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跑上霍山?又為何要替上官擋下那一掌?”駱千綸背著修眉,邊維持不疾不徐的步伐,邊和身上的“重量”閑聊。
“聽說這兒有座興建于東漢和元年間的‘廣勝寺’非常有名,本來想去上香求平安,結(jié)果在山下看到好多人要上山,我迷迷糊糊的就跟著大家走。后來看見那個黑炭頭被圍攻,我們既然都是江湖兒女,當(dāng)然要互相幫忙!
她說得義薄云天,其實根本是胡說八道、亂扯一氣,當(dāng)他是三歲娃兒來敷衍。
山道陡俏.一邊是山壁、一邊是萬丈山谷,駱千綸原本直行的腳步,改換成橫行的螃蟹步,立在小道旁,背朝外,讓修眉凌空在山道外粗聲威脅,“再胡扯,就把你摔下去!砰_一只手作勢要丟下她,其實另外一只手正小心翼翼的護(hù)著她。
小手化成八爪章魚,死命的勒緊他的脖子,修眉有恃無恐的說:“沒關(guān)系,我摔下去時會連你一起往下拉,咱們可以比比看誰的運氣好,摔不死。”
側(cè)過頭,駱千給的唇距離粉頰很近很近,壞壞的反問,“你確定你拉得動我?而且,就算摔下去,我還有銀鞭足以自救。”
“就你有武器嗎?我也有冰蠶絲!彼脸鍪滞笊系臋C(jī)關(guān),不過,強撐的氣力很快又泄盡。她揮揮手,“算了!我累得連跟你斗嘴的氣力也沒有。老實告訴你,我是看彭開那么慎重的模樣,還以為有熱鬧可瞧,哪知道等了半天,就幾個老人家作戲的比劃拳腳,跟街頭賣藝討賞錢沒什么不同,悶死我了。哼!有機(jī)會一定要找彭開算帳,害我好累··!彼滩蛔〈蚱鸷乔贰
自己愛湊熱鬧,卻又怪別人?看來這家伙擅長推卸責(zé)任。
再接再厲不放棄,駱千綸繼續(xù)追問,“本門的令牌怎么會在你手中?你師承何處?”
“我就是有,干嘛管哪么多?”秀氣的又打了個阿欠,疲累不已的說:“為什么每個人都要問我這種煩人的問題?再說一次,師承何處不想告訴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別來煩我!
在他規(guī)律前行的步伐中,修眉開始神志朦朧,眼皮沉重不已,喃喃的哼氣說:“少羅唆,快把令牌還來,那是我的……我的……”聲音越來越低。
“我還事情要問你,等一下!”來不及,她已經(jīng)睡死。
也未免太信任他了吧?
駱千綸回頭,只見小小頭顱枕著他的肩背一動也不動,身體緊貼他的背心,忍不住苦笑的說:“你倒睡得安穩(wěn),你知不知道,剛剛在霍山你給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問你問題又不肯老實回答,看來只好帶你回去見門主了!
涼風(fēng)吹動銀灰色的衣角,他悠閑跨步,腦筋卻運轉(zhuǎn)快速,然而,不管怎么想,思緒還是會繞口這個身世如謎的小姑娘。想到她偽裝吐血的逼真“表演”,他不由自主的彎起唇角。
“大智,傳消息回去:‘百幅令’在一位來歷不明的小姑娘手中,我們立即啟程帶她回去!瘪樓Ь]命令屬下,聲音卻放得輕巧,以免打擾小姑娘的好夢。
陸大智搶上前靠近,也跟著小聲低語,“公子,傅姑娘肯乖乖跟我們回去嗎?”
