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柳樹屹立碧綠溪畔八十載,看盡秋水村的悲歡離合,綠柳條兒冬枯春榮,如同人生一樣有悲有喜,與人們一年又一年地檀變著。
南風(fēng)吹來,夏雷響在遠(yuǎn)山之巔,山上的桃子結(jié)實柔柔,香甜的氣味隨風(fēng)飄散而下,秋霜的悲傷淡了,心思也成熟了。
生活恢復(fù)以往的步調(diào),她仍然每天種菜、養(yǎng)雞、燒飯、上山巡視桃子的生長情況,更多的時間她用來陪伴在父親身邊。
每天中午,蕭辰也依然教她念書,有時兩人并肩坐在大柳樹下講詩,有時則沿著碧綠溪散步聊天。
他們維持著兄妹般的情誼,似云淡,如風(fēng)輕,但是彼此心里都有一股難言的火苗。
秋天的腳步近了,這日午后,秋霜忙完家務(wù),見阿晴和阿雷陪著秋結(jié)嬉戲,便放心地拿了書本,準(zhǔn)備到大柳樹下上課。
她一眼看到桌邊的一件長衫外衣,那是蕭辰吃飯時脫下來的,如今外頭秋意微涼,他穿著薄衫,恐怕是擋不住秋風(fēng)凄冷吧。
她拿起外衣,走到大柳樹邊,見蕭辰正在撥弄溪水洗臉。
“大哥,這水涼,不要玩水!
蕭辰笑了!扒颇阆窆芙贪⒗滓粯樱缃褚瞾砉芙檀蟾缌。”
“我哪有?”秋霜微紅了臉,遞出外衣。“天氣冷,你穿著吧!”
蕭辰接過了外衣!拔也焕洌@秋高氣爽挺舒服的。霜兒,今天不講課了,咱們走走!
秋霜略感失望!翱墒沁@本書還有好多還沒講!
“不需要我講了,你不是已經(jīng)看過了?”
“是看過了,有些還不太懂!
“你不懂再拿來問我,其實大哥已經(jīng)江郎才盡,沒什么可以教你了!
秋霜更失望了,是大哥刻意避開她嗎?自從那一夜他抱她回房后,她發(fā)現(xiàn)他總是若有若無地回避她。
一股涼風(fēng)襲來,她不自主地打個寒顫。
“瞧你!”蕭辰將外衣披在她肩上。“帶了我的衣服出來,倒忘了為自已添衣裳!
他的手指輕觸她的肩,她微微縮身!拔也焕洹!
“穿著吧!”蕭辰為她拉攏長衫!澳闳绻×,可沒人燒飯給我吃了。”
秋霜想拿下長衫!拔摇一厝チ!
蕭辰按住她柔弱無骨的手掌!八獌,愿意陪我走走嗎?”
秋霜慌忙收回手,蕭辰也立刻放開。
兩人沿著碧綠溪而行,風(fēng)涼,心卻是暖的。
“田里快收成了,霜兒,你看那片金色的稻穗,好亮麗!”
秋霜望向?qū)Π兜牡竟L锬,燥熱的臉頰感受到秋風(fēng)的涼意。
“可今年收成不好呢,稀稀疏疏的,往年都像是整片的黃金。”
“不過,也夠自給自足了!
“是啊,大家都平安,真好!
“平安……真的很好!
此刻恬靜安寧,溪流潺潺,景色如詩,蕭辰好愿美景長存,拋開了一切過往,不再孤獨,就讓他陪伴霜兒一生一世……
兩人默默走著,各懷心事。
近處山坡有人跟他們打招呼:“蕭辰,我這里的蘋果熟了,來采幾顆回去吧!
蕭辰拉著秋霜爬上山坡。
“多謝石頭兄,下回我進(jìn)城,再幫小石子帶糖果回來!
“哈!上回的糖還沒吃完呢!小石子他娘藏起來了,要小石子幫忙喂雞才肯給他吃!痹^爽朗地笑著。
“石頭嫂教子有方喔!”蕭辰笑著。“我下次多帶一些糖回來就是!
曾石頭摘了蘋果給秋霜!八獌,拿去吃,我再裝一籃帶給秋老頭!
“謝謝石頭哥哥!鼻锼眠^蘋果!拔揖筒辉倌昧耍氵要背去鎮(zhèn)上賣了換銀兩!
