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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夏天有個約 第四章
作者:陳明娣

  隔天,湯晨星神情氣爽地開始一天的工作——  
  一開門,迎面就飛來一件衣物,她反應靈敏地側身讓它“通行無阻”地落地。  
  一大早,她心情就不好?湯晨星聳聳肩,撿起地上的衣服。  
  “你真會偷懶,這么晚才來!倍庞駤故饬枞说卣驹谀莾旱伤  
  “你有事找我?”湯晨星簡短地問。  
  今天一早,她先帶劉小倩去見李管家,讓他安排劉小倩的工作,確定劉小倩可以勝任后她才過來。  
  “叫我小姐!”杜玉嫻先糾正她的稱呼,然后說:“你是怎么做事的?衣服也洗不干凈,房間的東西也給我弄得亂七八糟——”  
  “房間昨天下午我才整理過的!睖啃悄樕粍C,杜玉嫻是她看過最會制造混亂的人。  
  杜玉嫻下巴一仰,傲慢地說:“我不管你什么時候做的,反正,你就是做得不夠好,我要你再整理一次,還有這些衣服……”她踢踢腳邊堆成一座小山的衣物:“全洗不干凈,我要你一件一件地用手洗!”  
  湯晨星再一次覺得杜玉嫻跟杜聰文個性非常相似,都是脾氣暴躁,經常以那種自以為了不起的方式說話;只不過杜玉嫻讓她覺得像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時時想以命令他人來表示自己的權威。湯晨星不以為然地搖頭,她憑什么這樣對待別人?  
  不過,她沒興致替她的父母管教她,只要她別太過分就行了!她每天變來變去也只有那兩個花樣——不是整理房間;就是洗衣服,沒什么大不了的事。  
  至于杜聰文就不同,他是從里到外的自我主義者。他說話時那種獨裁的語氣,每每讓她聽了忍不住想反駁他——湯晨星因為想起杜聰文而皺眉。  
  “欸!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湯晨星收回思緒,無聊地點頭。隨便杜玉嫻要怎么樣,反正,她是拿了杜家的錢了。  
  杜玉嫻看湯晨星沒有反抗地答應,心里覺得很不痛快;湯晨星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讓她感受不到折磨人的快感。  
  她忿恨地說:“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我知道,大哥手受傷都是你害的!”她頭一甩,碰碰地走了。  
  湯晨星一頭霧水,她怎么知道杜聰文手受傷跟她有關系?  
         ※         ※          ※  
  在劉小倩的幫忙下,兩人愉快地洗完了衣服,兩人合力抬著洗衣籃去院子晾衣服,劉小倩邊走邊愉快地說:“夏天玩水最棒了!”敢情她是把洗衣服這件事當成游戲了。  
  “是呀!你就會想到玩!睖啃强跉庵杏悬c說教的意味。  
  剛才劉小倩自己說起這次受騙的經過,原來她是受惑于有機會出國旅行這點,沒有經過大腦就跟陌生的男人簽約,真是幼稚到了極點,湯晨星已經訓了她一頓了。  
  “晨星姊,難道你不喜歡玩水?全育幼院就是你最怕熱。”天真的劉小倩是聽不懂弦外之音的!白蛱彀胍鼓氵熱得睡不著,跑到院子去!  
  湯晨星放下洗衣籃,吆喝她:“過來幫我綁緊曬衣繩!  
  “哦!眲⑿≠贿B忙放下東西過去幫忙,嘴里仍是不斷發出疑問,一會兒問起杜家祖宗三代;一會兒好奇杜家到底有多少財產?  
  湯晨星不理睬她,隨她去自問自答;動作快速地晾好自己這邊的衣服;看劉小倩顧著說話,還有一大半的衣服沒晾,又走過去幫她。  
  “晨星姊,你想杜太大是不是美容過?她的皮膚看起來好好哦!一點也看不出來她是三個大——孩子的媽,我說她一定做過拉皮手術,不知道做一次手術需要多少錢?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還真多!睖啃堑卮驍嗨!皠e只動口,手也要動!”  
