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梭似箭,一眨眼,文若蓮和兒子、葉秋搬到西門鬧區(qū)已經(jīng)快—年了。
套房是原來的旅館重新裝潢而成的。本來繁榮的地方?jīng)]落了,不再有外來游客,幾乎所有的賓館旅社都將一個個的房間稍加整理再租出去。
由于她們是兩個弱質(zhì)女子再加上一個剛滿一歲的小孩,隱密性和安全性成了她們最優(yōu)先考慮的條件;于是她們選擇了其中唯一設(shè)有鐵門的一棟,搬進(jìn)里頭的一個房間去住。
經(jīng)過這么多時間,這么多事,葉秋失了業(yè),文若蓮的積蓄也用得差不多了,因此,雖然小南南才一歲,她們得脫離沒有收入只有花費(fèi)的日子開始工作了。
小南南不能沒有人照顧,請保姆又不符合她們目前的經(jīng)濟(jì)情況。在商量之後,她們決定找不同時段的工作,一個上日班一個上夜班,休息的人就負(fù)責(zé)照顧小南南。
就這樣,葉秋憑藉她飛航多年訓(xùn)練出來的甜美聲音找到了一個總機(jī)的工作;而夜間工作機(jī)會少,文若蓮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適的,不得已決定暫時在一家夜總會擔(dān)任會計。
葉秋自然極不贊同她的決定。
“那種地方太復(fù)雜了,有很多騙人的名目,你不過是在學(xué)校修過會計,一點(diǎn)實(shí)際經(jīng)驗(yàn)也沒有,他們那么輕易就任用了你,工作性質(zhì)—定沒那么單純!
“不會啦!那么大的一間——”
“你以為只有小舞廳才會拐人嗎?”葉秋說:“換別的工作吧!你真要在那里上班的話我一定整夜都睡不著覺!
文若蓮苦笑。
“晚上的工作沒幾個是單純的,這是我覺得最沒問題的一個了!
“便利商店呢?”
“那種薪水怎么養(yǎng)活南南?何況我得替他存一些教育基金——讀書花費(fèi)很大的!
兩人明白現(xiàn)實(shí)生活便是如此,都沉默了。后來是葉秋開的口:
“如果我臉上沒有傷痕,應(yīng)該由我去做晚上的工作,至少我比你會照顧自己!
“誰做都一樣嘛!你不要想這么多就好了!蔽娜羯忣D了頓,又間:“為什么你忽然不想做整形手術(shù)了呢?是不是因?yàn)殄X的——一
葉秋搖頭,微笑道:
“跟錢沒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忽然覺得沒必要了。”
“即使無法痊愈,應(yīng)該會好很多的,你不試—試——”
“你看我的傷——覺得很可怕嗎?”葉秋問她。
“當(dāng)然不會,那只是個傷痕而已!蔽娜羯弿埓罅搜壅f。
葉秋笑笑。
“知道嗎?你是第二個這么說的人。”
“哦?另一個是誰?”
“是—只大猩猩。”葉秋的眼神落寞。
文葉南,就是小南南,他的每一天幾乎全是這么過的——
一大早,大約五點(diǎn)吧!他母親才下班,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他就哇哇地哭著醒來,他母親于是先去替他泡牛奶,把奶嘴送到他嘴里以堵住他驚人的哭聲。
母親換好衣服梳洗完畢就來逗他玩,他經(jīng)?┛┛┑匦不停,眼睛瞇成了—條線,這時候母親就會愛憐地親親他紅通通的臉頰。
八點(diǎn)一到,他干媽起床,還沒洗臉就會先來親他幾下,可是這時候他又想睡了,所以會不耐煩地哭鬧,然后母親哄他睡覺,干媽則整理一下準(zhǔn)備上班了。
他只會睡一下子,因?yàn)椴痪盟麜驖,肚子也開始叫餓,睡在旁邊的母親只得又辛苦地起床了,而這么一起來,就得等到中午才能再睡。
中牛是他們母子睡得最熟的時候,通常是睡到三點(diǎn),他就會用哭聲把母親吵醒,讓母親解決他吃跟拉的問題。母親經(jīng)常是打哈欠瞇眼的,不過還是會笑著陪他玩,直到五點(diǎn)多干媽下班回來。
干媽一回來母親就回床上繼續(xù)睡,這時如果他哭了,干媽就會噓啊噓的要他小聲一點(diǎn),好像忘了他不過才一歲,除了吃喝拉尿什么也不懂。
晚上九點(diǎn)他母親就出門了,當(dāng)然出門前會親親他要他乖乖聽干媽的話。可惜他什么也聽不懂。他是小孩嘛!小孩就是有不乖的權(quán)利不是嗎?干媽絕望時的表情最特殊,通常在他入睡前會出現(xiàn)五次,他最愛了。
這就是小南南—整天的精彩生活。
燈紅酒綠,夜夜笙歌。在夜總會上班半個月了,文若蓮還是看不慣那些顛來倒去的客人以及嬌笑諂媚的舞小姐。幸虧她的工作單純只是管帳。偶爾有喝醉酒的客人來糾纏時,經(jīng)理楊先生也會過來替她解圍。
楊先生大約三十多歲,是整個夜總會里看起來最正派的人,里頭一些酒保保鏢沒事就會對她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只有楊先生對她總是客客氣氣的,還會斥責(zé)那些輕薄的員工。
文若蓮很感激楊先生,畢竟如果不是他,也許夜總會的工作她早就做不下去了。這兒的工作并不辛苦,薪資也很優(yōu)厚;對她和南南來說,錢是最重要的東西了,如非逼不得已,她不希望失去這個工作。
今天不是假日,又下著細(xì)雨,店里只有一、兩個熟客。文若蓮正核對著帳簿,楊先生走過來對她笑道:
“在忙啊?”
