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永笑寫著寫著,忽然發(fā)覺眼前銀光一閃,本以為是眼花了,沒想到那閃動的流光,一閃、二閃,愈來愈是密集,奇怪地抬眼一看,只見一滴滴晶瑩的水珠正自柯雪心身前落下,再仰起頭來,就見她雙手掩面輕泣,而那道道流光,正是一顆顆從她下巴凝聚垂落的淚珠……
“對不起……”柯雪心哽咽道,一想到他對自己那么好,而她卻總是把他蒙在鼓里,做些傷害他的事,心中頓時充滿了無盡的慚愧,根本不敢睜眼與他相對。
“對不起?”柏永笑放下了筆,“你應(yīng)該很高興的呀?”
“我不是真的想要傷害你!笨卵┬穆犓S刺的話,更是覺得懊悔不已。
“傷害我?不當(dāng)我的秘書不會傷害我的,你把人事經(jīng)理做好就可以了!
柯雪心猛然打開了手,“人事經(jīng)理?什么意思?”
“你還沒看到啊?”柏永笑好笑地抽出一張公告副本,遞給柯雪心。
公告
人事異動案
一、原人事部經(jīng)理常靜芬,自十二月二十日離職,其職位空缺,由柯雪心轉(zhuǎn)調(diào)擔(dān)任。
二、總經(jīng)理秘書空缺,由許瑩玉轉(zhuǎn)調(diào)擔(dān)任。
三、另征小姐,意者請洽人事部。
“怎么樣?我第一次自己寫公告,還不錯吧?”柏永笑自豪地說。
一時驚異莫名,柯雪心此時又想哭,又想要笑,兩種表情擠在臉上,更是感到非常心虛!拔覟槭裁匆业穆?我不配——”
“怎么不配?”柏永笑無法認(rèn)同,“你有企管碩士學(xué)位,又有做生意的直覺,上次要不是你阻止我簽約,榔頭企業(yè)說不定就要垮了。”
“可是……我才來這里沒幾個月!笨卵┬拇鼓坎话,沒被驅(qū)逐反而升職,總覺心里踏不到實地。
“沒關(guān)系呀!我比你還晚來,我都已經(jīng)是總經(jīng)理了!”
柯雪心聽他如此安撫自己,眼神中更摻幾分傷感!拔蚁嘈拍銜龅煤芎玫。”柏永笑眼神漸漸黯了下來,無法再說下去,——只是沒有辦法再和她吵架,再聽見她甩門的聲音,再癡癡地望著她守護(hù)辦公室的背影……
也懷疑自己怎么會狠得下心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但柏永笑心中卻非常明白,她的學(xué)識才干絕對不只是個好秘書而已,更應(yīng)該讓她離自己這種人遠(yuǎn)一點,別限制住了她,她會更好、也會更有發(fā)揮的。
柯雪心平撫好情緒,對著失神的柏永笑懇切求道:“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柏永笑落寞地應(yīng)著。
柯雪心柔聲請求:“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傷害了你,那都不是我的本意……”
柏永笑很是疑惑不解,輕嗯了一聲,強顏歡笑地說:“你當(dāng)了人事經(jīng)理會找我吵架嗎?放心啦,本人寬宏大量,本者不拒的!哎……不對,是既往不咎,說錯了!
“既往不咎,你說過這句話哦!”柯雪心心暖地問。
“好啦!說過,你趕快去教教瑩玉吧,她快瘋了。”
。。 。 。 。
“鈴……”寂靜的子夜,熟睡的柯雪心,忽然在深沉的夢里聽到遠(yuǎn)方傳來的鈴聲,意識漸漸清醒過來,才明白是桌上的電話響了,接起時看了下鐘,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半。
“雪心,我是意恒!
