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默云從濃密的眼睫下偷覷了耿競風一眼,他靠在椅背上,神情十分陰鷙,憤怒使得他的雙眸猶如火焰燃燒般炙熱。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耿競風壓抑著妒意,聲音緊繃地問。
「只是個普通朋友……」她不自在地扯出一抹笑。
「哦?」他的眼睛仍然牢牢地瞅著她,不以為然地抬抬眉毛。
「嗯……」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她低聲道:「他……是過去為我伴奏鋼琴的人。」
「為什么現在沒再為你伴奏呢?」
方默云不自在地聳聳肩當作回答,然后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心里希望他別再窮追猛問。
然而,耿競風并不打算放過她。
「我來猜吧!一定是他愛上了你,而不得不離開你。」
她咬著下唇不發一語。他猜得沒錯,宋齊是個斯文儒雅的男人,提起勇氣語無倫次的向她表白了愛意卻沒得到回應之后,便默默地離去。
由于宋齊的出現,使得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不一樣,耿競風不悅地結了帳,不愿使她受窘,便將方默云帶出餐廳。
他微瞇著眼,一語不發地發動引擎,握著方向盤的手修長而堅定。
方默云默默地觀察著他,感覺到他內心正極力壓抑著什么似的,讓她的心怦怦跳著。
彷佛過了很久,又像是才過一會兒的時間而已,耿競風將車子停在她公寓的大樓前,然后轉過頭看著她,神情冰冷地道:「謝謝你今天晚上陪我吃飯!
她趕忙低下頭去,「我才應該謝謝你呢!」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她看了一下手表!膏!已經這么晚了!
「晚?怎么會呢?現在還算早呢!」他挑高眉,嘲諷地說。
方默云刻意以輕松的語調回道:「平常這個時候,我已經準備上床睡覺了!
「自己一個人嗎?」他忽然迸出一句,嘴邊帶著一抹怪異的笑。
她倏地抬眼看他,「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和某個人一起睡是嗎?」她的聲調不自覺地提高。
「我可沒這么說,我想,能征服你的男人大概還沒出現吧!」話一出口,他立即后悔這么說。停頓了一下,他才又開口:「也許……已經出現了!顾穆曇麸@得不太自然,還帶著點沙啞。
方默云假裝沒聽見,逕自開啟車門下車,「晚安,競風。」關上車門前,她低聲說了句。
語畢,她便轉身進入公寓。
耿競風坐在車內,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地目送著她。
方默云仔細聆聽著,沒聽見他追上來的腳步聲,她覺得很放心,知道他無意糾纏她。同時,她也覺得有些失望,當耳畔傳來引擎發動的聲音時,她竟迫切地期待他能留下來!她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嚇住……
但隨即便拋開那念頭,不想去追究、深思,心中同時有了決定。今后,她不再答應他的任何邀約,對他的愛意也將深藏心底。她既然無法帶給他幸福,就不該和他藕斷絲連。思及此,她不禁露出一抹哀傷、落寞的笑容……
翌日上午,耿競風打電話來約她共進午餐,方默云婉轉地拒絕了,她沒忘記昨晚自己的決定。
「那么,晚餐呢?」耿競風并不死心。
「我……很抱歉!」她吶吶地低語。
「那——明天的午餐呢?」
「競風,我……」
「或是明天的晚餐,還是后天……你覺得怎么樣?」他彷佛沒聽見她說的話地催問,「由你指定時間和地點吧!或者你坦白地告訴我——你不想見我!
他低沉的嗓音里顯得有些急促和緊張。
方默云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然后才沉靜地道:「我……不想見你。」
話筒的那一端頓時寂靜無聲,好半晌,才傳來喀的一聲掛斷電話的聲音。
方默云緩緩地吁了一口氣,將話筒慢慢掛上。然而,她的心卻驀地揪痛了起來,她伸出手按著自己的胸口,臉色蒼白的喃喃自語。
「這樣做……才是正確的,他再也不會來找我了……」
之后,接連好幾天,耿競風果然沒再打電話來找方默云,也不曾再去聽她唱歌。方默云松了一口氣,以為他已經死心了。但同時,她也感到一股莫名的悵然。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在離婚三年后又來糾纏她,是因為對她還殘留著一份情,還是他想報復她?他對她的恨意總是有意無意地在言行中泄露。曾聽人說過,愛與恨經常夾雜不清,在恨的同時,愛也盤踞于心,他是否對她如此?她不禁迷惑了。
又過了好幾天,她的心境終于漸漸平靜下來,不再老是想起他。
這一天,方默云正在家里用著簡便的午餐時,門鈴聲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她微感納悶,平常這個時候鮮少有人登門拜訪,心頭驀地掠過一道身影,會是他嗎?