  劉小倩挨了罵,吐著舌頭,趕快拿起衣服,又繼續問:“晨星姊,你到底知不知道。杜太大有沒有……”  
  這個小倩真拿她沒辦法!湯晨星在心里苦笑,隨手拎起一件襯衫,拿起衣架——咦?她思索地瞇眼,這件襯衫怎么看起來怪怪的?印象中好象不是這個顏色,她再翻翻洗衣籃里其它的衣服——  
  “小倩,你把這些衣服都泡在一起?”她憋著氣問。  
  “嗯!我想比較節省時間,不行嗎?”劉小倩無辜地反問。  
  當然不行!我的天!湯晨星一手按著額頭,呻吟道:“白色的衣服都被那件紅T恤染紅了!  
  “真的?”劉小倩大叫一聲,彎下腰檢查其它的衣服!鞍パ!我不知道那件紅T恤會褪色,晨星姊,對不起——”  
  湯晨星想一想:“我應該先提醒你的,沒關系的,先把衣服晾好再說!弊炖镫m這樣說,湯晨星心里思忖,這下杜玉嫻有得借題發揮了。  
         ※         ※          ※  
  果然,杜玉嫻還沒聽湯晨星說完話,就受不了了——  
  她指責地說:“你一定是故意的!我叫你幫我洗衣服,你就故意弄壞我的衣服,這……這幾件衣服都是我最喜歡的,你——你好過分!”  
  “是我不小心染上了顏色的!睖啃莵聿患白柚箘⑿≠弧  
  杜玉嫻立刻將怒氣掃向劉小倩:“你是怎么做事的?”又轉向湯晨星:“還有我叫你做的事,你怎么可以擅自交給別人?”  
  “是我自己要幫晨星姊——”  
  “小倩,”湯晨星伸手捉住劉小倩,制止她再開口,然后對杜玉嫻說:“弄壞的衣服,我會賠;你可以從我們的薪水扣下來!  
  “你以為你們兩個的薪水就夠了嗎?哼!我的衣服不是你們這些窮酸人家賠得起的!”杜玉嫻不屑地看看兩人。  
  “你干嘛這樣看我們?”劉小倩愣愣問。  
  “哼!白癡!  
  聽杜玉嫻這樣罵劉小倩,湯晨星不甚高興問:“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不要這個笨手笨腳的人留在我們家,還有——”  
  “杜大太答應讓她留下來的!  
  杜玉嫻冷笑道:“等我告訴我媽這件事以后,她馬上會趕她走!”  
  “這件事是我的錯,該走的是我!  
  小倩不能現在回臺北,她不放心小倩一個人,要是那些人又找上……  
  “你想走,我偏不讓你走!”  
  湯晨星研究地盯著杜玉嫻:“為什么?你明明很討厭我?”  
  “你管我!我要你留在這里,你就得留在這里!  
  “你以為你是誰?腳長在我身上,我要到哪兒就到哪!”湯晨星決定了,如果劉小倩不能留在杜家,不如她就跟她一起回臺北。“小倩,我們走!  
  “喂!你去哪里?你們兩個都給我站。 倍庞駤箤χ齻儽秤昂鹬,又看她們完全不把她的話放在眼里,氣不過,沖過去扯住湯晨星的手臂:“你是我家的傭人,不許走!”  
  杜玉嫻雖比湯晨星小了二歲,但因家族遺傳個頭卻比她高上許多;湯晨星一被她扣住,即怎么掙也掙不開,劉小倩用力掰著杜玉嫻的手指,口里嚷著:  
  “放開晨星姊,你放開……”  
  杜玉嫻因為疼痛,用力踹開劉小倩,而劉小倩被踹得捧著腹部哀叫!  
  剛從外面回來,杜聰文聽到樓上的吵架聲不禁皺起眉,他不悅地爬上樓。  
  同時,在樓上——  
  “小倩,你怎么了?”湯晨星焦急地想湊近劉小倩。卻被杜玉嫻給拉住了,她回過頭對杜玉嫻說:“放開我!”  
  “我偏不放!”她得意洋洋地說:“她痛死活該,誰叫她弄痛了我的手!”  
