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非常宏亮的哭聲,哭的人顯然已經(jīng)不計形象,豁出去了。
「嗚哇……他太過分了,我不干了……我不干了總行吧……啊勒老娘不干了啦……嗚嗚……他去死啦……」霞飛崩潰了。「哇……氣死我啦……」
企劃部同仁全傻了,但見溫霞飛被組長按在位子上,霞飛嚎啕大哭,眼淚噴得組長一身。
原本嫉妒霞飛承接漢群的同事,這會兒不得不同情起霞飛,紛紛幫著組長遞面紙給她,安慰霞飛。
「好啦,干么這么沖動?」
霞飛收拾座位上的東西掃進(jìn)紙箱,還是哭!肝肄o職,我不做了……」
「梁總實(shí)在太嚴(yán)格,怎么這樣對霞飛,好無情喔!」
霞飛搶過紙巾擤鼻涕,抽抽噎噎,好不可憐!竼鑶琛也蛔隽恕
茵茵聽得眼角抽搐,忽然扔了面紙盒,踩上椅子,拎住霞飛耳朵對著就雷吼:「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威力十足,霎時殺得一干人等捂住耳朵只怕聾了。
霞飛被咆得一陣頭昏,耳朵嗡嗡響。
蔚茵茵一把將溫霞飛從座位揪起來,對住她的臉破口大罵。
「哭什么哭?剛剛就不見你哭!你不哭著跟梁總求情,現(xiàn)在才在浪費(fèi)眼淚,有拭瘁用?豬頭!這點(diǎn)挫折算什么?想當(dāng)年我蔚茵茵從一介小妹干起,有一回幫人影印東西,結(jié)果……還有一次我負(fù)責(zé)送文件,但是送錯了,把機(jī)密檔案送到……更有一次,喔……嘖嘖嘖……那次才扯!我好像是感冒吧,竟然將主管的公事包弄丟,然后我就被……」
半小時過去--
企劃部同仁打瞌睡的打瞌睡、神游的神游、打蒼蠅的打蒼蠅、說悄悄話的說悄悄話……
溫霞飛的眼淚已經(jīng)哭光,腫著眼睛斷斷續(xù)續(xù)抽面紙,雙肩還被組長揪著。
「……最后我總能化險為夷,成功度過每一次難關(guān),但是……正當(dāng)我以為前途一片光明時,晴天霹靂的是,我竟然……」
是的,蔚茵茵還沒講完!肝揖谷辉谝淮沃匾臅h中,因為太緊張,結(jié)果腸胃炎,一直跑廁所,實(shí)在太丟臉了,但我還是熬過來了,做人就是要堅強(qiáng),要面對困難,要克服障礙,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霞飛抓住組長臂膀,很虛弱地懺悔!浮視帤,我會努力,我會堅強(qiáng),我會加油……」只要組長快閉嘴,別再折磨她耳朵。
「嗯!刮狄鹨鹕钗跉狻!负茫氵算有救,很好!顾凉M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終于閉上嘴,講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水杯,猛灌了好幾口水,深吸口氣擱下水杯。「其實(shí)……我剛才說的都不是重點(diǎn),組長的人生最刺激最驚險的是……」
還有?!霞飛眼角抽搐,身子一軟,快暈倒了。
蔚茵茵興起一發(fā)不可收拾,講得眉飛色舞,好不興奮!
頓時同仁成鳥獸散,爬的爬躲的躲閃的閃,慘嚎的慘嚎,呻吟的呻吟……誰來救他們,快讓蔚茵茵閉嘴吧!
想不出來……溫霞飛抱住腦袋縮在座位上,想企劃想得頭快爆了。已經(jīng)好晚了,同事們早就下班回家吃晚餐,今晚寒流來襲,只剩她一人的辦公室顯得益發(fā)冷清寂寥,日燈蒼白地映照她慘淡的身影。
桌上攤著企劃本,上面寫滿密密麻麻的點(diǎn)子,霞飛頭昏腦脹,沮喪呻吟。一個晚上的時間,老天,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wù)。她揉揉酸痛的眼睛,沮喪地想,就算她想出更好的企劃,沒有市場調(diào)查、沒有執(zhí)行方案,明天要怎么上臺說服漢群主管?更何況她現(xiàn)在一點(diǎn)想法也沒有,蔚茵茵晚上要和梁總出席財經(jīng)晚宴,也不可能幫她。天!霞飛虛弱地蒙住臉,難道真要滾回去當(dāng)助理?