她沒注意有人靠近,所以嚇了一跳,抬頭見是楊先生才放心一笑。
“楊先生!”
“你實(shí)在是我們店里所用過最認(rèn)真的會計了。”楊先生說。
她不好意思地?fù)u頭。
“哪里!我對這些還不是很熟,應(yīng)該多花點(diǎn)時間熟悉一下。”
“你太客氣了!上班到現(xiàn)在你的表現(xiàn)一直很好,不遲到,不早退,帳也整理得很清楚;老板對你非常滿意,特別吩咐我給你加薪呢!”
“千萬不可以!彼o張地說:“我的薪水已經(jīng)夠多了,我才上班半個月;這么快就調(diào)薪的話——我怕——”
“調(diào)薪是上頭決定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顧慮?”
文若蓮為難地?fù)u搖頭。
這時候楊經(jīng)理有電話先走開,她才松了口氣。方才在一旁調(diào)酒的阿為靠了過來,不存好意地笑著說:
“咦?要調(diào)薪了?你也真不容易,短短十多天就連老板都迷住了。漂亮的女人就是這么占便宜,只要陪人家上床多翻幾個滾,錢就大把大把地進(jìn)來了。我看你也不用干什么會計了,乾脆就下海吧!讓人摸幾下,帶出場去玩玩,賺的不是更多?”
類似的話文若蓮已經(jīng)聽過幾次,每次都讓她覺得惡心。以往她生活的環(huán)境里不曾聽人說過這樣不入流的話,真的很難想像有人一開口就用這么骯臟的語句傷人。
遇上這種情況她是沈默的時候多反駁的時候少,反正她開口只有招來更多的辱罵,還不如就把它當(dāng)作耳邊風(fēng),隨他說去!
阿為的話越說越難聽,文若蓮的臉越來越蒼白。她的防御力仍嫌薄弱,無法繼續(xù)承受這種惡意的攻攻;他若再不住口,她害怕她的眼淚就要流下來了。
幸而楊經(jīng)理聽完電話又轉(zhuǎn)了回來,阿為邪惡地威脅她:
“不要亂說話,知道吧!否則——”底下又是一大堆污穢得難以入耳的話。
文若蓮忍不住閉上眼睛,更恨不得能當(dāng)眾搗住耳朵,把所有的聲音全隔絕在外。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楊先生回來看見她神情怪異,關(guān)心地問。
她勉強(qiáng)地笑笑。
“沒什么,只是有點(diǎn)頭痛。”她說著真覺得整個人不太對勁,胃液好像隨時會往上沖。
楊先生看她臉色極差,對她說:
“我看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反正今天沒什么客人,還忙得過去!
文若蓮口中雖說不用了,可是她的人卻巴不得早點(diǎn)離開這里。
“這樣會造成你們的麻煩——”
“不用擔(dān)心這個,我讓人送你——”
文若蓮搖頭,害怕送她的是阿為或其他和他同類的人。
“我自己可以回去!
“真的沒問題嗎?”
“只是頭痛而已,沒什么關(guān)系!彼鸬。
楊經(jīng)理點(diǎn)頭。
“好吧!你自己小心點(diǎn)!天是快亮了,但天色仍很暗!
“我先回去了,實(shí)在不好意思。”
“不要緊!”楊經(jīng)理揮揮手。“你走吧!路上要小心!”
