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王老二家途中時,兩人一路無話,連平時活蹦亂跳的霞女也出奇的安靜,行走了大半段路了仍未開口和賽夏說話,而賽夏的心思則繞在霞女這個中原女子身上打轉(zhuǎn),卻怎么也轉(zhuǎn)不出來,也許事實和想像總是有差距的吧!他這么安慰自己,但仍難掩對中原女子的失望之情。
此時靜謐得只聞秋風(fēng)之聲飄進(jìn)耳中,暮色也已濃得看不見路了,幸好霞女識得路。
賽夏斜過臉龐往后瞧,本想問霞女,為何她和宋學(xué)士口中的中原女子完全不同,卻差點被霞女的沖天炮頭發(fā)掃到下巴,原先要問的話只好作罷,不料霞女卻開了口——
“別問我,因為我已經(jīng)餓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彼詾橘愊氖窍雴査I不餓呢!
這個霞女一點也不像俠女,好像填飽肚子是她畢生最大妁心愿似的。賽夏開始懷疑宋學(xué)士是不是將中原女子過分地加以美化了。
“霞女,中原女子個個都像你這樣的嗎?”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還不如回去和孟節(jié)公王女兒成親好一些,起碼他從她的外貌絕對可以辨識得出她是個女的。
霞女慵懶無力地再度癱在賽夏的寬背上,她覺得就像抱著一個堅實又溫暖的枕頭,令人昏昏欲睡,只是這個枕頭有點吵人,老愛問她什么中原女子的煩人問題。
她回瞪一眼賽夏的后腦勺!拔也恢榔渌性邮遣皇且蚕裎蚁寂@么活潑可愛聰明伶俐能文能武能炊能煮還會爬樹捉野兔!
賽夏聽了她的自夸之詞,差點沒昏倒!霸趺磿恢?”她八成是深知自己沒個女人樣,心虛得不敢對其他女子多作正面的評論,免傷了自尊心。
“因為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見我自己以外的中原女子,不過中原男子倒是見過兩個,一個是我爹,另一個是待會兒會見到的王老二。”說完她又趴回賽夏的背上去了。
天哪,不會吧!
“難道你從沒到過熱鬧的市集?”賽夏開始覺得她不但可憐而且可悲了。
“沒有,因為我爹怕我的美貌會嚇到那些市井小民。”此時她突然側(cè)過頭去偷瞄賽夏的表情,見他嘴角微動,知道他在嘲笑她的話!拔,我告訴你,爹說我長得比公主還漂亮,他還在朝廷的時候,真的見過公主的,只是……”她掐著指頭,數(shù)數(shù)似的。“那時候的公主大概出生還不到十天!
和一個皺巴巴的小娃兒比?!這種話她都說得出口,霞女真的餓得語無倫次了。他也懶得再聽她廢話,索性草草結(jié)束兩人的無聊對話,反正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
賽夏及霞女踏進(jìn)王老二的家門時,賽夏一眼就認(rèn)出那個正在土灶旁生火準(zhǔn)備蒸肉包子的仁兄,尤其是那位仁兄身上所著的樓蘭世子專屬的華服,炫目耀眼的鮮明色彩,絲毫不因夜色的籠罩而遜色。
“看來中原人并沒有宋學(xué)士所說的那么多嘛!”昨天才跟他互換衣服的挑夫,居然又不期而遇了。
看著那位上了年紀(jì)的仁兄,穿著他那身披披掛掛的世子華服,蹲在爐灶前被火碳熏得臉黑,頗有點人命天定的感慨,如果一個人注定是個乞丐,那么即使穿了龍袍,他還是個乞丐。
“咦?蒸包子的人換了呀?王老伯呢?”霞女東張西望,又沖進(jìn)屋內(nèi)觀望個老半天,仍找不到王老伯的蹤影,只好回到那個身著光鮮衣飾蹲在灶前忙的人身邊。
“喂,你是誰?王老伯去哪兒了?”霞女站在那人背后問。
那人聞聲,回過頭來!跋寂。也湃ペs集幾天,你就不認(rèn)識我了呀?”他笑開無牙的嘴。
“王——老——伯!”她從頭到腳打量著眼前穿著怪異的老人。
“嘻……噗哧……哈哈哈……”她憋不住地笑了開來!巴趵喜裉煊植皇谴筮^年,你……哈哈……”
王老二被霞女一嘲笑,臉上倒有些靦腆!跋寂,你別再笑我王老頭了!笨聪寂Φ脦缀跻诘厣洗驖L,本來不覺得這身打扮怪異,此時還真是越看越覺得這昂貴的衣飾的確跟他不搭調(diào),忙著想入屋內(nèi)換掉。
被忽略在一側(cè)的賽夏插上一句。“不是你的問題,是這套衣服配不上你!