「可惡!」她抓狂,氣得將桌上文件掃至地上,想起梁振衣下午冷漠的話,她就難過得眼紅,發(fā)狂地把地上文件踩爛,發(fā)泄?jié)M腔怒火。
「你是什么東西?你混蛋!你可惡!」本來還以為他是很溫柔的,還傻得怦然心動,結(jié)果竟是這樣殘酷,她真是白癡!霞飛跌坐地上,哽咽起來。令她真正難受的是自己的粗心,毀了梁振衣和組長的信任,他們把漢群這么大的案子交給資歷尚淺的霞飛做,她卻笨到搞砸。
霞飛拾起跌落的手機(jī),難過地想找男友傾訴。電話撥通卻聽見吵雜的音樂聲,還有歡樂的笑聲。
徐少欽正和朋友上舞廳玩,一聽是女友來電,立即暗示旁邊的辣妹閉嘴。那名辣妹本來偎在少欽懷中,忽然被狠狠推開。
「霞飛啊,怎樣?你決定上哪家飯店了嗎,我一定會安排得很浪漫……」
「我……」霞飛握緊話筒!改阍谀模亢贸赤!」
少欽低聲說:「有嗎?我家來了客人,音樂開太大聲了。怎樣,凱悅還是遠(yuǎn)企?」
他就只惦著這事,霞飛頭更痛了!高是算了吧,我覺得不妥,所以……」
「什么?!」晴天霹靂,徐少欽很失望,對住話筒就吼。「有沒有搞錯?我期待了很久了,我就要出國了ㄟ……」他哇哇叫,霞飛本來是想聽男友安慰她幾句,忽然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我有事要做,你去招待客人吧……」她倉促收線。
霞飛揉揉紅腫的眼睛,好累,好想回去,外婆本來說好今晚要煮火鍋給她吃的,結(jié)果她忙得連吃晚飯的時間都沒有,方才外婆還在電話那頭失望地直說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火鍋料了。
還是干脆放棄回家算了?反正又沒希望。霞飛拾起被踩得爛爛的企劃本,又拾起散落的漢群資料,手忽然揪緊咬緊牙。
「不,我不甘心啊……」她起身,雖然怨梁振衣的嚴(yán)酷,卻不由自主地踱往他的辦公室,似往常一樣,一缺乏靈感就躲進(jìn)他專用的桃木大桌底,躲在那里蒙頭思索對策。
這小地方依然那么溫暖舒適,可是沒有梁振衣淡淡的古龍水味,沒有他一雙長腿的溫度,霞飛合上眼睛,難過地回憶下午他冷漠的話語。
「明日要是沒成功接下案子,就回去做執(zhí)行助理!
霞飛鼻尖一酸,眼眶又濕了。不懂,她真不懂。他曾經(jīng)那么溫柔地在她出糗的時候拉她一把,但為拭瘁,今日她慘跌,他卻把她推得更深,冷眼旁觀她的失足?就連組長都幫她說話,為什麼他卻殘酷地打擊她?!霞飛忍不住又哭了起來,猛然驚覺,真正令她傷心的,不是企劃被盜,而是他不諒解不原諒的話語,真正令她內(nèi)疚自責(zé)的,原來不是她丟了漢群案子,而是她讓他失望……
淚水濕了企劃本子,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點(diǎn)子,她完了……梁振衣對她一定非常非常失望了,霞飛啜泣,她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挂鹨饘χ赫褚?lián)u頭道。
他們代表V.J.出席飯店辦的財經(jīng)酒會。茵茵想不明白,問起身旁的梁振衣。「我一直以為你喜歡霞飛,是我錯覺嗎?你怎么會對她那么殘忍,你知道她下午哭得多傷心嗎?」
梁振衣心不在焉地聽著,她哭了?他深邃的眼閃過一抹憂郁。他低聲對蔚茵茵說:「你太偏愛溫霞飛了!
