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怪老的刺激,男子脈中血液橫流,使他痛苦不已;同時,怪老又擅為男子解除蛇毒,男子昏迷大半夜,次日清晨意識恢復(fù)。
樓寅敖原以為他可尋回過往記憶,但他沒有。
樓塵心與男子和睦相處,不時連同銀一起出游。
今日二人一狗相偕出了山谷,一路吹風(fēng)、賞景,心情好不快樂之時,卻遭遇數(shù)名盜匪!樓塵心與銀懷有自衛(wèi)能力,加上男子施展武術(shù),而擊退盜匪。
雖然如此,好端端的游興一掃而空,二人一狗折返山谷;爻棠凶右痪湓捯膊徽f,樓塵心靜靜走在他身旁,不打擾他想事情。
直到屋舍出現(xiàn)眼前,她才試探性地出聲喚:“王。”
男子看她,“小塵,你沒事吧?”
“沒事呀!”她笑,“那幾個土匪找上我們實在是倒楣。王,想不到你會武功耶!”
“那些……”男子眉宇間有一絲陰郁,“土匪說的幾句話,你聽得懂嗎?”
樓塵心想了一下,搖頭,“我沒注意聽。怎么,你聽見什么?”
男子亦搖搖頭,“沒什么。我去湖邊走走!
“我也……”樓塵心想跟著他,卻被屋子里出來的樓寅敖喚住。
“小塵!
“爺……”面對樓寅敖責(zé)備的目光,樓塵心不敢再迷戀男子的背影,低下頭,“我馬上去準備晚餐。”說著,想繞過樓寅放,踱步至屋后廚房。
“你先跟我進來!睒且睫D(zhuǎn)身入屋。
樓塵心跟在他后頭。
“今天一整天,你們?nèi)ツ睦?”樓寅敖坐在自己釘制的太師椅?nèi),問。
“我?guī)ビ鲆娝纳郑纯此懿荒芟肫鹗裁。爺,我們在那里遇……?br />
樓寅敖面容嚴肅,“真的只打算到森林去看看?”
樓塵心不敢看他,小聲說:“可能的話,還想進都城逛逛!
“想進都城逛逛?”樓寅敖極為不悅,“你是打算在那里住上一宿了?我前天跟你說的,你全當作耳邊風(fēng)了!”
“我不明白!彼ь^,“爺,你要我離他遠一點,可是這里就你、我、銀,還有他,我如何對他視而不見?”
樓寅敖霍地站起,“我告訴過你,他的情況太過特殊!你怪老爺爺對他下了蠱毒,一旦發(fā)作,你就成了他下手的目標!”
“就像那天晚上一樣?”樓塵心咬住下唇,想起初識王的情形,雙頰微紅。
“不只是那樣!他會對你……”那夜他沒得逞,但絕不能給他下一次機會凌辱樓寅敖心愛孫女的機會!樓寅敖甩袖,背過身去,“總之,不可以犧牲你!我一定要找出不用犧牲任何女子貞潔的欲蠱解方!”
“這樣就好了呀!”樓塵心探知爺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上一刻她縮著雙肩聽訓(xùn),這會兒已嘻皮笑臉,“爺,你盡快找出解方,王就沒事了。我和他在一起,也不會有危險。”
“你是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樓寅敖擊桌,“情、欲雙蠱這類控制心性的毒素,解方難求!加上他的情況這么特殊——中了欲蠱后遭蛇吻,又因頭傷而失憶——蠱毒、蛇毒與他的記憶糾纏成一個怪異的情況,明明有事,他卻和正常人沒兩樣……”
“說不定他好了呀!爺,他現(xiàn)在人好好的,你也說他和正常人沒兩樣,所以說不定
“笨蛋!你忘了怪老幫他解了蛇毒了嗎?即使蛇毒未解,他也未必真正平安無事!蛇毒、蠱毒之前雖相互牽制,遲早會較量出個高下?傊闵俸退ぴ谝黄!”