這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讓人霎時警醒?卵┬倪B忙問道:“你現(xiàn)在在哪?”數(shù)度想警告他,卻總是無法聯(lián)絡(luò)音訊。
“柏永笑派征信社調(diào)查我,幸好我早有預(yù)警,現(xiàn)在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那就好,我好怕他查到你!笨卵┬木o揪著領(lǐng)口,一顆心微微顫抖。
“我就是想問你,他有沒有懷疑到我們的關(guān)系?”
“沒有!笨卵┬闹苯亓水(dāng)?shù)卣f。
“你那么肯定?”嚴(yán)意恒實在生怕少了這只監(jiān)視柏永笑的眼睛。
“因為今天他升了我做人事部經(jīng)理!
“什么?”嚴(yán)意恒大喊一聲,連路邊的野狗也嚇退了兩步,低吠了幾聲。
柯雪心在床邊坐下來,柔聲傾吐心中的想法!耙夂悖蚁搿覀儾灰僮鲞@些事了,我去向柏永笑求情,請他將大武的經(jīng)營權(quán)還給你,他會聽我的話的!
嚴(yán)意恒冷哼一聲,“聽你的話?他差點吃了我的虧,怎么可能善罷甘休!你說幾句話他就聽了?那我這幾個月在忙什么東西?”
“請你相信我,他一定會聽的!彼荒懿煌5貞┣笾,卻無法說明和柏永笑之間難以言述的情誼。
“他憑什么聽你的?你給了他什么好處?你的身體嗎?”嚴(yán)意恒不屑地道。
先是一怔,柯雪心霎時紅了眼眶,“你怎么可以這么說我?”沒想到男朋友竟將自己說得如此不堪!
“他升一個秘書做經(jīng)理,天下哪有這種事情?你跟他有什么曖昧,心里自然清楚,連在我面前,你都可以和他眉來眼去的,天曉得背地里你們做了什么!”
喉頭一哽,連氣忿都來不及,她一陣心涼,才悲苦地說道:“我們是清白的。”
“我們?”嚴(yán)意恒聽到這個計量法,心里已是極為不平了,神色一凜,極其冰冷地道:“那好,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第一個,你恨不恨柏永笑?”
沒有理由恨他!柯雪心只有垂目低應(yīng):“不恨。”
“你覺得他是好人嗎?”
不只是好人,還是個濫好人!柯雪心無法作假:“是。”
“他喜歡你嗎?”
柯雪心無法確認(rèn),只有低聲喃喃:“我不知道……”
“最后一個問題——”嚴(yán)意恒口氣更加嚴(yán)厲,“……你喜歡他嗎?”
一個問號直直撞上心坎,逼得柯雪心無法呼吸。閉上眼睛,柏永笑他不與人爭的善良,就像一股暖流通過心底,一想到這,雖然知道萬般不該,但她還是苦澀至極地說了:“喜歡……”
“柯雪心,我希望你記住你今天的話!”當(dāng)?shù)匾宦暎瑖?yán)意恒重重地切斷電話。
我說了什么?柯雪心無力地躺回床上,掛了話筒她才明白自己說了多嚴(yán)重的話……
再無法睡去,在這最深沉的夜里,柯雪心柔腸百轉(zhuǎn),任由凝視黑暗的雙眼怔怔地滑落淚滴。許久許久,窗外漸漸地照入了灰白的晨光,而她的淚水也慢慢流干,看著床旁的衣柜,她又想還藏在抽屜里的藍(lán)絨戒盒,如今那鉆戒已經(jīng)不再成為一種愛的標(biāo)記,反而變成一種難以負(fù)荷的——負(fù)擔(d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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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彌漫、煙味嗆鼻,老者一手?jǐn)堉贻p女子在腿上,一手夾著雪茄,仰頭噴口煙,才意興闌珊地道:“嚴(yán)老弟,看來你不但沒逮到他,反而讓他有了提防,是不是?”