「你不是嗎?」茵茵沒有否認(rèn)。她的確喜歡霞飛,霞飛有時雖笨,反應(yīng)不夠機(jī)巧,沒心眼又莽撞,常惹得她又氣又好笑;但她賞識霞飛,一直認(rèn)為這丫頭夠努力,將來肯定有一番作為,只要改改脾氣就好。
梁振衣將空了的酒杯交給服務(wù)生,漫不經(jīng)心道:「霞飛還太嫩了,她有才華,但不懂人情世故,你明顯地偏愛她,已經(jīng)惹來不少嫉妒的耳語。今日我若輕易原諒她的錯,將來,不論她表現(xiàn)多出色,背后都會讓人講得很難聽,無論她的努力都會被流言抹煞。蔚茵茵--」梁振衣目光沈郁,望著地困惑的表情,語重心長地道!肝也粫肋h(yuǎn)待在公司,哪天你高升,或是我離開,你能想像屆時溫霞飛要怎樣在同事嫉妒的目光中自處?」
「所以你才……」茵茵明白了,恍然大悟,梁振衣一番苦心,刻意苛求,為的正是幫霞飛防堵流言。茵茵捂住嘴,想起下午那些一向和霞飛處不好的企劃專員,在聽了經(jīng)理的處置,全反過來幫霞飛說話,這才明了梁振衣是多么的用心良苦。只是這一番苦心,都讓她和霞飛誤解了。望住梁振衣看似冷漠的臉龐,這剎才驚覺,在那樣冷漠的面容底下,原來藏著的是怎樣溫柔的心思。
茵茵失笑,他是這樣為霞飛著想,如此地深謀遠(yuǎn)慮。呵,梁振衣果然非常喜歡霞飛!肝艺嬲芤娣藴\。」她微笑地舉杯致敬。怪不得他可以當(dāng)總經(jīng)理,而她卻只能當(dāng)組長,梁振衣確實(shí)比她想的周全。
梁振衣眺望窗外昏暗的天色!附裢砗孟裉貏e冷!顾粲兴家痪。
「冷氣團(tuán)來襲啊,冷死人了!挂鹨鸸室鈴(qiáng)調(diào)。「可憐的霞飛,一定還窩在公司想案子。那丫頭整天沒吃東西,又急又哭又餓,真慘!顾室庹f得好像霞飛多委屈。
梁振衣深吁口氣,低沈道:「希望……她能記取教訓(xùn)。」
「就怕還來不及記取教訓(xùn),她就先陣亡了!顾Σ[瞇滿意地看梁振衣不自在地扯扯領(lǐng)帶,眼中閃過一抹不安。呵呵……看樣子他粉心疼ㄟ。
酒會進(jìn)行到一半,梁振衣交代茵茵打點(diǎn)一切,便提早離開。
行經(jīng)飯店大廳,他被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吸引住目光,停了腳步。
柜抬前一男一女正辦理投宿登記,男的摟緊女人腰身,狀甚親密,女的一身清涼打扮,舉止輕浮曖昧,很像是歡場女子。
令梁振衣震驚的是那男人,他不會忘記那一張臉,削瘦的面孔、細(xì)長的眼睛,他見過這人,而且印象深刻。
他正是溫霞飛的男友,那個令他嫉妒到死的幸運(yùn)男子。
和警衛(wèi)打過招呼,梁振衣在午夜時分回到公司。
他手上拎著一袋食物,企劃部的燈還亮著,但是沒見到霞飛人影。他轉(zhuǎn)身出來,步往走廊底的辦公室,果然,燈亮著。毫不意外,他在桌底找到已經(jīng)睡得迷糊的溫霞飛。他扶著桌沿,彎身望住底下那個可憐的人兒。
她顯然哭慘也累慘了,縮著身子,手底還揪著爛爛破破的企劃本子,文件散落一地。一邊睡,還一邊冷得打顫?匆娝@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梁振衣心痛得一塌糊涂,他皺眉,為自己下午對她的嚴(yán)厲感到內(nèi)疚。
他彎身小心地將她抱出來,霞飛呻吟,下意識便偎進(jìn)那片溫暖胸膛,喃喃胡說了幾句夢話,便又睡傻了。
