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薛姿玲因口渴而轉(zhuǎn)醒。
她意識模糊地睜開眼,看了那壓住自己的“重物”后,不由得笑了起來。
由于她最近頻頻做噩夢,每每看到血淋淋的“自己”,總是嚇得驚聲大叫,不僅嚇醒了別人,更把自己搞得精神緊繃,因此楊少凱干脆直接把她拉到自己房里來睡,免得每晚還得跑來跑去。
而這聽來有點(diǎn)牽強(qiáng)的理由,竟然也獲得了全家的贊同,就這樣,她有些莫名其妙,卻又名正言順地搬進(jìn)了他的房間。
其實(shí)自她第一次做噩夢的那一天起,他們倆就都拋開了心中的礙,不再有任何的疑慮。全心接受對方。所以即使沒有做噩夢,只要他開口要求她搬進(jìn)他房里,她也一定會答應(yīng)的。她不想再去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只知道要珍惜與他相處的每一天。
搭上他摟著自己的手,薛姿玲滿足地輕喟了一聲。她真的很喜歡在他懷中醒來的感覺,那種被人珍惜、受人疼愛的滿足感,是她以前所沒有的。
不過可惜的是“口渴”這種生理反應(yīng),卻不能因?yàn)樗臐M足而消失。
她有些不舍地輕輕推開他的手,躡手躡腳地步下床,想下樓去廚房倒杯水喝。
經(jīng)過奶奶的房間,才要轉(zhuǎn)下樓時,她忽然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于是她停了下來四處嗅了嗅,但還是找不出香味的來源。
她才想放棄準(zhǔn)備下樓,心頭突然像被人緊緊揪住一般,讓她眉頭漸蹙漸緊;不知為何,她心中就是不斷涌現(xiàn)出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得去看看奶奶。
沒有多加細(xì)想,她轉(zhuǎn)身走向奶奶的房門,心中還在猶豫著是否要開門,右手卻像有自己主張似地推開了門。就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她整個人又愣住了。
因?yàn)椋挚吹搅恕八?
這次,雖然“她”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但嘴角與身上卻沒有任何令人驚駭?shù)难E,只是默默地坐在奶奶床邊的椅子上看著奶奶。
薛姿玲全身就像被人定住般僵直不動,呆愣愣地站在門邊看著房里的兩人。雖然兩個人都沒有動作,但不知為何,她就是感到一股沉重的哀傷油然而生,然后眼淚便不由自主地奔流而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這樣站了多久、哭了多久,直到楊少凱忽然自身后摟住她,她才像是霎時清楚過來一般,恢復(fù)知覺。
“怎么突然起來了?不知道我沒抱著你就睡不好嗎?”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楊少凱靠在她頸際,親昵地與她廝磨著。
才一聽到他的聲音,薛姿玲便開始啜泣起來。顫抖的雙肩終于引起了楊少凱的注意,他將她扳過身面向自己,這才注意到她滿臉的淚水。
“玲玲,怎么了?”他被她的淚水嚇著了。
止不住啜泣,她哽著聲拉住他的衣襟,越拉越緊。
他有些慌張地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搖晃安慰,“噓……好了,不哭,不哭!有什么事跟我說,我?guī)湍,別哭了……”
她沒有回答,仍是不停地哭泣著,而且越哭越大聲。
怕吵醒奶奶,楊少凱只好擁著她,就近將她帶到以前她睡的房間,開了燈、關(guān)上門后,才坐回她身邊再將她抱入懷里,頻頻輕拍安慰。
一直到她的情緒漸趨向平緩,他才開口問道:“玲玲,到底怎么了?不要不說話啊!你這樣子讓我好擔(dān)心,你知不知道?”
自兩人有了親密關(guān)系后,他便不再叫她“裘裘”,而以“玲玲”來喚她。也恰好裘裘的名字里也有個“琳”字,所以這改變并沒有引來太大的爭議。
雖然只是改變稱謂的小小動作,但薛姿玲第一次在公開場合聽到時,仍是感動地流下眼淚。
不過現(xiàn)在的她則是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她只是睜著盈滿水光的大眼,怔怔地看著他。那副楚楚可的模樣讓他怎么也問不下去,只能無奈地嘆口氣,再度將她擁入懷中。
兩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感受著彼此的溫暖與愛意。
忽然,薛姿玲像是想到了什么,推開了他站起身,急忙走向裘裘的梳妝臺前,不發(fā)一語地盯著一整排的香水。
“怎么了?”楊少凱也跟了過來。
“哪一瓶是‘沙丘’?”她反問。
楊少凱有些納悶,但仍是自上那排香水里拿出那瓶CD所產(chǎn)的“沙丘”遞給她。
打開瓶蓋,薛姿玲嗅了一下,臉色倏然轉(zhuǎn)白地回頭對上楊少凱,“這就是裘裘最喜歡的‘沙丘’?”
