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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做愛 第一章 降臨
作者:章庭
  暗夜、黑街、
  罪惡的人間,
  陡然來了一個純真的裸男!
  而他說:他是天使!

  在繁華的都會中,到處都有充滿陰影的角落,而且,愈是繁榮的地方,它那黑暗的一面愈是墮落。

  這一帶都是老舊的社區,這里沒有一楝建筑物超過六層樓以上,有的只是黯綠色的常春藤或九重葛爬走在破敗的墻上,在這里你隨地隨時都可以看見形形色色的人們隨手丟棄的各種垃圾,像紙屑、菸蒂、鋁箔包裝罐等等,總而言之,這里充斥著落後、臟亂的氣息。

  通常只有三三兩兩的人影,才會在冷冷清清的午夜走在這里的巷弄間。

  這里是警察臨檢最頻繁的地區,也是許多閑雜人等甚至幽靈人口的落腳處,住在這個社區中的人,他們的身世背景都是謎,在這里出入的份子可能是毒梟也可能是條子;可能只是個學生,也可能只是個線人,反正,一般人是不敢輕易踏上這塊「禁地」。

  這里的人的保身明哲之道是,小心加上再小心。這些人什麼話題都聊,卻又處處小心的保守秘密;他們一方面到處傳八卦,一面又豎起耳朵,聆聽來自四面八方的風吹草動。

  巷弄中三不五時會有這樣的耳語聲傳出。

  「喂!大哥,有沒有菸,借一根來哈哈吧?」

  「你聽說了嗎?阿黑那派人馬被干掉了耶!」

  「嘿!這種菸真不錯,從哪弄來的?」

  也許人們常會不自覺的在平常的言談中吐露一些生活上的細節,但這些蛛絲馬跡若不小心落入有心人的耳中,也許就成了不得了的大事呢!因為,這里的人最善於捕風捉影。

  總歸一句話,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想要在此處生存,沒有兩把刷子是行不得的。

  而在這條黑街暗巷里,沒有人不知道琥珀姊開的那家店。

  其實,說它是店,也不太恰當,但可千萬別想歪了,它并不是所謂的「那種」地方喲!

  這個「地方」既沒個招牌也沒有店名,但它里面有廚房、有吧臺,還有一個簡陋的鐵灰色大型電風扇,一年不分四季的輒輒作響,它的風吹動著桌上水瓶中插的向日葵的金黃色花瓣,使花朵在粗糙色澤的桌椅間搖曳生姿。

  這個「地方」不但賣菜、賣飯、賣茶還外帶賣飲料,自成一格的口味好得令人吃過一次就贊賞不已,情不自禁就會像上癮般繼續前來光顧。據說,曾有不少著名的飯店、餐廳老板來這里挖角,卻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這間店雖然是小門面,可是,店內打掃得一塵不染,墻上還掛著一幅「報福音的天使」畫像,在暈黃的燈下彷佛那天使的頭上還照出了一輪光圈。

  有人認為琥珀之所以掛這幅圖的用意是在諷刺自己,的確,在一家顧客不是「站壁」就是「哨子」,不是扒手就是騙子;不是臥底就是間諜的餐館中,掛上這樣的一幅畫,真的會讓人忍不住笑掉下巴。

  不過笑歸笑,光顧這間店的人潮依舊川流不息。

  「琥珀姊!顾抉R炎塵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就直接闖進店內,在他年少俊朗的臉龐上,一如往例是一副臟兮兮的德行,只是他習慣扮成逗趣的表情來裝可愛。

  司馬炎塵是個孤兒、是個學生,同時,他也是「哨子」的頭頭。

  啥?何謂「哨子」?

  呃!「哨子」簡單的定義就是什麼都聽、什麼都看、什麼都搜集,而當遇到合格順眼的價碼時就什麼消息都賣,換言之,「哨子」就是情報販子,這個「職業」在這條黑街上可是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嘿!有人在嗎?」司馬炎塵將手圈在嘴上,大聲喊道。

  後面一道雨滴型的金黃色珠簾突然被一只軟白的小手撥弄,發出清脆凈然的碰撞聲,一道娉婷婀娜的人影緩緩的自珠簾後方走出來。

  此人簡直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或者可說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這是所有人見到琥珀第一眼的印象--讓人為之驚艷,有些人天生五官分明而且精致,美得不可方物,可是,琥珀不但美,她更有一股風情蕩漾在眉梢,讓人情不自禁的對她投以欣羨的目光,即使她只穿著一件樸素無奇的鵝黃色上衣及黑色窄裙,她依然有辦法穿出氣質,彷佛一個身穿珠光寶氣的貴婦一般。