他將她輕輕擱落墻前的黑色長沙發(fā),把西裝外套脫下來,覆蓋上她發(fā)抖的身子。溫霞飛很自然地縮進(jìn)大外套里,滿足地嘆息一聲。
「……漢群啊……」她迷迷糊糊說著。「……唉……我完了……」皺眉,又累得睡去,渾不知頂上有一對多么深情的眼眸正望著她。
梁振衣心疼她的疲憊,蹲在沙發(fā)前審視她熟睡的表情,他抬手,指尖輕輕摸過她眼角已干的淚痕。她的眼瞼浮腫,顯然哭得很慘。他想將她抱進(jìn)懷底安撫,又怕驚醒她。梁振衣坐落沙發(fā),他的重量令沙發(fā)深陷,霞飛身子陷入沙發(fā),掙扎了一下,弓起身子,抱緊溫暖的外套。
他微笑,湊身過去俯望她熟睡的表情,滿意地看見她原本因寒冷而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她逐漸泛紅的小臉多么可愛,她柔潤的唇瓣好誘人,特別是霞飛那一副毫不設(shè)防的睡容,簡直可愛得教他想侵犯她。老天,他的身體因渴望抱她而疼痛,情不自禁地低下臉,他炙熱的嘴唇貪婪地擦過她頰畔,他一陣心悸,是多么柔軟的臉,身體瞬間熱燙。該死,他該死的熱血沸騰。
「什么!」她忽然喊著轉(zhuǎn)過臉來,兩人的唇霎時碰上。梁振衣驀地瞳孔一縮,以為她醒了,但沒有,她只是蹙攏眉頭。怕她睜眼,他欲抽身,霞飛卻忽然伸手?jǐn)堊∷i項,抱住他。她滿足地逸出一聲嘆息,害得他身體繃緊,痛苦地閉上眼睛。這是多么甜蜜又殘忍的折磨!
好溫暖喔……霞飛以為撈到抱枕,迷糊地將他整個人攬入懷。
梁振衣苦澀地笑了,身體繃緊,欲望亢奮,這剎動彈不得,他痛苦地繃緊面孔,握緊雙手,心跳如擂。她柔軟的胸脯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貼住他的胸膛,他忍不住低身,壓住她,霞飛呻吟,將他樓得更緊了,兩人身體重疊一起,他灼熱的亢奮抵在她最柔軟的地方。
如此近,如此貼近。要命,他亢奮至極,心火燃燒,他的呼吸變得低沈急促。
梁振衣痛苦地緊閉雙眼,不管了,他放棄掙扎,身子一側(cè),干脆將它整個人攬入懷中。他嘆息,為這親密美妙的感覺。他這一抱原是豁出去的,霞飛若醒了,他只好認(rèn)錯;沒想到睡糊涂的霞飛非但沒醒,毫不矜持便將凍極的臉埋入他溫暖胸膛,她頂上的發(fā)擦過他下巴,她的身體緊緊挨著他強(qiáng)壯炙熱的身軀,梁振衣只好繃緊了身體,忍耐那被欲望折磨得痛苦的身體。該死,他熱得流汗。
他苦笑,是霞飛太不懂保護(hù)自己,還是白癡得太徹底?竟這樣住他抱著也不醒。是太累了吧?今日夠她受了。
長長沙發(fā)上,他們面對面,他強(qiáng)壯溫?zé)岬谋郯蚓蜋M抱在她腰上,她卻渾然不覺是誰正呵護(hù)著酣睡的她。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臉,她也沒感覺;他的心跳那么大聲,她卻沒聽見,她只是傻傻地睡得好滿足,忘了自己在公司,夢中還以為睡在溫暖的床上,攬到了溫?zé)岬挠鹈唬闹@羽毛被竟是梁振衣。
梁振衣很壓抑地緊抱她。要不是怕嚇壞她,真想沖動的扒光她衣服埋進(jìn)她體內(nèi)好滿足自己的欲望。他摟著霞飛,閉上眼睛,痛苦呻吟,老天,他可以想像赤身露體的她有多迷人,她的皮膚白哲,他想像她渾圓可愛的胸脯,想像她美麗修長的大腿,想像她纖細(xì)的頸項,美妙的腰身,柔潤的小腹,他想像自己盡情地?fù)岜樗纳眢w,想得渾身發(fā)燙,口干舌燥,簡直快變色情狂了。