她道謝后拿起皮包走出夜總會,刻意避開了阿為投射過來的輕薄眼光。
一出了店,聞到空氣中清新的氣味,肚里翻騰的感覺慢慢消失了,她不覺深吸了幾口氣。
她實(shí)在太懦弱了,換作是秋子遇上這種情況,絕不會這么落荒而逃,一定會反擊直到對方認(rèn)錯。
她永遠(yuǎn)也不會像秋子那么勇敢,但至少該學(xué)著堅強(qiáng)點(diǎn);如果連幾句不中聽的話都禁不住,往后怎么面對生活里的大風(fēng)大浪?
漫步在微明的曦光中,文若蓮不斷地期勉自己,為了南南,她必須堅強(qiáng)起來,成為一個可以依靠的母親。
回到家里,恰好葉秋起來上洗手間。她看看文若蓮,又看看墻上的鐘,訝異地問:
“怎么今天比較早?”
“沒生意,提早下班,”她低頭放下皮包。
葉秋打著哈欠,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
“昨天半夜你媽又打電話來,我推說小孩正在哭鬧,你忙著哄小孩睡覺,要她白天再打。你媽怎么回事?老喜歡三更半夜打電話,她有失眠癥嗎?”
文若蓮苦笑。
“一定是等我爸睡了偷打的!
“你爸爸還在氣你?”
“他在某些事情上是很固執(zhí)的!
葉秋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了解。
“那你得想想辦法了?偛荒苣銒屆炕卮螂娫拋矶简_說你在忙,不能接電話啊。”
“就說我去上班了,不過千萬別說在夜總會。”
“好!我說你在7——eleven做大夜班。”
文若蓮笑笑。
“南南還聽話吧?有沒有吵鬧?”
“吵翻天了,他好像不能體會我這個干媽對他的愛,沒事就哭著要找你!比~秋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他對我們倆都是一樣的印象,哪會挑什么人?小孩子嘛!哭鬧是他們的日常功課!
“也許吧!”葉秋也笑了!八炖镉置俺鰞深w牙,白白小小的真可愛。”
她們開始聊起孩子了,還到床邊看著孩子的睡臉傻笑,直到五點(diǎn),小南南睜開惺忪的眼睛,并顫抖著嘴唇準(zhǔn)備大哭。
稍微閑暇了些,所以曲南星又想起文若蓮和她的孩子,F(xiàn)在,他想起他們的次數(shù)已經(jīng)少多了。
一年了,他問過所有的航空公司,也找了私家偵探查過她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地方,就是一點(diǎn)消息也沒有。
看來他先前的猜測是錯的,文若蓮并未打算拿孩子來向他要求什么,否則她何必逃?而她就這么消失更讓他確信孩子是他的骨肉,只是為了某種原因,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
埋怨誰都是枉然。雖然龍威也對自己的大意感到沮喪,曲南星卻把一切推給巧合;太多事都湊在—起,文若蓮才有機(jī)會逃開。
他的尋覓網(wǎng)仍張著,雖然渺無音訊,曲南星卻仍然不放棄。她帶著他的孩子躲著他,只要是男人都無法忍受這個。
他雖這么告訴自己,偶爾卻懷疑起它的真實(shí)性,然后他又替自己辯白,要自己相信見文若蓮不過是因?yàn)樗麄冞有未解決的問題該說清楚。
這—年他特別累,不僅是因?yàn)槭軅蠖逊e了太多工作待辦,還因?yàn)樾闹袘抑娜羯從羌乱灾聼o法集中精神。龍威說員工們?nèi)珵榱怂荒陙頉]有女伴而議論紛紛,令他覺得好笑。真羨慕他們沒有筋疲力盡的經(jīng)驗(yàn),他開始希望自己也有這樣的閑情逸致注意這些芝麻綠豆大的事。
秘書按對講機(jī)提醒他晚上的應(yīng)酬是一筆很重要的生意,對方在他受傷期間給了他所有的方便,是以他也不便推拒生意談成后的慶;顒印
要龍威一起去吧!熱鬧的地方—向有安全上的顧慮。
曲南星嘆口氣疲倦地靠向椅背,祈禱今晚的活動可以盡早結(jié)束;雖然他不是容易入睡的人,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對他來說已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文若蓮實(shí)在很厭惡阿為那種不懷好意的眼光。打從她一走進(jìn)店里,他就不時曖昧地盯著她,口中還咕咕噥噥個不停。
雖然她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走進(jìn)吧臺的,看見阿為還是打心里升起一股逃走的念頭。她真想在離他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管帳。不用聽他的穢言穢語是最美好的事了。
“喲!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阿為似乎就是存心找她麻煩。“把我當(dāng)嫜螂看是吧?你以為你多干凈?我說過你是婊子,你不也默認(rèn)了?——哇!生氣了?臉紅得像顆蘋果一樣,真想咬一口看是什么味道!彼x地笑了,還故意向她靠近。
文若蓮嚇得把筆掉在地上。見她蹲下去撿,阿為笑得更惡心了。
“怎么?以為我要摸你而太興奮了是嗎?”