“不知道!瘪樓Ь]很老實的承認(rèn),“我只知道這個小姑娘不知道在算計著什么,我們等著接招就是!彼f得輕松,不僅沒有絲毫的危機(jī)感,反而透著新鮮期待。
兩人并行交談,而駱千綸卻把上官非彥當(dāng)透明人似的不予理會,只希望他好好冷靜下來,反省自己的行為。
*。保
馬蹄達(dá)達(dá)往前行,早就離開霍山的范圍,修眉蜷縮在車廂中沉沉人睡。
慢慢的脫離夢境,醒來只覺氣氛怪異,困惑的張眼搜尋…… 她單獨在馬車上現(xiàn)周非常安靜,就是這份詭異的沉寂喚醒她。
一把拉開層層紗縵,雙手往上舉,伸個大大的懶腰,她好久沒睡得這么沉、這么過癮了。
眼前天際灰暗,高原草稀丘陵起伏太陽才剛下山,風(fēng)吹起來還透著些微的溫?zé)幔瑤撞酵獾拇笫,駱千綸雙手放在背后立在薄暮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醒啦?”感覺到身后的動靜,他和煦的開口。
修眉跳下馬車,這里是哪里?為什么停下來?今晚要露宿荒郊嗎?”她走來和他并肩而立,學(xué)他看著遠(yuǎn)方。
“這里距離‘瑞縣’不遠(yuǎn),停下來是為了讓馬匹喘口氣,今晚我們不必露宿郊外,還可以吃好喝好睡好,極盡享受!彼豢跉饣卮鹜晁械膯栴}。
“既然我們離瑞縣不遠(yuǎn),那還不快走?我肚子好餓。”
“不行,再等一會兒!彼芙^得很干脆,“你要是肚子餓,先吃石頭餅墊墊肚子!
“不要!我不想啃硬餅,牙都快繃斷了!彼瞧ぷ笥覐埻瑳]啥特別的。不耐煩的跺腳問:“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人!彼Φ蒙衩刭赓。
“等誰?”
“等今晚負(fù)責(zé)讓咱們吃好喝好的人。”眉心一動,駱千綸笑著宣布,“請客的人來了!
“有嗎?”她屏氣凝神的細(xì)聽,卻只聽見風(fēng)呼呼吹過荒野的聲音。懷疑的看著他自信滿滿的表情,不甘心的收斂心神再試一次。
光線漸暗,遠(yuǎn)方的幾棵大樹都成了暗黑高聳的陰影。
達(dá)達(dá)達(dá)……
“聽到了,真的有人往這里來。一她隱約聽見馬匹奔跑的聲音。
“不錯!彼念^頂,和藹的說:“還這么遠(yuǎn)的距離你就能聽到,這表示你的內(nèi)力基礎(chǔ)不錯,可惜你沒耐心練功,所以,除了輕功和暗器,其他的兵刃拳腳都練得一塌糊涂,是嗎?”
恐怖的男人!才剛見面,就把她的底給摸透了。修眉吃驚的仰頭,可惜天色已暗,只能勉強看見駱千綸的側(cè)面,無法規(guī)見他的眼神和表情,才正要再追問……
“瞧!蹦腥说袜囊粋音節(jié),輕易堵住她滿腹的疑惑。
官道的盡頭出現(xiàn)一點一點的閃爍,正快速騰移,上下起伏的亮點,穿透暮色婉蜒撲來。
駱千綸自然的握住雪柔的小手,領(lǐng)她從巖石上下來。腳才一沾黃土,駿馬已被勒停在十步外,騎士動作一致的翻身下馬,單膝點地,領(lǐng)頭的壯漢聲如洪鐘,“屬下左明海,率領(lǐng)‘幅’字號弟子恭迎公子。”
“起來,不用行此大禮。”駱千綸扶起屬下,態(tài)度親切。
“公子,我總算把您給盼來了。”左明海激動的握住駱千綸的手臂,開始傾吐滿腹牢騷,“您有什么事情不痛快,或是弟兄們做得不好,您可以責(zé)罵我們。就是不要扔下我們不管,這兩、三年來,大伙四處打聽,偏偏您就是鐵了心不讓人找到!
過去,左明海曾經(jīng)跟在駱千綸身邊,為了商行營運而四處奔波,建立起良好情誼。直到他可以獨當(dāng)一面,才被派回老家的商行。
“沒事,我只是想偷懶休息!瘪樓Ь]拍拍屬下的肩膀,刻意轉(zhuǎn)移話題的問:“海伯母身體好嗎?”
“托公子的福,她老人家身體健朗。不過,她老惦著還沒給您磕頭,謝謝公子慷慨贈藥的救命大恩!币驗橄肫鹄Э嗟耐拢蹓训穆曇,慢慢透出些微的鼻音。
“只是小事,請伯母別擱在心上!