可憐的霞飛,渾不知這溫暖的抱枕已經(jīng)熱得快爆炸,還伸長腿,跨上梁振衣的腰。他的身體立即有了反應(yīng),欲望亢奮,再下去他真會不顧一切要了她。
冷靜,冷靜!硬是隱忍欲望,只是緊抱她。汗水滲出背脊,理智與欲望拔河,他痛苦又歡喜。享受著短暫又親昵的深夜時光,忽然希望她永遠(yuǎn)別醒,就這樣讓他盡情抱擁。梁振衣悲哀地想。
他真正傻,她的男友不忠,他卻還謹(jǐn)守分寸,不敢造次。不,摟緊霞飛,他這么小心翼翼只是因為太喜歡她,乘人之危,只怕她驚醒了,會被她憎恨嫌惡。也許是太喜歡、太愛了,人難免就變得特別軟弱吧?益發(fā)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像是害怕驚動了什么,在很愛的人面前,梁振衣也只是個憂郁的傻瓜。
望向落地窗外,夜色美麗,新月如勾,玻璃窗倒映他們身影,他看見凄惶膽怯的自己,面對真正鍾愛的女人,他小心得可笑至極。但她也糊涂,渾然未覺他的情意。即使蔚茵茵察覺了,方俊泯也發(fā)現(xiàn)了,唯獨(dú)她卻是傻傻忽略。
她的發(fā)梢柔軟地纏繞他頸項,梁振衣熱血沸騰,脈搏飛馳。環(huán)抱著她,他有些不知所措,該怎樣將感情傳遞出去,才不致嚇壞她?該將她男友的事揭穿嗎?該不該沖動地表明心意?
月兒在夜空中亮得刺眼,梁振衣憂郁地嘆息。但是……怎樣將愛說出口?成長的記憶里有的只是父母指責(zé)怒罵的話語,要怎樣對心儀的女人表示愛意?溫暖親愛的情感他不曾感受過,自然也不會表達(dá)心底那溫暖情意。他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守護(hù)她,她能明白嗎?她能體會嗎?
梁振衣忐忑,霞飛有多喜歡她男友?他無從知道,此情此景,他枰然心動的同時,又傷感地隱隱意識到自己的無助。只怕真正戀愛了,他將避免不了,受傷的滋味。
天色藍(lán)紫,燈亮著。一杯咖啡冒著蒸氣,靜置桌上。霞飛仍睡在溫暖外套底,柔軟沙發(fā)上。她蜷縮著身體,輕輕打鼾。
梁振衣坐在桌前,一夜未眠,守護(hù)著溫霞飛。翻閱她的企劃案,審視她的進(jìn)度,發(fā)現(xiàn)每一個點(diǎn)子都被畫上大叉叉,顯然她已經(jīng)掉入死胡同里,找不到對策。
點(diǎn)燃一根香煙,冉冉煙霧中,他提筆在本子上寫了幾行字。
清晨,霞飛猛然驚醒,望見窗外青紫的天色。慘了!抱住腦袋跳下沙發(fā),該死,她睡著了!怎么回事?猝然發(fā)現(xiàn)身上的西服外套,她抓來打量,這是?
等等,她又瞪住沙發(fā),我怎么會睡在這?跑回桌前,看見冷掉的咖啡、菸灰缸上捻熄的菸管,恍然明白,驚呼出聲。「Shit!」
梁振衣來過了,而她竟睡死了。又瞥見桌上一只袋子,她狐疑地打開,里頭有冷了的面,還有很多零食、飯團(tuán)、飲料,連補(bǔ)充體力的蠻牛都有。
霞飛愣住了,忽然喉嚨酸澀,淚涌了上來,望向緊閉的門扉,他已經(jīng)走了,他待了多久?!
她恍惚地坐落桌前,傻傻拽著他的外套,看見原先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現(xiàn)下被整整齊齊地疊在桌上,顫抖的手摸上攤開的企劃本子,看見他的字跡,端正地落在她混亂的雜記旁--
還記得應(yīng)徵V.J.我對你說的話嗎?
