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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愛佳人 第1章(1)
作者:林淮玉
  電梯里只有他們兩人。

  他盯著她看,望得出神。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你。"他說。

  "老套。"她輕屑地回視他。

  "不,我真的見過你。"

  "只可惜,我根本不認識你;如果你想認識敝人、在下、我,用點腦筋,這種陳腔爛調,已經不流行了。"

  電梯剛好到了七樓。開了門,她巧笑倩兮地回眸,丟了一抹冷笑。笑聲夾在門縫里。

  這樣的男人,她可是見多了,開口、閉口都說她眼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早已不古。

  虹霓服飾的老板沈默言正在對屬下交待公事——

  "曉韻,下午五點德茂的簽約儀式由我親自走一趟好了。你和慧明到格放去,拿回上次拍的照片,挑個三十六張,作成三套。十二月德茂的﹃朵拉﹄有周年慶,我想先試用看看,如果賣得好的話,德茂總館歲末酬賓禮時,我有另一批新的貨想要推出上柜。"

  "剛才德茂的羅打電話來說:德茂總裁下午也會蒞臨上柜廠商的簽約會議。他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親自去,德茂的大老板想藉此機會認識大家,順便直接溝通。"梁曉韻把合約的資料遞給默言,接著說:"合約內容和去年一樣,只除了你希望每半年作一次利潤百分比調整的部分。"

  "對了,曉韻!下午去格放時麻煩格放的老板介紹一位可以長期配合的攝影師給我們,如果可以的話請攝影師明天到辦公室來,我想和他聊聊。"格放是間攝影公司。

  "公司現在需要長期用到攝影師嗎?"曉韻好奇地問。

  "目前是還不太需要,我是備而不用,或許再過一陣子等時機更成熟時,會用到也說不定。"默言解釋道。

  曉韻應諾,帶上辦公室的門后離開。

  中午一點過一刻,總機轉了電話進來。

  "晚上一塊兒吃飯可好?"

  聽是周啟冬的聲音,沈默言笑顏逐開:"什么時候回來的?"

  "早上,剛下飛機。挪威真是冷斃了,差點要把我的儀器給凍壞了。"

  周啟冬是個微生物學家,這次到挪威純粹是作研究工作,拜訪挪威微生物的權威——柯岱爾教授。

  "不休息嗎?晚上還約我吃飯。"

  "能見到你一點也不累。真想現在就見到你。"

  沈默言聽了,不禁笑容滿面。

  這就是啟冬,她認識了十年的啟冬。

  為此,德茂的簽約儀式,她還是麻煩了曉韻代理——

  "真是服了你們,躲迷藏了十年,還不累。咳绻軉⒍瑳]膽子向你求婚,干脆你向他求婚算了,省得大家干著急。"曉韻知道后說。

  "你說到哪去了,我和他只不過是好朋友罷了,彼此相互關心。兩個月沒見了,急著見我也是尋常的事。"沈默言淡淡地說。

  "我看不是那樣簡單,周啟冬怕是愛上你了。"

  沈默言笑了笑,不置可否,也不愿讓曉韻知道得太清楚。因為愛情之于她而言只是早晨的露珠,太陽升起時恐怕就會消失。她的母親、她的三個姊姊、兩個堂姊,都離了婚,在她的心里,對婚姻、對愛情,是全然地沒有安全感。

  晚上吃過飯后,周啟冬認真地由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絨布小盒。接著打開它,里面裝著一只祖母綠戒指。

  他把它放在沈默言的手心上。

  "默言,我想,該是我們安定下來的時候了。"周啟冬用一種盛滿了誠實與款款情意的眸子瞅著她。

  不會吧?沈默言心想這求婚的動作未免太唐突了,太不可思議,也太不符啟冬平日的作風。她的心里可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啟冬,我是不結婚的,你忘了?"沈默言頓了頓,看著祖母綠戒指說:"不過這只祖母綠真是漂亮,在挪威買的嗎?"她在手心里把玩著。

  "不,這是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紀念品。"

  原來是傳家之寶,不可輕狎。遂將戒指遞還給他。

  "為什么?不考慮考慮嗎?"