“唉!不想去鎮(zhèn)上了,賺不到錢!痹^采著樹上的蘋果,長吁短嘆地。
秋霜咬著蘋果!霸鯐嵅坏藉X?你的蘋果又脆又甜,很好吃呢!”
“別說了,我每次去鎮(zhèn)里擺攤子,官府就立刻過來收稅,有一年我還倒貼二兩銀子,不如學(xué)霜兒你腌了桃子,我也曬個蘋果干,留著自己吃吧!
“真的這樣?”秋霜瞪大眼,眸子是不解世事的單純。
蕭辰道:“苛捐雜稅,老百姓難過啊!霜兒,你還是不要知道世間丑惡!
秋霜道:“每年官府來催稅,爹就開始發(fā)愁,原來官府還收很多稅?”
曾石頭道:“霜兒,你知道的愈少,煩惱也愈少。蕭兄弟啊,你可要好好對待霜兒喔!”
“霜兒是我的妹子,我當(dāng)然會照顧她。”蕭辰沉靜地回答著。
“還什么妹子?這些年你吃了霜兒燒的飯,就不要再耽誤人家了!
秋霜剛咬下一口蘋果,趕忙吞了下去!笆^哥哥,你……”
“霜兒想罵人嗎?”曾石頭笑道:“我還沒聽過霜兒罵人哩!瞧!臉蛋比蘋果還紅啊!”
“石頭哥哥!”秋霜腳一跺,想要跑開,卻差點撞上身邊的蘋果樹。
蕭辰急忙拉住她。“小心!”
秋霜站住腳,掙開他的手。
“我先回去了。”說著便低頭跑掉。
曾石頭整理好兩簍蘋果。
“一簍給阿雷他們,一簍你帶給秋老頭!
見他猶注目秋霜的奔跑腳步,曾石頭笑道: “她都穿上你的衣服,你就不要再陪她相親了,去把好霜兒訂下來吧!”
蕭辰吃著蘋果,心思紛飛。沒有人知道他隱身在秋水村,這是否代表他可以許諾秋霜和孩子們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
他沒有把握。
接過曾石頭的兩簍蘋果,蕭辰繼續(xù)漫步在溪畔林間,只是少了身邊的柔言軟語,秋風(fēng)一陣陣地吹來,似乎真的有點冷呢!
???
這日中午學(xué)堂下了課,大家各自回家吃飯休息,蕭辰照例最后離開。出了門,看到村口鬧烘烘的,便走過去一探究竟。
一個官差在墻上貼好告示,正等著秋水村的村民請他念告示。
曾婆婆念道:“人頭……這什么字?一兩……加……這又是什么字?”
“曾婆婆,你平常不用功學(xué)認(rèn)字呵!”王大田大聲道:“上頭是說,以后要課人頭稅,每個人頭一年一兩,然后今年還要加賦!
曾婆婆皺眉道:“我家十個人頭,不就要交十兩?”
眾人紛紛議論,卻又壓低聲音不敢讓官差聽到。
官差等得發(fā)閑。
“你們都看得懂。课抑懒,金大夫說你們有個先生又醫(yī)病又教書,害他這些年少了很多收入!
王大田道:“金大夫診金那么貴,又醫(yī)不好,誰去看他?”
官差道:“好了,既然不用我念了,你們好好準(zhǔn)備,一個月后就來收稅!
“一個月?”眾人驚叫著!坝质侨祟^稅又是秋賦,拿不出來啊!”
官差跳上馬,準(zhǔn)備離開。
“我管你們來不來得及!總之,到時候準(zhǔn)備好,否則就把你們送進(jìn)牢里!
蕭辰上前拉住馬匹,那馬兒竟也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官差怒道: “你敢攔本大爺?shù)鸟R?不想活了嗎?”
蕭辰仍是穩(wěn)穩(wěn)地扯緊馬韁。
“人頭稅這名目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為什么今年要征收呢?”
“縣衙沒錢,你們老百姓就得繳稅,還嗦什么?”
巧立名目,以百姓為魚肉!這就是民間疾苦啊!蕭辰潛隱多年的激情個性幾欲爆發(fā)而出,恨不得當(dāng)場扯下這個官差,但一轉(zhuǎn)念間,還是忍了下來。
曾石頭對著官差叫道:“如果現(xiàn)在賣收成,人家知道我們急著換銀子,怎么有好價錢呢?還不是被縣里的有錢人給賤買了?”
“是!官商勾結(jié)!”又有人叫道。
官差揚(yáng)起鞭子拍向蕭辰。
“還敢再鬧?先抓了你們這些刁民!”