“是……”嚴(yán)意恒低聲回應(yīng)道,頗覺汗顏。
再噴出一口煙霧,滋地一聲,曾董將雪茄插入水杯里,揚揚眉漫不在意地,“看來一開始照我的建議,直接從董事會著手,那可就十拿九穩(wěn)了。”
嚴(yán)意恒何嘗不知其中關(guān)鍵,但打通董事會的方法,不外乎錢而已,而那正是自己最缺乏的東西。若向曾董籌得資金,就算那時奪得榔頭企業(yè),功勞也是他人的財勢,自己的地位要擺在何處?
“我總覺得可以讓他們搖搖欲墜,我們再趁虛而入……”
“看來是不行,對吧?”曾董淡笑著說,“再三個月榔頭企業(yè)就要改選董事,現(xiàn)在不把握機(jī)會,就得再等一年,你可沒有這個耐心吧?”
嚴(yán)意恒搖搖頭,眼中又漸露兇光。
“我會派人提供你一切,若你覺得沒有把握,我可以從美國找來一個幫手!痹f話時,仍不忘調(diào)戲著腿上的女子。
見他如此輕蔑的態(tài)度,嚴(yán)意恒忍著氣,冷硬地回答:“我自己就可以!
“好,就看你的表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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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jīng)理,工會的人剛跟你談什么?”許瑩玉見著適才進(jìn)入的工會主席、副主席,出來時臉上都笑瞇瞇的,不禁藉機(jī)泡了杯茶進(jìn)門,好一探心中的疑問。
“他們想要入股!卑赜佬P了揚剛到手的企劃書。
“入股?是說我也可以有公司的股份嗎?”許瑩玉一臉欣喜。
“啪”地一聲,柏永笑往她頭上一拍,“你還不行!至少要有五年十年的資歷,或是主管階層再說!
“小器!”許瑩玉揉著頭嘟嚷著:“那你答應(yīng)了嗎?”
“這又不是我說了算。你幫我聯(lián)絡(luò)股東,說下禮拜一開臨時股東會,到時候大家同意就可以了!卑赜佬τ执蛄藗呵欠,隨手拿起還燙的熱茶就喝,但茶才入口,整個臉就馬上皺了起來,“天哪!這什么茶?苦死了!”
“每次都嫌我!誰不知道你現(xiàn)在整天都無精打采的,只有看到雪心姐的時候,你才會有精神!痹S瑩玉裝作不滿地道。
“胡說!”柏永笑吃笑著,轉(zhuǎn)過椅子面對窗外。
“啊!雪心姐,你怎么來了?”許瑩玉驚喜地喊。
柏永笑急速地回過椅子,卻發(fā)現(xiàn)眼前仍是只有許瑩玉一個,見她笑彎了腰,才明白是上了她的大當(dāng),便惡狠狠地道:“去!去幫我把今年的營業(yè)報告翻譯成英文!
“嗚……嗚……你饒了我吧!”許瑩玉一臉哀凄,只差沒有跪地求饒。
“下次再開這種玩笑,我叫你翻譯新藥的技術(shù)資料!”柏永笑板著臉道。
聽得噘起了嘴,許瑩玉開始反擊著:“你很奇怪耶!明明很喜歡雪心姐,可是每次都這樣閃閃躲躲,她未嫁,大大方方去追人家,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無法反駁,柏永笑只有來個相應(yīng)不理。
“你的身價那么高,怎么一點自信都沒有?”許瑩玉早就著出來,他的龜縮不前是兩人間停滯的原因。
沉默了會兒,柏永笑才認(rèn)真地回答:“人家都說郎才女貌,她又有才又有貌,我只有錢而已,其它什么都不會,跟她是不搭的!
“哦!MYGOD!”許瑩玉重拍了下自己的額門,“照你這么說,像我這樣的美女,不是只有馬英九才配得上我了?”