  "你是明白的,我們家的女人結了婚都會離婚。我媽、三個姊姊、兩個堂姊都是。這是家族遺傳,我對婚姻一點信心都沒有。不要和我談結婚的事好嗎?我有嚴重恐懼癥。"沈默言自我解嘲地說,有一些不以為意,好像這句臺詞已不是第一次說了。

  "你可以是例外!我們在一起會是不同的,我們彼此了解,我們認識了十年。"周啟冬仍不死心,繼續說服。

  "你以為認識了十年就算是彼此了解嗎?默由和默詩也與她們的丈夫認識超過十年的時間,結果還不是一樣,結婚不到三年,都離了婚。我從來不相信,自己會有好運到成為例外。"

  沉默由和沉默詩是她的大姊和二姊,兩人離婚后,拿了丈夫給的贍養費合資開了一家日本料理店。

  "你太悲觀了,你要相信,你和她們是不同的。而且我們一直溝通得很好,也配合得十分投契。我們都熱愛自由,彼此可以給對方很大的空間,是屬于游龍戲鳳的好組合:可以像朋友,也可以像夫妻一般,我們一定可以成功的。不試試看嗎?"

  沈默言搖搖頭后說:"謝謝你的信心,但是我一點把握也沒有。啟冬,我只想做你的好妹妹,好知己,我不想結婚。"

  "你相信男女之間會有純友誼嗎?"他突然問。

  "不相信。"

  "那你還要做知己,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我沒說不和你談戀愛!只是不要婚姻罷了。"她說得自然,他卻聽得胡涂了。啟冬瞪著一雙大眼看著默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干啥一副吃驚樣?好像你今天才認識我似的,你不是才說我們認識了十年,應該彼此很了解嗎?怎么才說了幾句話就用這種眼神看我?"

  "你說你不結婚只想和我談戀愛?這場戀愛該怎么談呢?難不成你要和我同居?"

  默言立刻否決這個說法:"我也不要同居,同居太麻煩了,牽扯太多。我只是要和你談精神性的戀愛。"

  "你真是異想天開。要是我結婚了呢?"

  "那就恭禧你啊,我再換個人談戀愛。"

  她喝了口紫羅蘭花茶,輕輕地嗅了花茶后說:"愛情就像花茶,淺嘗即可。"

  她把花茶端到啟冬眼前,接著說:"你看,這紫羅蘭花茶用沸水沖泡時呈現藍色;溫水沖泡時呈紅紫色,F在我杯里的茶是淡綠色的,因為泡太久了;如果泡時加了檸檬汁,那么這顏色就會是粉紅色。"

  "這和你的愛情有什么關系?"

  "愛情就像花茶一般,很容易隨著所置身的環境而變色,根本沒有永遠的原色。"

  "你真是天才,喝個花茶都能和愛情扯上關系,我真是愈來愈不了解你了。"

  沈默言今天下午約了格放介紹的攝影師見面——

  叩!叩!"請進來。"她由新一季的圖樣SAMPLE里抬起頭。

  "是你?"昨天的輕狂之徒!?

  "何牧雷,請多指教。昨天冒昧之處請見諒,希望這不會影響我端貴公司的飯碗。"何牧雷一派瀟灑地開口。

  "你今天討人喜歡多了,不像昨天的模樣令人討厭。"今天見他和昨天很不相同,順眼多了。

  何牧雷笑了笑,那樣子像極了日本偶像植草克秀。

  "不過我真的覺得你很眼熟,我肯定曾經見過你,只是現在一時之間還想不起來。"

  "怎么,還是不死心?我倒是十分確定連今天的會面,我們才見第二次面而已。"

  "能夠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或許可以幫助我搜尋記憶。"何牧雷不死心地追問。

  "沈默言,默默無言的默言。可有印象?"她也很好奇怎會真有個陌生人曾經見過她?