當(dāng)然記得,他說廣告就是騙,不論商品好壞,就是騙過消費(fèi)者眼睛,騙?!霞飛眼一睜,對啊,干么要因為沒有周全的市場調(diào)查就怕得想不出企劃?她可以騙啊,騙那些漢群主管。猛然驚醒,豁然開朗,霎時各種點(diǎn)子涌上心頭。
霞飛即刻振作精神,坐在梁振衣位置,扭開蠻牛灌一大口,又拿起飯團(tuán)猛啃,霎時胃酸激涌,好餓!她真的好餓,狼吞虎咽起來,也不知怎的鼻尖一酸眼淚就掉下來。她哽咽,抱緊他的外套,一邊吃一邊啜泣,直抹著淚濕的臉。
她真笨,她錯怪他了,他的溫柔教她感動得一塌糊涂,哭得唏哩嘩啦。
商業(yè)大樓內(nèi),漢群主管聽著蔚茵茵講述企劃。她慷慨陳詞,說得神采飛揚(yáng)。
「我們要為貴公司爭取各個年齡層客戶,不論小家庭、單身貴族、雅痞,或是蘇活族,我們推出業(yè)界震撼性的改革,結(jié)合各大連鎖賣場,提出買家具免費(fèi)裝潢的構(gòu)想……」蔚茵茵生動解說著由雜志上剪貼下來、拼湊而成的圖案,于投影機(jī)放大。「消費(fèi)者不需要親臨貴公司,只要到大賣場挑選想要的裝演風(fēng)格,便可透過賣場人員接洽,由漢群派專員至府上估價,用漢群的家具及搭配的飾件,免費(fèi)裝潢,消費(fèi)者不用花大錢請設(shè)計師,就可以透過購買家具的單一消費(fèi),享受無限的附加價值……」她最后好自信地總結(jié)一句:「估計至少有兩億市場!
兩億?漢群主管們聽得瞪大眼睛,有人發(fā)問:「你們做過市場規(guī)劃?接洽過哪些賣場?」
蔚茵茵瞥了霞飛一眼,她瞪大眼睛,恐懼地刷白了臉。當(dāng)然沒有,一個晚上ㄟ,和鬼接洽。课狄鹨甬(dāng)然知道手中的資料全是霞飛臭蓋的。
幸好她做作和唬爛的功夫一流,蔚茵茵眼珠子一轉(zhuǎn),綻出個宇宙無敵的美艷笑容。「呵呵……那是當(dāng)然……」她笑瞇瞇,將霞飛瞎掰亂蓋的數(shù)據(jù)報表傳閱下去。她說得毫不心虛,霞飛佩服得五體投地!笧榱瞬蛔屵@個嶄新的構(gòu)想泄漏出去,這些市調(diào)與資料,甚至是大賣場的接洽,我們?nèi)敲孛苓M(jìn)行,保證漢群的利益絕對受到保障。」
呵呵呵……蔚茵茵笑得好不燦爛,簡直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既然是匿名,就無法求證,既然是機(jī)密,漢群更不可能去查證資料的真實(shí)性。唉,茵茵啊茵茵,這世上還有誰比你聰敏?呵呵呵呵呵……
「嗯,準(zhǔn)備功夫做得很周全嘛!」主管們看了滿意地直點(diǎn)頭。
霞飛頭皮發(fā)麻,尷尬地發(fā)送資料,冷汗直淌。確實(shí)很周全,剪貼拼湊那些資料害得她的手都快斷掉了。她看組長一眼,組長那騙死人不償命的鎮(zhèn)定功夫,真正令她崇拜。
袁茵茵充滿自信的笑容、流利的口才,和那騙死人不償命的工夫,把漢群主管們唬得一愣一愣地,沒人知道這企劃是一個晚上抱佛腳來的。
漢群本來屬意鈦極廣告,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V.J.的構(gòu)想可以將消費(fèi)群囊括至各個層級,立即交頭接耳,貪婪地瞪大眼睛,眉飛色舞討論起來。
最后他們的總經(jīng)理和蔚茵茵握手!肝敌〗悖鼓嵌d頭的老男人笑瞇瞇地握緊茵茵的纖纖玉手。「我們即刻簽約。」
「什么?!」簽約?霞飛驚呼,茵茵狠踩她,怕她露出馬腳。
「呵呵呵……」茵茵淺笑,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神色自若地和總經(jīng)理握手。「V.J.定全力以赴,保證令貴公司滿意!灌福瑖K嘖嘖,我怎么這么神啊?她暈最然地想。