  「叫那麼大聲干嘛?」午覺沒睡飽的琥珀,脾氣不好到了極點,她柔媚的杏眼半合,紅唇嘟成O型,呼出一個長長的呵欠,沒辦法,她向來有「下床氣」。

  「人家肚子餓了嘛!」一見女主人出現,司馬炎塵樂得只差沒學小狗見了主人直搖尾巴的諂媚樣!负龠荩〗裉煊惺颤N好料?」

  琥珀開的店每日的菜單都不一樣,她向來是什麼菜便宜就買什麼來煮,凡事都聽她的,沒有什麼菜單。

  「蝦仁炒飯及牛雜湯羅!」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順手松下飾有琥珀的檀木發梳,立刻她那一頭烏瀑便順勢傾瀉而下,這種充滿魅惑的景象,差點迷昏了司馬炎塵這純情少男的心。

  「你總是這麼的美,琥珀姊!顾抉R炎塵忍不住用一種極度夢幻、極度癡呆的口氣在叨念著,「這樣吧!琥珀姊,就由我來娶你好不好?不過咱們得先說好,你得天天燒不同的菜式給我吃才行!

  追根究柢,原來他是敗在她精湛的廚藝之下,為了口腹之欲,他不惜犧牲自己的自由。

  「你現在不就是每天吃我煮的東西!圭贻p巧地將蛋花打人平底鍋,隔著廚房的門簾與司馬炎塵閑話家常。

 。坌∽,難道你忘了我擇偶的三大要件嗎?請問,你符合哪一點啦?」琥珀閑閑地提醒他。

  像琥珀這般的美人兒不可能沒有男人見色起意的,而她之所以能在此安之若素,除了她背後的靠山夠硬實,壓得過那些痞子外,她開出的三大擇偶條件,也讓對她有「性趣」的追求者各個打退堂鼓。咦!究竟是哪三大條件?

  「第一點,他要很善良!

  善良?拜托!這一點足以讓眾人聽後馬上噴飯,畢竟能在這條黑街暗巷里生存下來的,哪個不是在槍口刀鋒下打滾過?在這里,你的槍必須開得比別人快;在這里,你的刀必須拔得比別人快,怎麼可能會想到善不善良的問題呢?

  那麼,第二點呢?

  「他要很「純潔」。」

  很純……所有聽到這個條件的人,全部都倒在地上陣亡了。

  媽媽咪呀!她是說「純」還是「蠢」呀?我咧!在這種地方、這種年頭,女人們不是早就把那「薄薄的一片」當成貨色在交易,那男人還有什麼好顧忌的?更何況時下不是正在流行「上床發情、下床無情」的現實作風嗎,至於第三點呢?

  「他要生得人見人愛,每個人都會喜歡他!

  她說完後,現場是一片靜默無聲,這一次沒有人噴飯也沒有人昏倒,只不過這回大家全都變成化石,僵立在那邊無法動彈。

  她是在說笑嗎?什麼叫……人見人愛啊?

  最後,大家終於領悟了,原來琥珀大姊根本就無意於婚姻,所以才會立下這種「不可能任務」中的擇偶條件。從此,再也沒有人會認認真真、正正經經的與她提起這檔子事了,就算偶爾有人以半開玩笑似的提起這個話題,但是,誰也不會在意了。

  「琥珀姊,我回來了。咦?小塵,是你呀!」又一名充滿青春色彩的年輕女子蹦蹦跳跳的跑進店內,身上則背著粉紅色的Hello  Kitty的小包包。

  「坐。⌒∈!圭曷犅暠嫒。

  石榴玉是這一帶堂口老爺子的孫女,自她上了大學後,只有放長假時才會回家陪老人家。

  「別叫我小石榴啦!」石榴玉嬌聲嬌氣的抗議!哥赕,你也不過才大我快……八歲而已,你別老是把自己叫老嘛!」

  「我已經夠老羅!」她的心境早就老了。

  嗯!開始有食物的香味傳了出來,司馬炎塵及石榴玉不約而同的互相笑望一眼,開始準備大吃一頓。

  兩份炒飯及牛雜湯終於端-桌了,琥珀心滿意足盯著這兩個固定的食客大快朵頤。

  她替自己倒了一小杯高粱,細細的淺酌。

  曾經有很多人說過,琥珀飲酒的模樣讓人感覺她的年紀很小,而表情總是又青澀又迷惘,與她平日滿是光彩華麗的模樣差距頗大,可是,任憑別人怎麼探尋,她從來都不肯多說一句,或許只能說,琥珀是個謎樣的女人。

  ※  ※  ※

  今天是個慶祝日。

  從晚上六、七點開始,人潮便陸續進場,將琥珀那間小小的店面擠得水泄不通。

  他們在慶祝什麼?