“為什么?他明明是個好人!銀也喜歡他!”樓塵心噘噘嘴,“前天爺要我和他保持距離,這兩天入夜后我已經(jīng)不和他碰面了;現(xiàn)在你還要我和他少在一起……我們明明住在同一個地方……爺,那欲蠱不是晚上才會發(fā)作,為……”
“一切都亂了。”樓寅敖兩手一擺,不停搖頭,“意外大多,我根本料不到接下來會變成怎樣!比缃窦词褂M在白日竄動,也不無可能。
“還有,”樓寅敖瞅著樓塵心,告訴她:“前天晚上,蠱毒發(fā)作過一次!
“前天晚上?”王又受蠱毒折磨,情不自禁想占有異性?她完全不知道!“爺,當時你怎么辦?”
“當時他的神志完全失去控制,我恐怕他找到你,只好賭一下了。我讓他服了蝕尾草。”
“蝕尾草?”樓塵心神色一震,“爺,那不是……劇毒嗎?”
樓寅敖頷了下首,“所以,他現(xiàn)在的平安無事只是假象。”
“難道……他這種病癥,真是無藥可救?”除了適時提供異性任其泄欲?除了以劇毒與蠱毒抗衡……沒有其他妥當安全的方法可以醫(yī)治他?
樓寅敖捻須,輕嘆口氣,說道:“有一種說法——若欲蠱發(fā)作,求不得異性心甘情愿以身相許;或情蠱發(fā)作,求不得鐘情之人的真情回應(yīng)……中蠱之人的身心將受到生不如死的苦痛,倘若忍得過七七四十九天,將可奪回自身情欲的主控權(quán)。”
“七七四十九天……他可以的,一定可以。”樓塵心對男子有十足信心。
“不可能!睒且椒窠^得斬釘截鐵。“如果他熬得過,我不會動用蝕尾草。小塵,離他遠一點,別對他動心。你怪老爺爺也說過,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也不會在一起!
“我……我無所謂……”樓塵心雙拳緊握,下了一個重大決定!盃,給他蝕尾草的解藥,等他蠱毒再發(fā)作時,我……我可以……”
“小塵!”這是什么傻話!她居然自愿成為欲蠱的解方!樓寅敖更用力地擊桌,木桌被擊出裂痕。傻話!天大的傻話!
他掏出兩錠銀兩,“明天一早,你和銀帶著這些銀兩進城去!直到我說可以回來再回來!”
“我不要!我是真的喜歡他!我不在乎什么貞……”
樓寅敖掐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再吐出傻話!皬男〉酱竽阋娺^幾個男人,你懂什么?小小年紀哪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歡!”
樓塵心皺眉,但不喊痛!拔覜]什么見識,但是我懂!我是真的……”
“夠了!”樓寅敖推開她的同時,自己退后兩步!叭家粯印湍隳镆荒R粯印錾线@種事就和驢一樣蠻,什么都聽不進!結(jié)果呢?結(jié)果你娘是什么下場?得不到真愛,發(fā)覺自己受騙了之后,帶著你回到我這兒來,把你扔給我……”他聲音哽咽,眼角隱隱有淚光。瘦削的手高舉,指著頭頂上的一根橫梁,“然后自己在這根梁子下上吊了!”
淚水滑落樓塵心臉龐。她不懂娘親的感受,但她忘不了娘親凄慘的死狀……
“你教我怎么能隨你去喜歡,隨你去糟蹋自己!”樓寅敖吼道!
“我不一樣!我比娘堅強多了,而且,爺,王他不會是個薄情寡義之人,他和……爹不一樣……”
“一樣!全都一樣!女人碰上這種事時只有一個字——傻——!”
他重呼吸數(shù)次,情緒稍緩,重新以憐愛的目光看著孫女,“你現(xiàn)在如何稱喚他?你喚他——王?”
“嗯,因為那天怪老爺爺一看到他,便喚他王……之后我這么叫他,他似乎也覺得很順耳。而且,他給人的感覺的確像王者般的尊貴!彼ㄈI,重露笑意。
“王……你有沒有想過,若他真是一國之王,他能扔下他的子民,與你隱居于此,相伴一生?”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一國之……”
“不可能嗎?”樓寅敖反問,“你不是才說他有如王者般尊貴?”