“對不起,我想吐……”柏永笑按住胸口,開始彎腰找著垃圾桶。
許瑩玉大步上前,雙手用力拽著柏永笑的領(lǐng)子將他拽起,兇喊:
“聽好!”只嚇得他點了點頭,“你要追女人就要有‘男性的覺悟’,知道嗎?”
柏永笑再緩緩點了點頭,才被松手放開,見她出門離去,仍是驚魂未定!斑@家伙以前是混哪里的呀?我怎么這么歹命?兩個秘書都這么兇……”自傷了陣,才又不解地喃喃:“——男性的覺悟?”
。
深深思索了一個禮拜,柏永笑仍未體認(rèn)到究竟男性的覺悟為何?帶著員工入股的企劃書下樓走著走著。已不自覺地多下了兩層,直到十三樓的人事室外,遠(yuǎn)遠(yuǎn)望見埋首工作的柯雪心,才驚覺來錯了地方。他躡手躡腳地轉(zhuǎn)身就跑,直跑進(jìn)會議廳。
柏永笑點點頭,開始了今日的臨時提案!白罱从,希望能夠讓年資足夠的員工或是管理階層入股,這樣能使員工對公司更有向心力,工作會更有效率,不知道各位股東看過這份企劃書以后,覺得怎么樣?”
一時眾人皆保持沉默,只剩文件翻動的聲音,柏永笑頗為奇怪他們表情的嚴(yán)肅,一針兒才聽得有人提到:
“照工會提供的這份企劃書來看,年資超過五年就可以認(rèn)股,而這些資深員工加上主管階層,總共的三百多人,每個人年資不同、階層再區(qū)分,三百多人可以購買公司的股份,由二十萬到二百三十萬,總共是一億九千多萬,這個數(shù)字實在很大。”
“反正是他們出錢嘛!卑赜佬Ω悴磺宄顩r地說。
“不是……董事長,由于前不久的那一個事件,使小寺藥廠的出貨量大減,到現(xiàn)在也只恢復(fù)了九成而已,統(tǒng)計整年的業(yè)績和去年一比,幾乎是零增長率。如果員工入股是采增資的方式的話,恐怕……明年股利一發(fā)放,我們原來的股東們還沒享受到增資的好處,紅利的比例就已經(jīng)縮水了,這個嘛……對大家都是滿不利的,所以……”說這話的中年男子一臉為難,但大伙聽了都是點頭頻頻。
柏永笑也看出他們共同的憂慮,卻也只有搔搔下巴,覺得有理。
“不過,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苯锹淅镆粋股東說了。
“什么辦法?”柏永笑聽了眼睛一亮。
“就是如果我們之中有人肯釋出股份,先填填他們的胃口,等過了一年公司運作正常,再用增資的方案,那也不晚。不過……”
“又是不過,不過什么?”柏永笑追問著。
那人搖了搖頭,“一億九千多萬可不是小數(shù)目,大約占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三,而我們大部分人的股份連百分之十都不到,而且又有誰肯放出自己的股份呢?”
這時全部的人都向柏永笑張望,柏永笑恍然大悟,劃指盤算了下。這個簡單嘛!我有百分之五十六的股份,就算分給他們百分之十三,也不怕爺爺托付的董事長寶座給人搶了。便豪爽地說道:“那我的股份就給他們認(rèn)購好了,這樣大家都沒意見了吧?”
“沒有。”大伙搖了搖頭,彼此微笑地張望了下,臉上均暗有得色。
“那還有其它問題嗎?”柏永笑仍未察覺地問。
“有!”其中一名股東舉起手來。“我的股份想要讓給一個朋友,不知道這里有沒有人反對的?”
眾人互望了一下,沒有意見,柏永笑聳聳肩搖搖頭,接著說:“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盡快讓員工認(rèn)股,大概在改選董監(jiān)事之前就可以辦好,到時候大家再見。對了,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眾人微瞇著眼冷笑答應(yīng),目送離去的柏永笑。到時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至少會有“一個人”很不快樂……
。 。 。
在這寒夜里,柯雪心卷窩在棉被中,關(guān)上新買不久的電視,撥了通電話回家。“喂,媽,你晚飯吃了沒?”