  哦!當然是一個很盛大、很隆重、很了不得的慶典。

  「祝你生日快樂……」歌曲的尾音拉得好長好長。

  琥珀向來豪爽的神情今晚則是被一抹淺淺的嬌羞所取代,那模樣更是讓人愛得目不轉睛。待生日快樂歌結束,她彎下腰,「呼」地一聲將--這個數字造型的臘燭吹熄。

  「耶!生日快樂!」司馬炎塵率先遞上禮物,其他人亦紛紛跟進。

  一名風塵女郎送給她一條珍珠項鏈,幾個專門做黑手的兄弟合贈她一枚胸針……黑街上其他各行各業的人也都將他們的真心誠意轉化為禮物送給她。

  在這里,每個人似乎都欠了琥珀些什么,在他們的口中,「琥珀姊的那家店」不僅僅只是一處販賣吃食的地點,事實上,這家店已經類似這個地區的精神指標了,任何人有任何煩惱,都會不約而同的想到琥珀,因為,她是人們大吐苦水的絕佳水槽,也是一個沒有開口的水龍頭,所以,每個人都很放心的對她「開講」。

  畢竟還有什麼會比吃飽喝足兼發完牢騷,然後變得渾身一身輕更好的事呀?你說對不對?

  唉!誰教琥珀的顧客群部是龍蛇混雜、雜七雜八的閑雜人等。

  開始切蛋糕了。

  巧克力慕斯口味的蛋糕被切成一塊塊分送給在場的每一位賓客,大夥啜著啤酒及飲料,互相劃拳玩牌,快樂的度過這值得慶賀的日子。

  琥珀安適的坐在店中央的餐桌前,在旁簇擁了好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姊妹淘。

  這群女人聊啊聊的,話題從金錢方面漸漸轉向,突然,她們就將話題轉到男人身上去了。

  「阿雄前天跟我要了五千塊,說是要去「洗一把」,更是的,有事沒事就是愛賭,難怪存不了幾個錢。嗟!到今天都還沒見到個人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開口的女人,大家都叫她西谷米,和波霸奶茶是一對結拜的姊妹花。

  「那算什麼!」小蝦米也發了一連串的牢騷。

  「上個月我和我那個死鬼第五次分手,他A走了我所有的東西,害我差點破產,幸好我老早就學乖了,每個月都有暗扣他一點點薪水,不然損失更慘重羅!不過,到最後他還不是乖乖的回到我的身邊來了!

  「唉!說來還是小春子此較聰明,又有眼光!拐f話的女人艷羨的打量著另一個懷孕初期的女人略微凸起的腹部。

  「是。∧阏业揭粋老實頭,也懷了他的小孩,還要出國去玩,嘖嘖嘖!鴨子都可以長翅膀飛羅!」酸澀的口氣似乎在嫌他人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運道?

  「哪里哪里,」小春子呵呵笑得很得意!竸e光說我啦!咱們還是先問問琥珀姊好啦!」她趕快把談論目標轉到今夜的女主角身上。

  「我?」一直在當壁花的琥珀沒想到她們說來說去,居然會點到她的名,非常疑惑的拱起秀眉,好無辜的問道:「我又怎麼啦?」

  「男人呀--」眾女一起拉高尾音,「你該替自己找一個羅!」這才是大夥最關心的事。

  「成!」看到一群女人興匆匆的欲言又止,琥珀神色自若的搖搖食指,要大夥別心急,她還有下文呢!「只要有人能符合我的擇偶三大條件--」

  「哎哎哎!琥珀姊。」性急的波霸奶茶立刻打斷她的話!改隳侨髼l件根本就是存心為難人嘛!你的條件太理想化了,人哪!活著不是為了理想,而是現實、是生活耶!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就別再挑三揀四的啦!」

  哇!好一番語重心長的勸慰。

  其實,琥珀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擇偶「三大條件」的說法,只不過是她敷衍大家的說詞,但也是她自己虛構的美夢。

  「找不到就算了。一個人過日子也挺愜意悠哉的,沒什麼不好!圭暾f出自己的想法,「我是寧缺毋濫。你們想想看,一個人如果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屬於自己的,不必分給別人,那有多好!女人又不是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嘎!別這樣說嘛!琥珀姊,」剛巧湊過來的司馬炎塵聽見了,立刻大聲反駁,「我今年十七,號稱Y世紀的新新好男人,你就嫁給我吧!」