王老二循聲音的來源望去,一眼就認(rèn)出他來!笆悄!”
賽夏有禮地頷首點頭致意。
霞女摸著小腦袋瓜子疑問道:“王老伯你也認(rèn)識這個樓蘭來的挑夫?”她喜歡在人前這么稱賽夏,而且還要帶著一點鄙夷的意味,可以凸顯出她的身分地位高他一等。
賽夏似有不滿地斜瞄她一眼,這個中原女子果真放肆得可以。
“哈……”王老二略帶蒼涼的笑聲,迅速被晚風(fēng)吹散!霸瓉砟闶菢翘m人!聽說樓蘭出產(chǎn)各種金銀珠寶?!”
霞女一聽到金銀珠寶四個字,眼睛突然一亮,可是再回頭瞧瞧賽夏,見他那一身寒酸樣,哪像是從金銀珠寶堆里出來的人,只比乞兒好一點罷了!
但她仍對金銀珠寶充滿興趣,湊近王老二身邊追問:“王老伯難不成你去過樓蘭?看過真正的金銀珠寶?”哇,想想看,那一錠錠的金元寶可以換多少個肉包子呀,一想到這兒,她的肚子又咕嚕咕嚕地亂叫起來了。
“最近京城的官府正巧在招募人才,說是要保護(hù)公主前去樓蘭,我王老二是很想去,可惜大老了,官府里要的是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呢!唉,如果能再年輕個幾十歲,乘此機(jī)會去看看樓蘭國的美嬌娘也不枉此生了!蓖趵隙锵У貒@了口氣。
賽夏不解了,他想盡千方百計地要看中原女子,而中原的男人卻想去樓蘭一瞥樓蘭女子,這真是令人費解!
而霞女對那一國的男人女人都沒興趣,她只對王老二所說的官府招年輕小伙子一事有興趣。
“我要去!”她沒來由的一句話,驚動賽夏和王老二。
賽夏眉頭緊鎖,這個不男不女的姑娘說話總是一嗚驚人,出人意表。
“去哪兒呀?咦,你是說要去官府那兒報名?!”王老伯可能是和霞女父女相處久了,習(xí)慣了她那套九不搭八的言行舉止,便如此探問。
“沒——錯!”霞女志在必行地點頭,一邊朝蒸籠里拿了幾個肉包子,開開心心地送進(jìn)嘴巴,也不怕燙舌。
賽夏受不了她的癡人說夢,忍不住發(fā)言了!案闱宄,人家要的是壯漢。”她那個竹竿身材,算哪門子壯漢?千萬別去笑死樓蘭人了。
“是啊,霞女雖然你老是一身邋里邋遢的,但終歸是個女娃兒,就算你騙得了你爹讓你去,也騙不了京城里那些官兵大爺?shù)难劬!蓖趵隙珠_始燒柴了,柴火在灶里,燒得僻哩啪啦亂響,火光炫目。
賽夏非常同意王老伯所說的那句“邋里邋遢”,應(yīng)該再加上蓬頭垢面,他也故意拉下嘴角的唇線,垂下眼瞼,用眼尾輕瞄向霞女。
“是啊,你可千萬別去嚇壞我們樓蘭的男人!彼某霈F(xiàn)殘酷地?fù)羲榱怂闹性缐,怎能再讓自己城邦里的善良子民也為這名恐怖的女子所驚嚇呢,尤其是宋學(xué)士他怎受得了如此打擊。
“哼,還不知道誰嚇誰呢?”