“公子就是這樣,總是施恩不忘報……”他越說鼻音越重,只是努力克制。
駱千綸很清楚,眼前的屬下雖然有個魁梧的體格,卻是最心軟的性情中人。
修眉嬌小的身子忙碌的穿梭在壯漢和駿馬之間,東看看、西摸摸,好奇得不得了。原來方才盞盞亮光來自燈籠,只下過這些燈籠的材質(zhì)古怪得緊,伸手一摸,才知竟然是皮制的,在每個燈籠面上,都以草體字寫著“幅”字。
鼻子發(fā)出的大吸氣聲吸引她回頭,蹦蹦跳跳的回到駱千綸面前,纖指刮刮臉皮,笑咪咪的對左明海說:“喂!你這么大的個子還學(xué)小姑娘哭哭啼啼,羞也不羞?駱千綸又不是神仙,見到他也不必這么感動!
再一次,修眉的莽撞無理,誤打誤撞的又幫他轉(zhuǎn)移焦點,讓他脫出尷尬的情境。
“回去再說!瘪樓Ь]躍上馬背,隨手把修后安置在他身前,“駕——”兩腿一夾馬腹,策馬前行,讓屬下去駕駛馬車。
北方人騎術(shù)精湛,馬匹成兩排護(hù)衛(wèi)著,他們單手握韁繩,另一手提著燈籠,替他們照路前行。
“瞧了半天,看出燈籠古怪的地方了嗎?”駱千綸搶在她回答前又說:“如果你想學(xué)他們這樣騎馬,答案是不可以,因為你的騎術(shù)沒他們好!
又被猜透心思!修眉很感慨的仰頭,對著他的下巴說:“你真像我肚子的蟲兒,我想些什么你都知道,這可真是大大不妙!
“哈哈哈哈……”成串清朗的笑聲飄在夜空中傳出老遠(yuǎn)。
因為笑,她的背心感受到溫?zé)岬恼饎樱种夂箜,爭取注意的說:“現(xiàn)在才知道,你原來這么愛擺譜,還得人出城迎接?”
“你以為我愿意?是陸大智堅持禮不可廢,硬要通知分行的人出城迎接,這家伙是存心不讓我脫身的。我敢斷言,不用幾日,各地分行都會知道我“出現(xiàn)了’,接著,所有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會找上門,想要再度涼快享樂恐怕難了!
夜風(fēng)中,修眉拍拍小手,開心得很,“好。∥业挂魄乒菲ǖ乖畹氖虑槭鞘裁?我最愛湊熱鬧!
“你的心眼真壞,只開心有熱鬧可瞧,我可是煩得很!
“少來,你這個人詭計多端,要真想躲,又有誰逮得到你?現(xiàn)在順著陸總管,只怕是別有居心,不知道在算計些什么?”
駱千綸開心的咧開嘴,無聲的微笑著……他最大的算計就是——她。
一時的意動,他伏下身子在她耳低語,“糟糕,你真像我肚子里的蟲兒,這么了解我,這可真是大大不妙。”原封不動把她方才的感慨重復(fù)一次,只是內(nèi)在含義大不相同。
夜風(fēng)涼涼的吹,卻吹不散駱千綸心口猛然涌現(xiàn)的滾熱,那是種被了解的激動。
。
秦晉地區(qū)的宅院,通常是東西窄、南北長的建筑格局,外墻以青磚高筑數(shù)丈,嚴(yán)然是一座堅固城堡。里面每座院落的房屋高低皆不同,通常是前低后高,而主人居住的院落會排在最后面。
瞪著屋頂?shù)臋M梁,修眉披散著長發(fā)縮在炕床上,打量著這間布置豪華的大房間。房間又大又深,不知道她若輕喊,會不會出現(xiàn)回音?