樓塵心愣了一下,“那是……”
“小塵……”樓寅敖嘆氣,語重心長,“爺換個方式說好了。假若你希望他永遠別離開,便乖乖地聽爺?shù)脑,和他保持距離……一直到爺找出解方之前!
樓塵心未再爭辯,轉(zhuǎn)身跨出房屋大門。
她低著頭,無精打采地沿著屋墻走。
“銀……”她蹲身抱住銀,“爺好過分,惡狠狠地潑我冷水,不相信我……”以埋怨的口氣反駁爺?shù)恼f詞,“說什么希望他永遠不離開的話,就該和他保持距離,這很矛盾,不是嗎?他就在眼前,卻不能接近他,和他離開這里有什么兩樣?如果爺永遠調(diào)不出解方,我也必須永遠和同一屋檐下的他形同陌路?”
銀朝另一名靠近的人甩甩尾巴,但樓塵心未察覺。
“不要對他動心……現(xiàn)在才說這種話,怎么來得及……?”她將臉埋入銀頸側(cè)柔軟的毛發(fā)里,“銀,我喜歡他……好喜歡……”
“喜歡誰?”一低沉嗓音誘人地問。
“還會有誰?”樓塵心不察地對著銀答:“總不會是你、總不會是爺吧?”她一怔,“銀……你怎么……”
“呼呼。”銀咕噥出嘲弄的聲音。
“啊……”她這才發(fā)現(xiàn)王已來到她身旁。想起方才直率的告白,她不好意思地找銀出氣,輕敲銀的頭罵:“死銀、臭銀!”
銀豈肯挨打,起身躍至男子身邊,棄她不顧。
她只得將臉埋入腿間,兩手抱膝,“想笑我就笑吧!
“為什么以為我會取笑你?”男子斯文道。
樓塵心轉(zhuǎn)臉偷覷他,“你不會嗎?”
他搖頭微笑,笑容微有澀意!拔乙呀(jīng)沒有資格耍頑皮性子。之前因為不懂事、因為病痛,逗得你氣呼呼便覺得開心,現(xiàn)在不行這樣了!彼男闹且雅c他的外型一樣成熟。
“你……你曾經(jīng)說……我們要……永……”
“永遠在一起。小塵,我是真心誠意有這樣的希望,但是……在我喪失記憶前,我是不是也對誰說過同樣的承諾——這是我的難處。所以,我沒有辦法給你善意的回應(yīng)。”
樓塵心低頭拔著小草,佯裝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什么時候開始,想得這么多?”
男子兩手背在身后,美瞳眺望遠方。樓塵心蹲在地上,仰望他,覺得此時的他格外氣宇軒昂、格外……遙遠。
“下午那批蒙面人,不是普通的盜匪!
他優(yōu)雅的語音緩緩逸至樓塵心耳畔。她站起,“你怎么知道?”
“他們針對的是我!彼戳怂谎郏源_切的語氣道:“他們認得我!
那些盜匪貪圖的不是他們身上的錢財,而是想殺他?他怎么知道?是由那些盜匪的談話中得知的?
樓塵心不禁懊惱。當時她專注與盜匪對招,根本沒留意盜匪在吼喊些什么,只曉得他們說的是塞外蠻語。
住在兩國交界處的人民大多操雙種語言生活,樓塵心不擅說蠻語,聽力則差強人意。
她看得出男子不是漢人。雖然現(xiàn)在他失去記憶,但他聽懂了盜匪的語言,也理解自己兩難的立場。他不會再草率地給她承諾,不會再說什么永遠在一起的話了。
在他喪失記憶前,他已傾心于某位佳人……
她能跟他要求什么嗎?不,她一點資格也沒有。而他就要離開了,她有預(yù)感,他就要離開她了……
“王……”
男子起步走開,沒聽見她的輕喚。他了解她的心情,卻無力為她做些什么。今日之后,還會發(fā)生什么事,沒有人知道。他不能許下做不到的承諾。
“王……”她又喚了一次,朝他的背影問:“你恢復(fù)記憶之后,會不會把我給忘了?”