蕭辰松開馬韁,任官差揚(yáng)長而去,眾人紛紛圍向蕭辰。
“蕭辰啊,你見過世面,你幫我們拿拿主意吧!”
蕭辰天生俠義心腸,他忘了之所以要隱身在秋水村的目的,他大聲道:“官府不講理,苛政猛于虎,我回去寫封陳情書,明天就送去縣衙!
王大田挺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又有幾個男人喊道:“我們也一起去!什么人頭稅嘛?我如果活四十年,一年繳一兩,你說,我值四十兩嗎?”
“阿富,我看你是一文不值呵!”
村人一面擔(dān)憂著,一面打鬧取笑,真是一群樂天知命的化外之民,可是在橫暴無理的皇權(quán)下,他們能繼續(xù)安居樂業(yè)嗎?
蕭辰熟知官僚作業(yè),他對陳情書沒有十足把握,但他總得一試。
抬眼望見人群外的秋霜,只見她也盯著他,臉上掛著焦慮。
霜兒是在擔(dān)心自己嗎?蕭辰知道她會為他預(yù)備好上路的干糧,也會叮囑阿晴幫他打點行囊,她了解他,她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蕭辰暗自發(fā)誓,他一定要給村民和秋霜安穩(wěn)的生活,他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
蕭辰和村人連日奔走,寫了文情并茂的陳情書,懇求延遲繳稅期限,并要求免除不合理的人頭稅,可是幾次陳情書送進(jìn)去,仍無法見上縣太爺一面。
倒是官差又來貼了一次告示,說是可以以物抵稅:二十斤稻谷抵一兩銀子、一百斤蘋果抵一兩銀子、一百斤桃子抵一兩銀子、二十匹錦緞抵一兩銀子……
村民們愈看愈無奈,回頭各自挖了藏在墻縫或床底的碎銀,不然就是四處借支,個個愁眉苦臉。
看到認(rèn)命的村民,蕭辰感到痛心。他們是這么善良,他們不過是安分守己過活,哪有余力再供給貪婪無盡的官府?
一個月后,縣太爺金文樹率著隨從,浩浩蕩蕩親自前來收稅。
村人們不只彼此借錢,也互補(bǔ)不足的農(nóng)作物,蕭辰也叫秋霜把阿晴的嫁妝錢拿了出來。雖是如此,金文樹命屬下點收時,仍然不足五十兩銀子。
金文樹坐在特地搬來的軟墊大椅上,怒道:“本官替朝廷收稅,豈可輕忽?你們說,這不夠的五十兩,什么時候補(bǔ)足?”
蕭辰站上前道:“秋水村最多只能拿這些出來了!
“我都同意你們以物易稅了,怎么還繳不出來,是不是藏私啊?”
“今年雨水薄,田里普遍收成不好,老爺你又在這個時候加稅,是雪上加霜!”
“你是誰?講話沒大沒小的!”有人湊到金文樹耳邊低語幾句,他又打量著蕭辰。“你就是蕭辰?你的文筆不錯嘛!也害我族弟金大夫做不到秋水村的生意!
“當(dāng)大夫的是醫(yī)人病痛,不是做生意!笔挸奖臣雇Φ霉P直,毫無懼色。
“村野鄙夫還會講話呢……”金文樹斜睨他一眼,卻被他眼里射出的銳氣嚇了老大一跳,好像看到一個威猛的武將站在眼前。
“你……你給我記著!”金文樹撫著心口!澳銈冋f,本官什么時候再派人來收五十兩?”
村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蕭辰又道:“老爺,草民說過,我們再也拿不出來了!
“你們不是還藏著私糧嗎?全部給我交出來!”金文樹惱羞成怒。
“金老爺,朝廷要收稅,我們不敢抗拒,可是你也要顧慮我們的生活。我們能拿出來的,全部都拿了,留在身邊的,不過是要過冬的微薄口糧而已。”
“你們要吃飯,自己去想辦法!”金文樹站起,伸手一揮!皝砣搜剑〗o我一家一家的搜!”
村民起了騷動。
蕭辰護(hù)在眾人之前,義正辭嚴(yán)地道:“金老爺,你為人父母官,不知體恤民情,反而濫征稅捐,圖利他人!聽說你開征的人頭稅是用來修筑你的府第,這實在教我們老百姓難以信服!
“你亂說什么?你這個窮酸書生敢再鬧,我先把你拿下!”
