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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人絮語 第七章
作者:蕭涵珍
   
  看到兌家宅邸的剎那,就如同遙遠記憶里初睹這宏偉建筑一般,非羽的胸口有著即將被吞噬的強烈幻覺。緊抓著掌心里有若詛咒般的金屬片以及紅貼,她的心里充滿混亂的情緒。

  她像是闖入者似地一路穿越花園前庭,在踏入大廳時,看見迎面而來的管家以陌生的目光掃視許久,才遲疑地詢問:“小姐,請問你是?”

  “兌非羽。”雖然沒有半點猶豫地答復,然而非羽卻感到悲涼可笑。這就是她的家?

  所謂的家,只要是一同生活、一同分享喜悲,那么,即便是沒有血緣關系,卻仍堪稱完整。反之,即使在血緣上密不可分,彼此的聯(lián)絡早已截斷,那么一切正如同排演欠佳的舞臺劇,徒留下標箋角色的冷清吧。

  非羽望著表情瞬間變得僵硬的管家,撇撇嘴道:“告訴我爸,我有事情找他談。”

  管家聞言,臉上神色有了微妙的變化!拔視D(zhuǎn)告老爺?shù)摹U埓笮〗愕綍媸疑院虬。?br />
  “不,我和他在這里說就可以了!狈怯鸺訌娬Z氣的說。會面室,如同詢問罪犯的房間,除卻一面以強化玻璃為隔間效果外,只留下死灰色的墻面。那是父親和他們兄妹三人逼不得已需要溝通時的空間。

  非羽痛恨那里,無論如何也磨滅不去存在于那空間中的絕對的嫌厭。

  “不在會面室恐怕不行,這是規(guī)定呀,大小姐。”

  “要在哪里談話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只要負責傳話就可以了。”非羽再次抬高音量,以不容違抗的語氣強調(diào)。

  “大小姐——”管家還想再說什么,一聲冷漠而不帶情感的語句乍然響起。

  “已經(jīng)來了是嗎?還是這么意氣風發(fā)!狈Q之為父親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就像她記憶中沒有絲毫溫度的面無表情。他揮了揮手,管家隨即退開。

  “這是什么意思?”非羽揚了揚手中紅貼,將它拋到地面。

  “兌非翊還沒向你通風了信嗎?”男人一派優(yōu)閑地拾起紅貼,無情無緒地說:“那我解釋給你聽好了。這是你的結婚請貼,明白了嗎?”

  “為什么就連我的婚姻你也要干涉?”挑起眉南問,“太荒謬了,你以為我是你的傀儡娃娃嗎?”

  “不,我沒見過這么嗦的傀儡!彼恼Z調(diào)聽不出一絲足以稱為感覺的東西!爸徊贿^,我有辦法讓你乖乖聽話的!

  “這樣有什么價值嗎?折磨我對你有任何好處嗎?”這是非羽深埋心里許久的問題!拔乙呀(jīng)自動消失在你面前,不是嗎?這樣還不夠嗎?”

  男人凝望了她一眼,雙瞳因歲月的洗滌已成淺薄失溫的淡紫!澳氵^得不錯,你以為那會是我所希望的?”

  “你是什么意思?我過得怎么樣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是怎么希望的也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已經(jīng)夠了,雖然我不清楚你在想什么,但不管怎么說,那都是你和媽媽的問題,不是我的錯!狈怯鹨蛔忠蛔智逦貜娬{(diào),“就算我身上流有你的血液,就算媽媽對不起你,你也沒有權利操控我的一切,更沒有權利傷害我的朋友、我的生活!彼龑⒄浦械慕饘倨刂財S往地面,發(fā)出響亮的聲音。

  男人笑了,隱隱的笑容里包含著許多無從探究的意念。他冷冷地說:“你還有什么想說就說吧。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會有辦法讓你乖乖聽話的。你就趁這個機會盡管說,免得將來沒機會了!