  他搖搖頭,暫時終止這個話題。接著說:"我帶了些作品來,你可以看看再決定要不要用我。"

  "不用看了,你是格放介紹的人,我相信格放老板的眼光,他介紹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你很能干,年紀輕輕地就經營了這家服飾公司。"何牧雷以一種欣賞的眼光環顧四周。

  "這家公司不算是我的,這是我母親的公司,她前年結婚后移民加拿大去了,家里沒人有興趣接手,大家推來推去,只好由我來經營。我只算是代為管理,家里姊妹大家都有股份。"

  "還是很能干。〔幌裎,是家族企業的浪蕩子,只習慣過閑云野鶴的生活。對了!不知道將來你想要我怎么和你配合?我一年四季,幾乎只有冬季留在臺北,其他時候多半在臺灣以外的地方居多,這種情況能配合嗎?"

  說這話時曉韻敲了門,由外頭進來。

  "默言,德茂的羅來電話說他們的大老板想邀你見面。"

  "邀我見面?昨天合約有什么問題嗎?"

  "是沒有問題啦!只是德茂對我們要求半年談一次利潤抽成的百分比有意見,而你昨天又沒能親自去,所以羅想和你敲定時間,羅的大老板希望在星期六以前與你見面。"

  "好吧,后天早上十點三十分好了。"

  曉韻聞言,轉身走了出去。

  "你們服飾公司應該生意興隆,否則德茂的大當家不會想親自找你談。合作的廠商太多了,他根本不會在意這樣的事,頂多對太跩的廠商進行撤柜的制裁。

  "何牧雷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這樣算是很跩嗎?"沈默言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像只驕傲的孔雀。"

  "哇……你竟然這樣說我。聽你的口氣,你似乎也認識德茂的大老板?"

  "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哥,何牧風。"

  "似乎你們處得不太好,是吧?"沈默言看著他,小心地問道。

  "正好相反。我們兄弟倆可比同父同母的兄弟更好,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一年到頭地往外跑?憑我偶爾替人拍幾張相片的微薄收入,根本是等著喝西北風。"

  "你的命真好,是個富貴閑人,有個大哥縱容你,把你給寵壞了。"

  何牧雷不以為然地說:"我的命一點也不好,姨太太的兒子能有什么好的命?"

  默言滿臉不信的神情。怎么會有這樣把自己的"身世"說得那么順口的人?

  何牧雷由坐著的黑皮沙發椅上起身,到桌旁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后繼續說:"千萬別同情我,我早已擺脫了自憐。其實這也是很平常的事,一個有錢有地位的大企業,很少不是三妻四妾的,有很多女人還是不為人知的黑市夫人。比較起來,至少我母親只差在沒有名份,享有的一切和我大媽幾乎是沒什么差別的。"

  聽他這么說,沈默言更加肯定了她的不婚主義。這根本是太恐怖了,如果不離婚,那下場就是和別的女人分享丈夫。

  "她們相安無事的住在一起嗎?"

  "我大哥的母親去年自殺死了。"

  自殺?何牧風該不會變成個怪胎吧?沈默言心里不禁這么想。

  "你大哥很難纏嗎?"

  "難纏嘛……嗯……以外人的眼光來看是不好惹。不過,他或許會對你例外也說不定。"

  "怎么說?"沈默言好奇地問。

  "你生得這么美,皮膚嫩得像水蜜桃,只要是男人都會愛死你的,當然我大哥也不會幸免于難。"

  "什么幸免于難?好像我是一場災難似的。難不成你還小心眼的記恨我們昨天的小小過節?"

  "是哦,小小的過節?那冷笑的聲音還夾在門縫里,你待會兒可以去聽聽,還蕩氣回腸咧!"何牧雷夸張地形容。

  沈默言聞言大笑:"你也太夸張了。不錯,你這人很有幽默感,我喜歡有幽默感的人。"

  "改天我替你拍幾張相如何?"牧雷定睛看著她。

  "哦……照相挺煩人的,搔首弄姿的那一套我可學不來,我只會直直地站著讓人拍,如果你有興趣拍蠟像的話,我是不反對當你的模特兒啦!"

  "你只要自自然然地笑,就已經是美女一名了,不需要搔首弄姿。美麗的女人不趁年輕留下儷影是很可惜的。"

  "我看我得特別注意和你保持距離。"默言逗他。

  "怎么說?"

  "巧言令色,鮮矣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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