蕭辰一夫當(dāng)關(guān)。
“老爺,請你不要再招惹民怨。我們不是不交稅,只是請老爺展延期限,過了這個冬天,明年有了收成以后再一齊補(bǔ)足。還有,人頭稅無憑無據(jù),還請老爺出示朝廷文告。”
這個小山村竟有這種厲害角色!金文樹有點心虛,但仍指著他罵道:“我還等到那個時候嗎?今年的稅今年就要交!”
幾個差役涌上前,準(zhǔn)備進(jìn)屋搜查,蕭辰右手擋住。
“你們要過去,先過我這一關(guān)!
后頭幾個婆婆輕聲勸著:“蕭辰,我們回去拿米吧!不要惹縣太爺!”
“沒有米,大家就捱不過這個冬天了!笔挸睫D(zhuǎn)頭道:“你們放心,請大家退后!
一個差役上前要拖開蕭辰,卻被他手臂一拉,狠狠地摔了出去。
眾差役們喧嘩著,個個提劍砍了上來。
村民們驚呼,卻見蕭辰不慌不忙地施展拳腳,奪劍傷人,不花片刻工夫,便把一群裝腔作勢的差役打在地上哀號。
金文樹嚇得屁滾尿流,躲在他的大椅后面。
“你!你!你……沒有王法,你竟敢公然抗命!”
“草民不敢抗命,只是請老爺體諒民生疾苦,不要再逼稅了!笔挸秸Z氣平靜和緩,微微躬身!叭粲刑鞛(zāi)欠收,朝廷尚且免賦,今年秋水村確是收成不足,還請老爺親口應(yīng)允,欠下的稅明年再繳吧!”
“如果……如果我不應(yīng)允呢?”金文樹結(jié)結(jié)巴巴地,渾身發(fā)抖。
蕭辰上前一步,居高臨下望著金文樹,手指頭骨節(jié)咯咯作響,語氣嚴(yán)峻地道:“老爺平時嚴(yán)刑逼供,你現(xiàn)在明白被逼著說話的感覺嗎?”
“你……你敢逼本官?”
“官逼民反,但是草民不敢反我天朝,只希望老爺體恤百姓。”蕭辰一掌拍上他的大椅,將椅背擊個粉碎!罢埨蠣敶饝(yīng)草民的要求!
金文樹被飛散的木屑嚇得坐倒在地,抬頭一看,蕭辰更像是戰(zhàn)場上沖鋒陷陣的神武大將。
“我……我答應(yīng)就是!
“請老爺親口跟村民說!笔挸缴锨坝昧Ψ銎鹚。
金文樹被蕭辰健壯的臂膀一撐,又是嚇得魂不附體。
“好……好,你們秋水村的……人聽著,今年的稅免……免了,明……明年再說吧!”
“多謝金老爺!”蕭辰手掌放開,金文樹立刻跌個四腳朝天。
好不容易費了一番功夫,金文樹和隨從狼狽不堪地爬起,收拾了秋水村上繳的銀子和作物,一群人落荒而逃。
所有村民屏氣凝神看完這一幕,總算有人開口道: “蕭兄弟,多謝你了!”
“哇!你功夫真好!”王大田一拳打在蕭辰肩上!罢嫒瞬宦断!”
村民紛紛向蕭辰致謝,至少他們可以過一個好年了。
曾婆婆憂心地道:“蕭辰,你這樣做,會不會惹怒金老爺?你要不要離開避一避?”
“我是做得過分,可這些狗官就是欺善怕惡。我不會走的,萬一有什么事,我會留在秋水村擔(dān)當(dāng)一切!
眾人道:“是我們交不起稅,有事大家一起擔(dān)!”
蕭辰道:“蕭辰做的不好,只怕狗官不會就此罷休,另外還會想法子整人!
曾石頭大咧咧地道:“交了稅餓肚子,不交稅至少還可以吃飽幾個月,我們怕什么?秋水村是我們的家鄉(xiāng),我們要陪蕭辰一起對付狗官!
“對!對付狗官!”眾人又是熱烈響應(yīng)。
村民們圍著蕭辰談?wù)撘魂囎樱@才三三兩兩地離去。
阿晴過去拉他的手。“爹,霜姑姑好擔(dān)心你,從剛剛一直在哭。”
蕭辰望見了秋霜正在抹淚,走過去拍拍她的肩。
“好妹子,我很好,不要擔(dān)心!