  非羽咬著下唇,有一些不舒服的感受。她始終拙于面對父親,拙于面對一個毫無感情、毫無動怒意愿的男人。像是被流放到極地的荒涼,面對萬丈冰層而無力得絕望。

  “你這樣還算一個父親嗎?”

  “這句話你怎么不去問把你生下來的女人?”男人微蹙了下眉,不過迅速回復漠然!八菜阋粋妻子?也算一個母親嗎?”

  “那是你們的問題!”非羽激動的沖口而出!胺覆恢梦页鰵!我已經(jīng)受夠了!你為什么連這種事情都分辨不清?這和我沒有關系!”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深吸了口氣,“我想,弄不清楚的人是你吧?”

  “什么意思?”她仰起頭,想仔細看清楚他眼底的含意!澳阏f個清楚。”

  “我討厭你。”他清清楚楚地說,“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得到幸福,不會允許你過得平順自如。我會讓你活得很痛苦,讓你體會我所嘗過的滋味。這樣,你清楚了嗎?”

  “你——你有毛病!”非羽忿忿不平地說,“你這樣做還算個人嗎?”

  “隨便你怎么說!彼詽M不在乎的口吻回答著,接著轉(zhuǎn)身走上階梯。

  “你……等等!”非羽一個箭步向前,亟欲把事情說個清楚!拔艺f的話你沒聽到嗎?我不會……絕對不會允許你再支使我的生活,再傷害我周遭的人!你根本沒有這樣的權利。”

  “是嗎?”男人輕蔑地瞥了她一眼,有著不以為然的嘲諷!斑@只是你的想法,基本上還是有困難的!

  “什么意思?”非羽先是不解,但隨著他目光向后瞧,只見不知何時已圍上一批保鏢、仆役!澳阆胱鍪裁?”

  “既然都回來了,全身而退豈不是太無聊了?”他帶著笑容平淡地說,“從小也學了不少功夫,這應該不成問題的,你就認真點應付吧,不然可是會被拘禁起來的!

  “你不要欺人太甚!這分明就是——”她沒有機會罵完,如雨點般的拳頭朝她而來。

  他算什么父親?非羽的腦子里、胸口里,滿滿的都是不能平衡的抗議。

  “就算扯破嗓子也不會有用的。”男人緩緩拾階而上,淡淡地說,“兌非翊也好,兌非翎也好,剛好都不在家,恐怕沒有人可以幫你了!

  “你真的瘋了!”大聲嘶吼著,使勁推開掄拳猛攻的保鏢。

  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家?她的存在被徹底否定、踐踏,甚至連談判的資格也沒有。胸口涌上濃濃的失落感,盡管連她也不明白還有什么是可以失落的?

  非羽已經(jīng)忘了當初回來談判的期望,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希望什么,只有迷迷茫茫間,記得非翊的話語——

  你所期待的幸福,并不是離開,而是被否定自己的人所接納……

  如果這是她的幸福,豈不是既滄涼又可笑嗎?

  “住手!統(tǒng)統(tǒng)給我住手!”非翊的聲音乍然響起,瞬間大批保鏢四散而開,臉上明顯有著驚訝。

  非羽抬起頭迎上兄長那既擔心又無奈的雙眸,輕輕搖了搖頭。

  “非羽……”非翊盯著一身狼狽的妹妹,萬般感受不知從何說起。

  非羽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長嘆了一聲,越過佇立著的非翊,拉開大門離去。

  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即使彼此沉默,也一定可以明白。

  天空開始降雨,綿綿密密的雨絲如同一張網(wǎng),無邊無際地籠罩整個城市。

  ???

  非羽離開兌家宅邸后,孤單地在街上游蕩著。雨仍舊不止息地下著,透過襯衫浸濕單薄的身子,她身上的傷口雨水混合著血跡緩緩流淌而下。

  想是這樣的自己,非常的狼狽嚇人吧?

  不過真正嚇人的,或許是一顆被打擊得破碎的心吧?非羽連想也不敢去想,現(xiàn)在真正的感覺是什么?

  那么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非羽仰望著漫天大雨沉默的思索。

  一對父女由她身旁走過,她聽見小女孩嘟著嘴吵鬧著,“到底要走多久啦?腳腳很痛耶!”