“吃了。你怎么又打長途電話,很貴的!
“沒關(guān)系啦,我現(xiàn)在的薪水比較多。對了,三萬塊你收到?jīng)]有?”
“有!你寄這么多,自己夠用嗎?”
“夠!上次我不是跟你說,我現(xiàn)在的薪水夠租一間房子,想接你上來生活,你考慮得怎么樣?”
“免啦!我住在這里就很好了,你在那里工作,我去會妨礙你的!
“你又這么說謊每次你都找理由,那我干脆回云林工作好了!笨卵┬谋г怪。
“不急啦!過兩年,等你生活都穩(wěn)定了,媽媽再上來跟你住!
“好吧。”柯雪心失望地就著,那過年的時候,我就會回去!
“好。你不是有個男朋友,要不要順便帶來給媽媽看一下?”
“媽!”柯雪心佯裝抗議,事實上從那晚嚴(yán)意恒掛上電話后,就和他失去音訊,若想帶他回云林老家,也是無能為力,而且那晚聽了他的問話,她才知道其實自己的心意也并未屬定……
“好……不急不急,媽媽相信你的眼光!
柯雪心一陣心暖,細(xì)聲問道:“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假如說……有兩個男人給你選,一個很有企圖心.很上進(jìn),一個很善良.很關(guān)心你,你會選哪一個?”
“媽這么老了,你還想給我相親,不好意思啦……”
柯雪心一臉哭笑不得,“我是假設(shè)啦,假設(shè)!”
“假設(shè)哦!嗯……一個很上進(jìn),一個很善良,那我會選兩個都有的!”
“你好貪心哦!笨卵┬氖懿涣说卣f。
“怎么叫貪心?光善良又不上進(jìn),你只會過苦日子,光上進(jìn)又不體貼,有也等于沒有。你像媽這么漂亮,既然要找就找兩個都有的,媽是運氣不好,想當(dāng)年除了你爸爸,還有——”
“好,不說,天冷,別感冒!边@話也太省了吧?
“好,拜拜。”柯雪心含笑掛上電話,但心中的疑惑卻仍然找不到解答,將燈熄了,才想躺至床上時,似乎見到窗外遠(yuǎn)遠(yuǎn)地有個靜坐的身影……
柏永笑顫抖地坐在臺階上,屁股也凍得發(fā)麻。慢慢吹涼手中的玉米濃湯,才正低頭喝了兩口,忽然聽到耳旁有個聲音響起,嚇得他手一晃,整碗湯摔到了地上。
“你很喜歡偷窺嗎?”柯雪心輕聲問著,卻看他重重地抖了一下,只差沒跳起來。
“你嚇?biāo)牢伊!”柏永笑抗議地道。
“做賊自然會比較心虛!笨卵┬脑谂_階的另一端坐下。“你有看到什么嗎?”
“沒有!那不是我故意要看的!”
柯雪心急忙一驚,趕緊扯緊了自己的領(lǐng)口!吧牵∧阌袥]有看到我什么?”
柏永笑立刻感到好笑!澳隳挠惺裁茨芸吹模俊闭f完馬上看到柯雪心惡毒的眼神,趕緊解釋:“我是說你每天都包得緊緊的,哪有機(jī)會看到?”
冷哼一聲,柯雪心不想再跟他聊這個低級的話題。“就算你不是來偷窺好了,那你到底在這里干嘛?”
因為……這里是最接近你的地方呀!盡管在這時也只能看看你偶爾閃動的影子而已。柏永笑有些凄涼地想,卻無法說出心中的話。“里面太熱了,外面比較涼!