霞女胸有成竹地將玉佩塞給王老二,拿了布中包十幾個肉包子,欲直接往京城里去,跑了幾步卻又回頭。“差點忘了我爹了!”她沖到王老伯身旁,雙膝下跪,難得認(rèn)真地說了幾句話。
“王老伯,我爹就麻煩你代為照料幾天,等我去了樓蘭賺夠金銀珠寶就回來!彼以為樓蘭城就在隔壁村呢,去去就回來。
單純的霞女,生無大志,只希望她爹身體健健康康的,每天有肉包子吃,不要再嚼那些索然無味的野菜根,而且林子里那些野兔大概也快被她捕捉完了,不想想法子不行的,如今有這樣的機(jī)會,說什么她都得試上一試。
在王老二還沒意會過來前,霞女已起身跳上馬背,欲出發(fā)前往目的地了。
突然想起好像還有一個挺礙眼的人站在王老伯身邊,還未交代,只好回頭朝他一喊!拔,樓蘭來的挑夫,你的馬借一下!”
她照例不等賽夏回應(yīng),腳下一振,揚長而去。
賽夏氣得七孔生煙,這個中原怪女人真是一點禮貌都不懂,想他的愛馬在樓蘭,是多么備受尊崇,子民們見了他的馬如見世子的分身,人見人敬,碰都不敢碰它一下,而今這個又怪又瘋的中原女人居然沒經(jīng)他同意便對他的愛馬亂騎亂踢,太放肆了。
“王老伯,往京城的路是哪個方向?”
他決定要替她爹好好的教訓(xùn)這個野得像只猴的中原女子。
王老二朝外頭指了個方向!翱墒,你的馬被霞女騎走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賽夏已施展草上飛的功夫,轉(zhuǎn)眼不見人影。
???
這是霞女第一次離開山谷,生疏的景物并沒有擊退她的決定,反而激起她潛藏他的懷抱里還滿舒服的,如果少了懸在她頭頂上的那副兇相,就更完美了。
那張兇臉,蘊滿怒意。“你喜歡騎快馬嗎?那我就成全你!辟愊膯问謸ё∷(xì)得像竹竿的腰肢,再度躍上樹梢,展開草上飛的功夫,想要給她一點懲罰。霞女飄晃在風(fēng)馳電掣里,四周的景象飛快地掠過她眼前,賽夏以為她會嚇得哇哇大叫,沒想到霞女卻吶喊著!巴,好好玩!我好像小鳥一樣會飛那!”瞧她好不興奮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姑娘家該有的膽小害怕,賽夏已然明白這招對她又失靈了,于是放棄地停了下來。
“喂,怎么不飛了?剛才那樣好刺激喔!”她想起小的時候,爹常常把她舉在肩膀上飛馳,好不快意。
賽夏冷冷地將她放下,甚覺無趣,沒想到?jīng)]嚇著她,反而哄她開心,哼,他斜瞟著霞女漾滿笑意的臉,這個女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果然是個俠女。
霞女頗富興味地斟酌著賽夏,唇邊含著笑,不住地點頭,像發(fā)現(xiàn)對方什么大秘他的懷抱里還滿舒服的,如果少了懸在她頭頂上的那副兇相,就更完美了。
那張兇臉,蘊滿怒意。“你喜歡騎快馬嗎?那我就成全你!辟愊膯问謸ё∷(xì)得像竹竿的腰肢,再度躍上樹梢,展開草上飛的功夫,想要給她一點懲罰。霞女飄晃在風(fēng)馳電掣里,四周的景象飛快地掠過她眼前,賽夏以為她會嚇得哇哇大叫,沒想到霞女卻吶喊著。“哇,好好玩。∥液孟裥▲B一樣會飛那!”瞧她好不興奮的神情,一點也不像姑娘家該有的膽小害怕,賽夏已然明白這招對她又失靈了,于是放棄地停了下來。
“喂,怎么不飛了?剛才那樣好刺激喔!”她想起小的時候,爹常常把她舉在肩膀上飛馳,好不快意。
賽夏冷冷地將她放下,甚覺無趣,沒想到?jīng)]嚇著她,反而哄她開心,哼,他斜瞟著霞女漾滿笑意的臉,這個女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果然是個俠女。
霞女頗富興味地斟酌著賽夏,唇邊含著笑,不住地點頭,像發(fā)現(xiàn)對方什么大秘密似的道:“好小子,原來你會功夫!闭f完還不忘往賽夏肩膀上一拍,就像哥兒們。
賽夏微揚起又黑又亮的眼波,略帶不屑地回瞟霞女!拔艺f過我不會嗎?”是她自己剃頭擔(dān)子一頭熱地硬要他繳束修和她爹學(xué)功夫的。
“好吧,算你略懂一些皮毛,可惜你仍比不過我爹的,所以還是趕快回去找我爹苦練個一年半載,也許能在中原混出個名堂,就不用再回去樓蘭當(dāng)挑夫了!彼齼墒直,兩腳叉開而立,眉頭左右抖動,一副大人訓(xùn)話的語氣。
“我在樓蘭不是什么挑夫!”從沒見過這么魯莽無禮的女人,一想到因為她的出現(xiàn),撕碎了他對中原女人溫柔多情的遐想,賽夏心里就覺得受騙難過。
“不是挑夫,難道是乞丐?唉,沒想到你的身世這么凄慘可憐,真令人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束條還是不能少!毕寂焐S富的想像力,像山上的清泉,淙淙不息,源源不絕。
賽夏既嘆氣又搖頭,對霞女的無知瞎猜,幾乎快投降了。想起他們樓蘭城的女人雖然性情無趣,但就連地位最卑微的侍女,都比她有智慧,最少比她恬靜有禮,不會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好了,謝謝你專程來送我,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放心我會很快回來的!毕寂笆肿饕。
賽夏輕哼一聲,誰專程來送她了,他是來要回愛馬的。
“那個地方不是女……人能去的!