  “小倩乖,再一下下就到了!蹦腥伺闹畠旱念^,“你看你看,那家百貨公司上面有小矮人喔,看到?jīng)]有?”

  “那哪是小矮人呀?你很無聊耶!”小女孩提不起勁地抱怨,“到底還有多久?我不要走了啦!

  “好好好,那爸爸背你好不好?來,爸爸背你!

  “快點!不要慢吞吞啦!”

  非羽望著逐漸消失在人群中的小女孩,不知道為什么,有好多的感受就這樣急涌而上,無法抑止。

  小倩,你知道嗎,你可是非常幸福的。不要那么急躁地抱怨,不要那么狂暴地對待父親,你要好好地體會,好好地把這樣的幸福記憶起來,知道嗎?像是下雨天的夜里,繁華熱鬧的街景,百貨公司的小矮人,還有父親暖暖的大手,這些一點一滴的記憶,都是任何人無法竊取的寶物,你明白嗎?

  因為,不是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可以幸福。

  真正的幸福,也許不是在遙遠的地方。

  你明白嗎?

  ???

  電話鈴聲不知響了多久,窩在沙發(fā)上翻看書籍的李洵,終于回過神接起話筒。

  “喂?我是李洵。”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坤止境!敝咕车穆曇粲幸环N令人相當舒服的感覺,像是冬日的陽光和春天的微風。“請問,非羽今天大約幾點離開舞蹈教室的?”

  “嗄?”李洵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心里逐漸浮現(xiàn)不安的情緒。

  “非羽她還沒有回家。雖然那么大一個人,晚歸也沒什么,只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她還沒有回家?怎么可能?”李洵瞄了下時鐘,已經(jīng)十一點了。

  “嗯。外頭的雨勢越來越在,她不曉得到哪里去了!

  “她沒有回家會到哪里?”牽念像是一團黑影不斷在他內(nèi)心擴散,泛漾著凌亂的猜測與不安。

  “可以請你幫忙找找好嗎?”止境提出請求,“這么晚了,我也不太方便出門,所以想麻煩你到舞蹈教室那里找找!

  “我知道了。”李洵一口就答應,隨即在止境的道謝聲中掛斷電話。

  非羽會在哪里?

  李洵的腦子亂烘烘的,一顆心怎么也靜不下來。

  從沒想過面對非羽的事,他竟會完全亂了方寸。李洵霎時明了非羽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他深吸了口氣,重新要自己冷靜下來,拿起皮夾和鑰匙,拎起雨傘出門。

  掛上電話的止境,望著攤在桌面上兌家宅邸的設計圖,深深地嘆了口氣。

  非羽,你千萬不要有事。

  ???

  雨無是地下降著,除了淅瀝雨聲外,只有微弱的呼息聲。

  非羽坐在舞蹈教室外,以雙和環(huán)抱著腳踝,目光呆滯地望著隱沒在水洼里的雨絲,任憑時光之河緩緩地流淌而過。

  不想回住處,因為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止境的關懷;不想再前往什么地方,因為不知道該拿什么心境去繼續(xù)。

  于是,就在游蕩許久之后,這樣空置著自己。

  就這樣一個人靜一靜吧。

  多年來想讓自己變得堅強的意念,迄今卻有種欲哭無淚的傷感。非羽意識到屬于內(nèi)心的脆弱和恐懼,就如同一路成長而來想壓抑住的被否定感,不斷地蔓延。

  父親所說的話、哥哥想說的話,還有自己內(nèi)心的意念,都那么的清楚。非羽心里有數(shù)的,和紅貼一起收到的黑紫色金屬片,那是父親對她的警告,是為未來可能進行的手段所做的預告。

  她痛恨這樣子,痛恨這種無可逃避的威脅,痛恨一切不安的感受。她希望有人可以拯救自己,把逐漸陷落悲傷深海的她拉回陸地上,把所有的寒意統(tǒng)統(tǒng)驅(qū)除,給予溫暖。