“神經(jīng)。‖F(xiàn)在是誰在發(fā)抖?”柯雪心輕撫了撫他微顫的背脊,忽然感覺好像在撫摸一只溫馴的小貓,手竟不舍離開那背上。
被她如此觸摸,柏永笑全身一燙,頓時感到渾身不自在,連忙側(cè)身躲了一下,才裝作不甚在意地問了:“你現(xiàn)在在人事室那邊……工作得怎么樣?”
“還好!笨卵┬牡瓚(yīng)了句,只見柏永笑偏轉(zhuǎn)過頭來,對著自己流露出探詢的眼光,似乎在確認(rèn)著這句話是真是假。
一會兒他又回過臉去,吞吐地問:“那邊的同事會不會對你……”
“怎么樣?”柯雪心一臉不明,不知是什么問題讓他的聲音越變越小。
“就是會不會對你,那個……排擠?”柏永笑為難尷尬地總算問出了兩個月來心中不斷擔(dān)心的問題。
“排擠?不會!怎么會呢?”為什么要排擠?柯雪心實在不明白要說相處的話,那些同事倒是比柏永笑來得好應(yīng)對,因他們比較“接近”正常人。
“我是后來才發(fā)現(xiàn),突然把你調(diào)過去,好像……好像有點不太自然!弊罱靶苄堋苯o它想到,突然把自己的秘書調(diào)成人事經(jīng)理,是不是會讓別人有不好猜疑?別人如何說自己是沒有關(guān)系,但對她一個女子的名聲就……柏永笑一想到若是她受了什么委屈,憑她的個性或是在這里的交友情況,恐怕會蠻孤獨無依。
“不自然?還好呀,大家都不錯!笨卵┬牡褂X得奇怪,柏永笑這個腦筋遲鈍的人怎么會考慮這許多無中生有的事?這實在不太像是他的個性。
“沒有就好!卑赜佬Π残牡匚⑽⑿χ闹胁唤潘闪诵。
兩人間沉默了陣,柯雪心才低聲問了:“那你呢?”
“我什么?”柏永笑更是不解,奇怪怎么兩人彼此間都在打著啞謎。
“瑩玉她——事情做得適不適應(yīng)?”本想問的是,瑩玉接替她做了秘書之后,她這個大而化之的人,有沒有做好應(yīng)盡的本分?如果沒有,這兩個胡搞瞎混的人湊在一起,總經(jīng)理的工作不就全亂了?就算瑩玉能替他將行程電話安排得妥妥帖帖,她是不是會提醒他做好總經(jīng)理的一切?她處理的環(huán)境夠整潔嗎?她泡的茶好喝嗎?每當(dāng)柯雪心工作稍有停頓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fù)?dān)心起這些事來。
“她呀?她好得很!做什么事都會適應(yīng)的!钡故前赜佬︻H為自怨自嘆,難道秘書不是冷酷得不可侵犯,就是兇得恰北北的嗎?為什么我的命運這么苦?天生就得讓女性來折磨呢?唉……
“所以你也很適應(yīng)她吧?”柯雪心試探地問他。
柏永笑點了點頭,“還好呀,都跟你差不多!
一聽這話,柯雪心一顆心忽然又氣悶了下來,如果他的感覺都一樣,那不是自己一點也不特別了?一想到這,她又對柏永笑的愚鈍感到不可原諒……
見她突然沉默不語,臉上竟還帶著一點點的怨恨,柏永笑不知自己又是哪里說錯?不過他久未見她這般惱怒的神情,竟讓人勾起了甜蜜的回憶!可惜這里沒有門,聽不到她甩門的聲音,讓人頗有一些惆悵……此時冬日的寒風(fēng)吹來,又吹得柏永笑冷冷一顫,他拍拍屁股站起身道:“走吧,我身體強壯沒有關(guān)系,可是怕你著涼,所以我們還是進(jìn)去吧!