駱千綸果然沒騙人,今晚真是吃好喝好又睡好,她的肚里塞滿了烤全羊,辣味乳鴿、三鮮鯉魚、紅燒蹄膀、翠玉釀豆腐…··滿桌的山珍海味齊聚一堂。
整個晚上,一波又一波從周圍城鎮(zhèn)趕來的屬下,差點把大廳擠爆,每個人見到駱千綸都是滿臉的崇拜敬佩,就像恨不得跪下來親吻他的腳趾頭一樣。由于太多人搶著和他說話,她這個恩人就被徹底忽略,晾在一旁。
越想,越是毫無睡意。討厭!她竟然連跟他要回百幅令的機(jī)會都找不到。
屋外,皎潔的圓月似玉盤高掛,散發(fā)出柔和的光暈。
高高的屋脊上,駱千綸單手曲肘枕著后腦,就這樣面朝天的仰躺,另一手勾著酒壺輕諁,兩腳交叉輕晃,非宜享受獨自賞月飲酒的寧靜氣氛。
下面,上官非彥直挺挺的站在庭院中動也不動。
一上一下兩個人互不于擾,仿佛對方不存在似的,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緒中。
橫躺在屋脊的男人率先打破沉默,淡淡的出聲,“去休息吧!夜深了。”人還是維持面朝天的姿勢,聲音中毫無火氣。
立在庭園中的上官非彥一聽,反應(yīng)激動的說:“屬下知罪,請公子責(zé)罰。”見面以來,駱千綸什么話也沒說,甚至連句責(zé)備的話也沒有,就是這樣才更讓他難受不已。
“不要浪費美麗的夜色,上來陪我喝一杯。”駱千綸翻身坐起,不知道從哪里又摸出另一壺酒,遞給俐落款上屋頂?shù)纳瞎,“想通了?”話問的漫不?jīng)心。
“陸總管說,公子早就到達(dá)霍山,謝謝您沒有阻止我和霍無悔動手!
“報仇是你多年的心愿,千里奔波又甘冒被逐出師門的風(fēng)險,我要不讓你和霍無悔動上手,賞他幾掌,你又怎會甘心呢?”
仰頭灌了口酒,上官煩悶的說:“我無法忍受背信小人,竟然可以欺瞞世人,成為一派掌門受人景仰!
“既然不報仇,仇人就跟你毫無關(guān)系。他是死是活,是英雄是敗類,你根本不需關(guān)心!
回廊里,紅影一閃,清脆的聲音傳出,“駱千綸,你這人真怪。人家要報父仇,為什么不可以?”
“你有父親,人家就沒有徒子徒孫嗎?能被門主收留,每人都有一段辛酸過往,如果人人都要報仇,那么,百幅門每天光是替人報仇,或是應(yīng)付前來尋仇的人,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這是條件,當(dāng)初也可以選擇不接受,一旦應(yīng)允,就該遵守承諾!
傅修眉披散著發(fā)雙手叉腰,仰頭朝屋頂住,“我也要上去!北狈浇ㄖ呗,單靠輕功要提氣縱躍上去,也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
又來打擾他和公子的談話,上官非彥不安好心的說:“找麻煩,有本事就自己上來。”他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好,不準(zhǔn)躲!”修眉最是禁不得激的,她估算距離,右手腕的冰蠶絲出手,故意卷住上官非彥的腳踝,借力往上縱躍,準(zhǔn)備讓他做一回白工,拉她上去。
可惜屋子采用單坡頂建筑,斜孤的角度,讓她好不容易才站好,青瓦因為沾上露水,更顯得滑溜,才要邁步,腳一滑人已快速往下掉……“啊——”尖叫聲卡在喉頭。
危急的時刻,銀光一閃,近在眼前,她連想也不想的伸手抓住,人又快速往上,好好的端坐在屋頂,位置就卡在兩個男人中間。
出鞭援助的自然就是駱千綸,“睡不著?”他漾著輕松的笑瞼。
“房間那么大,四周靜得跟墳場沒兩樣,我怎么睡得著?”
竟敢將百幅門的分行比喻成墳場?上官非彥不客氣的說:“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左兄弟把你當(dāng)貴賓,才安排你在叫“北儀樓’,還敢挑剔?”
報不了仇,就把氣出在我身上?懶得理你這種愛遷怒的人!彼樓Ь]伸手討債,“小賊,還不快把今牌還我!”
令牌一到手,她馬上對著上宮非彥左右吊晃令牌,氣焰高昂的說:“跟我講話要客氣點,百幅令在我手上,上面刻著‘前人受恩,后人圖報’。你們是后人,注定要好好向我報答恩情!
上官很干脆的挪開和修眉的距離,仰頭又猛灌一口酒,充分表達(dá)他的不屑。
傅修眉討厭別人對她不理不睬,人家說打蛇打“七寸”,所以,她乖覺的頂頂身旁的男人問:“你怎么說?”