  杜玉嫻的手勁出奇得大,湯晨星無計可施,只好低下頭咬杜玉嫻的手——哎喲!杜玉嫻不得不放開湯晨星,直覺反應地推她一把;湯晨星晃了兩下向樓梯后倒,臉上閃過驚惶,尖叫的欲望涌上喉頭,等著身體擊到堅硬石階的痛楚……沒想到,卻撞上了一個堅實有彈性的物體,一瞬間被溫暖安全地包圍住——  
  正上樓的杜聰文,看到驚險的這一幕,立刻三階并一階地跑上樓來,他伸出雙手緊緊地攫住湯晨星袖珍的身軀,用自己結實的身體護住她,一連串的動作在瞬間完成,所有的人都嚇住了——  
  過了幾秒,才聽到杜聰文因緊張而顯得沙啞的聲音:“你……沒事吧?”  
  湯晨星偎在他懷里抖瑟地搖頭。說不出話——  
  杜聰文突然怒目一抬。嚴厲地問杜玉躪!澳氵@是在做什么?”  
  被這意想不到的發展嚇愣的社玉嫻,顫抖地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她會掉……掉下去……”  
  “晨星姊!”劉小倩撲了過來。“剛才好可怕——”  
  聽到劉小倩關切的聲音,湯晨星立刻堅強起來,命令自己的身體不要顫抖,試著以較平穩的聲音問:“你不要緊吧?剛才她踢到的地方——”  
  劉小倩搖搖頭說:“晨星姊,我們還是回臺北好了;她比那些人還兇狠——”  
  “玉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聰文懷疑地問。  
  湯晨星感覺到杜聰文說話時胸膛的振動,才驚覺兩人身體密貼的程度,她倏地抽離他的懷抱,臉上不知怎地熱了起來;杜聰文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猛然移開的視線,泄露他心中的混亂。  
  杜玉嫻怕受到責備,便把事情加油添醋一番,到頭來都是湯晨星和劉小倩的錯;這其中湯晨星好幾次阻止不服氣的劉小倩開口。  
  最后,杜玉嫻說:“大哥,你要替我作主!  
  杜聰文沉默地看著湯晨星,給她機會解釋——湯晨星故意避開他的視線不吭聲。她就是這樣,他希望她說話的時候不說,不希望她說的時候才來跟他辯論,杜聰文心里別扭地想著,以往,瞬間就能被她燃起的怒火,被無奈的情緒取代。  
  “以后你有事找阿娟做。”杜聰文下了簡單的命令。  
  杜玉嫻開心地以為杜聰文相信了她的話!昂,等媽回來就叫她們兩個走!  
  杜聰文霎時眉一擰:“誰說要叫她們走的?”  
  “我不需要她們兩個人了,她們也就沒必要留在我們家——”  
  “我需要!  
  “大哥。她們什么事都做不好,不如這樣,我再把阿娟還給你,那么,湯晨星留下來——”  
  “我不要留下來,我要跟小倩回臺北!睖啃遣桓吲d被當成物品討論。  
  “不行。”沒有理由地,杜聰文就是不愿意讓她走!拔倚枰乙恪彼S便找了一個借口!按驋咔俜,我不放心別人打掃琴房;你的朋友可以留下幫你的忙。”  
  “你又把那架鋼琴運回來了?”湯晨星匪夷所思地問。  
  他倒忘了這里沒有鋼琴,現在只好說把臺北家里的鋼琴送過來圓謊了!安皇,明天會有人送鋼琴來。”怕湯晨星繼續問下去,他故意支開她:“你們現在快去把琴房打掃干凈!”  
  湯晨星不解地看他,心里納悶:他干嘛三番兩次阻撓她跟小倩離開?但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解釋杜聰文奇怪的行為,她沉吟一下,才示意劉小倩跟她走。  
  湯晨星一走,杜玉嫻迫不及待地討好他說:“大哥,今天我故意整湯晨星,我知道你手上的傷是她咬的——”  
  “誰說的?”杜聰文恢復正常冷冰冰地問。  
  “我……難道不是嗎?”  