男子頭微往后轉(zhuǎn),沉默不語。一會兒,又抬起步。
“會不會呢?”樓塵心追問。別忘記她就好……別把她忘記……
“王……”眼見男子轉(zhuǎn)身入屋,樓塵心微繃的心直往下沉。雖知他的冷漠情非得已,但她仍然受了傷,強忍在眼底的淚逼紅了眼眶。
別對他動心;你怪老爺爺也說過,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也不會在一起——爺?shù)亩撛诙呿懫,但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打從她那夜決定步入森林,便注定了與他相遇;打從她的眸光對上他的眸光,便注定了她這一生最悲慘的愛戀……
“這兩天就這樣讓他躺在這里,你別理他!
樓寅敖要樓塵心來到男子的臥房,只見男子平躺在床上,雙目合著,不像單純的睡著,而是被下了藥。
“爺,你對他做了什么?”樓塵心緊張地問。
“我打聽到藥仙來到北方,我去找他參詳我的解方無效的癥結(jié)所在!
“你去找藥仙,為什么要將他弄成這樣?”
“避免我不在的時候出事!睒且铰曇艏氨砬橥瑯永淇!般y,你負責(zé)守在門口,不準小塵進房!
“汪!”銀吠聲宏亮,雙目炯炯有神,尾巴微甩表示絕對遵從樓寅敖的指令。
“爺!你怎……”
“別再說了!睒且酱驍鄻菈m心的抗議!拔視M快回來!
半夜,樓塵心被銀的兩聲烈吠吵醒。她翻個身,覺得奇怪,銀不會平白無故地出聲才對。她拉長耳朵,卻再也沒聽到銀的叫聲,或其他任何動靜。
再躺了一會兒,她知道不起來一探究竟不行,于是她下床出房。
“銀……”她走向男子的住房,爺走后銀便守在房前,一點也不準她靠近,害她不能探視王!“銀?”
眼睛眨了兩下,她驚見銀側(cè)倒在男子房前三步遠處!
她跪在地上,拍撫銀的頭,“銀!你怎么了?銀!”銀昏迷不醒,身上沒有傷口,恐是被下了迷藥。
“王……”她抬頭看男子臥房的房門,里頭有聲響!
“笨……笨蛋敖壞透了!笨蛋敖想害死王八!臭老頭討厭笨蛋敖!討厭!可是不怕!臭老頭救王八!嘻嘻嘻!”
樓塵心撲到門前,看到怪老在床畔,為床上男子把脈!
“怪老爺爺……”她推門,門被怪老鎖上了,她無法進入!她只能在門外喊:“怪老爺爺,不可以!蝕尾草跟蛇毒一樣,不可以解!怪老爺爺!”
無奈怪老任意妄為,又劃傷手臂將自己的血水滴入男子嘴內(nèi)!
確定喂入男子腹中的血水足夠解除蝕尾草毒后,怪老舔舔傷口,拍手叫好,“臭老頭救王八,好棒呀!臭老頭又救了王八,以后王八什么毒都不怕了!王八好棒,臭老頭更棒!哈哈!嘻嘻!”
“開門呀!怪老爺爺!”樓塵心拍打門板,“讓我進去!”
怪老回過頭,見到她時神色有一抹驚慌,頻頻搖頭,“塵丫頭不可以。不然……笨蛋敖會殺了臭老頭……不可以……”只要他不開門,塵丫頭便進不來,所以他的驚慌未持續(xù)太久!拔,王八醒醒!吹笛!臭老頭又有好禮要送王八!王八快謝謝臭老頭!快呀!”他試圖搖醒男子,并掏出一顆墨藍色的、黏稠的藥丸!
“怪老爺爺!”樓塵心在門外急得跳腳!“怪老爺爺,你不能再讓王亂吃藥!王……王!”
男子睜開眼睛,眉宇顰皺。現(xiàn)在還不是他該醒的時候,卻被吵醒,身體狀況未立刻恢復(fù)。
“王八醒了!臭老頭好厲害!”這廂的怪老得意透了,在房里又叫又跳!昂艉艉!笨蛋敖笨死了,笨笨笨……永遠輸給臭老頭!哈哈哈!”