打開大門,她頓時松了一口氣,卻也感到一絲失望,門外站著的是弟弟的同事,也是他的女朋友——于靜淳。
方默云有些訝異地看著她,「靜淳,怎么有空來看我?」
于靜淳從不曾單獨來找過她,總是和方哲勉一道來,除了有些訝然之外,她隱隱覺得好像發生了什么不尋常的事。
于靜淳低垂著頭走進屋內,直到方默云關上門,才抬起頭來看著她。只見她的雙眸微微紅腫,顯然剛剛哭過一場。
方默云心里更震驚了,趕忙拉著她坐在沙發椅上。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你的眼睛怎么紅紅的?」她著急地問。
于靜淳顫抖地抿了抿唇,雙眼再度蒙上一層淚霧。
「默云姐……你一定要幫幫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辦!顾ㄆ氐馈
「別哭,你慢慢地把事情說清楚,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你!顾罩氖州p拍安撫。
「我……我挪用了公司的款項,現在被發現了,老板革了我的職,還說……還說我如果在三天內還不了錢,他便要報警捉我!
方默云一聽,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在她眼中,于靜淳是個樸實又乖巧的女孩,在哲勉工作的公司里擔任會計也有二、三年了,怎么會做出這種知法犯法的事?
「你……為什么這么做?」她忍不住問。
于靜淳咬了咬唇,看了她一眼,便低下頭小聲地道:「我原本也不愿意的,但哲勉說……說他有急用,他還說會在公司發現之前將那筆錢歸還,我看他急得跳腳,所以……所以……」說到最后,她忍不住又低泣出聲。
方默云登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哲勉八成又去賭錢了!原以為這陣子他沒開口向她要錢,是真的戒了賭,沒想到他竟膽大包天地盜用公款,還拖累了靜淳。
「多少錢?」她嘆了一口氣,禍是她弟弟闖出來的,沒道理讓一個無辜單純的女孩因此吃上官司,這筆錢該由她來還。
「五……五百萬!褂陟o淳回答。
方默云頓時傻了眼。
五百萬對她來說并不是一筆小數目,她銀行帳戶里也只不過一百多萬的存款,根本不夠償還。
雖然如此,她仍然不動聲色地安慰著于靜淳。
「別擔心,我會想辦法,你先回家里等我的消息,三天之內我會籌出這筆錢的!
于靜淳抹了抹眼淚,勉強扯出一抹笑,「謝謝默云姐!
「快別這么說!狗侥萍刃奶塾智妇蔚負Ьo她瘦削的肩,「是哲勉連累了你……」停頓了一下,她突然問:「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他人呢?」
于靜淳傷心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好幾天沒回家了,打他的手機也沒人接聽,他也有好些天沒到公司上班!
方默云聞言,心情更加沉重,但她仍振作精神,綻開笑容又安慰了于靜淳幾句,然后讓她回家等她的消息。
送走了于靜淳,方默云整個人立即像泄了氣的皮球,愕愣地跌坐在沙發上,一顆心惶然地跳著。
此刻,她的心情只能以憂心如焚來形容,除了擔憂要如何籌足五百萬之外,她更擔心的是哲勉的下落。她有一股不好的預感,直覺他欠下的賭債一定不只這些,否則他不會要靜淳為他盜用公款。
憂心忡忡地反覆思索了許久,她蹙著眉,勉強壓抑下惴惴不安的心緒,決定先打電話向李宗翰商借四百萬,再按月計息償還。至于哲勉的下落,她相信不出二天,他便會自己找上她。畢竟,當他走投無路時,唯一能幫他的人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