真愛逞強!柯雪心輕哼一聲,就在隨他向門口走近時,聽得他奇怪地問著——
“哦,對了,你知道什么是……男性的覺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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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召開今年度的董監(jiān)事改選大會,首先請主席致詞!
柏永笑拉拉領(lǐng)帶,站起身來,清清喉嚨,鄭重其事地說:“——沒事!苯又黄ü勺。
要不是股東皆已習(xí)慣了他的無厘頭,只怕這會兒又將躺了一地,不過還是有幾人被茶水嗆到,連聲咳嗽不已。
柏永笑坐下往椅背一躺,嘴里叼著支原子筆直晃,心想在許多無聊的會議中,就屬這場最為無聊透頂,反正討論了半天,最后還不是一切照舊,一點意思也沒有!唉……就在他百無聊賴地看著眼前的股東們時,卻突然發(fā)現(xiàn)正對面坐了一位肥壯的老人,是自己未曾見過的。
司儀又站起來!澳俏覀儸F(xiàn)在開始提名新任的董事長候選人,當(dāng)然,現(xiàn)任的柏永笑先生必定是一位,不知道還有誰要提名的?”
其中一人緩緩地舉起手來,站起身,手一比,就指著那位陌生的老者!拔彝婆e我們的新股東——曾協(xié)門先生!
曾協(xié)門?柏永笑想著想著,突然腦中一閃,嘴里的筆直直地掉了下來,不禁驚恐地站起身,顫指著那老者說:“曾協(xié)門?你是光盛的……”
曾協(xié)門得意地笑笑。“好小子!到現(xiàn)在才認(rèn)出我來,不過也不晚,以后你想忘也忘不了我!”
“怎么會?是誰把股份賣給你的?”柏永笑氣急地喊。
“誰賣給我的?現(xiàn)在談這些都不重要,還是趕快來改選董事長吧,我可是當(dāng)紅的候選人之一哦,呵呵……”曾協(xié)門得意地露齒而笑,臉上的肥肉也是抖動不已。
柏永笑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地坐了下來,在心中不斷地盤算——不管是誰賣給他股份,反正他持股不會超過百分之二十,在這里表決權(quán)照股份分配的,我還是有最多的比率,不怕不怕!
“還有人要提名嗎?”司儀環(huán)顧眾人,眼見再沒有人提名,就在一旁的白板上寫上了這兩人姓名。
“好,現(xiàn)在贊成下屆董事長人選是柏永笑先生的,請舉手!”
聽到這話,柏永笑趕緊用力地舉起手來,但在舉手后才發(fā)現(xiàn),竟然沒有第二只手舉起應(yīng)合,眼神不禁驚訝莫名,但心中還是頗有把握——我有超過半數(shù)的股份,再怎么說也不會給那個肥老頭搶走了!
“好,請放下。那贊成曾協(xié)門先生的呢?”
呼地一聲,除了柏永笑之外的全體股東均一致地高舉起雙手,連司儀也包括在內(nèi)?吹竭@個情景,柏永笑胸口仿佛被人重重一擊。
“好,那我們恭喜新任的董事長是——曾協(xié)門先生!”
司儀一說完,眾人紛紛拍手叫好,曾協(xié)門也微笑地起身致意,卻馬上聽到有人大喊:
“等一下!”柏永笑氣急敗壞地喊道,眾人一時停止了掌聲!霸趺磿撬(dāng)選?我的股份還是最多的呀?”
司儀陰冷地笑笑:“柏先生,你的股份有多少?”
“五十六,過半數(shù)呀!”
“柏先生,你忘啦?前陣子你把自己的股份拿出來給員工認(rèn)股,現(xiàn)在還剩下多少?”
柏永笑心頭一驚,但仍不服氣地道:“他們認(rèn)走百分之三,我還剩下百分之四十三的股份,這仍然是絕大多數(shù)呀?”