一個高瘦的男人,神色驚惶地站在方俊泯的辦公室內(nèi)。
方俊泯笑嘻嘻,可是那一口白牙閃著光,從那男子眼中看來就像是吃人的野獸。
陳穎將電視機(jī)的錄像停格,影像中那男人深夜徘徊在企劃部,偷偷摸摸地翻動霞飛抽屜。
「游天艦!狗蕉Σ[瞇地瞪住他!改阆氩坏狡髣澆垦b了監(jiān)視器吧?」為的就是避免這種不肖的行為。
「憑這帶子,游天艦,你等著坐牢!沽赫褚吕涞溃?shù)锰炫灱t了眼睛。V.J.和部屬簽約時,就注明了泄密的后果。
游天艦真沒用,竟然墜下眼淚,雙腿發(fā)軟,抖得似風(fēng)中落葉。
「饒了我吧,說真的,我不是想幫漢群,我只是……」他神色黯然!钢皇恰皇恰乙詾榻M長會將漢群的案子給我,沒想到……」他眼色哀怨!缸詮臏叵硷w來后,組長眼中就只有她,我一時嫉妒才……我怕會被霞飛比下去……」
方俊泯聽了哈哈笑。「拜托,你怕個女人干么。恐档脝?落得這地步。」
梁振衣冷冷的目光打量他。「我可以不追究,但要開除你!
游天艦聽了臉色慘白!噶嚎偂惯煅柿恕
忽然手機(jī)響起,梁振衣接起電話,那頭一把亢奮的嗓音吼來。
「成功了、成功了……」霞飛在那端興奮地和組長尖叫。「我們拿下契約了,喔,我真不敢相信……」她的聲音哽咽起來。
梁振衣眼角微揚(yáng),低聲對話筒溫柔道:「恭喜。」
收線后,他對陳穎交代道:「調(diào)出漢群的契約給我。」群筢望住游天艦。「還在這干么?」他冷聲道。「快去收拾你的東西。」
游天艦縮起肩膀,很不爭氣地走向門口。陳穎不屑此等小人途徑,在他背后哼了一聲。
方俊泯咳了咳,望振衣一眼。
「等等--」梁振衣喊住游天艦,他回頭,聽梁振衣又道:「要是愿意簽一份切結(jié)書,保證不再犯,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jī)會!
方俊泯把預(yù)先準(zhǔn)備好的切結(jié)書拿出來!笡]錯沒錯,你是獨(dú)子,家里還有個媽媽靠你養(yǎng)吧,快過來簽,我饒你一次!
天艦不敢相信雇主的仁慈。「真……真的?」
「哼!」陳穎頗不以為然!柑阋怂!顾裘祭涞!高@等小人,董事還用他?」她對方俊泯的寬厚很覺無聊。
方俊泯聳聳肩。「這是你們梁總的意思。」
游天艦急急奔過來,馬上簽字。
事情處理好了,梁振衣囑咐陳穎:「把監(jiān)視帶歸檔。」他正色警告游天艦!概c其嫉妒溫霞飛,不如把精神花在工作上。」
「是、是!」天艦羞愧,直點(diǎn)頭,諒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犯。
梁振衣與游天艦相繼離開,陳穎收拾文件,彎身取出監(jiān)視帶,方俊泯微笑地望著她高佻窈窕的背影,她的動作優(yōu)雅,他注意到陳穎有一雙非常漂亮的長腿,黑色套裝,剪裁俐落,很襯她不茍言笑的性子。
當(dāng)陳穎轉(zhuǎn)身拿起他桌前的切結(jié)書,方俊泯眼色含笑,上望她嚴(yán)肅美麗的臉龐!改愫芾溲!箤λ睦淠∠笊羁。
「對那種小人,犯不著心軟!龟惙f抽起文件,方俊泯忽然按住她的手,陳穎愣了愣,美麗的眼睛看著上司,見他咧嘴笑,一口白牙在日光中閃著。她瞳孔一縮,看見他眼中閃爍光芒,那是男人追求女人時特有的眼色。
陳穎挑眉。「董事。」嗓音冷得足以冰封他熱情的目光。「請你把手拿開。」
方俊泯微笑。「自你進(jìn)公司,我約你不下十次!顾浂簧岬貑査!高@是第十一次,今晚有空嗎?可有榮幸與你晚餐?」
「這是我第十一次回答!龟惙f一個使力,抽出文件,瞪著他微笑的眼睛,答得簡潔有力!肝蚁矚g一個人吃飯!怪炼嗳淌芤恢回堊靼椤
他受傷的表情讓她得意地眼色驟亮。
方俊泯攤攤手!笡]見過像你這么拽的下屬!