  只要溫暖就好了。

  突然間,非羽想起李洵的容顏,溫暖的目光、體貼的笑容、修長的手和舒服的聲音,在這寂寥冷落的夜里,居然那么強烈地占據(jù)著她的胸口。就像初次認知痛覺的孩子,心中閃過的愕然清楚地告訴自己,這是思念,這是在乎,這是喜歡。

  在不知不覺中,李洵已經(jīng)變得這么重要了。

  “李洵……”非羽聲音微弱的喚道,兩行淚水緩緩順頰滑落而下。

  她是個被母親遺留在世上,被父親厭棄著成長,懷抱無法實現(xiàn)的幸福期待的生命。只是有誰能夠阻止,再被剝奪下去的命運?

  她不愿意再見到任何苦難的色彩了。

  ???

  李洵打著傘,慌忙地找尋著非羽的身影。曾是熟悉的街景、路燈和商店招牌,都像隔著毛玻璃般模模糊糊地映在眼底。內(nèi)心所有意念在不知不覺中混亂一片,什么也理不清的世界里,只落得折磨人的不安。

  非羽,你究竟在哪里?可千萬不要出事。他在內(nèi)心默禱,朝著舞蹈教室而去。

  想要馬上見到非羽,看到她安然無恙。李洵千般思緒里,只有這個唯一的目的。

  感覺像是跋涉過千萬里的死沙,穿越過數(shù)千萬光年,他上氣不接下氣地來到舞蹈。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濕淋淋的冷雨飄降中,他的目光看向一個瑟縮在門前的身軀。

  “非羽?”分辨不清應該感謝或是擔心,李洵只是撐著傘緩緩地走近她。非羽以雙手環(huán)著腳踝,濕淋淋的發(fā)披散整個肩頭,整個人顯得很狼狽。

  非羽抬起頭,目光迷離的望著突然出現(xiàn)的李洵。如同幻夢般,漫天細雨的凄冷夜里,她如此滄涼地思念他時,他就這么現(xiàn)身在眼前。她的胸口滿滿的都是激動感受。

  “嗯!辈恢涝摶貞裁床藕,他只是伸出手拉起她。

  “李洵……”非羽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臉上滿是遭受打擊的悲傷。

  李洵什么也沒有多說,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襯衫。

  他松開了傘,以雙手更用力地摟住她纖細的肩頭。這不是第一次擁抱,畢竟在舞蹈中有太多次肢體接觸,但這是第一次,他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意念,單單為了守護懷中這個生命。

  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讓非羽過得幸福一點,即使只有一點點。

  “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輕聲地問。

  非羽搖搖頭,暫時還不想開口。李洵的懷抱是那么溫暖,讓徨無依的她不愿離開。她把耳貼在他的胸口上,聽著讓人心安的心跳聲。

  李洵見她沒有回答,也沒有追問,她想說時自然會說。

  沉默,在紛飛的細雨中持續(xù)了好一陣子。非羽終于嘗試性地以微弱的聲音啟口,“我回過兌家!

  “兌家?”李洵有些訝異,略扳起她的面容,關切地問:“難道這些傷口都是……”

  她咬著下唇,目光沉痛,不言而喻。

  李洵的內(nèi)心充滿了憐惜、訝異、不平和無奈。他伸手輕輕觸碰她額頭上已經(jīng)凝固的血漬,還有瘀青烏紫,心中百感交雜,“為什么?還會痛嗎?”

  非羽移開了目光,只是抓住他的手緩緩貼向頰邊,“我爸要我遵從婚約。”

  “婚約?”李洵瞪大雙眼,難以相信。

  “他說,他不要我幸福,他……”她冰冷的手緊抓著他的掌,數(shù)度無力言語!八壹獾猛纯啵烙肋h遠的痛苦。”

  “非羽。”李洵緊握著她的手,眼底全是憐惜不舍。

  “他討厭我!狈怯饹]有流淚,只是咸咸的雨水由眼眶滑落,“為什么?他是我爸爸,是我的爸爸呀!每一個人都有爸爸,可是我的爸爸卻……為什么?我真的不想這樣的……”

  “那不是你的錯!崩钿瓟堉募纾瑩u了搖頭,“真的不是你的錯。”

  “可是……”

  “非羽,你沒有錯,真的。你要相信我,明白嗎?而且,”他頓了下,語氣堅決地說:“我也不要你嫁給別人,什么人都不可以,知道嗎?”