眾人一陣嘲笑,司儀搖了搖頭!,“你有百分之四十三,可是我們在場全部股份加起來,可有百分之四十四哦!你了解了嗎?柏先生!
柏永笑頹然坐倒,心中頓時一片空茫,接著慢慢思索導(dǎo)致今天這局面的原因,幾個關(guān)鍵一想通,終于猛然了悟。他切齒地問:“原來暗地里叫員工爭取股份,你們又不肯增資,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曾協(xié)門給了多少好處,讓你們背叛我?”
“你言重了!這怎么算是背叛?在商場上不就一個利字而已,何必說得這么難聽!
柏永笑頓時感到悲忿不已,拳頭用力地捏得顫抖。最照顧自己的爺爺生前囑咐要好好守住的寶座,竟沒想到會輕易讓他的死對頭拿去!這比被狠狠甩上十個巴掌,還要令人感到羞愧難當(dāng)!
曾協(xié)門點燃了一支雪茄,仰頭長長吐出一片輕煙,口氣更是洋洋得意。
“柏老弟,何必氣成這樣?想當(dāng)年柏清朗連搶我八個并購案,我不過趁他死了,才開始小小回敬一下,現(xiàn)在就這么氣,以后我下手再重點,你還受得了嗎?別氣了嘍!
“你!”柏永笑直是瞪眼,覺得難以呼吸。
“我看你敵意這么深,將來怎么跟我這個董事長合作呢?干脆你連總經(jīng)理也甭做了,我另外給你插個職位。至于總經(jīng)理的位置……我倒是有個上好的人選!痹鴧f(xié)門說完叼著雪茄,合掌一拍,就聽得門把轉(zhuǎn)動,一個高偉的男子走了進(jìn)來。
柏永笑又再一驚!澳恪瓏(yán)意恒!你還敢來這里!”
“怎么不敢?”嚴(yán)意恒冷笑了笑,“我可是曾董推舉的總經(jīng)理人選,將來你如果想要待在公司,還得看我意思安排職位。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你對我說話最好尊敬點!”
曾協(xié)門笑得瞇起眼睛。“各位股東對我推薦的總經(jīng)理還滿意嗎?滿意的話請鼓掌!
頓時又是一片掌聲叫好,聽得柏永笑是氣忿難當(dāng)。
嚴(yán)意恒笑著揮手致意!爸x謝大家的抬愛!我會將榔頭企業(yè)好好管理,絕對會勝過前任總經(jīng)理的胡搞瞎混,明年保證各位有更多的股利可領(lǐng),謝謝大家!”
柏永笑猛然站起身來,再也忍受不了這里的悶氣,臨走前堅定地對著眾人道:我一定會把位置搶回來的!“
廳內(nèi)眾人聽了,又是爆出一陣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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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雪心一早上班,才踏出電梯口,就奇怪地發(fā)現(xiàn)沒有一位同事坐在自己的椅上,全圍在公告欄前,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臉色極度地不滿與不解,但就在見到她到來時,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滿懷疑惑在往公告欄走去,眼見那兒貼了一張斗大的公告,標(biāo)明是人事異動案,但就在柯雪心看見前兩條時,心中已驚訝得來不及生氣。
一、原人事室經(jīng)理柯雪心,即日起調(diào)任總經(jīng)理秘書。
二、原人事室副理楊曉雯,即日起升任人事室經(jīng)理。
但柯雪心再見第三條的內(nèi)容,整個人更覺得一陣茫然。
三、原總經(jīng)理柏永笑,即日起調(diào)任人事室副理。
擁有榔頭企業(yè)掌控權(quán)的柏永笑怎么有可能會被調(diào)職?柯雪心頓時感到神智微眩,不可置信,眼前一暗,在恍忽之中失衡地往后倒退,本以為會坐倒在地的,卻撞上了一堵寬闊的胸膛,緊接著被一雙大手?jǐn)r腰抱住,耳中只聽得溫柔的一句:
“親愛的,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