?請你告訴我她在哪里,我會盡所有努力解決她所受到的屈辱!"
他應該還是在乎婕的,否則以他向來不可一世的模樣,怎么可能這么低聲下氣?
樂樂樂讓他的真情流露稍稍感動,但是那并不足以讓她原諒。她轉過頭去,拒絕讓他眼中濃濃的自責打動,傷害既已造成,再多的追悔也挽救不了婕受創的事實。
"既然你已經確定我女兒不在家里了,請你離開。"
所胤無言望著樂樂樂冷凝的背影,他知道自己無法從婕父母這里問到什么,只好深深的嘆氣,繼續拖著身體走下樓。
他對自己手腳僵硬的情況反而不在乎,惟一能讓他懸在心頭的只有婕的安危。
經過面無表情的殷浩,所胤一步步慢慢的走了出去,大門毫不留情的跟著關上。
婕……她會到哪里去了呢?
所胤拿出手機,要秘書聯絡臺灣所有的征信社開始找人,然后他自己做了最后的努力--
在她家門口守株待兔。
。
邵燁冷冷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他有一種冷凝的氣質,薄冷的唇更顯出他的冷酷,無論是否刻意,邵燁相信婕受的傷害,他絕對脫不了干系!
所胤微微傾身,"邵先生你好,我來接婕的。"經過幾天的調查,他終于確定殷婕就在她姑丈家。他的心狂喜而緊張,臉上卻一派從容,今天他是有備而來的,不會再像前幾天一樣鍛羽而歸。
好狂的口氣!邵燁不動如山,清冷的問:"憑什么?"
"憑我愛她。"
邵燁冷冽的說:"你不配。"
他不得不承認,婕的姑丈確實難惹,然而即使今天擋在門口的是撒旦,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宣戰。
所胤平靜的說:"我配不配該由婕決定。"
"她不想見你。"
"讓她當面跟我說。"
兩個一樣冷肅的男人對峙著,邵燁不忍視之為女兒的婕再受傷害,而所胤則不計一切代價的想奪回所愛。
空氣中瞬間僵成一股凝重的氣氛,他們誰也不肯退讓,注視著對方。
一道女聲劃破沉寂,"你走吧!這里不歡迎你。"殷云柔從屋里走出來,站在丈夫身邊。
"我不會放棄的。"
"離開我家。"邵燁下了最后通牒。
所胤從善如流地退后兩步,果不其然地,門又當面關上。他苦笑,除了殷家這些人,沒人敢請他吃閉門羹。
所胤沿著屋子走,來到后院,二樓有間房里有燈。
手機響了。
"總裁,您交代刊登的廣告,在今天晚報就會開始登出。"他的秘書說。
"很好,連刊一個星期。"
"是的。"秘書繼續說:"另外董事會星期三要開會。"
還有兩天……所胤估量了一下,報出一組電話號碼,"叫易先生代表我出席。"
"可是--"秘書有些錯愕,這種重要會議他向來會親自參加的,"易先生是……"
"我弟弟,新任的副總裁。"
"喔!命令何時發?"秘書臨危不亂的問。一個優秀的秘書就得擁有即使上頭丟下的是顆炸彈,都能愜意接好的特異功能。
"馬上。"所胤平淡的說:"還有,待會順便幫我跟易先生說一下,要他即刻履行。"他們是兄弟,不是嗎?他當然要好好疼愛惟一的弟弟,并善加利用。
收線后他索性關機,省得存打電話來哇啦哇啦。他瞄一眼即將昏暗的天色,拉掉領帶、卷起袖子。
他說過,絕、不、放、棄!
。
她一直睡不安穩,夢里是一片荒郊野外,凄涼而荒絕,只有讓風拂過的樹葉傳出蕭颯的聲響。突然,所有的樹葉全化成血盆大口,此起彼落地爭相詆毀、指責她的不是。
"不!我不是這種人!我沒有出賣自己!"殷婕搖著頭,汗浸濕了發,她卻沉溺在周而復始的噩夢里,無法自拔!
"婕……"一聲聲低喚傳進她迷蒙的夢境里。"婕……"
殷婕張開眼睛,眼前的是她愛之甚深、卻又害她極深的人哪!
她猛地后退坐起,"你怎么進來的?"
她的驚惶深深刺痛他的眼,心被無名的手緊緊揪著,扯出難以言喻的痛!
天!他錯得離譜!傷害了她,比凌遲自己更疼上千百倍!
所胤憐惜的伸出手想撫摸她,卻被她一臉撇開,追問:"你怎么進來的?"他的眼里有太多柔情,她壓下視線,拒絕再沉溺在他詭譎的溫柔里。
他的襯衫有些凌亂,袖子甚至卷到肘部。
大開的窗戶證實了她的猜測,"你竟然爬窗戶進來!"殷婕氣急敗壞的說:"這是私人民宅,我要告你!"
"我不在乎。"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溫柔,"只要能見到你,我什么都不在乎。"
他這魔鬼!"怎么?我沒自殺讓你很遺憾?或許你是來親眼見見我的狼狽?那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口試砸了、名聲也一敗涂地,甚至長輩都為我心痛。"殷婕怨恨的瞪著他,咬牙說:"這一切都拜你所賜!"
"尖銳不是你的風格。"他好心疼。
"是嗎?如果我早看透你的詭計,或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我以為你的論文以所家發展為題,也以為你跟存早有前情,而這一連串的誤會讓我錯下決定。"
殷婕有些訝異高高在上的他會輕易認錯,然而這并不能代表什么,她冷笑,"哦?很高興你知道自己錯了。"她起身,卻被他拉住。
她冷冷的瞪著他的手,"你再不放手我要喊人了,相信我姑丈不會樂意在這里見到你的。"
"我也相信。事實上,我已經挨過你爸爸的兩針石化劑了。"
殷婕驚訝,視線匆匆溜過他的身體,繼之一想,他既然能爬上二樓就表示并無大恙,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她的表情全部納入他眼里。她還是在乎他的!這份認知讓他欣喜,忐忑多日的心終于落下了。"婕,我真的很抱歉傷害了你,而且已經盡一切力量在做補償,你能原諒我嗎?"