  「拜托!她大你十一歲耶!難道你不在乎嗎?」小蝦米哼了一聲,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當然在乎呀!」司馬炎塵猛點頭,一張臉寫滿了楚楚可憐及誠惶誠恐的神色。

  「琥珀姊,你不會真的就這麼嫌棄我吧?你想想看,差十一歲不過是差兩個‘一’字而已,再說,我的年紀雖然還小,不是非常懂事,可是,我會為了你而上刀山、下油鍋,奮勇努力的。」司馬炎塵信誓旦旦的表白,但那話語似真似假,一時大夥也不清楚他更正的心意。

  「你別耍寶了!」琥珀笑罵著。

  整個慶生的場面因眾人的胡言亂語顯得更加熱絡,氣氛非常High。

  ※※※※

  時間更晚了。

  店內部分的客人已經陸陸續續打道回府。

  留下來的人興致正濃,他們帶著各自喜歡的口味的飲料及零食爬上頂樓,邊吹風邊看月色。

  「反正明天是周休二日!惯@是司馬炎塵留下來的藉口。

  琥珀的店開設在一樓,二樓是住家,舉凡她的起居室、臥室、客廳、浴室等都在此處,而三樓則被她拿來充當晾衣場,讓白天暖暖的陽光揮灑熱度在洗凈的衣物上。

  第二灘的聚會人數很少,只有琥珀、司馬炎塵、石榴玉三人。

  不過,這樣就夠熱鬧了。

  琥珀笑看著他們在頂樓追趕跑跳碰,不斷的嬉鬧。別人是三人才形成市場,而他們才一對就快將她家的屋頂都給掀了。

  看著這般熱鬧的光景,她又開始倒酒,準備犒賞一下自己孤寂的靈魂。

  「!流星!顾抉R炎塵與石榴玉不約而同的抬起頭異口同聲的叫道。

  琥珀也反射性的仰望暗黑的天空,但她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閃亮發光的尾巴,流星便已經以驚鴻一瞥的姿態消失在她的眼前。

  「順利!」

  「長命百歲!」

  司馬炎塵與石榴玉兩人不禁互看一眼,一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模樣。

  「對了!琥珀姊,你還沒有告訴我們,你剛剛許了什麼心愿?」石榴玉一副追根究柢的樣子,頗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決心。

  「對嘛!今天還是你的生日耶!」司馬炎塵也拿出緊追不舍的精神,絲毫不放松。

  琥珀失笑地搖搖螓首,「才一顆流星就要背負三個心愿,這樣它也末免太可憐了吧?我看……我就不麻煩人家了!狗凑e著也是閑著,她乾脆也陪他們玩玩好了。

  「咦?飯不能這麼吃,話不能這麼說!故裼裨谒矍皳u搖食指,嘖嘖有聲有如循循善誘的老師!改憬裉炜墒菈坌青!不可以說這種話,快說快說!」他們急著想聽聽今天的壽星許的是什麼愿望?

  「好吧!」琥珀臉兒一正,神色也正經起來。「我希望自己能找到一個好老公,而他必須完完全全符合我的「三大條件」!

  「拜托--」兩個年輕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一陣呻吟,準備吐她的糟。

  「那種人不是人,是神仙啦!」石榴玉不以為然的道。

  司馬炎塵突然想到掛在店里的那幅天使畫像。

  「也許只有天使才能符合你的條件,喂!老天爺,你聽見了嗎?」他忍不住仰天長嘯。

  「對呀!」琥珀也看向天空,「我要一個又帥又純潔、又善良又討人喜愛的天使來當我的老公,老天爺,你聽見了沒?」

  「對了!琥珀姊你--」石榴玉欲言又止。

  砰!

  好大的一聲!那巨響讓屋內的三個人全跳了起來。

  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上方掉下來,而且,由那聲巨響來判斷,似乎還是滿大的一樣東西。

  可是,那是什麼東西啊?

  更重要的是,那東西是從什麼地方掉下來的?

  屋內的三人情不自禁的面面相覷。

  待屋內的塵埃終於不再飛揚,在隔著二十幾步遠的距離,在月朦朧鳥朦朧的視線下,他們很清楚的看見……

  石榴玉忽然掐了司馬炎塵一把。

  「我靠!」司馬炎塵哀叫的跳起來,「他媽的!你干什麼?」

  「會痛嗎?」石榴玉關心的問。

  「廢話!」他恨恨的說。

  「那……就是真的了?」石榴玉囁嚅的道。

  是真的?!

  那個掉下來的東西居然……是個男人!他那黑色長發沾著血跡糾結成塊,而且,最最重要的是--

  他他他……居然是光溜溜的,一絲不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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