霞女信心滿滿地答道:“你放心,我自有辦法混進(jìn)去,不過……可能得再向你借一樣?xùn)|西!
賽夏緊張得面紅耳赤,為防止她會胡來,他的雙手迅速交叉護(hù)住下盤。“不行!”這女人有沒有一點羞恥心呀,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霞女一臉無邪的神情,并不明白賽夏的神情何以如此緊繃。“這么小氣,借用一下,又不會少根毛!
這女人居然口出穢言,簡直無藥可救。
“反正你是姑娘家,不能去那種地方就是了!
霞女撐起腰肢,挺起胸脯,瞪視這個多管閑事的樓蘭挑夫。
“你以為你是誰啊?竟然敢管我霞女的事,別以為你會草上飛就了不起了,告訴你,今天誰都不能阻止我去京城。”她所有的氣勢頓然升到最高點。她開始敘述著幾年前的事!坝幸荒牮嚮,我又病又餓,爹好幾天都捕捉不到野食,眼看我就要死掉了,最后爹烹煮了一碗香噴噴的肉湯讓我吃,我的病果真好了,卻發(fā)現(xiàn)爹手臂上有一片很大的傷口……”霞女突然哽咽,無法續(xù)言,她抬起臉頰,不讓淚水滾落。“那時我就對天發(fā)誓,等我長大后,一定要買很多很多的肉回來還爹,每天讓他吃得飽穿得暖,不再讓他挨餓受苦……”她突然轉(zhuǎn)身對著賽夏,很認(rèn)真地對他說:“你明白嗎?”
賽夏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但他看見霞女的眼眶里兜轉(zhuǎn)的淚水,在星輝的照亮下,水水生光,那容顏撼動了他的心弦。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那么我陪你去。”反正他也要進(jìn)京城看看真正的中原女子。
“不行!”霞女腳下一蹬,躍上馬背。
賽夏追到她。“為何不行?”她是女的都能去了,他這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豈有不行之理。
霞女低頭說道:“你要留在山谷里跟我爹練功習(xí)武,我爹才有收入呀!”說完踢馬起跑,揚長而去。
倏地霞女頓覺有人上了馬,還從她背后伸出兩手來搶過她的馬韁,那馬兒居然聽話地躍起前蹄,朝空長嘯,像在歡迎那個控制它的人。
她回頭欲瞧個仔細(xì)——
“又是你!”
“怎么你對你爹這么孝順,對別的男人卻兇蠻無禮!辟愊淖员澈筚N近她的耳朵細(xì)語著,促狹地抱怨著。
“你也去,那我爹怎么辦?”
“我那只玉佩夠你爹吃上一年的肉包子,如果你爹不嫌膩的話!辟愊囊皇謸е难,深怕她跌下去。
“可是,你去京城做啥?”霞女悶問著。
“做啥?”賽夏彈一下霞女的俏鼻子!爱(dāng)然是去找宋學(xué)士所形容的中原女子嘍!哈……”
霞女有點不是味兒地反唇相稽道:“隨你的便,你去投‘抱’你的中原女人,我去投‘報’我的肚皮!”說著忿忿地摔開賽夏那雙摟住她的大手。
賽夏暗自抿笑著唇角,這只猴兒居然也會吃女人的醋呢,他還以為她只知道吃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