  “你不要胡思亂想!”杜聰文訓了她一句,埋頭走回房去,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來命令她:“別跟媽亂告狀,還有,以后不準你再找她們的麻煩!  
  杜玉嫻不相信傳入耳中的話!怎么可能,大哥的表現好象在護衛湯晨星?她的心中滿是疑問。  
         ※         ※          ※  
  湯晨星又聽到了熟悉的吆喝聲,不到兩天,他真的弄來了一架鋼琴!  
  “小心一點!別碰壞了,這邊——這邊——腳步小心!別絆著了——”李碌又在指揮工人搬運鋼琴。  
  湯晨星又被李碌叫過去!俺啃,等鋼琴擺好——”  
  “我會馬上來打掃!崩盥狄粡埧,湯晨星就接著說。  
  “還有——別把這架鋼琴也刷白了。”  
  這架鋼琴?這樣一架黑漆的鋼琴,白癡才會想刷白它,她的手又不是機器手!湯晨星懷疑地看看李管家——他在開玩笑嗎?可是,看李管家一臉正經又不像……  
  李碌還當她不答應,苦口婆心地說:“你什么都可以動,就是別動大少爺的鋼琴。他可是很寶貝他的鋼琴的。”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碰他的鋼琴一下!  
  李碌安心地點頭,只要湯晨星別惹大少爺,那么,這個夏天。大家就能過得平平靜靜的,太好了!李碌心情突然好起來,指揮工人的語氣也變得輕松多了:“大家小心,別碰到門。嘿咻!嘿咻!再抬高一點,好,輕輕放下,可別碰傷了它的‘玉腿’……”  
  湯晨星不禁莞爾一笑,她看鋼琴已經擺好,可以開始工作了,就打算去拿桶水來擦地板,走沒兩步又被李碌叫住了——  
  “還有一件事,忘了交代你。你大概知道大少爺手受傷了吧?受傷的人脾氣更暴躁,你最好不要大小聲地跟少爺說話!”  
  她什么時候跟杜聰文大小聲說話?湯晨星捫心自問,自己說話很少提高音量的;倒是杜聰文老是吼來吼去,嗓門大得嚇人。這些話李管家該去告訴杜聰文才是。  
  她俏皮地回道:“只要他不大聲亂吼,我絕對小聲跟他說話!  
  說完,揚長而去.李碌則是聽得一愣一愣的。  
         ※         ※          ※  
  琴房傳來哀號聲——  
  “我不行了!晨星姊,你每天都這樣打蠟嗎?我已經腰酸背痛。我宣布陣亡!”劉小情非常后悔自告奮勇來幫湯晨星工作。  
  “我早告訴你。不要你幫忙了!睖啃菧\淺微笑看劉小倩愁眉苦臉地扭動身體。  
  “我不知道會這么‘傷身’呀!難怪你老是這副瘦巴巴的身材!  
  “你在胡說什么!”湯晨星停下動作!拔颐康较奶於际沁@樣,天氣那么熱,誰吃得下東西?”  
  “我呀,我在杜家吃了好多東西又沒有運動,你看這里都多了一圈肉了!眲⑿≠幻Σ坏叵破鹨路,掐著自己肉肉的腰部。  
  “小倩,放下你的衣服。”這個劉小倩,實在受不了她!  
  “還是晨星姊好,怕熱的人,不必刻意減肥就能變瘦。”話剛說完,她原本羨慕的眼神轉為可憐!安贿^,太怕熱也不好;像晨星姊你半夜都熱得睡不著,這樣也是很命苦!  
  “原來,你就是怕熱才會跑到書房去睡覺!倍艖训乱呀浽陂T口旁聽半天了,忍不住插進她們的談話。  
  “晨星姊什么時候在書房睡覺?我怎么不知道?”劉小倩睜大眼問。  
  “去年夏天!倍艖训禄卮。  
  “現在怎么不再睡那里,書房有空調,涼快多了。”  
  杜懷德戲弄地說:“你最崇拜的大少爺,不準她到書房去!  