她在背記夏裘琳的喜好時,就得知她喜歡噴灑與收集香水,而最最喜歡的就是“沙丘”。當(dāng)時她曾聞過一次,但由于香味太過濃郁,所以被她棄之不用,改用有著淡淡香味的“清秀佳人”來代替,也因此她才會不確定方才在奶奶房間外聞到的就是它的香味。
“嗯。有什么不對嗎?”她蒼白的臉色讓他很擔(dān)心。
“我……”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訴他,因?yàn)檫@結(jié)論實(shí)在太過不可思議了。
“玲,到底怎么了?”他再次追問。
“我……我想坐下來!彼蝗浑p腳有些發(fā)軟地扶住他。
楊少凱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鋪,放下她后還擔(dān)心地?fù)嵘纤念~頭,“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看醫(yī)生?”
他的關(guān)心讓薛姿玲很感動,她白著臉笑笑地拉著他坐下,“我要告訴你一件事,這件事……很難解釋,但請你相信我,這是我的親身經(jīng)歷!
“什么事讓你這么慎重?”他寵愛地?fù)嵛账氖中枴?br />
“我看到夏裘琳了?”
“什……什么?”就算要他猜,他也絕不會猜到她要說的竟是這個。
“我說,我最近看到的那個‘我’其實(shí)并不是我,而是夏裘琳!
“怎么可能,你別亂想了!倍家呀(jīng)是數(shù)位化時代了,要他怎么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
“真的啦!”她有些著急的抓著他的手,“我每次看到她前,都會聞到一股香味,而那香味就是‘沙丘’的味道!
“那也不代表什么,有很多人都有‘沙丘’啊!”
“但我們家里卻沒人用啊!”
“這……這實(shí)在有些荒謬。”他還是不愿相信有這種事。
“我知道這聽來很荒謬,但它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玲……”
“我真的確定就是她,而且……”她話未完音先哽,“我知道她已經(jīng)遇害了!
“什么?!”
“我之前看到她的模樣,一定就是她被害時的模樣……她絕對是被殺害的!”
“玲……”
“我想,她一定是要告訴我什么,可是我卻太害怕,一直不了解她的意思!
“這……這太荒謬了!若她真的遇害了而想托夢,也應(yīng)該找奶奶或我啊,怎么可能找上與她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的你呢?你別想太多了。”
“是真的,你相信我!雖然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找上我,但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激動地跪坐在床上拉著他。
“好了,你別那么激動,F(xiàn)在也很晚了,我們先休息,明天再找伯仁一起來討論好不好?”
“可是……”他的不相信,讓她真的很氣餒。
“好了,明天再討論吧!”不容她反駁,他拉她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你氣色不好,先去休息吧!”
薛姿玲無奈地被他拉著走出夏裘琳的房間,心里已然有了決定——
既然她知道了,就一定要幫她!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要相信我!毖ψ肆嵘袂橛行┘拥乩∽谏嘲l(fā)上的黃伯仁。
盡管這只是個直覺反應(yīng),仍使楊少凱有些不悅。他不動聲色地把她拉回自己身邊,但他這個動作還是惹來了黃伯仁的揚(yáng)眉恥笑。
不過楊少凱倒是一點(diǎn)也不在意,還仰起頭用鼻孔駁回他的恥笑:怎樣,他就是不喜歡她靠近別的男人,不行嗎?
黃伯仁笑著搖手認(rèn)輸,邊出聲安慰薛姿玲,“玲玲,輕松點(diǎn),我們今天就是要來討論這件事的,別激動!
“可是他就不信!”指著抱著自己的男人,她蹙眉抱怨。
“他不信并不代表我也不信啊!”黃伯仁好笑的說道。
“真的?”哈!終于有人相信了。
薛姿玲興奮的語氣讓楊少凱皺起眉頭瞪向黃伯仁。他不喜歡她對這種毫無根據(jù)的事情抱著太高的期望,偏偏有人跟著起哄。
收到楊少凱的眼神,黃伯仁趕忙向他解釋,“我知道沒有根據(jù)的事你總是不信,但這種事也不盡可能啊!世上有太多事情是科學(xué)家不能解釋的,可是不能解釋并不代表它不存在嘛!也許這是真的呢?”