“夜深露重,當(dāng)心著涼!瘪樓Ь]解下外衣,披在她肩頭溫 吞的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謂‘報恩’,就是照顧恩 人一輩子,恭喜你有這份榮幸嫁給我,讓我照顧你一輩子,!∧阋率碂o慮!彼普嫠萍,不正經(jīng)的說。
性格認(rèn)真的上官非盡一聽,反應(yīng)激烈的差點跌下屋頂,想起陸大智早先的連串叭念,他優(yōu)心仲仲的說:“請公子三思,終身大事不可兒戲,絕對不能娶這個麻煩的女人!薄
“對對對,你別娶我,我生平最討厭說話滿篇大道理的酸懦!毙藓髶屩芙^,側(cè)頭認(rèn)真的對上官說:“你就不錯,看起來俐落又于脆。與其嫁個白面書生,還不如嫁給壞脾氣的黑炭頭,就是你了,我決定嫁給你。”
“成何體統(tǒng),婚姻大事豈能兒戲!鄙瞎僖а狼旋X的吐出話,那張嬌媚的笑臉,他是越看越心煩。
偏偏修眉毫不理會,換上嘻笑的嘴臉說:“大男人還害羞呀?太好玩了,從現(xiàn)在起我就喊你‘相公’!”
“你你……你胡鬧……”上官非彥氣呼呼的開罵,他的性格嚴(yán)謹(jǐn),從來沒遇過這么皮厚的女人。
至于挨罵的人,不僅不生氣,還得意的笑彎了眼。
坐在另外一邊的駱千綸湊趣的說:“沒想到我生平頭一遭的求親,竟然會被拒絕,我好傷心!弊鲬虻呐跣匕Ш,指著上官說:“我更沒料到,你會是我的情敵,給我小心點。”臉上淺笑末褪,黑眸卻幾乎不可見的閃過一抹利芒。
“公子,你…··”又氣又窘,最后,上官只好拋下,“夜已深,我先告退。”便起身躍下屋頂。
修眉看著在月色下笑出白牙的駱千綸,拍拍他的肩膀,兩人擠眉弄眼的推推對方哈哈大笑,頗有狼狽為奸,相見恨晚的感覺。
一步又一步抗議似的,上官非彥的腳步踏得又重又響,就在他要轉(zhuǎn)進(jìn)過回廊前,駱千綸不溫不火的聲調(diào)追來,“我很想知道,到底是誰想出這招一石二鳥之計?既能煽動你尋仇,又順便逼出我?”
前行的背影很明顯的一頓。
“你冒犯門規(guī),我當(dāng)然得陪你回去領(lǐng)罪,順便講情?墒牵阅阒(jǐn)慎的個性,就算要報仇,怎么也不會挑掌門接任大典的場合。還有,你撲向霍無海那一掌稍有遲疑,否則,我根本來不及援救。再者,我和沙老怪的昆侖山之約,陸大智是知道的,所以才能把消息傳到我耳中!蹦抗怃J利的掃向隱在廊柱下的陰影,正要點名……
修眉涼涼的插口,“駱千綸,你們家的人嗜好都挺特別的。陸大總管這么晚不睡,眼巴巴的吸著柱子偷聽壁角。”此言一出,一明一暗兩大總管,馬上垂著頭,快速消失蹤影。
“了不起!瘪樓Ь]豎起大拇指,毫不吝嗇的夸獎她,“你怎么知道那是陸大智?”
“我觀察過了,你們家和我家規(guī)矩一樣多,敢偷聽你說話的人應(yīng)該不多。”頑皮的壓低聲音,靠近他耳邊說:“而且,陸大總管是跟在我后面來的,我早就發(fā)現(xiàn),只是不說破!
兩人并肩坐在高高的屋脊上,影子緊貼,交融合而為一,在月色的陪襯下,氣氛顯得有些親密。
“晚上,我忙著和商行的弟兄?jǐn)⑴f,沒法招呼你,會不會很無聊?有沒有吃飽?”駱千綸關(guān)心的探問。
“有,肚子好飽,耳朵也好飽。我聽了一整晚,對你歌功頌德的話,什么施思不望報、眼光獨具···要我說,你只是狡猾、老謀深算!