這一拍,拍掉秋霜緊繃的心情,淚水又如水瀑般的垂下。
“好多人拿劍殺你,我真的很怕……”
“不要怕了,我現(xiàn)在不是沒事嗎?”
阿雷也道:“我就告訴霜姑姑,爹武功高強(qiáng),叫她不要害怕,可是她還一直哭!
蕭辰笑著摸阿雷的頭。“知道爹厲害了吧!以后叫你練功夫,還敢不敢偷懶?”
阿雷大聲地道:“我不偷懶了,我以后也要打狗官!
秋霜破涕為笑,擦了擦眼。“我膽小,連阿雷也笑我了!
蕭辰看到她紅腫的眼,憐惜地道:“看你哭成這樣,回去要敷一敷。”
“嗯,我該回去煮晚飯了。存糧不多,以后會吃得比較少。”
阿晴體貼地道:“霜姑姑,沒關(guān)系,我們在一起就好!
蕭辰細(xì)細(xì)品味“我們在一起就好”這句話,此情此景,他們四人不就像是賦歸的一家人嗎?
然而,他卻無法給秋霜任何承諾。雖然嬋娟的身影漸淡,他對秋霜的愛意日深,但是他今日現(xiàn)身,是否會暴露身份、甚至惹來殺身之禍?
“霜兒,你們在外地有沒有親戚?我送你們和阿晴阿雷出去。”
阿雷搶問道:“爹,為什么要走?村里的人都要留下來呀!”
“我今天欺負(fù)了縣太爺,他以后一定會找我麻煩,我怕連累你們!
“我們秋家世居秋水村,在外地沒有親人!鼻锼獔远ǖ氐溃骸拔也粫叩,大哥所做都是為了秋水村,我會留下來陪大哥!
“對!我們也要陪爹!”阿晴緊抓蕭辰的手,無限崇敬地仰望父親。
蕭辰笑著輕拍兩個孩子的頭。
“爹有話和霜姑姑說,你們先回去找秋爺爺,他一定等很久了,記得順便幫霜姑姑洗菜。”
阿雷露出狡猾的笑容!拔抑懒,爹又要和霜姑姑散步了!好多伯母和婆婆都在問,為什么爹不娶霜姑姑呢?”
阿雷竟然當(dāng)面點了出來,秋霜窘迫得不知手腳往哪里擺,蕭辰則是輕斥一聲:“還不快去?”
兩個頑童一溜煙地跑掉。
蕭辰道:“小孩子亂說話,你不要介意!
“沒什么,我們是兄妹嘛!別人倒誤會了!鼻锼獰隣C著臉,心里五味雜陳,一再地告訴自己,他只當(dāng)她是妹子。
“霜兒,有一件事情拜托你!笔挸秸Z氣凝重。
“大哥有事就說,不要拜托!
“如果我發(fā)生了什么事,請你一定要幫我照顧阿晴和阿雷。這世上,除了我之外,他們就和你最親了!
秋霜驚道:“你會有什么事?是金老爺會對付你嗎?那你要趕快離開秋水村呀!”
“我已經(jīng)說過,我不會離開,只是……我怕有什么意外。”
“不會的,大哥,你不會有意外!”秋霜急得淚珠兒在眼眶打轉(zhuǎn)!拔覍幙蛇@個冬天挨餓,也不要你逼那個狗官,惹禍上身!”
“唉!是天生義氣使然吧,我就是看不慣不合理的事情。讓你擔(dān)心了。”
“對不起,是我讓你擔(dān)心?墒恰墒悄阏娴牟荒苡惺裁匆馔獍!”
兩串晶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下,像是跌落碧綠溪的雨水,蕩起蕭辰心底的漣漪。
“我也是隨便說說,你不要放在心上!笔挸桨参恐闹羞是沒有把握,他逃了快十年,還能再逃嗎?
“真的?”
“真的。”他舉袖為她擦了淚。
秋霜展露笑靨,忙退后一步,拿了自己的手絹擦了臉。
“大哥,你這些日子忙,好久沒教我念書了,明天我們再繼續(xù)念,好不好?”
“好,我還要考考你,看你有沒有忘記以前的功課。”
“你考吧!考得好有沒有獎勵?”秋霜雀躍著。
“換我下廚一天好了!
“算了!”秋霜笑著!拔疫是故意考壞一點!
兩人都笑了。
斜陽照上碧綠溪,像是一條金碧輝煌的黃金織錦;斜陽也為他們拉出長長的影子,影子交疊,似是相擁而行。
蕭辰看到纏疊的影子,心思不覺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