殷婕冷哼,"補償?你能讓我的口試過關、名聲恢復嗎?"
所胤從口袋里掏出成績表遞給她。
殷婕睨了一下,過關了?怎么可能?!"你怎么辦到的?"
所胤聳聳肩,"沒什么,就是程序上的更正罷了,多虧游所長大力奔走。"
他雖然沒說明白,但她知道以當日其他口試委員達跟游所長多年的交誼都不顧、非得拉她下來的情況來說,他肯定拿出為數不小的捐款。
"在你的眼里還有什么是錢買不到的?用錢買來的文憑我不需要!"殷婕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有嚴重被詆毀的感覺!
所胤一拉,殷婕落入他的懷里,她掙扎著,卻怎樣也掙不脫他的懷抱。
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背,輕輕低喃:"我全部的財產都買不了你。"她依然僵著身體,他輕嘆一聲,"在我的成長歲月中不太有機會感受到'愛',顯然我對自己深愛的女人做了最愚蠢的事。請相信我無意再傷害你,只是選擇最方便的路來走。如果這讓你覺得再度受到傷害,我很遺憾。"
殷婕閉上眼睛、捂著耳朵,不看不聽不想陷入他的情網里!
然而童年的影像卻清楚浮現在他腦海里。娘娘對他的教育是嚴苛的,他那貌合神離的父母,想來也只把他當成繼承者看待。
就因為這樣,他才不輕信愛情嗎?
但她何辜?
在碧湖畔他深情款款的訴說愛語,卻又輕易地讓存在狂怒之下說的幾句話,就毀了信任。他的愛未免太過薄弱!
殷婕還在天人交戰的時候,門外響起殷云柔關切的聲音:"婕,你在和誰說話嗎?"
"沒有。我在看電視!"她忙應,趕緊拉著所胤,小聲而急切的說:"快下去!不然姑丈饒不了你的!"
所胤不動如山,"我不怕!"
殷婕急死了!"姑丈受過特種訓練,你不是他的對手的!"
"這是我該得的懲罰。"所胤輕輕的撫摸她的臉,"你在為我擔心嗎?"
這神經!殷婕快要跳腳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風花雪月!"
"婕?"邵燁的聲音響起。
"姑丈!"殷婕趕緊捂住所胤的嘴,不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笨男人害死自己!"我……我在換衣服!"
"看看新聞吧!"殷云柔溫和的說。
直到聽到姑姑、姑丈相偕下樓的聲音,殷婕才如釋重負地叮了口氣。
所胤輕輕吻著她的手心,她抽回手搓著,徒勞地想要拂去他的氣息,無奈已經沁入身體里,隨著血液流動來到心臟,觸動心中最柔軟的角落。
"婕。"他輕喚。
她緩緩抬頭,望入他深情的眸子里。
"讓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償還過去一星期的錯誤。"
多么惑人的情語!
殷婕掙扎著,再狠心拒絕下去,不但非自己所愿,也傷害了他。本來就相愛的兩個人何苦折磨彼此?!
可是……不甘心哪!這男人!爬個窗戶就想得到原諒?
"姑姑要我看新聞!"她借著打開電視來逃避回答。
屏幕上出現一排跑馬字--婕嫁給我!
她錯愕的盯著電視瞧。
主播甜美的聲音說著:"你向往男友如何求婚呢?現在為您報道的是本世紀最浪漫的求婚--從今天晚報開始,全球各大報紙都出現了這則廣告,據了解,是所家航業暨雷爾發投顧公司的總裁,所胤先生向殷婕小姐求婚,這則頭版廣告將連續刊登一個星期。以下是本臺的深入報道……"女主播接著提出八卦流言,并直指狗仔隊為當今社會亂源,主管機關要求媒體自律云云。
殷婕愕然的轉頭,心里滿滿的都是感動。公開登求婚廣告對內斂的地而言,是多難得的事!而他做到了。
過去一個星期的委屈似乎得到平反。
她眼底閃爍的淚光像晶亮的珍珠,珍貴而讓人不舍。
"別哭!永遠都不要再哭了,我不許。"
殷婕撲進他敞開的懷里,兩人緊緊擁著,兩顆心也緊緊的相依在一起。
許久……
"你喜歡在哪里結婚?西式婚禮還是中式婚禮?"
殷婕擦擦眼淚,鼻音甚重的說:"我答應你的求婚了嗎?"
嗄?
殷婕拉起他的手來到窗戶邊,甜甜笑著說:"我原諒你了。你先回去吧,讓我姑丈看到不好。"所胤敏捷的腦子突然完全無法運轉,他皺著眉頭說:"你是什么意思?"
殷婕幫他把窗戶開到最大,還細心的拉著窗簾,甜滋滋的說:"晚安。"
所胤的眉峰揪出好幾個結,她感動所以他走人?這是什么情形?還來不及理清頭緒,殷婕踮著腳尖送上一記綿長的吻……
他直到站在地面上才回過神來,而窗戶邊的那只手在揮幾下之后--居然關、上、窗、戶!
他得好好想想出了什么岔子,劇本沒理由這樣寫下去……
窗戶里的殷婕望著他不解的背影,露出一絲微笑。
男人哪!給起幾分顏色就狂妄了起來。要是都遂了他的意,將來怎么會好好珍惜這段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