陳穎冷冷地挑起一眉,睨他一眼!阜蕉拢沂莵砉ぷ,不是來約會!
方俊泯哈哈大笑,對陳穎給他的釘子毫不在意!刚f話別這么沖。」
陳穎將文件收進(jìn)公事包,離開前拋下一句:「呵,不高興開除我。
他笑得更大聲了,拿她沒轍!阜戳恕⒎戳,這么囂張!褂謱λx開的方向嚷:「我會問第十二次……」
走廊上,陳穎聽見,只哼了一聲「無聊」,隨即按下電梯鈕,完全不把方俊泯看進(jìn)眼底。
安然度過漢群危機(jī),在溫霞飛的心中,梁振衣的影子逐漸擴(kuò)大,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望著徐少欽時竟然會想起梁振衣。
她發(fā)現(xiàn)每當(dāng)在公司與梁振衣照面,哪怕只是擦身而過,她都會枰然心動。
她開始患得患失,與男友約會時,心不在焉。她試著更努力工作,試圖隱藏住那一顆不安分的心,可是她悲哀地發(fā)現(xiàn),她常常不經(jīng)意就會想起梁振衣那一夜的溫柔。
徐少欽漸漸也察覺霞飛的異樣,即將飛往舊金山的前一晚,他拿出預(yù)備的戒指,送給霞飛。
戒指上鑲著碎鉆,鉆石的光芒在霞飛驚愕的眼底閃爍。
「這是……」
徐少欽主動將戒指套上她無名指!肝蚁肭宄,我不逼你,我會等你主動將自己給我!顾H吻霞飛指尖!改阍敢獾任一貋韱?飛,你最近對我好冷漠,我很怕……」他黯然這!改阈牡资遣皇怯辛藙e人?」
霞飛忽然避開他的眼睛,慌張失措!笡]……沒有啊……」為什么心虛?她并沒有做出對不起少欽的事,卻被男友審問的目光驚嚇。
「這枚戒指,代表我的心意!顾站o霞飛的手!肝以诿绹欢〞J(rèn)真念書拿到學(xué)位,霞飛,我會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你愿意等我嗎?」
霞飛低下臉,望著指上那枚閃爍的戒指,忽然覺得三心二意的自己好可惡。
「我……我……我們真的合適嗎?」終于問出自己的困惑。
「我知道我爸媽他們太積極嚇壞你了……」少欽握緊她的手,不斷述說甜蜜的過往。「你還記得當(dāng)初我追你時說的話嗎?」他目光閃爍,溫霞飛是他唯一在乎的女人!肝艺疹櫮阋惠呑樱医^不會辜負(fù)你,我明天要出國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答應(yīng)我,等我回來。答應(yīng)我好嗎?你會等我嗎?霞飛。」
沒想到她的心不在焉,已經(jīng)明顯得讓男友看出來了,霞飛一陣內(nèi)疚,狠心拋下對梁振衣那些曖昧不清的遐想,縮手握拳道:「我……你放心……我不會變心,我等你……」一早就選擇了徐少欽,霞飛愿意負(fù)起責(zé)任,陪少欽走至最后。
少欽松了口氣,隔著餐桌,擁住女友。「有你的保證,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