此時店里忽然熱鬧起來,好像有一批重要的客人光臨,連經(jīng)理都熱誠地跑出來招呼,阿為也因此暫時收起他下流的面孔擺出一副職業(yè)調(diào)酒師的模樣。
文若蓮終于松了—口氣;阿為要開始忙了,他至少有—陣子不會來煩她。
她站起來,看見店里有一大群西裝筆挺的人,每個人看起來都來頭不小,經(jīng)理會那么緊張不是沒有理由的。
舞小姐娜娜翩翩來到她身邊,難掩興奮的語氣說:
“老天!真是太緊張了!”
文若蓮笑笑。
“怎么回事?”
“經(jīng)理說那群人里職位最低的是主任。天啊!主任是里頭彎腰陪笑的,其他人的職位多高就可以想見了。如果——天啊!——如果我捉住其中—個,就算只是個主任——天啊!——我不就有好日子過了?”
文若蓮被她一連幾個“天啊!”說得直想笑。
“怎么這么沒志氣呢?要挑的話大家不都想挑最帥的?”
“最帥的?你沒看見他吧?”
文若蓮笑著搖頭。
娜娜馬上又說:
“天啊!我打從出世後沒有見過像他這么性格的男人,不僅是帥,還酷得不得了。你聽過那首歌吧?來!我來唱一句給你聽你就知道了!蔽栊〗闵钗艘豢跉猓吨糸_始唱:“受不了你對我的酷——就是這一首啦!天啊!好像在形容他一樣!至少已經(jīng)有十個小姐指名要‘釣’他,我看我還是別奢想了!
文若蓮還是笑。這群舞小姐的言行舉止都很夸張,卻全是很好的人;她可能不會習(xí)慣她們特殊的言行,但如果有朝一日她離開這里,她確信自己會想念她們。
娜挪用手理了理一卷一卷的頭發(fā),忽然想起什么。
“對了!若蓮!你干脆也去湊一腳嘛!那十幾個小姐沒一個比你漂亮,更不用說學(xué)養(yǎng)和氣質(zhì)了。如果那個酷哥看上你,你也不用繼續(xù)在這兒待了?此菢幼痈悴缓檬莻董事長呢!——哎呀!我知道以你這種條件不會肯搞這種飛機(jī),可是你想一想,與其在這種地方耗著,還不如找張飯票先撐著。這種社會啊!有錢最重要,有沒有名分已經(jīng)沒人在乎了!
文若蓮不知該怎么回答。她怎么對娜娜說她曾經(jīng)也是個不計名分的人?結(jié)果呢,看看她付出了多少,又換來了什么!
經(jīng)理恰好在揮手要小姐們過去,娜娜于是露出最美的笑容,輕搖著柳腰走過去,文若蓮也免除了尷尬。她坐在吧臺內(nèi),看著小姐們一個個圍過去,有的一坐下便往人家懷里送,有的干脆就坐在人家大腿上。
文若蓮苦笑著嘆氣,明白自己是怎么也不會嘗試的。
曲南星覺得自己就要在胭脂堆里窒息了,他身旁的龍威更是板著張臉。女孩子,也許是害怕龍威吧,愈發(fā)往他這里擠,擠得他一肚子火;若非現(xiàn)場有重要的合作對象在,他一定不客氣地要她們滾遠(yuǎn)一點(diǎn)。
他不懂他們?yōu)槭裁聪矚g到這種低俗的地方。他們摟著臉上涂滿各種顏色,渾身散發(fā)廉價香水味的女人竟然還能笑得那么開心;除了他和龍威之外,幾乎每個人都樂在其中,令他不禁要感嘆臺灣的交際水平竟低落到這種程度。
他們喝酒,唱歌,玩—些無聊的游戲;龍威干脆閉目養(yǎng)神;曲南星則時而敷衍—下,時而厭煩地四處張望。
他的目光掃過舞池,掃過天花板和墻上俗麗的裝潢,回過頭應(yīng)了應(yīng)林老板的問話,又看向大門吧臺以及其他零星的客人。
停頓了大約—秒吧!曲南星的目光再度回到吧臺,他似乎在那兒看見了熟悉的面孔,很不可能,但真實(shí)得令他幾乎要推開身旁的女人們站起來。
他盯著那個女人猛看,沒有注意到林老板正跟他說些什么。他心里在比較兩個女人的不同。
不同點(diǎn)太少了;除了頭發(fā)變短,臉變瘦了些,兩個人根本完全相同——不!應(yīng)該說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真是她嗎?