“伯仁!”楊少凱白報他一眼。這家伙越說越離譜了!
“我說的是事實(shí)啊!彼荒槦o辜地聳肩回答。
“對嘛,對嘛!而且我也是經(jīng)過一再求證才敢這么說的啊!”薛姿玲也連忙表示意見。
敵不過兩人的“強(qiáng)力抵抗”,楊少凱嘆口氣,“好吧!那你就告訴我們,你是怎么一再求證的!
既已認(rèn)定夢中的人是夏裘琳,薛姿玲就不再那么害怕回想了。她坐直了身子,“首先,每次我看到她前,總會先聞到一股香水味,經(jīng)證實(shí),那就是她最喜歡的香水‘沙丘’。其次,我似乎能感應(yīng)到她的思緒,經(jīng)由她心思所及,我肯定她就是夏裘琳。”
“什么意思?你能感應(yīng)到她的思緒。”黃伯仁有些驚奇地追問。
“嗯。前幾天我看到她時,雖然被她血淋淋的模樣給嚇到,但我可以感覺到她并沒有惡意!
“那并不代表什么!睏钌賱P反駁道。
“我知道。但昨天就不同了!痹缰浪麜@么說,薛姿玲信心滿滿地提出了另一件事。
“怎么個不同法?你快說啊!”黃伯仁催促著。
“昨晚我并沒有夢到她,而是口渴想下樓喝水。走到樓梯口時,忽然又聞到那股香味,也不知怎么著,我就是覺得一定得去看看奶奶,于是我便折回頭去開奶奶的房門,然后……”她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
“然后怎樣?快說啊!”黃伯仁著急地追問,想來他是把這當(dāng)成個故事了。
“然后,門一開我便看到她了!彼衩刭赓獾乜肯蛩麄,黃伯仁也不由自主地靠向她。“這次她一改以往的模樣,變得蒼白素凈,整個人動也不動地坐在奶奶的床邊,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奶奶。而且她好像知道我一定會進(jìn)去似的,絲毫沒有被我的闖入嚇到,只是看了我一眼,又低頭凝視著奶奶!
“啊……”黃伯仁對這詭異的事本來就十分好奇,聽到她的描述更是驚奇不已,所以不由得發(fā)出了感嘆聲。
不過這聲感嘆卻引來了楊少凱的白眼對待。
但薛姿玲根本沒有注意到另兩人的反應(yīng),因?yàn)樗缫淹耆聊缭谧约旱幕貞浝铩?br />
“我緊緊地盯著她們,忽然,我開始不由自主地哭了起來。那時候我無法理解自己為什么止不住淚水,但現(xiàn)在想起來,我才知道,那不是我的眼淚。”
“什么意思?”
“因?yàn),那是夏裘琳的淚水……她雖然面無表情,但我卻能體會到她的悲傷,和她對奶奶的虧欠……她又要讓奶奶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
薛姿玲一邊說一邊流著淚,自己卻絲毫沒有感覺,直到身旁的楊少凱將她拉到懷里時,她才知道自己又哭了。
房間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沒有人知道該說些什么。
良久之后,薛姿玲首先開口,“所以,我確定她遇害了!
楊少凱看著她,沒有做任何評論,因?yàn)樗恢涝谶@個狀況下,他應(yīng)該說些什么。
倒是黃伯仁為他解了圍,“好吧!那我就從尋找‘東方無名女尸’著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
他站起身拍了拍楊少凱的肩便離開了。
“少凱……”看著面無表情的他,薛姿玲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楊少凱苦笑地輕撫著她的臉,“沒事,別擔(dān)心!
“少凱……”她不要他像以往一般,什么事都悶在心中,她要為他分憂、為他解勞,因?yàn)楝F(xiàn)在,他有她。
而他又怎會不懂她的意思呢!只是,這種事要怎么說呢?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要怎么消化這驚人的消息罷了。我……唉!”
薛姿玲緊緊摟住他厚實(shí)的腰身,把自己埋入他溫暖的懷中,她要他知道,無論如何,她都會在他身邊。
為了他,什么苦她都愿意承受。
接下來幾天,他們決定分頭進(jìn)行調(diào)查。一方面由楊少凱與黃伯仁透過關(guān)系在幾個可能的國家中找東方的無名女尸,另一方面則讓薛姿玲接近何慶元,看是否能找到相關(guān)的線索。
楊少凱原本是說什么也不答應(yīng)這么做,但是另外兩人不斷地游說與堅持下,他也只能服從多數(shù),無奈地答應(yīng)了。
也因此,薛姿玲終于又跟何慶元碰面了。
“裘裘,好一陣子沒聯(lián)絡(luò),你還好吧?”