  他從劉小倩那兒問出了杜聰文英雄救美的故事,也知道在劉小倩心中,對他大哥佩服得五體投地。不過,他實在很難想象他大哥會是“管閑事”的人;尤其是大哥跟晨星天生相克,怎么可能會管她的閑事,到現在他還是想不通。  
  又聽說,前幾天,大哥自動要晨星幫他做事,還警告玉嫻不準找晨星、小倩的麻煩,這更是奇怪了?可惜,當時他不在場,要不以他的聰明才智,一定看得出端倪。  
  “為什么?”劉小倩一張臉湊到他面前問。  
  杜懷德嚇一跳問:“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大少爺不讓晨星姊睡那里?”  
  “我也不知道,不如你替我去問他!倍艖训麻_著玩笑!皢柍龃鸢敢院,別忘了告訴我!  
  劉小倩頗有義氣地說:“好,我去問大少爺再告訴你!  
  沉默做事的湯晨星抬頭:“小倩,你別多事。”她不滿地對杜懷德說:“杜懷德,我警告你別亂跟她開玩笑!  
  “好,我不跟她開玩笑,帶她去游泳總可以吧?”杜懷德還是嘻皮笑臉的!拔乙脚笥鸭胰ビ斡,小倩,你去不去?”天真活潑的劉小倩比湯晨星好玩多了,有問必答,不像湯晨星像顆悶葫蘆,看他快被好奇心淹死了,還不肯告訴他。  
  劉小倩懊惱地咬著下唇:“可是,我沒泳衣——”  
  “沒關系。我朋友他有一個妹妹跟你差不多大,她可以借你。”  
  劉小倩為難地看看湯晨星。過意不去自己去玩,獨留下湯晨星一個人做打蠟這種苦差事。  
  湯晨星了解地說:“天氣那么熱,我才不想出去,留在這里舒服多了。剛才你不是說什么缺乏運動,還不趕快去游泳,省得在這里煩我!  
  成功地送走劉小倩之后,湯晨星悠閑地做著自己的事,直到杜聰文來了——  
  他一言不發地走進來,好象沒看見她似的直接在鋼琴前面坐下,彈起琴來;湯晨星看他沒反對她繼續做事,也就當他不存在。  
  杜聰文漫不經心地彈著熟悉的樂曲,心里就是覺得煩躁——他是故意忽視她的,他實在不確定該拿湯晨星怎么辦!  
  自從無意中窺視到她的另一面后,他們之間好象有種神秘的牽系,令他對她產生了好奇——無法克制的好奇,她總是在不自覺中出現在他腦中,就像一篇曲風多變、富挑戰性的樂章,他出于本能地想去探究其間的精華。  
  他試著說服自己。只要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就會消失;所以,他勉強降低姿態嘗試跟她交談,而她就是不肯讓他好過,還是用那樣冷淡無禮的態度對待他。完全不配臺他的努力!要不是太厭惡自己無法自抑對她一日較一日滋長的注意力,他是絕對不會為了任何人這樣委屈自己。  
  她怎么可以這樣對他?杜聰文心中埋怨地嘟嚷,他曾幫過她的忙,還救了她一條小命,結果呢?她就不是跟以前一樣高傲;只要一想到她如避蛇蝎般的掙脫他的懷抱,他心里就覺得不舒服,而且,是她自己摔下來的,不得已,他只好勉為其難地接住她,誰喜歡抱像她那樣瘦小的女人,全身上下沒幾兩肉……輕盈地令人意外心動,還有那不可思議的柔軟——驚異發現自己的思緒已脫了韁,杜聰文驀然抽緊下顎,刻意地忽略從心底冒出的聲音。  
  不該莫名其妙地留下她,給自己帶來煩惱的。杜聰文后悔地瞟湯晨星一眼,發覺她又在哼那首她常唱的臺語歌,他倏地停住手,不再彈琴——  
  今仔日風真透 嘿嘿 頭家的面臭臭 嘿嘿  
  代志也抹講蓋大條 嘿嘿 啊著煩惱甲強要擋抹條,嘿嘿……  
  今仔日風覺透 嘿嘿 剩我這顆愿頭 嘿嘿  
  代志是永遠做抹了 嘿嘿 薪水恕是嫌無夠……  
  ……  
  突然安靜下來的琴房,只有湯晨星略帶磁性的聲音,她沒注意杜聰文在聽唱歌,仍自得其樂地小聲唱著歌,還配合歌曲中的“嘿嘿”聲。擺動身體……  
  看她唱得如此高興,杜聰文捺不住好奇問:“你唱的這是什么歌?”  