“你……”男子再次見到怪老,未如初次看到他時排斥,只是表情有些疑惑。
怪老回到床畔,伸出臟污的左手,露出那顆變形的、丑陋的藥丸,“給王八!彼谷晃⑽⒉缓靡馑,老臉羞紅了,“臭老頭最乖了!臭老頭很少對人這么好的……嘻……”
“不可以!王,不要收!”樓塵心大嚷,眼淚都快要掉出來。王會落到這番田地,可以說是拜怪老所賜,誰知道他若又吃了怪老給的藥,又會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
“塵……”男子困難地起身,因頭發(fā)暈而維持坐姿。
“收!”怪老鼓腮,不容男子拒絕!笆!收下!吃掉!”
那藥丸味道極腥,男子不禁掩鼻,皺著眉頭問:“那是什么?”
怪老咧出一個好大好大的笑容,“讓蛇毒變強!好強、好強!什么人都不怕!想要什么就去搶過來!搶過來!”
“不……”樓塵心霎時想起爺曾說過,怪老爺爺酷愛研發(fā)可以控制人的心性的藥……他儼然想要改造王體貼善良的個性……這怎么可以!
她看見半掩的窗口,這才想到可以爬窗口進入!當下轉(zhuǎn)身跑出房,繞到那個窗口!
“王八笨……笨……喜歡死丫頭不敢去搶……死丫頭才會變成變態(tài)王八蛋的!王八蛋……臭老頭要王八變強!變卑鄙!變壞!要什么都是王八的。臭老頭喜歡王八吹笛!臭老頭對王八好好!”怪老脹紅了臉,仿佛心上人被搶走的是他。
眼見男子遲遲不理會他,他使出強硬手段!
“臭老頭要王八吃,王八就得吃!”直接掐住男子咽喉,撬開他的嘴,把藥丸丟入他口中!“好好!好那好!吃了、吃了!王八要變壞羅!塵丫頭快逃呀!臭老頭也要逃羅!”
“王……”樓塵心推開窗戶,自窗口躍入房內(nèi)!他吃了藥?天哪!
“王!”
男子身軀搖晃,翻了翻白眼,啪地倒回床上,昏倒了!
“王——”樓塵心搖不醒他,責(zé)怪地瞪向怪老,“怪老爺爺!”
怪老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傻在原地。
“失……失敗了?”淚水逸出他圓突的雙眼,滑落他皺紋橫布的臉頰后,水珠變成黃濁色,卻依然未能洗盡他臟污的臉孔。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相信自己用藥失敗,雞爪般的雙手拉扯亂發(fā),血絲占滿他的眼白,“王八會變壞!變兇狠!變惡魔……臭老頭要王八變強……臭老頭為了王八好呀……”他躍上窗抬,“王八太可憐了……老是為死丫頭著想,對死丫頭好,死丫頭卻不理王八……臭老頭要王八變強……”
“別走!”樓塵心大喝!“醫(yī)好他!不管是欲蠱或是……”
怪老哪會聽令于她。他離開這間屋舍,一邊嘮嘮叨叨地喃念著,“一定要變強……把死丫頭搶回來……有了死丫頭,王八高興,吹笛給臭老頭聽……一定會這樣……臭老頭要王八變強……”
夜風(fēng)襲入房內(nèi),樓塵心覺得涼,關(guān)上窗的同時,依稀還聽到怪老留下的余音——
“變壞——變卑鄙……”
“銀,幫我守著,不可以讓不該靠近的人靠近哦!”
樓塵心解下衣衫,麥色的窈窕身段袒裎在大自然中。
膝蓋以下浸人沁涼的湖水中,她拿下發(fā)繩,甩了甩及腰長發(fā),掬水潑洗身體。
心思如同湖水沁涼、透明,嘴邊浮現(xiàn)一絲喜悅,長腿一彎、一蹬,裸泳于偌大的山谷中湖,矯健、優(yōu)美若一尾人魚。
幸好王沒事。不再昏睡,也不受怪老那顆奇怪的藥丸所影響。為免怪老爺爺再次對他下手,她必須提防些!