  非羽雙眼大睜,流露些許疑惑。

  “因為我喜歡非羽!崩钿J真地說,“最喜歡非羽”。

  “咦?”非羽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李洵體貼地笑了笑,松開她,彎身拾起了傘。

  “這樣下去,真的會感冒了!彼撓峦馓纵p輕披在她肩上,“我送你回去吧,要好好休息!

  非羽拉緊外套,點了點間。李洵握緊她的手,緩緩地走。

  “對了,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她想起了什么,輕聲地問。

  “坤止境!

  “你是說止境打電話給你?”

  “嗯,她擔心你這么晚還沒回去,而且一個女孩子出門也不太方便。再說,我也很擔心,沒有辦法坐在家里等。”

  “謝謝!狈怯饠D出一抹笑容,遲疑了下又問:“你說,晚上出門不方便,那真的是止境說的嗎?”

  “嗯!崩钿c了下頭,“怎么了嗎?”

  “沒有,只是止境——”她的話語戛然而止,看見由巷口駛出的車正向他們加速沖來。

  “危險!”非羽反射性地撲向李洵,兩人向道路旁滾開。車子以飛快的速度輾過遺落的雨傘,濺起大片水花,隨后揚長而去。

  “老天!”李洵一身泥濘,驚駭?shù)負纹鹕碜,轉(zhuǎn)身關切臥倒一側的非羽,“你要不要緊?”

  非羽沒有回答,一骨碌地爬起身來,走向被汽車輾過的雨傘。

  “那車子也真是的,連個車燈也不打就突然沖出來。你沒受傷吧?”李洵見她站著,一句話也沒說,擔心地走了過去,“怎么回事?”

  非羽搖頭,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地上黑紫色的金屬片。這不是什么意外,也不是迷糊的駕駛,而是父親的警告。

  警告,就像冷冷的雨水,沒有盡頭地泛漾而開。她什么也無法改變,什么也無法抗駁,只有孤寂無助地任人宰割。

  非羽的內(nèi)心感到有史以來最強烈的脅迫感,她難以扭轉(zhuǎn)翰坤,只能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建筑起的世界,一片片地剝落崩解,一無所剩。

  她搖搖晃晃地蹲下身,伸手拾起冰冷的金屬片,緊緊地收納在掌心。合起眼,淚水無聲地滑落而下。

  “究竟發(fā)生什么事?”李洵蹲下身,按住她的肩膀,溫柔地詢問。

  非羽再一次搖頭,把臉埋在掌中,不發(fā)一語。

  人應該是為了幸福而誕生的吧?只是由這雙瞳所看出去的世界,為什么僅有扭曲后的光芒?

  盡管跌跌撞撞想忘卻一路走來的苦痛,卻無力掙脫糾纏不止的午夜夢魘?縱使有什么努力想保護的事物,也無法令自己變得堅強。所謂的生命,到頭來只是孤單的期待幸福嗎?

  “非羽,沒事的。”李洵以雙手環(huán)住她的肩,像是安慰也像是保證地說,“真的不會有事的,真的。”

  真的不會有事嗎?她怎么能告訴他,父親也許會毀了他。這種話她怎么可能說得出口?

  見她仍是不出聲,他扳過她的身子,緊緊地摟住她,“真的會沒事的。”

  “李洵……”非羽緊握著拳,壓抑嗚咽的沖動,任憑淚水蜿蜒而下。

  “不管你在擔心什么,把它統(tǒng)統(tǒng)交給我,好嗎?”雖然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想保護非羽。

  無論未來會存在什么苦難,都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克服。望著泛漾在濕漉漉地面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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