  湯晨星的歌聲。訝然止住,她僵硬回頭,心里想,他什么時候停止彈琴的?該不會又要批評她的歌唱品味,說她沒水準?  
  “你唱的是什么歌?”杜聰文又問一次。  
  “臺語歌。”  
  他捺住性子說:“我知道是臺語歌,我的意思是歌名叫什么?內容是什么?”  
  “你不懂臺語嗎?”湯晨星先問。  
  一看杜聰文點頭回答,她眨眨眼,臉上閃過一個短暫而詭異的笑容說:“這首歌的內容是說,有一個呆子傻傻地被一位聰明的小姐戲弄了,還不知道。”  
  “真的?”杜聰文瞇著眼,不知她的話有多少真實性。  
  湯晨星刻意板起臉說:“你不相信,干嘛問我!”  
  “你說話一定要這么沖嗎?”杜聰文略略提高聲量問。  
  “我說話天生就這樣,你管不著。”  
  就不信你不生氣!她實在不習慣最近的杜聰文,好幾次她發現他奇怪地盯著她看,有的時候還突兀地問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有一、兩次,她差點成功地激怒他,可是,在最后關頭又看他咬緊牙關忍下來。  
  就像現在,他已經像只恐龍直噴氣了,還拼命做深呼吸克制自己,這實在不合他的本性,湯晨星思忖著。這些怪異的現象,都是從那一夜開始的,換句話說,就是劉小倩出現了以后,他才變得這樣怪異的。  
  不會吧?湯晨星因腦中突然浮現的想法感到震驚——難道他……看上了小倩,想從她這里下手?  
  “不行!”她沖動地說出腦中的想法。  
  杜聰文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聽她一吼,猛地轉頭看她——  
  湯晨星眉頭深鎖迎視他,決定跟他把話說清楚:“你再怎么改變你的個性都沒有用的,我不會改變對你的印象,更不可能——”  
  “誰說我要改變你對我的印象?”杜聰文臉上出現企圖被識破的難堪。  
  “你還不承認?平常我隨便說句話,你都能氣得翻筋斗;現在為了討好我,好讓我在——”  
  “討好你?”杜聰文高亢地問。  
  “沒錯,就是討好我!睖啃抢碇睔鈮训匕浩鹣掳。  
  這次,他的怨聲震耳:“我該死的才會討好你!”  
  他只不過是想盡量跟她多說幾句話,只要他能看透她那顆小卻頑固的腦袋以后,他就能擺脫對她的注意;她非得把話說得像他是在追求她嗎?  
  “你不必這樣激動,我現在只是要告訴你,你這樣做只會白費工夫罷了,我絕對不會讓——”  
  “你放心,我對你絕對沒有半點興趣——”  
  “你為什么一直打斷我的話?”湯晨星氣惱地截斷他。“我當然知道你對我沒興趣,你有興趣的是小倩。我不會鼓勵小倩跟你在一起的,你們完全不適合;小倩天真爛漫、善良又容易受傷害,像你這樣自我為中心、脾氣怪戾暴躁的人,是不會懂得如何去呵護女孩子。只會像個暴君一樣……”  
  原來她弄錯了!還好她不知道吸引他的人是……杜聰文沉浸在最初驚訝與松懈中。湯晨星批評的話語,漸漸滲入他的腦中,他愈聽臉色愈難看,大陽穴旁的青筋又開始抽搐——  
  湯晨星不知危險將至,還滔滔不絕:“……成天就會板著臉到處嚇人,像你這種不懂得溫柔體貼的男人,女孩子若跟你在一起,不出兩天就會被你嚇跑,更別說是和你……”  
  杜聰文爆出一聲怒吼,長手一伸,把她捉到胸前,粗魯地搖晃她:“在你的眼里,我真是如此不堪?”  