王隨時有可能踱到湖畔找她,她不能貪玩,來回游了兩趟便趕緊上岸,拿起預(yù)先準備好的布巾拭身。
她絲毫不察來到她身后的人影。
“想不到,你真的是個女的!蹦凶映雎,語調(diào)很是嘲弄人。
“啊——”樓塵心尖叫,拭身的干布巾掉入湖中。
趁男子彎身代她拾手巾的時候,她以衣衫遮身,“什么意思?”
男子擰去布巾上的水,將布巾給她。樓塵心拿著衣衫的手卻不能放,不論放哪一手都會泄出春光!
男子攤開布巾,吸拭她臉上的水珠,手勁極輕柔,卻壓紅了她的容顏。
他笑,“哪有什么意思。就是真的想像不到你真的是個女的罷了!
樓塵心疾速地搶下布巾,退后一步,站在石塊上的她險些落水,身子晃了一下才站穩(wěn)!澳闫圬撊!”
“是嗎?”男子兩手抱胸,用評量的目光掃視她,“欺負人的感覺挺不錯!
“嘴皮子占上風(fēng)不會得意太久!”她驅(qū)逐他,“你還看!還不走避?”
他抿嘴,依舊立定不動,“只有魍魎鬼魅才需要走避!
“我現(xiàn)在希望我是!”
“你的確是——美麗的魍魎鬼魅!彼ひ舻蛦。苯影讶颂魮艿眯念。他索性蹲下,目光落在她裸露、纖細的腳丫子,“我想,我可以冒著生命危險多停留一下!
“你又變得油腔滑調(diào)了!”她踱腳,“才說你不再這樣的!”啊……她愕愣住。該不會是……怪老爺爺?shù)乃帯Я耍?br />
男子眼底晃過一抹光芒。“知道了,我走就是了。”
他起身,回復(fù)懦雅氣質(zhì),不再以挑逗的眸光侵略她。
“王……”樓塵心情不自禁出聲喚。
男子回眸,眼中又有光芒閃過,這次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一抹藍光,一抹有著邪惡魅力的藍光……
一旁知道留下肯定挨罵的銀,本欲跟隨著王,腳步卻瞬間遲疑了一下。憑借著動物敏感的知覺,它也發(fā)現(xiàn)王怪怪的……
男子走遠,樓塵心拋開疑慮,先找銀算帳。
“銀!我叫你要守著的,你為什么讓他來!害我好丑!銀!”銀跑開,省得聽她嘮叨。
僅她一人留在湖畔,稍微移開衣衫,低頭審視自己的身材,“難看死了……該再瘦一點、白一點……”她知道自己不美,一點都不美!王卻說她是美麗的魍魎鬼魅……即使是諷刺,她也覺得有那么一絲甜滋滋的暖意滑過心頭。
“王喜歡的人長得怎么樣?怪老爺爺說的那個死丫頭……”
她自言自語,一邊迅速地穿好衣衫。
午后艷陽突然被一群烏云遮住,涼風(fēng)透著濕意。
“好像會下雨!睒菈m心猜忖。
王和銀跑哪兒去了?樓塵心尋找他們。
接近一片林叢間,她聽到細索的談話聲。
“怎么樣?”
是塞外蠻語!她捂住嘴才未輕呼出聲。怎么會有外人進入這座山谷?
“現(xiàn)在沒有人。有煉丹房及許多奇特藥草,應(yīng)是某位醫(yī)者隱居于此;但里頭的東西簡單整齊,不像是怪老的落腳處。”
他們查探爺?shù)姆孔!怪老!他們要找怪老爺爺??br />
樓塵心傾頭,看到二名穿著蠻服的高壯男子,手持寶劍,似乎武術(shù)高強。其中一人視線余光可捕捉到她所在之處,她急忙縮回頭。
“王……”一名男子喚,更像是輕嘆。
王?他指的,和她的王是同一個人嗎?他們會不會是那批想攻擊王的盜匪?天!他們找來了,王那個世界的人找來了……
“兩天內(nèi)再找不到王,你我護駕不力,只得回國贖罪。一個多月了,王恐怕……”
“王沒事。”一名男子堅決相信。
“兇多吉少。”他的同伴卻不那么樂觀。
極度忠于王的男子大嚷:“王不會有事!”他不準王出事!連旁人悲觀的臆測也不準!