“你現(xiàn)在才問這問題也太遲了吧!若真愛我,那天為什么不出手救我?現(xiàn)在見到我了才這么問,假好心!”
“裘裘,你別生氣嘛!你也知道若我再招惹少凱,他又隨便來個報復(fù)。我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哼!怕死就不要再來找我啊!”說著,她站起身作勢要走。
當(dāng)然,也如她所料的,何慶元馬上跟著站起身拉住她。
“別這樣嘛!”
就在何慶元抓住她手腕的剎那,一個影像電光般閃進(jìn)她的眼前,她忽然看到“自己”嘴角掛著血絲,全身癱軟地被何慶元緊緊抱住,而他臉上的神情,更是全然的詭譎陰森。
這影像讓她開始打起冷顫,她想掙脫他的抓握,但越是掙扎,他越是不放。
“裘裘,別這樣!”沒有發(fā)現(xiàn)她蒼白的臉色,他不但不放開她,反而將她整個人摟在自己懷中。
就在這一刻,薛姿玲整個人像是得了失心瘋似地,突然不斷地尖叫,把整個餐廳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就在何慶元慌亂地想放開她之際,她便全身癱軟地昏了過去。
就在所有人為薛姿玲突然的昏厥而亂了手腳時,她正沉陷在夏裘琳的記憶中,怎么也出不來。
她像是融入夏裘琳的身體內(nèi)一般,隨著夏裘琳經(jīng)過與何慶元之間的所有牽扯。隨著事件的發(fā)生,她陪著夏裘琳一起哭、一起笑,一起使壞、一起后悔,當(dāng)然,也隨著她,一起被何慶元狠心殺害。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腹部的疼痛而死去時,忽然感到自己被一陣叫聲牽引,整個人一下子抽離了那駭人的場景,然后,終于慢慢轉(zhuǎn)醒
周遭充斥著雜亂的叫聲,但她仍是可以從中聽到她最想聽到的聲音。
“玲玲……快醒醒!我不準(zhǔn)你就這樣離開我,聽到?jīng)]有?我不準(zhǔn)……”
“少凱,你別激動,讓王醫(yī)生趕快救玲玲才是啊!少凱……少凱……”
她用力地?fù)伍_沉重的眼瞼,看到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一旁的護(hù)士發(fā)現(xiàn)她已轉(zhuǎn)醒,連忙高聲叫道:“醒了,病人醒了!”
一旁抱成一團(tuán)的楊少凱與黃伯仁一聽到她的叫聲,連忙放開對方,一起沖向病床。
“玲玲,你怎么樣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訴我!”楊少凱握著她的手,不停地問。
而還在混沌之中的薛姿玲看了好久,才認(rèn)出身邊的人!吧賱P……”
“對,是我。哪里不舒服,告訴我,我讓王醫(yī)生趕快為你醫(yī)治!
“我……我沒事。我為什么會在醫(yī)院?”
薛姿玲拉著他想起身,但被他制止了!皠e起來。你和何慶元在餐廳吃飯時忽然昏倒,到醫(yī)院后還一度休克,把我嚇?biāo)懒恕?br />
楊少凱知道自己在乎她,但從不知道自己會為了她而這樣地慌張失措,那種差點(diǎn)失去她的感受,到現(xiàn)在他還余悸猶存。
這輩子,他是絕對放不開她了。
“可是……可是我有話要——”
“裘裘,你就好好休息,別再嚇我們了。我剛剛在餐廳時就已經(jīng)被你嚇得半死了,你好心一點(diǎn),快休息吧!”何慶元也關(guān)心地開口。他以前可不知道裘裘有什么大毛病的。
薛姿玲向說話的人望去,這一刻,她立刻白了臉,全身開始猛打顫。
“是……是你!”
“是啊!是我!焙螒c元還以為她是認(rèn)出了自己,有些沾沾自喜。
“走……走開!走開……”她受到驚嚇地開始往另一方縮去。
她的激烈反應(yīng)讓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何慶元更是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裘裘——”
“走開!走開!”她狂亂地?fù)]著手想將他趕離身邊。
“裘——”
一旁的王醫(yī)生說話了,“先生,你的在場讓病人情緒很不穩(wěn)定,請你先離開吧!”
“可是……”
就在他猶豫之際,薛姿玲猛然揪住楊少凱的衣襟,指著何慶元叫道:“是他!就是他殺了裘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