  一陣天搖地晃,湯晨星猛然發現他閃竄怒火的雙眼逼近地鎖住她的視線,以前,她常私下取笑杜家人對敬畏杜聰文有如鬼神的態度,現在,她終于了解為什么;當他震怒時所爆發出來的力量是這么有威脅性,令從不畏懼的她,心里也不禁顫抖。  
  湯晨星直覺地想掙脫他,可是,他堅如鋼鐵的手指扣緊她的手臂,令她動彈不得,她佯裝勇敢地說:“你何必惱羞成怒,你本來就是這樣……”其余的話,自她唇邊逸去——  
  “你再說一次……”杜聰文貼得她好近,灼熱的氣息吐在她的頰邊。  
  她暈眩無力地命令他:“放開我!放開我……”  
  他近乎失神地盯著她布滿紅暈的柔細臉頰,急促地喘息;包里在純男性熾熱的氣息中,湯晨星不由自主地閉上眼,語聲間斷囁嚅地問:“杜聰文……你……你要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杜聰文的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穿透迷霧,進入他眼中的,只有她因緊張而微張的小巧唇瓣,他心底涌現一股強烈的渴望……渴望用他的唇覆蓋她輕顫的紅艷唇片。  
  湯晨星感覺她與他的距離近在咫尺,彷佛有什么事情快要發生,一股戰栗竄過她的背脊。那種不熟悉的感覺,令她突然感覺自己好脆弱,而他強烈逼人的熱力,正威脅著要粉碎她——  
  “放——開——我——”她的聲音,因不自主流露出的內心恐懼,而顯得楚楚可憐。  
  杜聰文加遭雷殛的領悟——他厭惡她語氣中的恐懼,他不要她怕他,他喜歡的正是她那種不畏懼、不屈撓的個性……原來他喜歡她!他真的呆住了!  
  門外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令他猛回神,飽含驚訝的眼神含著依戀滑過她緊閉的眼、輕顫的長捷。因害怕而縮緊的雙肩……他輕輕地放下她松開手,低啞苦澀地說:  
  “不要怕我,我只是……你可以放心,我對小倩一點企圖也沒有,我們停戰吧!”  
  她的眼睛再次回到地面,湯晨星發覺自己竟兩腿發軟,聽到杜聰文幾不可聞的低語,她訝異地抬頭看他,不確定他話中的意思;杜聰文的手,霍然離開她已經發紅的手臂的同時——門突然開了!  
  杜太太、杜玉嫻,還有李碌出現在門口。  
  “發生了什么事?”杜太太代表三人,詢問地看著屋內表情不自然的兩人。  
  “沒有!倍怕斘目焖俚胤裾J。  
  “我在樓上聽到你——”  
  “我出去一下!”杜聰文氣勢奔騰地走出去,擋在門口的三人連忙閃開。  
  留在屋內的湯晨星,成了他們注視的焦點——  
  “晨星,你說剛才是怎么了?”杜太太不高興地問。  
  湯晨星恍惚地說:“我也不知道……”  
  她真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         ※          ※  
  杜聰文在走廊上遇見了走路活蹦亂跳的劉小倩,他遲疑了一下,忽然喊住她:  
  “你知道晨……湯晨星在哪里?”他走遍了屋內都沒看到她。  
  劉小倩笑著點頭:“可是,晨星姊叫我不要告訴別人!  
  “我有事跟她說!  
  “可是,她現在不能跟你說話!眲⑿≠徊缓靡馑嫉馈  
  “不能跟我說話?為什么?”  
  劉小倩為難地偏頭想了想,才說:“大少爺,我跟你說,可是,你不能告訴別人哦!晨星姊在后院的大榕樹下睡午覺!  