“我何嘗不希望王平安無事?里,我們身為向沙國一國之王的近身護衛(wèi),王卻未必樂于見到我們只效勞于他,只守護他的安全;他一定更盼望我們把力量奉獻給他的子民。如今國內(nèi)因王的失蹤而……”
這段話說得極快,樓塵心依稀抓到一些關(guān)鍵字眼而倒抽口氣。不,他們說的不會是她的王……王不可能是向沙國的……王……不可能……
“我眼中只有王!我不管任何內(nèi)訌、外患!
“唉,我服了你了。怪老出沒這座山谷,很難判斷他的用意。很可能又是耍我們!
“他引我們追他時,曾脫口說王在這里!
“他說話顛三倒四,沒有可信度。何況他多次陷害我們……把我們引入妓院、女用澡堂,尋我們的難堪。這回讓我們跟來這里,難保不是另一個騙局。也許有機關(guān)、有迷陣!
“王沒事!毕惹氨粏緸椤袄铩钡哪凶樱V定道。
“何以見得?”他的同伴認為他只是自我催眠,一貫認定王沒事。
里卻有充分的理由。“宮里知曉王失蹤后,有王位繼承資格的人莫不遣出親信,急欲取得王身上的王者信物——玉笛!
“沒錯。這種時候,誰拿得出玉笛,便可說是天意——上天囑意由其接掌向沙國的王位!
里僵硬的面容漾出十分難得的淺笑!扒靶┤兆,賀可烈緒緊急加派人馬南下!
“賀可烈緒有王的消息?”另一名向沙國王的護衛(wèi)——葛——驚喜地問。
“王平安健在,否則賀可烈緒不會慌了手腳,泄了底。”里臉上的笑容維持之久破了他以往的紀錄了,平常他幾乎不笑的。
“他必定急著趁這難得的機會除去王。我們要在他們之前找到王!”葛的精神來了。
里頷首,微笑褪去,“怪老!蔽站o劍鞘。
“對!他一定知道王的下落!”
云朵遮住的太陽突又露出臉,日光自枝葉縫隙篩下,映在里、葛臉上和肩上。
里與葛視線交會,“分頭走,入夜會合!
“好!”葛登時施展輕功離開。
樓塵心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松懈!她軟了腳,跪落地面,膝蓋壓碎干枯落葉,沙沙沙
她祈盼——王不要被找到,千萬不要!雖然一開始她便曉得王終將離去,也以為自己有心理準備……但她不舍、不舍呀!
“啊……”
利刃經(jīng)由日光照射,閃爍刺眼光芒,刀鋒直指樓塵心咽喉!
護衛(wèi)——里,壯碩的身影罩住樓塵心整個人,陽光更烈,白晃晃的亮光在兩人周身閃耀,林間夏蟬啼鳴。
“你聽見了什么?”里的聲音不慍不火,卻讓人感到無比的威脅性。若非多日不眠不休地尋找王,體力、專注力皆有所折損,他和葛不可能沒察覺林外有人!
摟塵心傻住了。這樣魁梧高大的武將,的確更能襯托出王的王者之風(fēng)……
“你不懂漠北的……”里仍是以母國語言說話,頓了一下,選擇漢人的說詞,“蠻語?”
樓塵心差點兒點頭。她若點頭便露出馬腳,幸好她仍愣著。
想她真的沒聽懂他和葛的言論了。里收起劍,轉(zhuǎn)身沒入林叢。
風(fēng)兒吹來另一片更狂大的烏云,迅速吞沒炙陽。原野的亮度不再,轉(zhuǎn)為將雨未雨的陰天。
樓塵心仍舊跪在沙土上。
“汪!”銀領(lǐng)著男子找到她,跑來她身邊,她卻不理人;銀“嗚……”地嗅了嗅她的氣息,舔了她的臉一下!霸趺戳耍俊蹦凶,也就是向沙國的國王——關(guān)懷地問。