她怎么會在這種地方?
他沒有時間多想了。那個與記憶中略有不同的女人正跟那個調(diào)酒的家伙拉拉扯扯;不過因?yàn)榫嚯x太遠(yuǎn),音樂聲太大,聽不見他們在爭執(zhí)什么。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爭執(zhí)什么對曲南星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女人究竟是不是她。他花了一年時間沒找著,竟在這兒“撿”到了?
曲南星跟在座的人打了招呼,站起來朝吧臺走去;龍威警覺地張開眼睛,并站起來跟在後頭。
文若蓮真想放聲尖叫,更恨不得能給這個齷齪惡心的男人幾個巴掌,就算是為了保住工作,她也不覺得自己必須忍受這個。
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群貴客身上之後,阿為就不時找機(jī)會向她靠近;他先是說些不三不四的骯臟話,後來竟對她毛手毛腳,摸摸她的衣服、頭發(fā),甚至摸她的手。
他喝酒了,文若蓮聞到濃烈的酒氣,而這令她感覺害怕。雖然這里有這么多人,但喝了酒的人自控力大都不好;如果她不開口喊叫,他恐怕不會像以往一樣說說就算了。
她就要叫了,卻又想起經(jīng)理是多么重視這群客人;萬一引起騷動掃了客人的興致,她不是太對不起楊經(jīng)理了嗎?
正當(dāng)她拿捏不定,不知如何是好,阿為竟不知恥地伸手要摟她,口中還叨念著些不正經(jīng)的話;文若蓮雖奮力抵抗,卻仍不敢喊出聲來,漸漸的,她覺得自己就要招架不住了。
忽然,阿為的手離開了她的身體,她驚訝地張開一直因恐懼而緊閉的雙眼;就在此時,她看見了日夜都困擾著她的那張臉。
文若蓮不斷眨眼,怎么眨他就是站在面前,而他身邊的魁梧男子正抓住阿為的衣領(lǐng)狠狠地瞪他。這一切看起來像是一出童話故事,一點(diǎn)真實(shí)感也沒有。
他來了。
他終于找到她了。
除非這全是夢,否則——小南南就要被搶走了。
這個認(rèn)知有如晴天霹靂,震得文若蓮搖搖欲墜;她想逃,兩只腿卻動都不能動。
對她的沈默曲南星已經(jīng)感到不耐煩了。他變得這么恐怖嗎?她竟像見了鬼似的。
“你被人欺負(fù)了也不開口。要不是看見你慘白的臉,我們還以為打擾了情侶的好事呢!”曲南星冷泠地看著她!昂镁貌灰娏,若蓮!”
聽他一說話,文若蓮的希望破滅了;這個人不是幻影,她的恐懼成真了。她感覺非常昏眩,使勁扶住臺面才不至於跌倒在地,剎那間,她腦中一片空白,她想不出任何能帶南南再逃開的方法了。
“孩子呢?”曲南星不耐問道:“你把他藏在哪里?”
文若蓮不斷搖頭。
“孩子是我的,你問這個干什么?他是我的!”
“臭女人!”曲南星氣急敗壞地說:“他也是我的孩子;而你竟帶他躲著我!告訴我,我有了一個兒子?還是女兒?”
他這么說只是試探,文若蓮的表情卻給了他答案,他不禁更加憤怒。
“你真的對我做這種事?”曲南星用力抓住她的手!拔艺嬖摎⒘四!”
龍威扔下阿為後,在曲南星耳邊說:
“注意點(diǎn),我看她快昏倒了。”
曲南星稍稍放松了手。
“帶我去看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馬上要見到他!”
“不!”文若蓮大喊:“他是我的,他是我一個人的,你不能帶走他!”
有些人開始看向這邊,好像嫌現(xiàn)場不夠熱鬧似的,從大門又跑進(jìn)來一個人,她是葉秋。她一進(jìn)夜總會就跑向文若蓮,神情非常焦慮。
文若蓮看見葉秋心都慌了;若非出了事,秋子不會丟下南南來這兒找她,更不會有那種表情。
天!不要是現(xiàn)在,她無法再承受更多了。
葉秋跑到文若蓮面前,喘著氣說:
“南南發(fā)高燒,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
文若蓮聽見後楞了半晌,回過神來就想隨葉秋到醫(yī)院去;誰知才跨了一步,眼前的東西開始扭曲搖晃,頃刻間,黑暗已無情地吞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