  “睡午覺?”杜聰文訝異地重復。  
  “對呀!我們住的地方好熱——”  
  杜聰文不管她又說了什么,徑自走了。  
         ※         ※          ※  
  重重樹蔭下,點點璀璨的光點,風輕輕地擺動樹梢,頑皮的陽光也在樹葉的空隙中飛舞;這里沒有酷熱的肆虐,只有慵懶的涼爽,湯晨星背倚著樹干,沉沉地睡著。  
  杜聰文駐足在她的身前,宛如被神咒定住那樣,一動也不動地俯視她——  
  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他仍然不能接受自己喜歡上她的事實,只要想到她,他心里就有些恐慌,這樣短暫的相處,他根本一點也不了解她,怎么會喜歡她?他怎么也想不通。尤其是她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低。  
  躲避并不是辦法,杜聰文決定在自己離開臺灣的前一天,再一次確定對她的感覺,可是現在,面對湯晨星恬靜微笑的睡靨,他卻不想驚醒她,因為他知道,只有在她的睡夢中,他才能見到她這般溫柔的一面,在不知不覺中。他彎下身——  
  這時,在二樓書房里——  
  “你都已經二十五歲了,還不肯到公司來實習,你究竟要玩到什么時候?”杜永豐站在書桌前問。  
  “爸,我難得放假回來,你別直逼著我做事!倍艖训卤砬橥纯嗟刈び。  
  “明年你就要畢業了,不趁現在到公司去熟悉一下環境,明年怎么——”  
  又來了,他這個老爸就是不懂得“放棄”這兩個字怎么寫!  
  “爸,我學的是法律,你的公司的事我根本不懂,也沒有興趣。”  
  杜永豐夸張地一拍桌子:“我不管你有沒有興趣,明年你一畢業就給我到公司工作!”  
  真可悲!他辛苦工作一輩子,終于等到孩子長大交棒,卻沒有一個孩子肯克盡孝道,繼承他的事業,害他逼不得已只得扮黑臉威脅兼恐嚇來逼迫——  
  “老爸,這不公平!為什么你不叫大哥去你的公司上班?”杜懷德又搬出了擋箭牌。  
  “你大哥他不一樣——”杜永豐快接不了招了,他拖延時間地站起身,踱向窗邊支吾地說:“你大哥他……他是天生的……他在做什么?”  
  他突然瞪大眼望著窗外——  
  “誰?怎么了?”杜懷德沖到窗邊大聲問著。  
  杜永豐迅地摀住他的嘴:“噓!小聲一點——”  
  他們兩人,眼睛大睜如牛眼地看著后院小土丘上那棵大榕樹下——杜聰文跪在地上傾身吻了一個熟睡的女孩……  
  直到杜聰文往回走看不見了,無意間偷窺到這一幕的杜永豐、杜懷德父子,才如夢初醒。  
  杜永豐清清喉嚨問:“那個女孩是誰?我好象看過……”  
  他打量著還在榕樹下睡覺的女孩。  
  “晨星,湯晨星,是育幼院來的工讀生!  
  杜懷德心不在焉地回答。此時他還沒從剛才所看到的畫面回復過來——真令人想不到!平時毫不掩飾對女人厭惡的大哥,會做出這種事!真讓人跌破眼鏡,大哥吻的人,就是最常惹他發火的晨星。莫非真是“異性相吸”?他忽然靈光一閃——  
  “爸,你知道晨星在大學念的是什么系?”他問了一個看似沒有關聯的問題。  
  “什么系?”杜永豐心想,老二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念的是,你差點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去念的企業管理!倍艖训乱豢跉庹f完,得意她笑了又說:“繼承家業的,不一定非兒子、女兒不可;女婿或是——就算媳婦也可以呀!”  
  杜永豐面無表情地瞇起眼,沉默地看著窗外半晌后,才開口:“別讓你大哥知道我們看到了……”  
  榕樹上,知了突然開始“嘰!嘰!嘰——”地響著,湯晨星臉上綻現一個滿意的笑容,緩緩地睜開雙眸,仰頭看著吵醒她的罪魁禍首,渾然不知,它們正是一個“夏日午后之吻”的見證人——  
  而這個夏天,就在知了吟唱的“愛之頌”中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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