“哦?愿聞其詳!睆膩頉]人這么形容過他,他的好奇心完全被挑起。
“你不過就是會看人,知道這個人員在乎什么,最想要什么。例如:左明海最孝順,你救了他的親娘,難怪他對你死心塌地。投其所好,有什么了不起?”
駱千開玩笑的捏捏她的鼻尖,“這段話要是讓他們聽見,肯定不同意。知道別人想要什么,也得你肯給,也給得起才成!
她曲起腿,下巴抵在膝蓋上,悶悶的說:“講故事給我聽好不好?小孩子睡不著時,爹娘不是都會說些故事,或是唱 首曲子哄哄小孩?”這是她從懂事以來,最想實現(xiàn)的愿望。
任其垂散的長發(fā)把她的肩背完全包復(fù)起來,使她看起來 顯得脆弱嬌小,他以手指幫她梳理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從上而下,輕輕的以溫?zé)岬氖终茡嵊|……低低的說:“我十八歲接掌百幅門所屬當(dāng)鋪、茶莊、監(jiān)行…··,剛開始還挺有趣的,大江南北四處奔波,成天動腦筋開發(fā)新的營生,沒想到行號開越多,我就越忙倒最后簡直是不眠不休!
“干嘛那么累!百幅門不是號稱——天下首富,你要那 么多錢做什么!”
“經(jīng)商對我來說,挑戰(zhàn)的趣味多過于賺錢?墒怯幸惶欤彝蝗挥X得沒啥挑收的功力,好像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所以就跑去躲起來,讓他們都找不到你!
“沒錯!瘪樓Ь]頑皮的眨眨眼,“從那天開始,我偷偷計劃我的逃脫路線。先是宣布表現(xiàn)秀的伙計人股,讓大家都有 自己的事業(yè),一超過過當(dāng)老板的用。等到每個商行都有老板可以管理,我當(dāng)然清閑許多,然后,我就跟兩位總管說,我想到少林寺坐撣靜修三天,讓他們在山下等我!
修眉眼睛一亮,猜測的說:“然后你就腳底抹油——開溜?”
“聰明!你果然是我肚子的小蟲兒,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彼嗳嗨陌l(fā)心,想到當(dāng)年的行徑,他的表情透著小男孩的淘氣神情,“偷溜的過程……”
“真是刺激有趣。”修眉有默契的接下話。聳聳肩膀,她脫口而出,“那種滋味我知道,因為我也是偷溜出來玩的。”
“為什么要偷溜?”駱千綸不動聲色的抓著她的話尾問。
輕輕搖頭不回話,兩相接觸的臂膀,讓她感覺到男人暖暖的體溫。
夜色迷離,清風(fēng)激寒,方才還振奮的精神,卻慢慢有些松弛疲憊,她納悶的說:“奇怪,我向來很難人睡的,可是只要待在你旁邊,瞌睡蟲就會自動找上門,真怪!”
輕摟過她,醇柔的嗓音充滿安撫,“想睡就睡吧!睡在月光下還挺有氣氛的。”
修眉把頭偎向灼熱的體溫,尋找舒服的姿勢,喃喃的說:“我不喜歡大房間,不喜歡安安靜靜沒人氣。你有沒有去過那種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的地方?那種寂靜很可怕,就像要把人活活壓扁,可是沒辦法……爺爺喜歡安靜……不準(zhǔn)吵鬧的……”
無意識的低喃,泄漏出她內(nèi)心的孤寂,他溫柔地替她順過發(fā)絲,輕聲的問著,“你很寂寞是嗎?難怪這么愛湊熱鬧。”他了解的摟緊她的肩膀。
她感嘆的說:“你真像我從小幻想中的大哥,會陪我、哄我、疼我……”她呢哺不清的尾音,最后消失在唇邊。她還真忘了自己還坐在屋頂上,就信駱千的照顧而放心熟睡。
“傻丫頭,當(dāng)你大哥有什么好處呢?我可一點也想不出來。”他親吻細(xì)柔的發(fā)絲,滿足的嗅聞少女的馨香,下巴抵著她的發(fā)心輕語,“我倒是很高興,我不是你的親大哥……”
瑩黃的月光,撫在少女沉睡的嬌柔臉龐……男人帶著愛寵的心情細(xì)細(xì)守護(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